皇上之后,就一直在后悔……”
“后悔什么?”皇弟仰头看我,一脸疑惑。
“也许当初我不该把你保护的那么好……我早该想到总有一天,你我会被人分开……”
那个时候……我被御王折磨的时候,皇弟……皇弟一个人,是怎么度过的呢……
我不敢想。也从不敢问他。尽管皇弟心智年幼,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清明着的,有些事儿,我们谁也不去提。
“清禾没错。”皇弟闷闷不乐,一手玉枕,一手是我,看来看去,半天犹豫着不知道先抱哪个才好,我趁机松开他的
手,推开一点距离,“午时降至,皇上该睡午觉了。”
“不想睡。”
“王贵妃到——”
美丽年轻的贵妃拖着绫罗绸缎进来,面容如画,满鬓金钗,“臣妾参见皇上。”
“参见贵妃娘娘。”
“原来是季大人。”王贵妃穿过我,径直走到皇帝面前,温柔款款道,“皇上,臣妾是来陪皇上午睡的。”
皇弟抱着玉枕,头也不抬。
好不尴尬,我后退着,“那臣就告退了。”
没人理我。
我退至门口,刚转身,就听到皇帝的声音道,“王贵妃,清禾又给朕送来一个墨玉枕,这一次你若再打碎了,朕不打
你 屁 股 ,直接杀你的头。”
“臣妾不敢!”
王贵妃扑通一声跪下,惊慌失措。 我回头,看到皇弟正注视着我,冲我绽开一抹惊艳的笑。
那一刻似乎呼吸都停止了。
我被那抹笑容迷得晕头转向,大冷天的竟然忘记了穿斗篷,就这么抱着衣裳一路走出大明宫。
刚踏出正德门,我就被人拦住了。
“怎么不穿棉衣?”
御王拉住我冻僵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里,“本王上次赏给你的狐裘呢?”
一股温热透掌而入,我正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拉上了通往御王府的马车。
狐裘?要是给小兔崽子见到了,还不得跟我玩命啊?“我送人了。”
御王温文尔雅地笑道,“本王送你的东西,你送别人?”
我一惊,这才彻底清醒,“不是,那个……我……”
“不喜欢就罢了,以后我送你别的就是了。”
什么?我听见什么了?我一定是听错了!
他几时这般温和的和我说过话?
他怎地突然性情大变?
正震惊,身子已经被御王揽了过去,抱在怀里,怜惜道,“瞧你冻的都僵了,再这么不爱惜自己,我可要心疼了。”
我本来还不觉得冷,结果他这话一出,我顿时冷汗淋漓。
“清禾,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的汗啊。”御王轻轻地拂去我额头的汗珠,擦着擦着,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将我一把推开
。
我冷不丁撞在车角,从座位直接摔在地上,立刻痛得缩成一团,颤抖着发不出声音。
“你不是要玩游戏?本王陪你玩,你怎么不配合呢。”
御王又拉起我,轻轻揉揉我撞青的左臂,我根本感觉不到疼,只有满身的恐惧。叫我呼吸都困难了。
“疼不疼了?嗯?”温柔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我深吸一口气,挤出一脸笑容,“不疼了。”
“不疼就好。”
御王弯起眸子,带着笑意的唇,轻轻吻了一下我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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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9日更
“怀里揣了什么?”御王将棉衣披在我身上,我低头摸了摸,直接将锦盒掏出来,老老实实地交给御王,“是皇上赏
赐的天竺百和香。”
“皇上有心了。”御王将锦盒又放回我手里,可是没等我握紧,又抢了回去,“不过既然是皇上的赏赐,估计你也不
舍得用,还是给本王用吧……”
我别说不敢言,就是连怒也不敢怒,最后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他将皇弟送的锦盒收起来了。
结果刚到了御王府,御王就将我拉去寝殿,进屋就翻出了一盒子东西塞了给我,“天竺香料也未必就比咱大唐的好,
这是极品的龙涎香,给你用罢。”
“谢御王殿下赏赐。”
我颤抖接过。
看来今儿天上要下金子,我得赶紧回去叫子瑜找个盆。
我抱紧盒子,转身就想走,谁知刚踏出一步,后领子就被御王捏住,“天色还早,陪本王下棋。”
黑白玉棋已在亭中摆好。 御王抱着伴手小炉披上狐裘出去,我忙扯出笑脸,咬牙跟了上去。
大雪寒冬的,棋局居然设在院子里,御王倒是暖和了,我这棉衣虽是顶级的手艺,但是方才在宫里冻了大半天,这会
儿还没缓过来,又要吹北风。
石桌刻了棋谱,石凳的雪也扫尽,铺上了皮毛,旁边置了一张小几,上面煮了香茶。热气化成白雾散在空中,我却冷
得打了个寒战。
“落子罢。”御王捻起白子,先下了第一步。
说到下棋,这等风雅之事,我也是在进宫之后,被总管逼着才学的,如今已经荒废了三年,更加谈不上水平。
几步之下,我已溃不成军。
御王一直静静落子,偶尔抬头看我一眼,换个姿势,或抱紧小炉,或慢品香茗。直到我败迹百露,这棋实在是下不下
去了为止。
“本王记得你的棋艺虽然不精,却也不坏,怎么下成这般模样。”
只再需一子,我便输得彻底了。
御王却捏着这颗白子,迟迟不落。
说这话时,我已经嘴唇发青,抖成了筛子。
莫不是下毒不成,御王殿下是想叫我冻死?
我搓了搓双手,冲御王一笑,“很就没碰。生疏了。”
御王的最后一子,还是没落,“原来这样,那本王问你,三年来你也未动武,是不是也将那些个武功招数都忘干净了
?”
我抱着冻僵的膀子,揉了揉,笑道,“这我还不知道,不过身子不如以前年少,要让我重新扎马步……那可真是挺不
了的。”
御王哈哈一笑,“本王看你不是挺不住,是变懒了。”
说罢啪地落下一子,我顿时心花怒放,看来这一局终于要结束了。
“赢得太简单,未免不尽兴,清禾也知道这般道理罢。”
嗯!?
我低头一看,他竟然找了个死点下落,硬是白白葬送了自己一大片的领地。
这是干什么?
我抬头看他,冻成这样,再也没力气掩饰,估计我的眼神已经藏不住疑问,御王只看了我一眼,就微微答道,“一招
棋错,满盘皆输。清禾,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么?”
我一时怔住了。
得罪他的事儿可太多了,我哪知道是他说的是哪件。
御王站起来,转身绕到我身后,没等我来得及转身,他已经从后面将我拥住了。
刺骨北风顿时被温暖的躯体遮挡,我从未有过如此感觉。一时间更是呆滞了。
御王低下头,凑过来在我耳边低喃,“是不是冻得僵了,才知道本王的身子是暖的?”
我一震,他又道,“是不是我将你折磨殆尽,你才能感到本王的好?”
这一次不是呆,是僵硬。
和御王玲珑对峙这么多年,这一次的我竟然不知如何反应。
御王从后伸手,将我手上一直握的一颗黑子夺下,放在唇边亲了亲,然后直接丢进煮茶的炉子里。
“清禾是聪明人,这一次明白了么?”
“清禾明白了……”
“这才是本王喜欢的清禾。走,进屋暖暖。来人,准备晚膳!”
我被御王拉起来,浑浑噩噩。
他的意思我懂了。
这场游戏,他是真的要放开心思痛快玩一场。
谁先陷进去的就是白子。
御王是要告诉我,他要当白子。
白子玩够了,依旧是赢家。
而我是那颗黑子。
等到游戏结束了,就是我的死期……
第八章(完)
心神不宁地回到外司省,已经入夜,我一头扎进大堂,却发现小兔崽子和子瑜等人都在里面。
“大人回来了。”
“嗯。”
我脱下棉衣,小梅赶紧接过,“我去叫晚饭。”
“在御王府吃过了。”我爬上塌,懒洋洋地喝了口热茶。“时候还不晚呢。”
小兔崽子磨啊磨,磨蹭到我身边,拖了个团蒲放在我榻下,然后乖巧地跪坐在地上,仰头眼巴巴看我,“那再吃点不
?”
愁人,这孩子坐和跪我一直分不清。
“……子瑜,今儿是不是宵禁夜?”
“赶巧不是。”
“那正好。”
我打定主意爬起来,兴奋地拖起小兔崽子道,“走,大人我带你们逛夜市去!”
“这长安城内有 东 西 两座市场,八面开门,市分九区。每区都四面临街,店铺沿街而设。长安城的商业大都集中在
这两座市场……皇子殿下还没去过吧。”
坐上马车,我对小兔崽子道,“咱们今晚就去东市,东市有很多倭国商人,晚间更是热闹,有你在正好了。”
子瑜拉过小梅悄声道,“可不是正好么,这下请译者的钱也省了,没准大人还得叫皇子跟倭商讲价。”
小梅鬼鬼祟祟地点头。“大人这么抠,真没准呢。”
我没理那边卿卿我我的一对儿在嘀咕什么,只顾摸摸小兔崽子的头,亲和温柔地笑道,“而且咱都算是一家人了……
到时候你可得给我杀杀价啊!”
子瑜小梅突然转过头来一起瞪我。动作那叫一个整齐。
小兔崽子这几天倒是特别听话,听我说完立刻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道。
“好啊。”
然后又道。
“其实我对长安的布局也不是很陌生,大人可能不知道,天皇大人曾经下令修建的平安京,就是模仿长安的格局,平
安京还有很多的寺院,而且也有东西市,我就住在右京的守护山上,对平安京非常熟识,就如身在长安一样。 ”
我沉下脸,“这么说你当初还真是独自一人找到外司省的?”
小兔崽子微笑着靠近我,悄声道,“只要循着大人的紫气,一定不会迷路。”
一提起紫气,我便不禁自嘲地弯起嘴角,“在你们国家,有龙气的人,就一定是天皇?”
小兔崽子定定看我,“没错,不过……大唐却不同,有龙气的人,竟然不止一个。”
“哦?那还有谁?”
“还有上次造访外司省的大唐皇帝陛下和御王大人……”
御王?那小畜生也有?
我将头靠在垫背上,无奈叹道,“是么。那我们大唐的皇帝陛下,一定是紫气最旺盛的,对不对?”
小兔崽子犹豫着道,“……大人,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嗯?你说。”我双眼冒光地看着他,心道,“你要是敢说皇弟的龙气虚弱,帝象危机,我非扒了你的皮毛当围脖!
”
“大人,三人当中,您的紫气,是最干净的。”
我一怔,这话头点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兔崽子垂下头,“大唐有句古话……”
“怎讲?”
“天机——不可泄露……”
你——你个小兔崽子!!
我正要发作,马车却停下了,子瑜拉开帘子,道,“大人。已经到了。”
此时已经接近戌时,东市却热闹非凡。
下了马车,胡旋舞的曲子就伴着人海嘈杂的声音丝丝入耳。
“城东南角还有座芙蓉园,园中有曲江池,明日若是清闲,咱们再去那里看看。”
马车停靠在东市门口,我拉着小兔崽子,子瑜带着小梅,进门不一会儿,就被人群挤散了。
“让他俩单独待会儿也好。”反正出门之前定好了,亥时再回马车。
我抓紧小兔崽子的手,以免被一群追着看胡人舞女跳舞的青年冲散。“还好是冬天,人挨着人还暖和,要是酷夏,我
可是说什么都不出来的。”
转进不太拥挤的街角,我带着小兔崽子找到了一家倭人的店。
“倭国的艺品确实精巧,只不过这些香盒花瓶,都是给女子用的。”
“大人要买来送给男子?”
“是呀。”正说着话,我偶然打开一对花纹细腻的贝壳,本以为里面是些玫瑰香油,没想到贝壳内里竟然画满了彩绘
,合上时握在手里小巧玲珑,展开又别有玄机,不禁笑道,“这东西有趣。”
“贝壳是不贵的。但是里面的彩绘讲究的是精美,上下两瓣的画面要契合一致,大人手里这个,算是上上品。”
“哦,那你快给我杀价去。”
我忙把小兔崽子推到店主身前,小兔崽子悄悄翻了个白眼。我就当没看见。
出门前小兔崽子买了把和式折扇,见我将买下贝壳揣进怀里,就拉住我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问,“大人这礼……难道
不是送给我的么?”
“美得你。”
我俯身捏住他的鼻子,“这是送给御王的。”
“为什么?”
小兔崽子蹙起眉,“他对你不好。”
“大人的事儿,小孩别掺和。”
我摸摸怀里的贝壳,苦笑。
我只是想保命。
想活得长一点,就不能让游戏太快结束。
12月21日更
小时候,跟着师父师兄跑江湖,有那么一阵子,师父迷上了赌黑钱,最后输得惨了,就将身上的宝玉名剑都押光,还
嚷嚷着要给我和师兄改名,要将师兄改成‘招财’,我叫‘进宝’。
那时候我不太大,却也知道这名儿难听,为了给师父集赌资,师兄带着半大的我横扫菜市场,一路杀价,等到师父终
于反败为胜,赢了不少银两,也觉得赌博无趣的时候,师兄的杀价水平已经强到了空前绝后,而我受他的日夜熏陶,
虽没尽得真传,却也落得了一个贪财吝啬的习性。
所以说我真是越来越喜欢咱家的小兔崽子了,有他在,我这里那里的真不知省了多少银两。
银子一省,心情自然好。我乐颠乐颠地出了东市,将一切不痛快的事儿都忘了个精光。
哪知道刚走出不远,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我竟然在自家马车的旁边,看到了御王府的马车。而且马车外还站了一圈的侍卫,我认得他们,是御王府的十六卫,
十六卫竟然都在,那……那小畜生……一定在马车里。
小兔崽子下意识抓紧我衣袖,待我们走近,才发现子瑜和小梅已经被十六卫扣住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连忙过去,小梅委屈的喊了声,“大人。”
“清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