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走后,明桓呆呆地看着玄周,玄周仿佛知道他的想法,显示出一行小字:怎么啦?害怕吗?
明桓摇头,道:“不是怕,只是在想,你真的会带给我灾难吗?”
玄周露出个笑脸,接着显示:也许会吧,不过,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你是不会有事的。
明桓注意到它说的“能力范围内”这几个字,当即问道:“这么说,还是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玄周沉默了片刻,缓缓显示道: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应该是说,需要完成的事情越困难,你付出的代价就越大,甚至……生命!
明桓静了,他放下镜子,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隐约有了些想法,他在想,明桓父母是不是就是为此付出了生命。那么,他们想要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镜十六:有人踢馆
春节过后,明桓回到学校,他向爷爷保证过,每个礼拜至少给爷爷打一次电话,而且,会慎用镜子。至于永远不再进赌场,他实在是无法做到。
上学期的成绩都出来了,他最后两科考的也不错,一优一良。两个礼拜后,学校公布奖学金名单,明桓诧异地发现自己也榜上有名,虽然是三等奖。
自从拿到那一百万后,他对钱就没那么苛求了,不过奖学金是对他学习成果的肯定,他拿到这个还是十分开心的。有了钱,他不打算再出去摆摊,他将大部分钱存入银行,剩下的慢慢花销。
他准备每个月给爷爷寄一千块回去,理由就说是做家教赚的,明净一个人在老家生活太辛苦,明桓想让他过好点。
他也提过把爷爷接来这边,但老人家说不愿意来,明桓只得作罢。
回校后,他见过韩惜阳两次,一次是开学的第一天,他走到教学楼时看见韩惜阳从楼上下来,二人简单的打了个招呼;第二次是拿奖学金证书,二人在办公室见了一面,他是三等奖,韩惜阳是一等奖。
明桓扁嘴,这世界真是没天理了,韩惜阳每天那么忙成绩居然那么好。
大三下学期,很多学生都开始找实习,明桓也有这个想法,却始终没行动过。他想了很久,一直想不出自己能干什么,想干什么。他也考虑过韩惜阳曾经的提议,去韩氏赌场当散客,但很快又被他否定了,明净很不希望他去赌场,若是知道他去当散客肯定会很失望。
那他还能干什么?
明桓在床上滚来滚去,始终想不出来。
他并不喜欢他读的专业,更郁闷的是他想不出来他喜欢什么。一时间仿佛失去了目标,就连活着都没了动力。
也许他对赌博还有一定的天分,但这条路并不好走,在他潜意识里他也不愿意走。一是因为明净的话,二是那个猜测,那个关于明桓父母死亡的猜测。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明桓颓唐了。
想不出来他索性不想,打开电脑开始浏览网页。
看着看着看到了B市赌场这一块儿,第一条新闻就是“美国赌王埃伦斯,挑战B市新宿韩惜阳”。明桓手一抖,点进了链接。
“今日有消息传出,美国排名第三的百家乐赌王埃伦斯即将来到B市,目的是挑战因去年一战成名的堵界新宿韩惜阳。众所周知,埃伦斯十一年前成名,他曾经挑战了美国各大赌场的高手,其中只败了一场……”
明桓一行行看下去,越看越心惊。埃伦斯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突然跑到B市来挑战韩惜阳?韩惜阳只在去年与大哥的对赌中露过面,说是新宿,不如说是新人,埃伦斯怎么会来挑战他?
与所有人想的一样,这一次韩惜阳必输无疑。
明桓还在看报道,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再见韩惜阳,明桓发现他颓废了许多,双眼通红,充满血丝,似乎是劳累过度。他把韩惜阳让进门,给他泡了杯提神的茶。
“很担心?”明桓坐在他旁边,他已经大概猜到韩惜阳是为何而来了。
韩惜阳疲惫地点头,说是担心,不如说是绝望。这一次,他相信就算请明桓出手也不一定能赢下来。
埃伦斯的名声不是沐闻东可以比的,沐闻东充其量在国内算是赌神,可埃伦斯在整个堵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看来为了扳倒韩氏,沐闻东是下足血本了。
“埃伦斯是沐闻东找来的,上次与他堵成平局想必让他很不爽。明桓,你知道他这次要什么吗?”韩惜阳无神地看着明桓,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只是为了找个人倾听。
明桓摇头,但想必已经不只是一个T市的产业了。
“他要韩氏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百分之五十啊!”韩惜阳握紧拳头嘶吼道,有一刹那明桓以为他会哭。
不知道怎么安慰韩惜阳,明桓只好拍拍他的肩膀。韩惜阳脑袋抵在明桓肩上,两人沉默了好久,气氛十分压抑。
这一刻,明桓觉得大哥做得有些过分了。如果是在以前,他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可是现在,在他体会到人间疾苦,感受到世间情意时,他无法再漠视下去了。
“需要我做什么?”这句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有些惊讶,然而他不后悔这么问。
韩惜阳抬起头,眼眶更红了,他声音有些沙哑,道:“谢谢你,明桓。”
算起来,这是他们的第三次合作了。第一次,明桓为了一百万制造韩氏与沐氏的平局;第二次,两人为了解决温饱问题一起闯赌场;这一次,他不为钱,不为温饱,而是发自内心的愿意帮助韩惜阳。
对赌的时间定在三月十八日,韩惜阳依然代表韩氏出战,而埃伦斯,则代表沐闻东出战。明桓不知道埃伦斯这样的人物为什么愿意帮大哥,但想必大哥给了他无法估算的好处。
明桓查过埃伦斯的资料:埃伦斯现年三十岁,在美国百家乐牌局中排名第三,他的成名一战是在十一年前,与当时排名第三的赌王安东尼在拉斯维加斯赌场对赌三天三夜,最后险胜。
自那以后,他开始挑战美国各大赌场,屡战屡胜,却在最后一场败给了赌神大卫。自此潜心修炼,于七年前复出,并再次败给了大卫。不过也在拉斯维加斯赢得了一席之地,至今保持着堵界第三的荣誉。
与这个神一样存在的人物对赌,也难怪韩惜阳焦虑不安。如果只是普通的对赌,输了也就输了,反正输给赌王他也不丢脸,可是这次关系着韩氏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他不能掉以轻心。
“大师,把你的超能力赐予我吧,保佑我这次不会输。”对赌的前一天晚上,韩惜阳又来到明桓的小屋,最近,他经常来这里,只要门铃一响,明桓就知道绝对是他。
“都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大师,我也没有什么超能力。”明桓无语地纠正着。
韩惜阳呵呵直乐,不知为什么,每次一看到明桓他就觉得特别平静,似乎明桓有安定他心神的作用。
“大……明桓,怎么样?算出来了吗?”
“嗯,已经差不多了,你按我说的办,一定能赢。”明桓这次不再制造平局了,因为这次是埃伦斯单方面的挑战,就算韩惜阳赢了也只是赢点沐氏的钱。
“首先,你要放轻松,埃伦斯又怎么样?也只是个普通人啊,又没长三头六臂……好了,不要笑,说正事呢。”明桓拿了张纸给他写下来,边写边说:“一定要镇定,你要相信自己一定能赢。”
“嗯,有你在,我相信。”韩惜阳盯着明桓的脑袋,微笑道。
明桓撇嘴,继续说:“埃伦斯喜欢转珠子,你呢,打算带个什么去?”
韩惜阳想了想,道:“一定要带点什么吗?”
明桓:“不带也可以,我只是问问?”
韩惜阳:“哦,如果可以的话,我最想把你带上。”
明桓:“……说正事呢。”
韩惜阳呵呵笑了两声,目不转睛地看着明桓毛茸茸的脑袋,他想伸手去摸摸,却又始终不敢,他觉得那是对大师的亵渎。
明桓:“明天先这样,第X局该下注XX,第N局是庄赢,你要下注XX才行,然后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最后再这样,然后就赢了,记住了么……”
韩惜阳一个头两个大,这么多东西哪里是听一遍就记住的?
“我再看看。”
“你慢慢看吧,记住了就把纸烧掉。”
韩惜阳又看了两遍,直到将所有细节都记住了才罢休,他取出打火机将纸张烧掉,以免不小心泄露出去。
“明桓,你真厉害,如果这次真的赢了,我就给你修个祠堂供着。”
明桓:“当我是菩萨还是亡灵呢?”
韩惜阳:“当你是神,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神。”
明桓不说话了,两人对视,静了片刻,然后爆发出一阵哄笑。明桓揉着肚子,笑得打跌。“你酸不酸啊,这么肉麻的话也说得出来?哎呦,我不行了,肚子好疼……”
韩惜阳无奈地看着狂笑不止的明桓,心里十分郁闷,他说的是真的啊,每次有困难都是明桓帮他,不是上天派他拯救他的神是什么?
“好了,别笑了,明桓,你明天来不来?”
明桓止住笑,道:“沐闻东来不来?”
韩惜阳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来。”
明桓:“那我就不去了,嗯,至少不会去现场,或许会在外间观看。所以说,你可不准输了。”
韩惜阳揉了揉他的脑袋,宠溺地笑道:“一定不会输。”
明桓拍掉他的手,将他赶出门去。
镜十七:开局对赌
三月十八日,埃伦斯与韩惜阳的赌局在韩氏赌场展开,埃伦斯此举与其说是挑战,倒不如说是踢馆。韩氏赌场拥有B市最齐全最高档的百家乐赌桌,在这种赌桌上任何人都不可能作弊。
荷官是从美国请来的,属于完全的中立者。
双方人员进场,韩氏是韩惜阳和韩敬,另一方则是埃伦斯、沐闻东和一名翻译。其余人员全部在外间荧幕上观看。
明桓来的不算早,因为韩惜阳打过招呼,他很容易就进来了,而且独自在一间很隐蔽的房间里。有服务生为他送上茶点水果,还嘱咐他有需要就按铃声,完全是VIP待遇。
房间里有一个大荧幕,荧幕分为八个区域,可以从各个方向看见赌桌以及四周。
明桓咋舌,为韩惜阳的细心而感动。
荧幕上,荷官正在介绍规则,他用英文和中文各讲了一遍,众人都听清楚后才开局。这次的规则与上次差不多,最低投注额为二十万,最高限红则是一千万,而且都是美金。只不过有一条略有不同,以前的赌局下注时间只有开牌前的三十秒,而这次在翻开第一张牌后还可以下注。
众人认真地听着规则,只有埃伦斯一脸探究地看着韩惜阳,韩惜阳任他看去,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他熟记着明桓的嘱咐:不要怕!
两个漂亮的礼仪小姐分别将两人的筹码端了上来,初始筹码均是五百万。与上次一样,也是一整局定输赢,不过中途如果一方将另一方的筹码全部赢了,那么赌局也会结束。
埃伦斯突然叽里咕噜说了句话,韩惜阳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明桓从不同的角度看着埃伦斯,只觉得这人真是不讨喜。刚才那句话他也听懂了,埃伦斯说的是:“年轻人,我们慢慢来。”
在堵界里,埃伦斯确实算是前辈了,可是从年龄上来说,他并不比韩惜阳大太多。他管韩惜阳叫年轻人,似乎他自己有多么年长一样。
明桓不喜欢这种倚老卖老的人,他相信,埃伦斯一定没将韩惜阳放在眼里。
撇撇嘴,他开始看其他人。韩敬如往常一样心不在焉吊儿郎当,明桓有时候真在怀疑,这个人真的是韩惜阳的父亲么?为什么韩惜阳看起来死气沉沉毫无情趣,韩敬却一脸春情烂漫蓬勃荡漾?
不想看这个好色的老男人,他又转移视线,于是看到了笑得和煦的沐闻东。沐闻东总是带着笑,只不过很少人能分辨出他什么时候是真的在笑,包括明桓都不能百分百判断正确。比如现在,他就觉得大哥笑得挺假的,可是仔细分析,又觉得他似乎是真的在笑。
明桓看了会儿大哥,赌局已经开始了,他又赶紧将目光收回来。
荷官给双方各发了两张牌,剩下的两张依次放在自己面前,现在是三十秒下注时间,双方都只扔进去了二十万。
赌局刚开始,双方都是试水,没人太在意第一局的输赢。
荷官翻牌,这次韩惜阳是庄家,埃伦斯是闲家,因此先开的是埃伦斯的牌。
埃伦斯第一张牌是梅花8,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如果第二张牌是A或0点,那么他就是天牌,除却这些牌,如果能拿到7点也是不错的了。
韩惜阳第一张牌也翻开,是红桃A。
看着这两张牌,韩惜阳不知该作何表情。这几乎是最大的牌与最小的牌了,幸亏还有第二张。
埃伦斯微笑着挑了挑眉道:“不加注?”说着又扔了二十万进去。
韩惜阳摇头,不再加注。在外人看来他的做法是保守而正确的,毕竟才第一局,而且他的第一张牌又确实太小。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这么做的意义,明桓有告诉过他第一局,现在完全按照预测发展了。
三十秒下注时间结束,荷官翻第二张牌。
埃伦斯的是方块A,而韩惜阳的是红桃6。
输赢立见分晓,埃伦斯的是天牌,是所有牌面中最大的,韩惜阳是7点,虽然不小,但与9点比起来实在是没有可比性。
外围观众啧啧感叹,想不到这外国佬第一局就拿到了九点,看来这人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韩少爷也不错啊,没有再加注,也就输了二十万而已。
埃伦斯微笑着看着韩惜阳,似乎在挑衅,又似乎在琢磨什么。韩惜阳始终面无表情,满脑子都是对明桓的崇敬。
第二局开始,荷官发牌,两人下注。韩惜阳依然是二十万,而埃伦斯则扔出了一百万。
“好……”外间观众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对这个刚开局不久的赌局瞬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都在期待韩惜阳的反应。
韩惜阳的反应很淡定,他根本不为所动,一副面瘫相看着自己面前的牌。明桓说过,一开始要稳扎稳打,等他连胜三局后才可以加注。
于是,第二局又是埃伦斯胜。
接着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
埃伦斯一连赢了七局,而且一局比一局扔得筹码多。再看韩惜阳,始终不为所动,无喜无忧,与之前和沐闻东对赌时,简直判若两人。
明桓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得意的,韩惜阳这么做,那是对他的信任啊。他突然在想,也许与韩惜阳做朋友也不错。
第八局开始,韩惜阳似乎被什么击中了,精神为之一振,一直关注他的埃伦斯立刻看出异样来。
埃伦斯叽里咕噜说了句:“你终于开始认真了。”
韩惜阳斜眼看着他,道:“不对,我一直都很认真的。”
埃伦斯湛蓝色的眼睛带着笑意,示意他下注。韩惜阳也不推辞,在众人的热切期盼下,拿了二十万的筹码扔进了彩池。
埃伦斯:“……”
观众:“……”
韩惜阳勾了勾嘴角,笑的无声无色。
埃伦斯呼出一口浊气,他突然觉得堵得慌,难道他刚才是看错了?不,不可能,他一直相信自己的眼光。可是这小子为什么还不加注?他在等什么?
想归想,埃伦斯并没忘记下注,他这次做的很保守,也只是扔了二十万。
韩惜阳眉毛一挑,赌王就是赌王,居然这么谨慎。看来他刚才表现的太过了,还是修炼不到家造成的啊。
三十秒下注时间结束,荷官翻牌。
埃伦斯不看荷官,也不看自己的牌面,而是紧盯着韩惜阳,韩惜阳舔舔嘴角,仔细看着埃伦斯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