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哀（三）——落忆凡

其实，就在刚才那一小会的时间里头，孙昶回忆起他的那些往事，都是一些他想要忘记却忘不了，不愿记起却又常常想起的的记忆！伴随着的是那些无法愈合的伤口被刺痛的滋味，吞咽间，更是满嘴的苦涩！

母亲的一刀为何却没要他的命？孙昶不明白，他唯一懂的，也只有让自己痛苦的时候，也一定要让别人一起陪着！

但是，很可笑的事情却意外的发生了！对于唐易尘，孙昶清楚，自己放不了手，即使被他怨恨，他也不会松手让他离开！在他体内跳动着的这颗心，成为了这个无烟战场上的唯一一个叛徒！

“我不想的！”垂着头，唐易尘就像是一个做错事孩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唐易尘的话语却不像是在认错，“我真的觉得这里很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唐易尘的神情很哀伤，那模样明明是哭泣的表情，可是他的眼中却干涩的流不出一滴眼泪！

胡乱的伸手指着自己的心口，唐易尘无助的就像一头刚出生的小鹿，想要站起却又一再的跌倒！他没说一个字，他的手就会狠狠地捶上自己的心门，一下一下的！

这沉闷的撞击声清晰的传入了孙昶的耳里，一声响过一声，刺激着他的感官，也扰乱着他的心神。几乎是反射性的，孙昶一把抓住了那双正在自虐的手掌，牢牢地把他们禁锢在自己十指间！

“我不是同性恋，不是！”双手不受自己控制，唐易尘想要抽回来，可惜他没有成功，“我不是不要脸，我也想正常的生活啊！”他的心在哭，那苦涩的滋味从心间蔓延开去，抬起头，唐易尘欲哭无泪的容颜刺痛了孙昶的心。

“没有选择的余地的，不是吗？”那双空洞的眸子毫无焦距的四处游走着，唐易尘把自己逼进了一条死胡同，没有天明也没有白天，除了那漫无尽头的黑暗，什么希望都没有留给他！“我不想的，真的！”

看着眼前的男人几近疯癫的神情，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话语，没有组织过的语言说的毫无头绪，却听的令人痛彻心扉！“为什么？”孙昶轻声的问了一句，他是在问唐易尘，也同样在问自己！

只是三个字，孙昶说的毫无力气，唐易尘却听的清清楚楚的。他抬起眼，那双混沌的眼眸渐渐变得清明，好了一份绝望却多了一份坚定！“我答应过她的，不可以食言的！”

送开了唐易尘的手，孙昶的大掌覆在了唐易尘的头顶，“放下它，我会陪着你！”捧上了唐易尘的脸颊，孙昶探过头，他的鼻尖轻轻地碰上了唐易尘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闪着点点的星光，此时却怔怔地盯着另一双清明的眼睛。

“我和你，一起走！”这并不是孙昶的誓言，他只是想要告诉这个男人，将来，他不会在是孤独的一个人，不再会独自一人承担着那些责任！因为有他，他的身旁会有一个人，一个会陪着他的人！

眨眼间，有一些闪动着晶莹亮泽的东西滑落了！孙昶松开了手，他的身子向后靠了些。唐易尘抬起手，他的之间在自己的脸颊上触碰到了一些东西。垂下眼，他看清了指尖残留下的液体，那些是泪！是压抑在他心中无处宣泄的痛苦幻化而成的眼泪！

缓缓地抬起头，他看见了孙昶柔和的目光，看着他嘴角挂着的浅浅的笑意。就像乌云散去后，大地被阳光笼罩着，温暖的感受渐渐包围了他！

孙昶的手想唐易尘伸去，然后静静地停留在他的心口。唐易尘低下头，他的视线顺着孙昶的手指看着。“这里。”孙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唐易尘抬起了头，他看着孙昶，静静地等待着。

虽然，接下去孙昶要问的，答案在孙昶的心里是有把握的，只是，看着唐易尘吐露心声后的凄楚，孙昶的把握也不禁有了丝丝的动摇！

“有我吗？”孙昶的目光落在唐易尘的脸上，他在琢磨着唐易尘的心思，他想从唐易尘的神情中找到答案……

什么也没有！唐易尘的脸上什么都没有流露出来，平静的仿佛之前的绝望只是孙昶一人的幻觉一般。孙昶有些犹豫了，唐易尘依旧不开口，只是平静的回视着他的目光！

有！其实答案，在孙昶开口问出的同时，唐易尘的心里就已经有了这个答案！

骗谁都骗不了自己！有就是有了，想要改变也无济于事！即便此时，唐易尘还无法说服自己去直面这样的感觉，但是去无法否认自己的心里的确已经有了孙昶的影子了！

看着孙昶渐渐失落的表情，唐易尘的心里有些难过。这么完美的一个人，竟然愿意留在他这样的一个人的身边！是喜是忧？唐易尘答不上，毕竟时间能够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而眼下，唐易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孙昶好一会，最终他还是随了自己的心意，舍不得！他舍不得见到这么一个人为了自己而变得如此小心翼翼！这不该是孙昶应该流露出的，绝不该是！

鼓足了勇气，也面对了自己的心，唐易尘伸手拉住了孙昶的手，也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轻轻地在孙昶的双唇上印上了一吻，唐易尘腼腆的笑了笑，侧过头，他贴着孙昶的耳畔轻声的说了一句。

很轻的一句话，孙昶甚至不该相信自己听见的，他看着唐易尘，有些不确定，“你的伤？”很婉转的说法，却听的唐易尘双耳发烫，他只能把头垂的更低了！

看着唐易尘的举动，孙昶笑了。他知道唐易尘的心思，虽然并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但最起码，此时的唐易尘已经愿意面对他自己的心声，也算是在心理干预下有所进步了！孙昶清楚一件事，要重塑唐易尘的自信，急不来！

想到这，孙昶搂着唐易尘，两个人一同躺下，他亲吻了男人的额头，“先欠着吧！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会讨回利息的！”看了看唐易尘，孙昶浅笑着，“睡吧，我会陪着你的！”突然有些庆幸，头一次，孙昶觉得自己能够成为医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这一晚，他们两人的心交汇了，虽然短暂，却令彼此都无法忘怀！

第二天，当唐易尘睁开眼的时候，病房里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这一觉，他睡的很安心，有多久没能好好睡上一觉了，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坐起身子的时候，唐易尘意外的发现了床头柜上摆着一只红玫瑰。玫瑰的下方还压着一张卡片。出于好奇，唐易尘伸手拿过了那张卡片。打开后，唐易尘看着卡片上的内容，笑了！

阿尘：

我想了想，还是把一束改成了一支！

情人节快乐！

爱你的昶

……

第一一二章

一早离开了唐易尘的病房，特意嘱咐了守在门口的两个属下，孙昶并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前去了血液科，并且直接找到了科室的主任医师。匆匆忙忙的走了个过场，孙昶留下了自己的一些血液样本便离开了。

这一次，孙昶走的比较的匆忙，直到飞机落地并且坐上了下属等候着的车子，他这才有空联系了自己的好友杜以寒。不管怎么说，自己不在那个男人的身边，他的心里就是放心不下。所以，很多事孙昶也只能拜托给自己的好友。

安排好一切，也挂断了电话，孙昶侧过头望向车窗外，他不自觉的按下了车窗。伸手摘下了眼睛，孙昶抬起眼帘，静默着地看着那一片蔚蓝色的天空。这里的一切都是充满着生机的，但在孙昶的心中却是感受着万分惆怅的滋味……

接下去的几天，唐易尘一直没有见着孙昶，反而是天天都得面对自己的那位暴龙老板。面对秦拓，唐易尘发现离开了‘彼岸’的环境，自己竟然不晓得该如何同秦拓交谈了！其实，唐易尘是很想问问关于孙昶的事，可是对着秦拓的冰渣脸，也不知该从何打听起。

即使几天来，秦拓总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病房里，一声不吭的坐在沙发上，要不看看电视，要不就翻翻杂志，再不行，他就一个人玩起了游戏机……明明有很多可以开口的机会，可是，唐易尘偏偏就是没说！

当然啦，秦拓的出现也是有时段的，每一次出现基本都是在吃饭的时候。只不过，想象一下，要是换做是你，吃饭的时候身边却站着这么一位暴龙一般的英俊男子……嗯，这样形容并不为过，没办法，秦拓的长相的的确确是很英俊帅气的！

打个比方吧！要是秦拓一声不吭的走在繁华的闹市街头，通常情况下，一定是会有很多不要命的上前搭讪的，而且在这些不要命的人群里头，自然是包括了男女老少，各个层次的人，换句话说，秦拓的磁场是在招摇了些！

不过呢，这些人的结局就会比较难说了！主要还得看秦大爷当时的心情，自然啦，那些自找麻烦的人多半是少不了挂彩的！要是这人还不巧是个男的，那么这位仁兄基本是不在医院里头参观两天是铁定走不了的！

呃……似乎这有些扯远了！只是，想到这里，唐易尘的肩头又垮下了几分，他只是免不了的多了一丝心烦！

终于！

在第三天吃午饭的时候，唐易尘选择早早的在茶几边正襟危坐好，反正对他来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就当是豁出去了！起码这样想，唐易尘的心情能够平稳些！

等了等，当唐易尘看见推门而入的人并不是秦拓的时候，他那全身戒备下的神经也终于全数瓦解，原本还坐的笔直的他也不禁软倒在了沙发背上头。忍不住轻吐了一口气，如果可能，他想他大概还能高呼一声：万岁！

杜以寒嘴角挂着笑，对于唐易尘的神态，他自然是没有错过。不用猜他也知道，自己的宝贝爱人是什么样的人物，难道他还不清楚？！要不是这几天他是在是忙的抽不出身，他也不会拜托秦拓来照看唐易尘的。

似乎是想到了秦拓的冰渣脸，杜以寒的笑意更是加深了几分。直接走到了茶几旁，杜以寒把手里拎着的饭盒放下，“阿尘，今天尝尝我的手艺吧！”说着，杜以寒已经自顾自的打开了其中的一个饭盒，并且推到了唐易尘面前。

虽然有些惊讶，不过唐易尘向来对杜以寒的笑脸没什么抵挡能力，于是也只能腼腆的道了声谢。两个人就这么坐在茶几旁，一起吃起了杜以寒自己准备的午餐。

“阿昶有事必须离开几天，那天走的时候来不及和你说。”吃过饭，杜以寒收拾了一下餐具，并没有打算直接离开。说实话，杜以寒觉得自己多少对唐易尘有些亏欠！毕竟自己也算是孙昶的帮凶吧！要不是利用自己警司的身份，孙昶的计划还不一定能够进行的那么顺利。

听到杜以寒说起了孙昶，原本半垂着脑袋的唐易尘抬起了头。他看着杜以寒，似乎想要开口询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毕竟他自己的身份有些为难。

“是他叫我来照顾你的，走的时候太急，你不会怪他吧？”看了看唐易尘的表情，杜以寒打趣的随口问了一句，不过，没想到唐易尘的脸却突然红了起来，看起来也是又羞又窘的，这模样倒是真的有些逗！

知道唐易尘的脸皮薄，杜以寒也没有在逗弄他。看着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杜以寒的心里也真心的为他高兴。看样子，孙昶是真的打算放下那些仇恨了！当朋友的，杜以寒也是真心的为孙昶高兴。毕竟，那些痛苦也折磨孙昶算是折磨的够深的了！

送走了忙碌中抽空前来的杜以寒，唐易尘独自一人靠在病床上。他想了很多，自然也想到了孙昶。也许，他真的可以躲在孙昶为他建起的避风港里躲避这那些风浪吧！

正在唐易尘想心事想的出神的时候，他的病房门被推开了，“唐先生，你的弟弟醒了！”门口传来了一个年轻护士的声音，而她传递来的消息让唐易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几乎是立刻，唐易尘赶忙下了病床，他就连手杖都没有拿，就这么跌跌撞撞地推开了那扇暗门，直接跑到了林琨的病床前。

躺在病床上的林琨睁着眼，静静地注视着天花板，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可是唐易尘却也说不出是哪出了问题。只是，在他思考的时候，原本还没复原的伤腿一软，少了支撑力的他，狠狠地跌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没来地及扶他。唐易尘这么一摔，后脑勺撞上了一旁的医疗仪器，撞的他是眼冒金星的，整个人也是如同没了力气似的，完全就坐不起来。这下可是吓坏了病房里头的其他人！这里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男人如今的身份可金贵着呢！

几个男医生手忙搅乱的把唐易尘给抬回了病房，上上下下地替他检查了一遍。看上去，唐易尘身上只有几处碰上，并没什么大碍，大伙这才送了一口气。其中也就只有一个算是有些地位的老医师忍不住责备了唐易尘几句。

第一一三章

林琨醒了，虽然这是个好事情，可是，还没等唐易尘好好开心一些，他就立刻发现了问题。医生们把唐易尘请回了自己的病房，他们则是留在林琨的病房里头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这个检查视乎花了很长的时间，唐易尘独自坐在病房里，静静地等待着结果。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焦急，很急，内心里说不出的慌乱让他很不安。身边没有人，就连孙昶也不在，直到这个时候，唐易尘才真正的思考起一件事。

如果，他的心里只是想着如果。如果有一天，孙昶也离开了，他该怎么面对自己接下去的岁月呢？

病房的门被扣响了，唐易尘的思绪因此被打断了。他抬起头望着大门，推门而入的不是别人，是邵飞。只是，对于邵飞的出现，唐易尘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正是他自己联系的邵飞。

当然，就连唐易尘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竟然回去通知邵飞，告诉他林琨苏醒了的事情。也许，邵飞真的打动了他吧！

“你来了。”唐易尘从床上下来，之前摔的不轻，他的腿比之前行动起来更困难了些。想拿过床头柜旁的手杖，却不想他的伤腿一软，又是一个重心不稳。这下，唐易尘的心里凉了半截，也只能眼看着自己又该同医院的地面来回亲密接触了。

“没事吧！”就在唐易尘任命的闭上眼后，预期中的碰撞没有出现，只感觉到自己被一把拉入了另一个不怎么宽阔的胸膛，而后似乎是一起跌在了身后的病床上头。还没回过神，唐易尘的耳畔就传来了焦急的询问。

睁开眼，唐易尘看见的是邵飞担忧的神情。是这个大男孩拉了他一把，这个曾经恨透了自己的大男孩？！似乎有一股暖流悄悄流过了心间，唐易尘牵起嘴角，他淡淡地冲着邵飞笑了笑，“嗯！谢谢你！”

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了眼，邵飞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敢看向唐易尘。说实话，他是真的没想到！之前，在接到电话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有一会，比起林琨苏醒这事，唐易尘竟然真的打他电话更令他无法确信。

那天离开的时候，唐易尘是想他要了联系电话，一直到先前，邵飞的心里压根就没相信过，唐易尘会给他来电话！无论怎么说，自己对这个男人做的事情，相信换做是任何人，都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原谅他的。

可是，唐易尘却真的原谅了他，甚至亲自联系他，告诉他林琨的消息！邵飞是真的不明白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究竟是该说他蠢，还是该说他善良？

可是，看着这个人就快要跌倒的一刹那，邵飞的身体给出了最本能的反应。他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的！天，他这又是中了哪门子邪了呢？！

越想自己越傻，邵飞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滑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邵飞也没有顾及依旧在他身边的唐易尘，他甚至在心里头不停的骂自己白痴！想来，这些年，要活的有模有样的，他的心机早就被锻炼出来了，不是吗？！

两个人似乎都怀着心事，却又不能对彼此说。他们本来就是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两种人，要不是林琨，唐易尘同邵飞，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可偏偏，如今，他们却因为同一个人而有了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