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柒爵

希拉用獠牙刺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缓缓汇聚在唇边滴落下来。

“你！”

“呵呵，不进食可是会长不大的哦~”

希拉魅惑的低声说着，俯下身将那伤口附在尼特的唇边。

夜风轻柔，如同纱幔，撩拨着湖水，还有那心底即将破茧而出的悸动。

Chapter 17

命里注定的逃也逃不掉。这是因果。

我从不抱怨。反而抱着一些欣赏。看他们全情投入的表情。

再次的针锋相对是在一个午夜时分。天上云很厚重，遮挡了星月，夜风冰凉。

这就是传说中的月黑风高么？

我和尼特并肩站在小城围墙的高台上。血族的夜间视力一向特别好，此刻就看到下方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前方，威廉一个人站在最前面，手中巨大的斧头勾勒出比夜更深的轮廓。

这孩子还真是多才多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啊？！

我“啧”了一声，眯着眼睛看他。他直直看过来，隔着这场即将到来的风雨和我对视。

“你知道他拿的是什么么？”

尼特歪过头问我。

“斧头。你当我白痴么？”

尼特看着我低声一笑，说：“我刚才本来还不这么想，但是现在……”

他叹了口气。

“你什么意思？”

我斜眼睨他。

“那是‘刑斧’。”

我闻言一愣。

又是一个圣器。这家伙到底还有什么？！

这“刑斧”的威力相当于一个BUFF.驱动之后不仅有能力加成，还有伤害加成。

啧……本来就够难缠的，这下更不好对付了。

我腹诽道。

只见威廉轻柔一笑，“唰”的一声举起刑斧，身后的血族齐声发出高喊。让我瞬间想起电影里的宏大画面。

“你还有多少人？”

我的眉梢抽动了一下，侧过脸问尼特。

他挑了下嘴角，眼神里的深意不言而喻。就像在说：怎么样？你怕了吧怕了吧？

“一半。”

尼特说。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加上希尔残存下来的一支血猎，人数也顶多是他们的一倍。但是他们都已经得到了“毒瓶”的力量。这些小怪物一个顶十个。再加上威廉手里还有“刑斧”……

情势不容乐观呐……

我微微皱眉。却听到尼特淡淡的笑声。

“送死你很开心？”

我问道。

“利刃总是在最后才会散发光芒。你不想看场好戏么？”

我盯着他。

“你准备折损全部的成员么？”

我挑眉。

谁不是爹妈生的有血有肉？你还真准备让他们当炮灰么？

尼特微微一笑，不理会我的疑问。

威廉抬手斧落。人群终于开始骚动了。

“吱呀”一声，城门缓缓开启，尼特的队伍冲出来，连同血猎鬼魅的身影从周围的高处闪身而过。

下方的厮杀声瞬间此起彼伏。

我握紧手中的火焰之剑，身子绷得很紧，微微前倾随时准备攻击。尼特不动声色的将手附在我的勃颈上轻轻按了几下，示意我放松。

“先别动，静静看着。”

尼特说。

我瞪了他一眼。下面的人群扭打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敌我。只有一件，就是那些小怪物们拼命的解决掉身边的阻挠着，朝我这里不断地冲过来。

我瞬间觉得自己就像个碉堡，一个威廉倒下去，千千万万个威廉都会站起来，继续朝我这里涌过来。他们像丧尸，而我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被病毒感染的人。

威廉自始至终都在一旁看着，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这局面已经尽在掌控。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照这样的形势，杀了我只是迟早的问题。

我抿着嘴。

不是有多怕死，而是舍不得那些为了我而拼死奋战的血族们。

头顶上云层渐渐消散，血红的弯月暴露出来。淡淡的红光如同时光坐标缓慢爬行的安静岁月一寸一寸的扫过大地。

威廉的眼睛被照得很亮，红光扑朔。他将斧子扛在肩上，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即闪身不见。紧接着肢体撕裂的闷响接连不断的传来。我听在耳里，不仅皱起眉头，放在矮墙的手指陷进砖瓦里。

希尔在我身边，呼吸突然有些急促。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表情带着一丝隐忍的疼惜。

这支队伍是他的心血。然而只是瞬间就被折殒了。

眼见声浪越来越清晰，便知对方已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希尔手臂用力，撑着矮墙跳下去，“噌”的一声，剑已牢牢在手。

“希尔！”

我喊了一声，然而他却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下一秒已经淹没在人群里了。

我抿着嘴毫不犹豫的跟上去，没有去看尼特的表情。

手指收紧，“焚之末日”像是感应到我的心境一般，火蛇“哗啦”一声瞬间缠绕上来。

我跟着希尔的步伐，一路猛冲，不识好歹的小怪物们看见我便一拥而上，我挥舞着巨剑，跃动的火光扫过眼前每一张丑陋的脸，锋利的刀刃砍上去，看到他们一个接一个化作尘埃。

啧。还真是挺好用的。

我暗自叹了一声。

只听身侧“哐当”一声，扭头就见希尔的剑身抵在胸前，斧头的利刃直直的劈过来，希尔险些承受不住。

我瞬间挪移过去，反手提起剑柄，将威廉隔开。

他后退几步，看着我微微一笑。

就在刚刚，他驱动了“刑斧”。此刻黑色的液体正不断地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好半天我才发现，那不是什么黑色，而是血。在这样黯淡的光线里猛然看上去才会错觉是黑色。

我靠，你倒是有多少血可以流……

“你们的部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吧。”

威廉残忍一笑，舌尖舔了舔嘴角道。

我将希尔护在身后。警觉的看着他。

像是应了他说的话一般。周围的叫嚣声渐渐弱下去。看来希尔和尼特最后的力量已经用尽了。

我抿着嘴想。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要逃么？

我倒是不要紧，但是希尔怎么办，尼特怎么办，还有梅林……他怎么办……

脑子又开始高速运转。

这张脸的好处就是，时时刻刻都这么从容淡定，就算现在心里乱的要死，脸上还是不急不缓要死不活的没表情。

他持着斧头冲过来，我一把将希尔推开，匆忙的架开他的攻击。他的攻击力度很强，几个回合下来，兵器的碰撞震得我整条胳膊发麻。

不知道我的过去怎么样，但是眼下我确实不是什么超人不是什么强者。

“这就是你的命运。你逃不了。”

他抬起手舔了一口不断流出的鲜血，眼中的肃杀气息一闪而过。

“那倒未必。”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我们不约而同的望过去。

就见尼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来了，身后跟着亚历克斯。

他手上古老的利刃此刻在夜间月色的照亮下，闪烁着森然的红光。

我一愣，随即微笑。

寻找了那么多年，没想到，居然在你这里……

Chapter 18

我看着尼特，只见他微微一笑，转过身，亚历克斯双手捧着一把巨型弯刀，尼特握住刀柄将它提起来。刀刃的光芒明明灭灭。

“帮我感谢扎克斯，把这‘屠刀’借给我。”

尼特笑着对亚历克斯说。

“应该的。”

亚历克斯微微欠身道。

扎克斯？

大混蛋？？

我惊。不能吧……怎么看那个小混蛋也不像是杀人凶器啊。

我想起和扎克斯厮混在一起的那些场景不禁汗颜。

亏了不是敌人，不然我都死了五百万次了。

这柄“屠刀”是圣器之中最为强大的几个之一。传说有人曾用它结果了五百万人的性命。他们的怨气和灵魂尽数被这刀刃吞噬。手握“屠刀”也就等于手握了一只五百万死灵战士组成的杀戮军队。

啧啧……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么？

“该死的混蛋！”

威廉瞪着那柄屠刀咬牙切齿的咒骂了一句。

一瞬间，他周围的空气一阵一场躁动，更多的鲜血涌出来。

“你已经要到极致了，威廉。温提斯。还不打算放弃么？”

“不要叫我温提斯！”

威廉秀气的脸在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猛然变得扭曲。他用力将斧子甩在身侧，鲜血顺着斧刃“啪嗒”“啪嗒”的低落。

那不仅代表着力量，也代表着生命。

我无声的皱眉心想。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给过你机会。一而再再而三。”

尼特勾了勾嘴角，上唇的一侧线条微微凸起，形成一道绝妙的讥讽。

“用不着你给我机会！”

“哦？既然这样，那就来吧……”

尼特说着，抬起手腕，淡红色的月光在刀尖汇聚成一枚星光，随着他的动作滑向刀柄，残光一抹，画出细长的轨迹。尼特摊开手，刀刃轻划过手掌，一血为祭，似是要唤醒沉睡中黑暗的过往。

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他。

“轰隆隆”——隐约中天边想起了一股躁动，像是夏日隐忍的惊雷，也像是地底不安的翻涌。声响越来越大，抛开了束缚，放纵了忍耐，仿佛远方千万铁骑踏破这一方宁静，来势汹涌。

我越过尼特的侧脸，身后黑压压一片，从一个点变成一阵黑云缭绕，渐渐横向延伸出一片浓烈的疆域。

我不由瞪大眼睛。

曾经的圣器一直都只是个传说，而此刻亲眼见证着它们的力量，却不免被它狠狠的震慑了一番。

尘埃落定，销烟散尽，亡灵铁骑渲染出望不尽的黑。它们干枯的骨手握住骷髅战马的缰绳微微晃动，发出“咯啦”“咯啦”的脆响。眼眶黑洞洞的仿佛能够吸纳万物。这一群骷髅战士置于身后，却似无声无形。从一个位置的世界悄然出现的悖论一般。

真是一群死灵战士。

我暗自咋舌。

转头下意识的看了威廉一眼，他的表情倒是很有意思。从轻蔑到愤恨到震惊，再到如今的平静甚至是决绝。

不知道是因为已经无望还是他根本不把这些放在眼里。

尼特也不再多说，将“屠刀”举在空中重重挥下，身后骷髅战马一阵空灵的嘶吼，地面尘土飞扬，瞬间朝着威廉冲过来。

霎时就已经和威廉的部队打成一团。

当然，我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绕过混战的人群朝威廉冲过去。

只见他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利斧一挥，幻灭了一个死灵战士，扛着刀朝我劈过来。

“你在找什么？”

他咧着嘴笑道。

剑斧相抵，却让我的剑刃裂开一个缺口。他果断举起斧头再砍。微小的崩裂声传进我的耳朵。我不由皱起眉头。

“你现在的力量无法令它强大。”

威廉说。

我挥剑一扫，被他侧身躲过，他的手腕一抬，顺势打倒了一个近身的战士。

“这些可爱的小骷髅也最多只能抵挡一阵，你迟早都是我的，希拉。”

他挑眉，眼神闪过一丝冷酷。

“做梦。”

一个声音从身侧传来。

我一愣，随即咧嘴开笑。

——做梦。

呵呵，我记得上一次被血猎堵截的时候，某人将我拖在身后，对着面前的两个猎人也说了同样的话。

清清冷冷，字字如刀。

扎克斯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的，他此刻出现在威廉身后，手刀直插而入。

“这是还你的。”

我看着威廉惊讶的表情，扬起一丝冷笑道。

是你袭击希尔的代价。

“你这算是借花献佛？”

“呵呵，不可以么？”

扎克斯听闻我的话，翻了个白眼道。

“可以可以。谁让你救过我一次。”

他撇着嘴说。

我瞬间怀疑，他那都是故意的吧……

扎克斯“啧”了一声，利落的抽出手，朝尼特甩过去。一抹金光越成一道抛物线落进他的手里。

尼特毫不犹豫，闭着眼睛，嘴里念了几句。

突然地面开始剧烈摇晃，我努力稳住身子，突然身侧的地面龟裂延伸，道道红光冲破裂缝照射出来。

“哗啦哗啦”。

地面裂成一道伤痕，巨大的石门缓缓上升。黑色的锁链将那道门层层锁住，最中间一具骷髅摆出了受难的姿势，被钉在门上。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狱之门。

扎克斯扔过去的，是威廉从希尔身上拿走的“凶匙”。

只听轰隆一声，大门缓缓向两边敞开。

“快去，温晨。”

尼特的声音隐约传来。

“这里有我们。记住，你只有十分钟！”

我点头。转过身的时候，心里一阵跃动。

眼前就是地狱。一个完整的灵魂，一旦沾染了这片鬼蜮，就会被吸食殆尽。

我这一进去，搞不好就会万劫不复。但是我似乎别无选择。

眼前闪过一张笑意张扬的脸。

我抿着嘴，内心泛起一丝温热。

以前总是觉得有些话腻了吧唧，听的人心里直发毛。

但是殊不知眼下，我正要去做的，确和那些情话如出一辙。

之前尼特说过，历史上没有一个人这么做过。所以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如果成功倒还好，如果失败，也许我也就永远的玩儿完了。

只是不知，我此刻是为了跟随你，还是为了挽留你。

身后人间，眼前却是焚烧一切的地狱。但即使是地狱，我也是为了和你一起。

Chapter 19

“凶匙”的能力就是开启地狱的大门，但是只有短短的十分钟。

之所以尼特断定我可以平安无事的归来，纯粹是建立在理论的基础之上。对于灵魂残缺的我来说，地狱恶鬼很有可能会看不见我。所以如果我能进去的话，也许就有获救的可能。

我当时听完，心里一阵乱颤。理论和实践的差异难道他不明白吗？一旦出错，我就彻底嗝屁了。这代价确实有点惨重。

不过除此之外真的别无他法了。

所以那天，我提着“焚之末日”默默来到梅林的房间。我握着他的手，跟他说话。

我告诉他：我会救你，一定会救你。如果你信我就点点头。

我揉着他的头发轻声说。

我告诉他：我做了一个决定，但是要先委屈你在下面待一段时间，我知道你不愿意，对不对？如果不愿意，你就告诉我。

我告诉他：如果行动失败了，我就会去地狱里陪你。你想不想让我陪着你？

我告诉他：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可以等。可以等很多很多年。想不想让我等你？不想的话就告诉我。

……

我靠在他身边，将他搂进怀里，舌尖一点一点的湿润他干裂的嘴唇。

拥着他兀自睡去。

醒来之后，我用火焰之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火蛇绕过他的周身炸开一小捧烟火，迅速熄灭在坠落下来的空气里。匆匆忙忙，轻轻浅浅。

房间里最后一点点活物的气息跟着烟火消失了。

我坐下来，手指描绘着梅林脸上瘦削的轮廓。像是在努力记得，努力挽留。

我恍然。那时候，也许我也是如此。烟花散尽，尘世纷扰。

我将头缓缓转向窗外。天光泛白，夜晚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