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等在一边,可菲罗克斯始终没看他一眼。他的眼神全放在那人身上。全心全意。那么认真,那么热切,仿佛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再进入他的视野里。
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自己。
他的眼神全在那人身上。
“菲罗克斯!”他忍不住叫了一声,“你没事吧?”
菲罗克斯侧过头,冲他点点头,回答了他的疑问,眼中的冰冷也消失无踪。这个举动很友好。却又那么遥远,仿佛自己与他之间始终隔着无法逾越的屏障。
菲罗克斯扶着克利斯走过他身边。
“等等!”诺顿抬臂阻挡,他看到他的神情,他觉得再不阻挡,他就会完全地消失似的。
菲罗克斯看他。诺顿的眼睛直直盯着克利斯片刻,眼里满是杀意,“是他劫持了你?”
“不是。”菲罗克斯斩钉截铁地否认。
“那……”
“他是来救我的。”菲罗克斯不想解释,也解释不出来。一时间,很多事情根本就说不清楚。况且对诺顿这个人,他始终存了一分防备。无可否认,他对自己很好,用回报救命恩人来说,他确实做得不差。
可对菲罗克斯来说,他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现在,他找到克利斯了,那么这一切都不再重要。就算克利斯告诉他,他只把自己当做了同伴。
诺顿无法阻挡,褐色的眼珠里有幽暗的光在涌动。他直直地看着菲罗克斯,缓缓问到,“你要去哪里?”
菲罗克斯笑了笑,“我们也不知道。”
又来了!一股无法遏制的怒气涌上心头,诺顿的手在微微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用这种似是而非的答案来打发我?
菲罗克斯其实并没有撒谎,他确实不知道该去哪里。不过城主府是肯定要去的,但这件事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尤其还有一个危险分子在场。菲罗克斯看向站在远处的沙利尔,他抱着肩膀,脸色诡异。
菲罗克斯目光一暗,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变得那么强?
“菲罗克斯,你知道你身边到底是什么人吗?”诺顿低缓地问到,眸子有浪潮般的情绪在涌动。
菲罗克斯没有回答,克利斯挑挑眉,这个人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副责问的架势。
“他是杀了威拉公爵儿子的通缉犯!他还是卡拉斯城虐杀少年的凶手!”诺顿指着克利斯,神情激动。
“我澄清两件事。”菲罗克斯说,目光平稳。诺顿看他。
“第一,埃罗不是他杀的,是我杀的,他是被冤枉的。”诺顿面露惊讶,菲罗克斯继续说到,“第二,卡拉斯城虐杀少年的案子不是他做的。”
克利斯也盯着菲罗克斯,第一还说得过去,至于第二项,他凭什么那么肯定呢?
诺顿也冷笑,“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虐杀少年的凶手?”
“我不会向你解释。”菲罗克斯说,眼中的光一直平静。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看着菲罗克斯。先不论克利斯到底是不是凶手,但这话一说出来,简直就是完全偏袒他了。
克利斯挑挑眉,没想到他居然来这一句。
看着菲罗克斯眼中的光,诺顿突然觉得全身力气被抽走,那股要将他留下的力量突然消失。
菲罗克斯扶着克利斯走过。
沙利尔看着有点儿呆怔的诺顿,黑色的眼睛里有诡谲的光,“要不要我帮你杀了这两个人?”
“你敢!”诺顿勃然大怒。沙利尔耸耸肩。
空旷的街道中,有人渐行渐远。
诺顿垂着头,突然大声朝两人消失的方向问到,“我到什么地方去找你?”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默。
那两个人消失在黑暗中,完全失去了方向。
诺顿有些发怔。
“他们已经走了哟。”沙利尔提醒。诺顿霍然看他,面孔已经被愤怒扭曲。
“不要这么看我。”沙利尔耸耸肩,他玩味地打量着诺顿,“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实在没想到。”
他盯着诺顿,想是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真是太神奇了。”
诺顿什么话也没说,他的手中涌出黑绳,突兀地往沙利尔冲去。
“哎呀。恼羞成怒了?”沙利尔消失在原地。
诺顿还来不及转头,耳边就听到他带着诡笑的声音,“我还有一头羊没宰,先走了。别忘了你刚刚说过的话。”
诺顿反手猛刺,然而仍然刺空了,他四处寻找,可是四周都没有沙利尔的身影,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诺顿站在大街上,眼中有幽暗的光涌动。过了半晌,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刺耳锐利,在黑夜中甚是碜人。
第 43 章
月光如水。
卡拉斯城白日的喧嚣沉沉睡去,城主府也静悄悄的。
汉纳城主却没有睡,他正在和他才收不久的小妾恩恩爱爱呢。
“宝贝儿,今天就算了吧,大人我实在太困啦。”汉纳城主是个五十左右的男人,皮肤很白皙,保养得很好,微微发福,笑起来像个弥勒佛。只是此时他头上顶着一碗水,小心翼翼地站在屋子中央,眼珠不停地朝一边的粉衣女子瞟。
“那怎么行?”粉衣女子板着脸,“愿赌服输,城主大人作为一城之主,难道是个背信弃义之人?”
城主哀叹,怎么就昏了头呢?昨晚和薇薇安比什么喝酒喝得快,结果喝醉了,没法一亲芳泽不说,今天还要头顶一碗水罚站。
哎,自己怎么就这么脑袋发热,中招了呢?
脑袋想着别的,头上的碗立即摇动起来,城主连忙惊呼着站稳,然而他力道掌握得不好,原本移动幅度不大的碗立即猛烈摇晃,里面的水荡来荡去,洒了出来,淋得城主一脸都是。
“不要!”城主来不及管脸上的水,惊呼着在屋子中四处游走,不让碗掉下来,肥肥的身子扭来扭去,看得一边的粉衣女子咯咯直笑。
“别!”城主惊呼着,然而与愿相违,水碗还是从头上掉了下来。
城主连忙伸手去抓那个碗,但却没有抓住,眼看着水碗就要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城主在心中呐喊,完了完了,又输了!
可是他想象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一只手抓住了那只碗,接着那只手举着那只碗到自己面前。城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连忙接过那个碗,说,“谢谢啊,真是救了我的老命。”
“不客气。”手的主人说。
城主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发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立即吓得蹦了出一步,刚接过的碗又落了下去,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去接,哐当一声,终究是逃不出粉身碎骨的下场。
“你你你你是谁?!怎怎怎么进来的?!”城主连连后退,手指着眼前人一叠声地问到。
退了好几步,定定神,才发现眼前的是个美貌的少年,心里稍安,随即色厉内荏地打起官腔,“你是谁?不知道这里是城主府吗?竟敢擅自闯进来,不想活了是不是?”
菲罗克斯笑笑,让开身子。
克利斯出现在场主眼前,脸上笑眯眯的,“城主大人,这么快就忘了我?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城主突然看到克利斯,差点儿没把胆儿吓破,指着克利斯尖声大叫,“怎么是你?!”
克利斯虽然面色苍白,但是眼睛精光四溢,尤其是现在暗藏怒火,表情更是邪肆骇人,城主做贼心虚,被债主追上门,还是被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犯罪分子找上,吓得两条胖腿儿直打颤,哆哆嗦嗦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到,“你你你要干干干什么?”
克利斯走过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提到半空,城主双腿乱蹬,面色涨得通红。粉衣女子看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然而她眼前一花,那个少年就出现在她面前,冲她安抚地笑笑,“乖,我们找城主商量点儿事,不会怎么样的。”
粉衣女子离得近,虽然少年满脸笑意,但是眼睛里却是暗潮汹涌,仿佛要吃人似的。
他肯定是杀人不眨眼的杀人魔鬼!
粉衣女子吓得猛点头,战战兢兢地在菲罗克斯的指示下坐到一边。
菲罗克斯这才转头看克利斯那边的情况。也难怪粉衣女子被他吓住,因为他现在很生气,虽然拼命压抑,但身上的戾气仍然不受控制地散发出来。
克利斯的伤雪上加霜,连走路都要自己扶持,可他仍然要蹦到城主府来,说什么越早解决越能放心。迟过一两天能有什么问题?这人简直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一想到这里,菲罗克斯就十分生气。
克利斯将城主扔到地上,城主的屁股蹲儿差点儿被砸成了四瓣儿,哼哼唧唧地半天也爬不起来。
“城主大人,您说说那个通缉令是怎么回事?”克利斯问到。
城主哼唧几声,慌忙说到,“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明天就撤。”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把我推上去呢?”克利斯走到一边桌子上坐下,菲罗克斯知道他可能身体不太舒服了,连忙闪过来为他倒了一点儿桌上的水。克利斯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小孩怎么突然这么殷勤了?但仍然接过了杯子。菲罗克斯担忧地站在一边看他,他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看到这一幕的城主,就觉得克利斯气势很盛架子十足,完全不像是被人追杀的样子。估计是克利斯死里逃生,团里派人来救他了。
他原本不想让人知道他雇佣血星佣兵团剿匪的事,又知道了其他的赏金猎人在追杀他,正巧城里的美少年虐杀案闹得人心惶惶,自己又抓不到凶手,干脆就嫁祸到克利斯身上,没想到他居然死里逃生,还找上门来了。
听到克利斯的问话,城主哪敢说出真正目的啊,酝酿了一下,立即涕泪横流地扑到在地,“求您放过我吧,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我明天,不,马上就叫人撤了通缉令。”
菲罗克斯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这老家伙的想法,他忍不住上前给了他一脚。这老小子,利用完人居然还要置人于死地,实在太可恶了!
城主被踢翻在地,仍然哭哭啼啼地在地上哀求,“饶了我饶了我!我一定收回通缉令。求你了!”
他也不辩解,只是一个劲儿地求饶,他也知道越辩越错,对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就要认错态度好。
克利斯已经知道他的花花肠子,不想再穷折腾,便说到,“城主大人,干我们这行的人,要钱不要命。你的通缉令一下来,要我的命我到不在乎,但阻了我们的生意,就算我死了,团里的其他弟兄也会来找你的麻烦。你完全可以放心,你雇佣我们的事是行规,除非我们不想再混了,否则绝对不会透露一个字儿。”
要钱不要命?菲罗克斯听得皱起眉头,不由看向克利斯,见他有些懒懒散散的,精神似乎有些不济,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克利斯每说一个字儿,城主就不停地点头,跟鸡啄米似的,一个劲儿地说是是是。
“我看你把心思放在我们身上,还不如花点儿心思抓凶手。”菲罗克斯在一边出声。城主暗地里咕哝,“你说抓就抓?又不是那么好抓的。”
他自认为别人听不见,可菲罗克斯耳朵多好,一个字儿没落下地听到了,一气之下,又给了他一脚,这一脚使了点儿斗气,城主的身体横飞了出去,落在远处哎哟哎哟惨叫。
菲罗克斯没想到城主这么不抵事,连忙走过去查看,幸好城主膘肥肉厚,没受一点儿伤,只是那个疼啊,眼泪鼻涕都乱流。
“记住我们的话!把通缉令撤了,小心下次废了你的根儿!”菲罗克斯威胁。城主在菲罗克斯凶恶的目光下连忙捂住自己的下档,也顾不得其他地方疼了,连忙答是是是。心想看着是个无害的美少年,怎么这么凶?不过不凶,也不会去当佣兵了。
“我一定我一定。”城主再三保证。
看差不多了,克利斯站起来走到窗户边,轻巧地从窗户跃了出去,菲罗克斯瞪了城主一眼,也跟着克利斯跃了出去。城主从地上爬起来,擦擦冷汗,在心里狠狠发誓,以后睡觉一定要把窗户全关了。
跃到窗户下面,菲罗克斯连忙扶住克利斯,带着他沿着原路返回。
“喂。背我走。”要跳墙的时候,克利斯敲敲他的脑袋。
菲罗克斯现在也不计较他敲自己脑袋弹自己额头的事了,听到克利斯的话,二话不说,连忙蹲下。
他这么爽快,克利斯反而迟疑了。这小子,也太听话了吧?难道是刚才对自己愧疚于心,所以事事都听自己的?
半天都等不到克利斯上来,菲罗克斯疑惑地转过头。
“你背着我跑得快吗?”克利斯咳嗽一声,明明是自己想趁机欺负欺负他,搞得现在自己反而不自在起来。
菲罗克斯到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想了想,答,“可以吧。”
这小子,还真不谦虚。克利斯不再犹豫,管他的,有免费劳力有什么不好的?不过,菲罗克斯,你以为你自己个儿很高吗?还蹲下?
克利斯拍拍他的头,“站起来。”
菲罗克斯愣了一刹,才反应过来。以前背弟弟时候的习惯,下意识就蹲下了。他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站起来。
“准备好。”克利斯不客气地趴到他身上。菲罗克斯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把他甩下来,但是立即压抑住了。背上温热的躯体,在明白自己心意之后,仿佛火一般炽热起来。
克利斯也感受到了他的僵硬,心想这小子还不情愿呢,不由冷哼,“怎么?背老师也这么不情不愿?”
“没有!”菲罗克斯连忙说到,将他拢到背上。
在月色下,一个不算高的少年背着一个高大的成年人,着实让人觉得怪异。
菲罗克斯心情很复杂,不管从克利斯的话还是表现,都没把自己看做对等的成年人看。所以他讨厌他弹他的额头,完全把他当做小孩子了。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年龄的差异,所以他才拒绝自己呢?菲罗克斯思绪越飘越远,直到头上又挨了一记,才回过神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克利斯在耳边说到,热热的气息喷到耳朵、脸上。菲罗克斯的耳朵瞬间红了。不过在黑暗中,克利斯没在意,所以没看见。
菲罗克斯收敛神智,现在跑路要紧,别的什么以后再说。他将斗气运到脚下,微微屈膝,纵身一跃,跃到了墙上。然而跃到墙上就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声响。
菲罗克斯急忙跳了下去。刚刚斗气失控,克利斯被禁制强行关闭气穴,搞得伤上加伤,而菲罗克斯却因祸得福,斗气在体内汹涌交战之后,路径变得特别开阔,运用起斗气来简直就是随心所欲。
就算现在带了一个人,菲罗克斯也在黑夜间行得像只猫般轻巧。
要不是克利斯帮忙,自己那时候就真的死了吧?菲罗克斯不由收紧了背人的手。背上的克利斯皱皱眉,毫不客气地将所有的重量全趴到他身上。
菲罗克斯不由想起他说的话,“今后就由你负责我的安全”,还真是说都做到。跟他的个性一样。菲罗克斯微微笑了。
身后的城主府火光多了起来,估计是被惊到了。
第 44 章
菲罗克斯脚下运气,跑得飞快,只是刚刚掌握,速度掌握得不好,呈现出一种S形曲线,还有好几次差点儿撞到了别人的门柱上。
克利斯一边看一边啧啧发声,这个水平,实在糟糕。菲罗克斯面红耳赤,听着他不太苟同的声音,心里微乱,脚下也跟着凌乱起来,差点儿撞上柱子的几率直线上升。
实在看不下去了,克利斯在后面说到,“我说,你掌握不好,就不要跑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