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通道之都市狼踪 下——洗尘的细雨

不知来龙去脉的鬼焱抓住章显的衣襟，逼问道：“怎么回事？”

无道：“出去再说。”

绯鱼的火网下，力量大幅下滑的蚩尤呈现苦苦挣扎之姿，但他不妥协，以已之子抗争着。

火网外，路紫苏已到了强弩之末，七窍在流血，林彬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鬼焱道：“他不行了，不用强撑。”

无向鬼焱说明猫尾的计划时，章显化身为木栅栏把路紫苏和他的阵圈了起来，“林彬，使用空间转移之法。”

在章显和林彬的联手下，路紫苏成功的从阵势里脱离出来。章显立即从小布袋里摸出一把绿色药丸塞在路紫苏嘴里，“鬼焱，别担心浮云，他不会有事的。”没有回应？他扭头一看，鬼焱已不知去向。

无道：“他去浮云那边了。章显，我们会成功吧？”

章显信心十足的道：“当然！你守在这里，我去看看苏罹的鼓做得怎样了。”

时间流失，不知结果的焦急等待同样折磨人的心志。

距离现场远，公爵和路晓远无法看清楚魔宫内的实况，正忧着心，鬼焱突然显身了。哭红了双眼的路晓远朝他扑过去，哭喊道：“鬼焱，猫尾他们……雪狼……”

鬼焱心一凉，闪避开他，钳住他的双臂问：“情况怎样？”

公爵答道：“不知道。我只看到猫尾和俩位魔女消失，浮云冲入蝇王纹光纹中心时，我们承受不住现场威压，逃到这边，里面的情况看不到。”

魔宫笼罩在黑与红的光芒中，光芒过于耀眼，加上晃动着的生物又多，为了挤进牛头纹的光芒中，施展着各种力量。现场太混乱了，以鬼焱的视力也不能完全看透里面的情况。他给公爵他们施了结界，只身靠近魔宫。

不行！靠近不了。

光与气已经形成独特的空间拒绝非魔幽居民的他。

待他返回路晓远迫不及待地问：“雪狼怎么样了？”

鬼焱摇头，“场，拒绝我。”

“场？”路晓远不明白。

鬼焱横了他一眼，恼火地说：“那里已经形成拥有自身规律的特殊场所，只有魔幽士兵中有意争夺魔王之位的家伙才能接近。蠢狼虽是外来者，但他是猫尾指定的魔王后继者，拥有优先权。路小鬼，跟我说说你们来这儿发生的所有事。”

听完后，鬼焱心里的不安加剧，叹息道：“猫尾太乱来了。”

“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路晓远再次落泪。

鬼焱道：“你是无法了解的，以你在人间的那点微末经历和见识，怎么能理解他的心情？他活得太久太久，看到听到的一切，都是血腥残忍的杀戮。活着不能随心所欲，连死去也不能，这样消失，或许是他的最大心愿。”

“雪狼不会有事吧？”路晓远毕竟跟猫尾交情浅，刻下的伤痛容易平复，心里更担心有交情的浮云。

“不知道。”鬼焱按住心口，“公爵，你感应到什么？”

“他……”跟浮云有主仆契约的公爵模模糊糊有些感觉，不是很确定地说：“我感觉到，他似乎以异常古怪的速度融解，接着又重生，不停地循环。”

鬼焱问：“经历了多长时间？”

路晓远望了望天，掏出一张纸符燃烧，回答道：“7小时零3分。”

鬼焱继续问公爵，“异常古怪的速度是指？”

公爵道：“有时很快，有时很慢。他，很痛苦，有几次差不多要崩溃了。”

“他不会有事！”鬼焱安慰着自己。

“鬼焱，雪狼为什么能突然变厉害？”焦躁中的路晓远突然问出压在心里的疑惑。

鬼焱正好也想说点什么分分心神，“我的记忆不完全。依稀记得，他的能力以及返生之力跟上古的三大灵镜有关。”

旁闻杂录看得不少的路晓远连忙道：“是指定身镜、返生镜与聚灵镜？”

鬼焱点头，“我当年因为偷了压在河洛图阵眼里的返生镜被抓，和不服神判的绯鱼一起关押在神阵里。返生镜没被他们搜走，本应该还好好的呆在原处。离阵恢复能力后，我去藏镜的地方找过，返生镜不在了。偶尔闪现的记忆提示我，我似乎曾把它用在某个人身上。现在，我能肯定，末世真实留影中，蠢狼跟蚩尤大战后死亡，是我用返生镜焠炼了他的魂魄，他才能顺利地落胎重生，并拥有自我修复和重生的力量，能与聚灵镜彼此呼应，吸收聚灵镜储蓄的力量。”

101

解开一个疑团又派生新的疑团，路晓远被话题紧紧抓住了心，接着又问：“定身镜呢？”

“不知道！”鬼焱不耐烦地摆头，思绪回到浮云那边：猫尾失去了九尾，本该丧失九尾狐族大部分的能力，没想到他以生命为代价发动的场定下严苛的规矩，同为一族的自己无法闯入……成因是什么？难道他擅长的空间领域不同？

公爵插嘴问：“猫尾只是魔宫总管，怎么有权越过魔王推选新王？”

鬼焱也想知道原因，搜索自己脑中的记忆，一无所获。火气上涌，一狠心，集中脑里的灵识攻击自己脑中记忆区的灰色地带。他只是乱来，没指望会产生效果，但出乎他的意料，脑中有一大片灰色地带突然激活了，纷杂的信息争先恐后冒出来，头痛欲裂。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冷汗狂涌，全身疲软地瘫倒在自己布下的结界里。

害怕他也跟着出事的路晓远扶住他，焦急地问：“怎么了？”

“我没事。”疼痛来得急也去得快，鬼焱跳起来，蹦几下，检查自身，没找到毛病。他拭去面上的冷汗，盘腿坐好，脑里迅速整合新增的信息，回答公爵：“他有此权利。不仅仅是猫尾，凡五界幽冥通道的守护者都有权废立每个应对之界的王者。”

路晓远见他恢复正常，放下心，坐在他对面，佯装惊讶地呼叫：“妈呀，守护者不就跟太上皇一样么？”

鬼焱乐了，伸指弹击路晓远的额头，笑骂道：“笨蛋！天下哪有你想的美事？此项特权不可滥用，王者的废立有相应的发动条件，只有条件达成，才能行动。如要强行废立，守护者只能祭出自己的生命，猫尾就是例子。”

路晓远捂住红肿疼痛的额头往后倒，黯然神伤，“猫尾真的死了。”章显他们不知道猫尾所付出的代价，还在一旁推波助澜鼓动雪狼参与此事，回想起他们的行为，真的很讽刺。

世上仅存的几位同族又少了一个，鬼焱情绪低落，伤感地说：“死？不一定是终结。他是完全终结彻底消失，不存在了。”

路晓远有意缓和气氛，道：“想必其他几界的王对守护者相当忌惮。还好，我们人间没听说过像猫尾这样能左右权柄的超然存在。”

鬼焱冷笑道：“看起来最弱小的人类，追求权力时表现得最能干。五界通道守护者，第一个心甘情愿消失的就是守护人间通道的九尾金狐。”

“什么？”路晓远吃惊了。

鬼焱鄙夷道：“弱小的人类最阴险，最会耍心机使坏！”

路晓远苦笑道：“你相当讨厌人类。”

鬼焱撇嘴，“把我关在地底几千年，怎么会喜欢他们？”

路晓远辩解：“你偷了东西，人家才关你。”

鬼焱狡辩：“灵器又不是人类的所有物，它认了我为主人，就是我的东西了。”付出短暂头痛的代价，弄明白脑中灰色记忆地带是可以强行激活，鬼焱的心情很好。他进入魔幽，最初知道的事不多。跟无和绯鱼相遇时，记忆瞬间复苏了一些，但缺省太多，连贯不起来。本想跟蠢狼聊聊，但无没有给他们时间，蠢狼很快被带去魔宫。随即，路紫苏令绿瞳魔女拖住路晓远，找鬼焱单独谈话并自报家门，说他就是路紫苏。鬼焱便支使路晓远去找林彬，带话：“有路紫苏的下落了。”等绯鱼和章显一起出现，鬼焱才勉强弄明白怎么一回事，知道猫尾是守护魔幽通道的九尾黑狐，绯鱼、苏氏兄弟、路紫苏、林彬、章显他们能来魔幽都是他搞的鬼。想起自己经过通道感受到的异样，鬼焱对猫尾心生警惕。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节奏太快。

他们刚赶到荒芜之地，受了伤的猫尾就出现了。鬼焱来不及认真盘算，只得拼出全力配合他们的计划，在猫尾的牵引下把魔宫的主殿转移至荒芜之地，令蚩尤和蠢狼破殿而出立即落于绯鱼布下的火网里，接着又用尽最后余力把困在殿中的同伴移出来。幸好蠢狼不但没事，还力量大增。跟他合体双修后，自己体内干涸的灵力变得充盈，但精神力耗损太过，伤及灵核需要沉眠修补。失策，沉眠前忘记提醒蠢狼提防猫尾。“噫？”他霍地地站起来，魔宫中心牛头纹光芒场的红与黑的光与气中，有银色光点冲了出来，“蠢狼！”鬼焱惊呼着朝那银光掠去。

难道雪狼出事了？路晓远扭头望过去，只见鬼焱无法冲到那边，就地身形陡然膨胀，大得吓人的右手一伸，顺利捞住跃动的闪发耀眼光芒的亮点。

鬼焱缩回身体，紧捏右拳落到路晓远身边，喃喃自语：“逆十字完全脱落，蠢狼的神识只怕已经丧失了。”

鬼焱的担心很快成为事实。眨眼功夫间，临近牛头纹光场的军团士兵们爆发震耳欲聋的惨叫。

鬼焱立即望过去，原本想方设法前赴后继想冲入场中的士兵纷纷往外逃窜，朝里涌的人多，逃不到。不知怎么回事，牛头纹光场的周边陡然倾空，牛头纹的光迅速暗淡下来，黑色逐渐掩盖住红色，无数黑色丝线从场内探出，以视力难以察觉的速度捕捉落在后面的士兵，把他们迅速卷入场内。

捕捉入内的士兵似乎成为场的养分，场恍若注入新的生命，剧烈震荡起来。它笼罩魔宫的范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最后凝结成不到主殿十分之一的高能量黑色半球。

这期间，黑线捕捉士兵的行为没有停竭，直到最后一位没来得及逃离魔宫的士兵卷入黑色半球内，捕捉才告一段落。

这时，半球的外形变得不规则，高度拉伸，开始频繁的旋转，使半球的外形变化加剧，高度拉伸。想象力十分丰富的路晓远觉得它看起来像一个面目模糊的高大人形在活动，又似乎是一个庞大暴戾的生物被困在软茧里拼命挣扎着要出来，“难道里面的是雪狼？”他紧张地朝鬼焱靠拢，希望自己猜中答案，如果猜错了，那么雪狼也就跟猫尾一样彻底消失了。

“是的，我们马上要见证新魔王的诞生。”鬼焱此刻反而平静下来……猫尾操作的牛头纹光场有其遗念在，蠢狼成为魔王的机率可以说是百分之百。但是，鬼焱惧怕他的蠢狼成为魔王时丧失神识，同时也失去以往的记忆，成为纯粹的力量怪物，不再属于他的了。鬼焱指望蠢狼变强，强到世上无任何生物胆敢妨碍他们逍遥的生存。但变强得靠自身，不是借助这种难以掌握的非正常手段。鬼焱身为地位特殊的九尾狐族，熟知等价交换原则的残酷，拥有和失去等式的不均衡，往往是失去的高过得到的。鬼焱经历漫长的地底洞穴囚禁生涯，绝望中看着身体一点点失去生命最后石化只剩下灵核苟且偷生，比世上任何生物都要渴望蓝天白云下的自由。成功回归天地之间，一步一步往前走，离他想要的真正自由还很遥远，而且还悲愤地发现，自缚手脚的局面差不多是他自己造成的。

突然间，黑色光芒盛开。

软茧被人形完全吸收，模糊的人形成为完完整整的一个人。只见他笔直地升腾于魔宫上空，飞扬的漆黑长发令额头上发着光的属于魔王标识的牛头纹时隐时现。

外形这是鬼焱所熟悉的蠢狼，他身上没有半点遮盖物，显露出极佳比例的身材和世上罕见的俊美面孔。但眼前的蠢狼又十分陌生，跟人偶似的，没有了熟悉的气息。蠢狼的瞳色变为左黑白银，流露出毫无情感的冷酷。雪白的健美身躯被黑色光环一圈圈环绕，惊人的威压以他这中心朝四周扩散，鬼焱加持十几层结界才保住公爵和路晓远平安。

“王！王！王！”存活下来守在魔宫外的军团士兵们全匍匐于地，敬畏地齐声高呼。

成功逃出魔宫和原本就在魔宫外观望的军团成员总数加起来不到原先的三分之一，那么多活生生的生命体全没了，原本视魔物为敌对方的路晓远寒得心肝乱颤，无力地跌坐在结界里，叨念：“鬼焱，新魔王的诞生，过程太残忍了。”

早料到会有这样结果，鬼焱愤怒地骂道：“猫尾干了蠢事！”

看着飘浮空中弹指间毁掉魔宫所有建筑物的浮云，路晓远叹气，“雪狼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位么？”

他话一落，察觉空气中有阻力的浮云已来到他们的结界外，扬掌朝结界击来。

早有准备的鬼焱快速翻动手势，划了一个古怪的图案，嘴里喝道：“飞天遁地！”

一掌拍了个空，空气隐约流传似曾相识的气味……神识处于混乱中的浮云怔忡，看着落空的手掌寻思：“刚才谁在这儿？我又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主人，恭喜主人成为新魔王。”他的手掌上突然多了一个黑色的小毛球，小毛球没有嘴却能发出他听得懂的声音。

102

“小家伙认识我？快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一举摧毁了魔宫，浮云体内狂暴的力量得到泄放，断了层的意识恢复清明，相应的技能、常识填补了脑中的空茫，该懂的都懂，唯独忘了自己的一切。觉得遗忘了重要的东西，他焦躁不安。

“您是主人，现在是魔王。”

黑小毛球的回答，浮云的失落多过失望。他搜寻小家伙的识海，发觉小家伙比他还不如，脑子里的东西少得可怜。

浮云指了指下边畏惧战栗的丑陋生物们，问：“他们怎么回事？”

黑小毛球道：“都是您的下仆。”

主人，新魔王，下仆……这些刺耳的字眼是哪个没品的人起的？浮云一边寻思，一边下意识轻挠黑小毛球，“柔柔软软的，手感不错，摸起来有熟悉感，但似乎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

暗夜的天空无月无星，残破废墟的周边匍匐在地的生物时不时发出鬼气森森的亮光，格外寒碜人。浮云搜寻了这些生物的意识，很快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这儿刚刚经历了一场魔王试炼。很不幸，不知从哪儿来的自己非常倒霉的抽中头彩，成为这块大地的王者。成王的过程中吞噬大量生灵，事后还神经错乱毁了下面豪华的建筑群，是个刽子手加破坏狂的大反派。“我到底怎么了？傻不拉几的掺和……”虽说失去了记忆，他情感中良善的人性还在，无法接受自己夺走数不清生灵的事实，脑子里出现——锋利的指尖插入心窝，艳红的血顺着指洞狂流，艳红的血液糊住他的五感，他的心脏顿时绞成一团，难受得要命，不由得纵声大喊：“猫尾！”情绪失控，引发他体内还没有安定的力量暴走，以他为中心出现了可以摧毁一切的黑色龙卷风。

就在此时，浮云掌上的黑小毛球突然红光映耀变成了一只晃动九尾的火红小狐狸，九尾狐狸变身的一瞬间大吼：“蠢狼，静心！别被心魔控制住！路小鬼，快念清心咒！”

他的吼声一停，浮云眼前空气震荡，震慑灵魂的宏亮梵音凭空响起，如同涓涓清流冲刷浮云混乱的情绪。

路小鬼的清心咒果然对蠢狼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