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烈一掌格毙六槐斗,气势凌然如天神,周围人的动作为之一停,魔门之内多是见风使舵之辈,正当有些人心中权衡利害的时候,独孤烈却忍不住口中涌出一股鲜血,身体支撑不住,半跪了下来,他中毒以后仍然全力运功,毒性加速攻心。
“他中毒了,活不了多久了。”第一魔将狂吼道。
魔门弟子见大势已定,心中再无疑虑,一时间攻势大涨,二十八星顿时感到支持不住。
“主上先走。”鬼羽宿大喊一声,抱着面前的贺散人滚作一团,另一边吴仁和已经伤重而逝,渠恩伸手合上了这位一直教导他的长者的眼睛。
“你还傻等什么呢?想他们白死么!”耳边适时的传来一个声音,将渠恩惊醒。
原来是刘小刁去而复返,刚刚从他身边掠过,只见他一路杀到独孤烈身旁,帮他挡下了一连串致命的攻击,云非骆紧随其后,三位魔将知他指功凌厉,一时不敢硬接,纷纷后退。
“独孤烈你怎么样?”刘小刁一眼便看到他肩上那发黑的伤口,忙从身上撕下一根布条,往他肩膀根部捆上,这多少能延缓一下毒素蔓延。
独孤烈此时额头冒汗,正运功全力压制体内的剧毒,要不然刚刚也不会如待宰的羔羊一般毫无还收之力,待他发现去而复返的刘小刁,当即怒了起来,说道:“臭小子,现在翅膀硬了,‘爷’都不叫了。”
刘小刁听完忍不住一脸黑线,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想着在他面前摆大爷的谱,心里忍不住吐槽几句,但还是主动将他的一只手待在肩膀上,艰难的将这个庞然大物扶了起来。
此时仅存的二十八星紧紧的围拢在渠恩身旁,而渠恩则走到了独孤烈身边,掏出一瓶丹药。
“独孤教主,对不起,看样子我答应你的事情可能办不到了,这是北海的辟毒丹,请快服下。”渠恩说道。
独孤烈倒是一如既往的洒脱,二话不说吞了两粒丹丸,笑了笑答道:“二公子不必如此,我也不过是贪图另外半部《真炎秘录》而已,况且此时我们未必一定就死啊。”
刘小刁却是受不了他这般墨迹,都已经被人团团包围了还说什么废话,不由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你有什么办法倒是快说呀!”
独孤烈不由苦笑,倒也不再废话,手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混蛋,看到那边那处假山没有,冲到哪里我们就有活路。”随后主动放开手,自己独自站立。
刘小刁不疑有他,当即叫了一声:“云大哥。”
云非骆会意,两人齐头并进往假山的方向杀了过去,渠恩则扶着独孤烈紧随其后,剩余的二十八星则护在左右。
“拦住他们。”受了轻伤的第一魔将不由大吼,但他自己却没有动手的意思,在他看来眼前的这帮人插翅难飞,早晚都要完蛋,其余两位魔将一向听他号令,见他不动,此时也并未出手,只有几名武功一般的魔岛弟子阻挡在假山之前。
刘小刁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达成了目的,而在花园外围,一群手持弓箭的魔岛弟子也正巧赶到,他们这才明白符怀赤刚刚为何没有着急动手了。
假山正巧处在花园的中心位置,中间无遮无挡,一轮箭雨下来,不死也残,刘小刁不由恼道:“这下完了。”
“这倒未必。”独孤烈说完一下挣脱渠恩,在一处山石上猛的一踩,一个巨大的豁口出现在假山下方,众人顿觉脚下一空,一齐掉了下去。
噗通,噗通接连不断,刘小刁猝不及防,喝进几口凉水,好不容易才从水里钻了出来,周围不见天日,一丝光线也无,但听水流哗哗作响,竟是一条比较湍急的地下水道。
顺流而下,也不知漂了多久,他已有些精疲力尽,好不容易爬上一处芦苇浅滩,约莫是到了城外,天上星光耀月。
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刘小刁正这样想着,上游处似传来一阵水声,他坐起身体,看见在凌凌的河水中似乎漂浮着一样东西,待离的近了他才发觉那是一个人。
聚起残存的力气,刘小刁再次跳入河中,费了一番功夫将那人拖到岸边,拨开缠在他身上的水草一看,不是独孤烈是谁,此刻他面色灰黑,气息微弱,一副毒气攻心的症状。
“那什么辟毒丹,一点用都没有?”刘小刁不由自言自语一番。但其实要不是渠恩的丹药独孤烈早就一命呜呼了,哪儿容得他现在这样苟延残喘。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刘小刁积攒了一些力气,正想起身往四周围查探一番,可就在这时,一艘悬挂着武林盟旗帜的画舫从浅滩外驶过,船上的灯笼将周围照得铮亮,隐隐还传来鼓乐之声,船上的人警惕性很高,浅滩周围又无遮挡,所以刘小刁躲都没有来得及躲。
几个壮硕的汉子从船上跳了下来,刘小刁一看他们服饰就知道是太湖盟的人马。太湖盟同烈火教向来水火不容,所以一看到独孤烈身上的烈焰纹身一发不可收,连带着刘小刁也被视为烈火教同党。
船上的太湖盟主正在宴客,岸上一打斗起来,自然惊动了他们,无双公子率先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则是身为朝廷特使的裴楚一,太湖盟盟主在一旁相陪,还有其余一些江湖人士,石守义拉着弥小雾则从船尾钻了出来,待他们发现岸上之人是刘小刁的时候,统统吃了一惊。
刘小刁不忍心将独孤烈弃之不顾,太湖盟却也久攻不下,正待太湖盟盟主要下令放箭的时候,裴小侯爷一使眼色,靠着灵龟镜成为新任的龟甲门主的丰济主动站了出来阻止。
“区区一个小贼,由我拿来便是。”说罢从船上一跃而下。
太湖盟的人见有人出头,自乐的退在一边,丰济立刻代替他们与刘小刁斗到一起。刘小刁只觉得眼前一花,忽然多了一名独臂侠客,似乎刀枪不入,攻势却舒缓许多,数招过后他也看出来是对方有意放水,正疑惑间,对方却道:“公子忘了么?”
刘小刁这才忆起,这不是曾经被他救过一命的龟甲门丰济么,如今穿了一身人模狗样,难怪他一下没认出来。既是故人,想来不会拿他怎么样,心情一下放松起来,眼角一窥从船尾扫过,先是心中一喜,待看至船尾又不由一颤,觉得自己今天是命犯灾星太岁,怎么什么事情都凑到了一起。
百招过后,刘小刁终于假装不敌,败下阵来,于是连同半死不活的独孤烈一起,被暂时关进了仓尾,由太湖盟看守,一众江湖豪杰继续饮宴,只可惜这许多人的心思已不在这宴会之上了。
夜半曲终,大侠们大多已喝的五迷三道,太湖盟盟主薛金贵也差不多如此,回到仓房,这位盟主在侍妾的服侍下饮了一口醒酒汤,检讨刚刚宴会上的言行过往,感觉自己别无错漏,但几位主客却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颇有些百思不解。
正思索间,却听手下通传,青锋照的石守义求见。“活百兵谱”的名头让薛金贵不敢怠慢,几句话探明来意,让他心头一松,原来不过是讨要后舱关押之人,这不过小事一件,如若能借此交好青锋照,自是非常划算,当即答应下来,天一亮找个地方,就让他们一同下船。
待石守义走后,他还特意吩咐手下给尾仓送条毯子,夜深水凉,别把那两个家伙冻出病来。
谁知手下刚走,裴楚一又贸然来访,甚至通报都没有通报便闯入了他的仓房,弄薛金贵同他的爱妾尴尬不已。不过茂陵侯谁敢得罪,不得已还得小心招待着。
裴小侯爷的要求同样非常简单,放人而已,薛金贵刚刚才答应过石守义,自然十分诧异,不过心里权衡一番也做出了选择,跟茂陵侯一比,青锋照说不得就得先放一边了,他不由有些苦恼,是不是事后要准备一番厚礼赔罪才是。
好不容易送走了裴小侯爷,还未等他招来属下,属下倒先来找了他,也没别的事情,无双公子有请!
无双公子即将成为这一届武林盟主,这几乎已经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一件事情了,他的吩咐薛金贵自然不敢不听,从无双公子哪儿返回的时候,他已经满头冒汗,不由想今天抓的那个到底是什么来路,简直就是个瘟神,招来当值的属下一通乱骂,然后吩咐对后舱那位一定要好酒好肉的伺候着,这才返回了自己舱房。
薛金贵关上舱门,去床上向爱妾抱怨一通,可谁知刚一掀开帘子,一道冷刃便架上了他的脖子,他的那位爱妾早已人事不知的躺在一旁。
“不要动,我姓云名非骆,你应该听说我过我,我以前跟太湖盟没有任何仇怨,今天来是对薛盟主有一事相求。”床上的男子轻轻说道。
薛金贵这时一脸苦相,比哭都难看,两腿一屈跪在床上,僵着脖子哭丧道:“我……我放了他还不行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状况
舱尾是整艘船环境最差的地方,但好在这艘船专为游玩而用,并非货船或者渔船,不然的话刘小刁就不得不与一堆老鼠蟑螂聚在一起了,这对一个生性清洁的人来说,几乎是不能忍受的。
被关进去没多久,太湖盟的人就送来了两条毯子,虽说有些旧,但这对于一名囚犯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可以把身体弄干。
独孤烈的状况说不上好,也不能说太差,浑身上下火烧火燎的,温度高的惊人,连他身上的衣服都被蒸干了。刘小刁几次想用真气查探一下他体内的情况,但总是很快被弹了出,他于是觉得独孤烈一时半会儿估计还死不了,索性坐在一旁,运功调息。
此前连番大战,一直都没得到休息,但他如今内力深厚,运气一个周天之后便感觉身体恢复了许多,听到外面有人靠近,便睁开了。
有人用钥匙开了舱门锁,门一拉开,聂十三探进头来,说道:“快出来吧,别让公子久等。”
聂十三给刘小刁一块黑布头罩,将面目遮住,然后才领着他往上层走去,在过道里还看到了不远处匆匆忙忙的弥小雾,黑小子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注视着他,这时又有人从一间舱室内走了出来,弥小雾一把拽住了那人,焦切的说着什么,只可惜刘小刁这时已经走远,只听他说明天什么的……
刘小刁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前行,直至来到顶舱,聂十三忽然站在一旁,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
刘小刁心中一阵不爽,季君羡那家伙竟然敢让他在外面等,正考虑着是否要给他这个面子,忽然听到里面发出一阵瓷器破裂的声音,随后传出两个人争吵声。
舱门砰的一声从里面打开,裴楚一怒气冲冲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刘小刁一见是他,连忙心虚的低下头站到一边,好在裴小侯爷正在气头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想要的人就近在咫尺,很快就走远了。
聂十三这才继续前行,直至一处僻静舱房,里面已经备好香汤,刘小刁也不客气,痛快的洗了个澡,待洗干净出来,忽见多了个舱内多了个人影,几乎吓了一跳,桌子一撞还将摆在上面的茶杯落到了地上,仔细一看原来是无双公子。
穿好衣服,刘小刁双肩一垮,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季君羡问道。
刘小刁闻言倒没急着回答,自顾自的在房里搜索起来,很快他便找到了茶壶,只可惜没找到茶杯,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他索性将茶壶举得高高的,就着壶嘴猛灌了一通。
待他喝饱,无双公子的脸也已经黑到了一定程度,刘小刁却不以为意,心说这才是老子的本来面目,管你喜不喜欢。抱着茶壶往桌上一跳直接坐在上面,一副随意的样子开口道:“聂十三没跟你说么,向老怪回来了,打不过他,当然只能逃咯。”
无双公子不为所动:“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刘小刁嘻嘻一笑,将茶壶放到一边,心里明白,无双城肯定还有关于魔岛的消息来源,魔君已死,魔门内乱的消息季君羡肯定已经知晓,如今不过是想从他口里得到证实。
“西魔君死了,今天他们杀了个天昏地暗,二脉归一不可能实现了。”
季君羡漂亮的眉毛微微一动,微微走近几步,来到刘小刁跟前,一手抚上他的面颊,道:“我想问的也不是这个。”
刘小刁听他这样一说心中不由一惊,面上极力保持着镇定,心里不由以为季君羡连巫毒散人操控魔君尸体的事情都知道,倘若这样的话,向时雨今天忽然出现干掉巫毒散人也就不是偶然,他背后忽然升起一股寒意,看向季君羡的眼神惊异中带着恐惧。
“原来你都已经知道了,还再问一遍做什么。”说罢,便想将脸上的那只手拨开。
对于这样的反应,季君羡当然感觉到了诧异,面露几分不解,道:“向时雨的事我是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是,你怎么会跟云非骆在一起?”
听他这样一问,刘小刁变得更紧张了,干掉西魔君的不就是云非骆么!几年的魔教生活虽说学了许多保命的功夫,但也在他的内心种下了不信任任何人的种子,猜忌一旦产生便如藤蔓一般疯狂滋长。
“我跟他……啊后面。”季君羡见刘小刁忽然脸色大变,当真以后他身后有些什么,谁知道他刚一回头,胸前被疾点两下,当即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无双公子也不愧是无双公子,虽然遭了偷袭暗算,但面上仍然保持着镇静,他见刘小刁乍松一口气的表情,明显是临时起意,心里仔细回想方才两人的言行交往,多少从中窥得一些蛛丝马迹,也不着急开口说话,他还需要观察刘小刁下一步的反应。
“哈哈哈,没想到吧!我就知道,你就是那个人。”刘小刁这时一脸得意的宣言道。
刘小刁的话有些出乎预料,不过季君羡看他这幅可爱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如今的情况让他觉得现在简直是一场闹剧,加上心中终究有些莫名,于是他即刻反问道:“那个人?”
刘小刁一时高兴倒也没有忘形,他先将地上的季君羡扶到一张椅子上坐着,然后自己又找了一张坐到对面,用手指着他说道:“哼哼,别伪装了,我知道就是你,暗地里操纵江湖纷争维持武林平衡,每十五年寻找祭品试图让魔神复活,武林大会的下届盟主,百世净阁的主人,等这里的事情完了以后你就会带着石守义回龙池了罢。”说完还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季君羡听完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但这些话当中所透露出的信息倒令人非常吃惊,让人不得不重视起来,于是他收敛笑容,认真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身为白道领袖的百世净阁一直在挑起纷争,为的是维持一个平衡的武林,并且他们还想以献祭的方式让魔神复活,而这一次的祭品就是石守义?”
刘小刁听他说完,满脸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觉得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要伪装有些不识时务,拥有一套掌握黑白两道的情报网络,年纪轻轻,武功却高的离谱,再加上还非常有钱,这简直太符合那个幕后操纵者的身份,不是他还能是谁。居然还想狡辩,刘小刁于是考虑是否要弄一些苦头给这家伙尝尝,他其实一直很想知道完美到天下无双的无双公子痛苦的时候是一种什么表情,正要实施的时候却听无双公子继续接着说道:“那你现在阻止他们还来得及,在你来之前有一个自称净阁使者的人找过我,他们的船会在天亮之前同我们汇合。”
恰在这时,整艘船忽然一挫,突如其来的惯性使得船里的人一下子东倒西歪,眼看季君羡就要脑袋着地,刘小刁及时的向前一扑,让他倒在自己身上,自己却重重的撞到了地板上,切切实实的充当了一回人肉软垫,事后才后悔,可已经来不及了。
“哎哟!”
刘小刁捂着痛处爬了起来,一时顾不得这些,忙将季君羡抬上床去,用被子掩好,这时候头顶上的甲板已经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奔跑声,还有刀刃相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