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凯烈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但他不会自大到以为地球必须绕着他转的程度,如果真是那样,他也不会有今天。
当他对巫维浅说了此行的目的,可以想象得到的是怎样的回答和反应。
“为什么?我不是演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巫维浅平息怒气,似乎只要面对黎凯烈,他的情绪就很容易产生大的波动。
“有的人不是演员,但天生就有吸引人的特质,你就是其中之一,别告诉我你自己不清楚这一点。”黎凯烈倚着挂衣服的铁架,用某种让人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比第一次见面有更多探究的成分。
对那种异样的眼神,巫维浅回了个轻笑,“怎么?不甘心还是嫉妒?无论怎么样,你知道我不可能帮你这个忙,我不该出现在镜头上。”
“别忘了你早就和我一起上过报纸。”对他的问题没有直接回答,黎凯烈这么提醒他,眼神还是有点古怪,似乎他本身也并不喜欢这个提议。
而理由究竟是不是出于嫉妒,也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一路上两个人始终没有达成共识,这是黎凯烈的工作,巫维浅没有必要参与其中,为了麦凯金导演的要求,车里的气氛一直很僵硬,他们都知道,假如巫维浅拒绝配合,即使到了时报广场,谁也不能勉强他参与拍摄。
僵持的气氛在停车之后依然没有缓解,时报广场,最繁华的商街路口,周围没有行人,没有喧闹,被清空的场地一如上一次,这次将继续未完成的拍摄,麦凯金导演穿着轻便的T恤和背心,头戴棒球帽,正在和到场的工作人员交谈。
奥文也到了现场,看到黎凯烈的车来了,马上向他走近,开口说的却不是关于这次拍摄的事,“嘿,我刚来,圣弗朗西斯科那边出事了,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巫维浅在黎凯烈后面下了车,听到他的话,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看到巫维浅也在,奥文惊喜的同时疑惑的打量了几眼,“果然是你,听鲁克他们说烈是因为一个男人才惹怒了导演,我还……”
“快说什么事。”发现巫维浅沉着脸,表情严肃,黎凯烈打断他的话。
“这次专辑拍摄完毕,我们就要再回圣弗朗西斯科,不过听说那里发生命案,警方口风很紧,严禁媒体方面对这次的事做过多的报道,我是听我一个朋友说的,他恰好有消息来源。”奥文在黎凯烈受伤的脸上看了半天,忍住满腹疑问,接着说道:“听说出了凶杀案,就在你上次开演唱会的地方附近,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没剩下多少血了……”
奥文一边说着,巫维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黎凯烈也皱起了眉,两个人站在他面前,尽管天气不错,却让人觉得冷飕飕的,像是有风暴要卷起,就连不远处的迪尔和鲁克他们都发现这里的异样。
“黎凯烈!”冷冽的像是锋刃,巫维浅的眼神让奥文吓退一步,黎凯烈眼看着一击重拳向他面前挥过,他可以闪避,却没有躲,接着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狠狠往后退了几步,鲜血从嘴角溢出。
“如果事实像我们想的那样,我会要你付出代价。”缓慢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清晰无比,在阳光下巫维浅的眼神冰冷,和昨夜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黎凯烈擦去嘴角的血迹,脸色也阴沉下来,他没料到事情竟然会有这样的变化。
他们曾经讨论过薇薇安,也讨论过她身上可能出现的症状和反应,如果博德没有放了她,克劳迪家族为了“永生”,情愿对上巴托里财团,刻意促成她能力的使用,在她为了寻找巫维浅而付出努力之后不给她鲜血的补充,她会变成什么样……眼下就是最可能出现的状况。
嗜血。
她会嗜血发狂,成为如同吸血鬼般的异类。
命案如果是薇薇安所做的……
巫维浅开始后悔自己的大意,他以为凭借巴托里财团的名号能吓退克劳迪家族,但假如结果不是他所以为的那样,他就害了薇薇安,而他在这段时间里却和黎凯烈达成什么见鬼的合作协议,甚至因为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感觉而没有马上回去。
男人果然都是自私的,巫维浅狠狠在心里骂了自己,转过身去,镜片在阳光下的折射冰冷的像是利箭,就连背影都传递出拒绝一切的讯息,但有人并不接受这种转变。
“你给我回来!”黎凯烈朝他追过去,正在准备的工作人员都发现这里的不对劲,所有人都看着
嘴角带血的奇迹利欧,看到他走了几步忽然抬头,脸色突然改变,往前飞扑。
阳光下,电子广告牌的闪烁里有一点不同频率的闪光,“啪——”子弹在地上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迹,弹飞的弹头从黎凯烈肩膀擦过,灼热的感觉像火烧一般,不用去确认,他感觉到外衣被血染湿了。
巫维浅被突然冲来的力量压倒在地上,黎凯烈肩上冒血,他才愈合的伤口又被子弹撕裂,鲜血流到地上,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有人大声喊叫起来,马上开始报警,等候在现场的歌迷目击到这一幕,不断的尖叫声开始变得疯狂。
黎凯烈没顾得上那些,他从地上站起来,用满是鲜血的手抓紧巫维浅,陡然变得深沉的眸子紧紧盯着他,“薇薇安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在这种时候你不能乱!你明白吗?!我不管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如果出事你会怎么样,我只知道,如果那些事真的是她做的,她还没死,她还有救!你为了她这么毫无防备的回去正和了那些人的意!你清醒一点!”
桀骜不驯的脸上气势迫人,眼神像要冒出火来,低吼声直直传进巫维浅的耳膜,耳边其他乱糟糟的杂音让他烦躁不已,更让他震动的是黎凯烈的举动,他明知道他即使中枪也不会死,根本没有必要……
但他确实冷静了,回头看了眼子弹射来的方向,毫无疑问枪手早就离开,他想要拉开那双带血的手,最终却没有用力,“你是白痴吗?我用得着你来救?!”
对他的问题,黎凯烈的回答伴随着古怪的眼神,有几分若有所思的自嘲,“我也不想,但谁叫我答应你不会用你挡子弹,身体自己就动了。”
巫维浅站在原地,对他这样的回答兴起种说不清的滋味,看了他一眼,黎凯烈忍着痛把他拉到身边,失去力气的身体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微微嘶哑的嗓音低语,“你真是我的厄运。”
第28章:狂徒的告白
扶住黎凯烈的肩膀,巫维浅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从外衣渗透出来的血染到他的手上,那粘腻的感觉让他嫌恶的皱眉,“不想死的话就让自己的血流的慢些,别随便乱动,马上送你去医院。”
尽管他这么说,态度完全说不上好,黎凯烈却发觉肩上多了一只手,按住他的伤口,阻挡血液的流失,动作并不轻柔,但见效迅速,巫维浅这个人看起来永远拒人千里,但有时候,不经意间又会做出相反的事来。
干脆把全身的重量都靠过去,他合上眼,使得巫维浅不得不用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才能维持身体的平衡,看起来,有点像他紧紧抱住黎凯烈,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别人怎么看了,所有人都慌乱至极。
枪声过后,人群靠着墙逃散,整个现场再次混乱。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把这里的人都给疏散了,拦住记者!”麦凯金导演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幸好他在娱乐圈经验老道,早就见识过各种麻烦,忙而不乱,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安排周围的事项。
那一边奥文已经开车过来,巫维浅把黎凯烈扶上车,马上驱车赶去医院,可以想象这次的事件又会成为报章杂志的娱乐版头条,不过这时候谁也无暇去想那些。
第二次拍摄预告的计划再次受阻,上次是黎凯烈擅自离场,这次是他遭遇暗杀,看到新闻,不少人觉得这张专辑一定是受诅咒了,才会导致厄运连连,还有报道称,全球最受欢迎的摇滚歌手黎凯烈一定是得罪什么人了。
戏剧性的变化引起社会极大关注,警方也加入调查,经过取证,狙击手用的是雷鸣登,这种狙击枪非常常见,在短时间内难以查证枪的来源,要想通过一枚弹壳查出枪手身份,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唯有从人际关系着手,调查是不是有人怀对他怀有恨意,进而请了杀手进行暗杀。
“利欧先生,你确定不需要我们派人保护?对方很可能再次动手,安全起见,我建议你还是带上保镖,以防万一,调查需要一段时间,不过我们会尽全力,并且希望在此期间你能和我们合作……”纽约警方代表,警长索恩是个典型的身材魁梧的欧洲人,出于对这次事件的重视,他严肃的对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这么说道。
“关于这次的事我一无所知,不要问我太多,如果想知道我有多少敌人,去问奥文吧,他是我的经纪人,比我更清楚周围的人对我的看法。”用伤重嘶哑的嗓音回答,黎凯烈脸色苍白,显得有些没精神。
单间的病房里一切都布置的井井有条,他躺在病床上接受了纽约警方的问询,这次的枪击事件被认为是针对他的,媒体和大众都直接跳过了另一个人,巫维浅。毕竟,和巨星黎凯烈相比,从一个“普通市民”身上能挖掘出多少轰动性的新闻呢?
大家关注的是黎凯烈和这个男人的关系,曾经在网上一度流传,并且引起轰动的接吻视频再度被翻了出来,报纸上刊登过的照片也全都显示了这个男人的存在,他在黎凯烈身边,两个人似乎很熟悉,关系暧昧,身份成迷。
光是这些已经够记者们去发挥了,又应付了索恩警长几句,在黎凯烈失去耐性之前,警方的人终于离开了,接着休息室的门被打开。
为了方便家属陪同,这间病房里设有客房,里面卫生设施一应俱全,在这里的,当然是巫维浅。
“看来你在短时间内还死不了,现在你脸上的伤和身上的比起来不值一提,你可以省下向人解释的麻烦。”拉过一张椅子,他在病床前面坐下。
“什么时候回去?”黎凯烈肩膀上一再受创的部位被好好缝合过了,身体接受了全面检查,和刚才见索恩警长的时候不同,他的眼神有力,在说话的时候就下了床,开始脱下医院的病号服,简单的休闲服被他套在身上,下面换上深色长裤,从脱衣服开始,整个过程都像是在呼吸一样自然。
可以想象得到,在舞台上万众瞩目的巨星,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可能都早已没有隐私可言,在人前脱衣服对他们是家常便饭,巫维浅从眼前肌肉漂亮的恰到好处的人体上移开,他没有洁癖,但他有他的尺度,被公众观赏的事物在他眼里等于失去价值。
“你打算借受伤的机会和我一起回去找薇薇安?”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有必要。”他朝外走,到了门口的时候才停下,“还有,我答应的事想反悔了,克劳迪家族是你的麻烦,就算他们再找人来,结果也不会改变,他们不能从我身上得到任何结果,是不是和你合作,对我来说……”
“你怕了!?”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压出来的,背后烧灼起来,那视线像是要在他背后烧出两了个洞,巫维浅站定,“你可以这么想,如果这能让你心理平衡的话。”
他转过身,黑色的头发在耳后梳理的整整齐齐,黑色条纹的西装让他显得一丝不苟,同时也冷酷疏离,“这句话同样还给你,难道没有别人的帮助你就不敢对付那些人了吗?克劳迪家族……”
他缓缓的微笑,侮蔑般的表情,打开门准备离开,黎凯烈几步上前,拉住了他打开门的手腕,门砰的又被甩上,巫维浅的手腕落到他的手里,被他狠狠按在门上,两人的视线相撞,有火星爆裂的错觉,谁也没有退让,异样的安静让人窒息。
直到黎凯烈不耐烦的拿下阻隔在两人视线中的眼镜,他紧紧逼视着面前这双黑色的眼睛,“我的父亲叫纳伦·克劳迪,是现在克劳迪家族掌权人肯特·克劳迪的儿子,我要对付的是整个克劳迪家族,那是我名义上要称其为祖父的人,知道我想做什么吗?我要送他们去地狱。”
半阖的眼里锐光闪现,带着笑意弧度却看不出笑意的脸,轻描淡写间吐出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带着特殊的情感,就像颗定时炸弹,黎凯烈身上一直有种不安定的、危险的气息,今天,此刻,他终于爆炸开来,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揭出被埋藏在最底层的,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肯特·克劳迪还有他的其他兄弟们,整个克劳迪家族,他们需要的是灭亡,永久的,彻底的灭亡。”唇边的弧度愈加明显,黎凯烈的话音低沉悠扬,仿佛在朗诵诗歌般的语气,轻快的透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颤栗。
“你果然疯了。”毫不留情的推开他,巫维浅从他手里拿过眼镜戴回去,再次伸出的手还没碰到门把,这一次背后的力量直接锁住了他,黎凯烈的气息在他耳边,“你是他们要的东西,我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你?从你引起他们的关注开始,你就逃不出去了。”
“和我合作。”也许是错觉,最后的这句话是威胁,但隐约还有些无奈的意味,黎凯烈贴在他的后颈上,勒紧的手放松了力道,不断的重复着,在他颈后磨蹭着,像是撒旦在人耳边眩惑轻语,“帮我,也帮你自己,我需要你,维。”
第29章:血字
他放低了姿态,语调变缓,似乎是已经发现,对待巫维浅,一味的强硬得不到任何好的结果。
环抱着他的腰部,黎凯烈的手臂放松,但有种仿佛随时都准备把他困在自己势力范围内的蓄势待发,继续说下去,“这次的暗杀是针对你的,克劳迪那边已经开始动手,这是他们的警告,你也需要我。”
“你虽然不会死,但你说过会痛,谁也不会喜欢疼痛,而且,相信我,和我合作比落到克劳迪家族手里好的多,你不会想知道他们将会怎么对待你的。”黎凯烈在他背后说着,看不见表情,但恶魔私语般的嗓音仍旧传递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感,不是出自他,而是出自事件本身。
他知道克劳迪家族的许多事,从没有具体说过,但每次说到,都会流露出夹杂着厌恶、仇恨、轻蔑之类的情绪,关切的话也因为这种诡异的语调,变得如同一堆还没点着的火药,压抑着暴躁烦乱,一触即发。
“需要我?需要我作为诱饵,还是工具?”
“今天难道还不够成为一个证明吗?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黎凯烈提起今天的事,巫维浅沉默了,他必须承认,确实是黎凯烈救了他,在明知道他死不了的情况下舍身相救,“真不知道你是哪种人。”是纯粹的狂妄还是有强大的自信?他摇头。
黎凯烈停顿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似乎他自己也找不到答案,然后轻笑了一声,“我就是我,谁知道呢。”
在这问答的过程中,他始终抱着巫维浅,突然叹了口气,午后的叹息像是一道魔咒,对峙开始演变,变得荒谬怪异,巫维浅往下注视的眼神一动不动,嘴角微微抿着,一个轻吻落在他的耳畔,黎凯烈的叹气声像是为了什么而妥协了,他从背后抱住他,“你比我活的久,你经历的比我多,你身上有太多秘密,你让我着迷。”
“着迷?黎凯烈,这可能是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平淡的嗓音像是醇酒,冰魄般的生冷,漆黑的眼眸用嘲讽藏住了些许细微的闪烁,他喃喃自语,“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看来你比我想的更狡猾。”
“因为我知道,你比外表看起来更容易被打动。”就如一个多情的无赖、流氓那样,黎凯烈把全部的力量靠在他背上,双手环绕,嘴唇贴着他的脸,企图用自己的软弱来骗取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