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凯烈的肩膀和胸口还有腿部,都受了伤,那伤口非常古怪,一眼就能看出绝不是刀伤,而像是被某种野兽利爪的抓伤,被撕开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从窗口一直延伸到房里,地上的玻璃碎片沾了血,在光下折射出斑驳碎裂的红光。
“我现在没力气和你斗嘴。”黎凯烈咬牙,阴沉着脸色,带着满身血迹坐倒在沙发上。
他本来不想来这里,但这里是离他最近的可以去的地方,他受伤的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不管和巫维浅是怎么相处的,他能确定他不是乱说话的人。
“抱歉,我忘了自己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看着满地的血,巫维浅挑眉,他需要换块地毯。
从那次他在记者面前吻了黎凯烈起,他算是将这段绯闻炒作到最热的程度,那个吻的影响超过他的想象,不过最终结果和他想的一样,他让黎凯烈达到目的,接下来只要他从公众的视线中消失,过一段时间等一切平息,以后他们就可以互不相干。
眉毛紧紧皱在一起,黎凯烈表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可以给我绷带吗?”上次他曾经在他家用过,他确定巫维浅这里有所有受伤需要的东西,药品、纱布、止血剂之类。
也许受伤会让人变的更狡猾,巫维浅诧异于他的态度,不再强势专横的黎凯烈,此刻的眼神里几乎能找到一丝请求的痕迹,不过,只是“几乎”。
但他的态度确实不像以前表现的那么恶劣。
“给你。”把他要的东西扔过去,手臂受伤的黎凯烈在接住它们的同时,伤口流了更多血。
血线沿着他的手臂和大腿在沙发和地上积下一滩暗红,他的脸色不大好,也许失血过多,但他接过那些东西,一声没吭,开始给自己上药包扎,动作一点都不陌生。
他没有去医院,而是选择自行处理伤口,巫维浅站在边上观察,他不想问原因。
“你的动作太慢了。”
黎凯烈只能用一只手,包扎到一半,视线里有一双光脚从地毯上踩过,巫维浅之前才洗过澡,换了衣服,但还没有穿上袜子和拖鞋,走在墨绿的地毯上,在周围浓重的颜色里显得很漂亮。
为了早些打发走这位不速之客,他拿过黎凯烈手上的东西,面无表情的动作,非常快速,黎凯烈手臂上的伤口被包扎好,胸口的伤口比较浅,暂时不做处理也没关系,就是腿上的有些麻烦。
“要我把裤子脱了?”黎凯烈一直看着他,少许恶劣又再度回归,眉宇间的阴影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不要问我,你脱裤子难道还要人帮手?”他退开一步,让出地方。
黎凯烈从沙发上站起来,已经破烂的牛仔裤,有些部分和血迹凝结在一起,黏住伤口,他脱下的动作就像那重新流血的伤不在他身上,但纠结的更深的眉头和扭曲咬紧的嘴角出卖了他。
药水快速倾倒,刺痛让他浑身肌肉紧绷,冒出冷汗,但他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巫维浅对他克制的本领表示赞叹,他知道这种痛会痛到什么程度,“这里的伤口比较深,我用了另一种药,有加速愈合的效果,就是对伤口的刺激性比较大。”
黎凯烈深呼吸几次,听见上方传来巫维浅“客气又关心”的说话声,“没关系,太痛的话你可以叫出来,这里隔音做的还不错。”
没有故意使力,但巫维浅也不需要过分小心放轻力道,他能看到伤口在药水的冲淋下抽搐,这是多大的痛造成的,他曾经深有体会。
“你就不能轻点吗?”到肩部的头发散乱,额头渗出汗水,黎凯烈的脸色有些狰狞。
“你的忍耐力只有这些?”巫维浅的话成功的让黎凯烈闭嘴。
第15章:恶徒的袭击
他的眼神在冒火,如果是奥文看见这样的黎凯烈,一定会极力安抚,但巫维浅不是奥文。
对他的怒火,拿着药和绷带的男人视若无睹,就像最专业的医师,他进行了最后一次消毒上药,将那几寸长的伤口包扎起来,“我只能暂时帮你处理,你的伤口需要缝针。”
黎凯烈根本没有去缝针的打算,他的注意力全在巫维浅的动作上,尽管冷嘲热讽,但伤口的痛楚确实有所减缓,这让他的语气好了一些,“你以前经常受伤?”所以动作才这么熟练。
“是啊,我还当过军医,上过战场,你信吗?”回答的随意,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人确定,这是他对黎凯烈所提出的这个问题的又一次嘲弄。
他的事确实和他无关,黎凯烈撇了撇嘴角,之所以这么问,也许是因为巫维浅现在没有戴眼镜,他的头发微乱,尽管对他的态度并不友善,但还是凭空多了几分柔和,不再像原来那样让人觉得冷淡。
楼上的唱片还在转动,海顿的降E大调钢琴曲,正放到第五十九章第二节,叙事般的调子,窗帘微微荡起,空气里的可能存在的紧绷气氛,渐渐有所缓解。
“谢谢。”突然的,黎凯烈这么说。
巫维浅手上的动作一停,他居然会从黎凯烈嘴里听到这两个字,“你也会说谢?”
“这么惊讶?说明你还不了解我。”他看了眼腿上的伤,“我不是为自己说谢。”
“那就是为莉迪亚公主了。”绷带在灵活的手指下被固定,巫维浅收起东西,“你用我做烟幕弹的效果就是为了保护她。”
“你发现了?所以你改变主意,决定配合?看来莉迪亚的魅力不小。”想到上次那个巫维浅主动的吻,黎凯烈摸了摸下巴。
“如果她是你的特别,你有义务保护好她,不想她受媒体骚扰或者歌迷攻击,你的保护显然还不够,用别人做挡箭牌是无能的人才用的办法。”毫不留情的批评他的解决方法,巫维浅的立场很明显,表情轻蔑。
原来他不是不会感谢,而是要看为了谁。这个莉迪亚似乎不仅仅是绯闻对象之一,黎凯烈非常在乎她。把剩下的绷带放好,他一指门口,“门在那里。”
黎凯烈像是没听出他话里逐客的意思,他的身上除了一条内裤,几乎是赤裸的,站起来试着活动活动手脚,一点都不显得局促,“我还需要一套衣服。”
他的上衣几乎已经和布条没有区别,巫维浅上楼拿了一套下来,薇薇安才带来的,包装还没拆开,黎凯烈接过去,“这是英国的品牌。”还是个普通人买不起的牌子。
低调内敛,品质和款式都是一流,薇薇安一直都觉得只有最好的东西才能配的上巫维浅。
穿回破烂的黑色牛仔裤,黎凯烈套上那件略微宽松的衬衫,黑与白,颜色很单一,穿到黎凯烈身上的效果和巫维浅截然不同。
袖口被卷起,敞开的领口露出里面的几层绷带,棕红色的头发似乎也沾了血,有点脏污的暗红凝结,整体看来邋遢、颓废,同时却又显得出奇的性感,那种属于男性的野性魅力。
上天对有些人太过眷顾,巫维浅抱着手臂看自己脚下的地毯。
“趴下!”黎凯烈脸色突然一变,巫维浅被扑倒,后背撞在沙发的扶手上,落进墙下的阴影里。
子弹打进沙发坐垫,皮质被射穿发出几声闷响,在音乐声里枪声难以察觉,远处有一道反光,可能来自狙击枪上的瞄准镜。
巫维浅看到黎凯烈的绷带上又开始渗血,他被他压倒在沙发后面,阴影里他再次看到那一闪而过的绿芒,就在黎凯烈的眼睛里,快的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朝窗口的方向看了眼,“又是杀手。”
枪声还在继续,沙发千穿百孔,窗口的玻璃早就被黎凯烈砸碎,这次碎的更彻底,周围的其他公寓都离这栋房子有一点距离,这些响动一时半刻还没有惊扰到别人,但房间里已经布满弹孔,有不少就从他们头上射入墙壁。
黎凯烈大概又撞到伤口,靠在沙发后面脸色扭曲,“我发现每次见你都会出事,我的伤没彻底好过。”
“别为你的无能找借口。”巫维浅从角落的橱里拿出一把水果刀,刀光在他手上转了几圈,身体突然被人往后拉倒。
阴影里的灰绿色在闪光,某种诡秘的眼神,“巫维浅,你知不知道,你一直在招惹我?我不搞男人,但别忘了我说过,游戏对象如果是你的话我会很期待。”
“闭上你的嘴!”巫维冷声皱眉,凝神往外看的同时,手里的水果利落的插进沙发背后,皮革被划开,他割开沙发的内部,从里面拿出一把枪。
这是一把有些年代的枪,它被巫维浅握在手里的时候,他的眼神有所改变,这种改变很难描述,但有短短几秒,他在这种时候出神,让狡猾的猎手获得了出动的机会。
猎人不是外面的杀手,而是近在咫尺的恶徒。
黎凯烈拉过他的身体,手臂绕到他的背后,手指在他的黑发里摩挲,像是爱抚的动作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枪声和钢琴曲的伴奏下,巫维浅明显的一愣,他知道黎凯烈是个乱来的人,但他不知道他可以不分时机场合的乱来。
在沙发和墙壁之间的夹缝里,黎凯烈用猎食者的眼神看他,手指沿着头发往下伸进他的衣领,摸到平滑的肩部和突起的锁骨……
黎凯烈的腿挤过去,在他发热的部位磨蹭了几下,然后贴在他耳边暧昧的低语,“在我来之前,在你房里的美女没有为你解决?”
薇薇安?“她的年纪可以当我的母亲。”巫维浅察觉自身的变化,活过那么多年,他也许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但他不能控制外界引起的身体本能反应。
“很久没有碰过女人?”黎凯烈无疑是个情场高手,他很快就发现他的克制,和克制之下的呼吸错乱,巫维浅没有回答,在枪声里拉住对方的领口往下,他吻了黎凯烈,再一次。
既然对方不按牌理出牌,他也不必遵循理智。
子弹的扫射激起一些遥远的回忆和热血,他的吻很热烈,黎凯烈是享乐型的代表,他完全不介意在这种情况下享受一个吻,更何况对象是巫维浅,这个像是准备把一切都踩在脚下的男人。
就像莉迪亚眼里的看法,这不光是个吻,更是一场战争。
毫无疑问,他们都对对方身上的某些特质看不顺眼,黎凯烈不喜欢有人拂逆他的意思,三番几次挑战他的忍耐力,而巫维浅也不喜欢有人把自己看做全世界,任性自我,以为其他人都必须遵循他的意愿。
但同时他们又必须承认,这次的对手很刺激,不同以往。
黎凯烈的狂野放纵、巫维浅的傲慢自持,截然相反的表象之下未必没有相似之处,他们都很骄傲,而且有同样敏锐的直觉。
从交手开始,到接吻,有过这两种身体接触,就算再讨厌,有再多看不顺眼,也会维持在一定程度之内,如果感觉不好,没有些许欣赏和认同,一个人不会在吻了另一个人第一次之后,又有第二次第三次和第四次。
巫维浅后来仔细听过黎凯烈的歌,在看过他的几支MV之后,他知道以前的想法是错的,黎凯烈确实有资格被许多人奉为偶像,不过他不会把他的这种想法告诉对方。
枪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等两个人喘着气分开,巫维浅拿起枪挪到走廊边上,伸手把客厅里的灯关了,如果可以不开枪是最好,他手上的枪声音太响,他不想引起周围邻居的注意。
“好主意,黑暗可以让杀手看不到房里的目标。”黎凯烈懒洋洋的声线听起来像在午睡小憩,而不是在满是弹痕的沙发后面躲避危险,“我一直以为上次遇到的杀手是冲着我来的,没想到是你。”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把杀手引来的?”巫维浅当然知道目标是自己,却若无其事的这么问,然后在黑暗里又看到一丝闪光,幽绿,来自黎凯烈的眼底。
“你应该清楚,是不是我。”黎凯烈的眼睛在黑暗里发出诡异的绿色光芒,可能是发现巫维浅看他的眼神有异,他避开他的目光,转过头对着窗外。
一道暗影突然从他的视线里掠过,枪口对准巫维浅。
砰,枪响。
如果不是刚才的吻,以他们两个的警觉心一定会发现有人接近,但现在已经晚了,子弹射中巫维浅的胸口。
啪——穿透。
黎凯烈眼睁睁的看着他捂住前胸,鲜血从他指缝里溅射出来,像在胸前开出一朵盛放的蔷薇,巫维浅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睁大的眼盯着窗外,因为痛苦而微微抽搐的嘴角,像是在笑。
是的,他确实在笑,真正觉得可笑。
这是在一眨眼间发生的事,在枪响的同时黎凯烈的动作如同敏捷的黑豹,翻到窗外抓住枪管,这个顺利完成任务的杀手惹怒了他——没有人能在他面前杀掉他的猎物。
喀嗒,在杀手扣下扳机之前枪被扭曲了,同时扭曲的还有握枪的手指,骨节断裂的声非常悦耳。
杀手带着夜视镜,他的动作十分老辣,但他竟然完全不是黎凯烈的对手,如果这时候有其他人在场,一定会为眼前的景象感到意外,这绝对不是一个偶像歌手能做到的事。
仿佛这是一幕电影,镜头被放快,挥出的拳头带起强烈的劲风,被风刮到的部分几乎连抵挡的余地都没有,就被这股骤然爆发的力量摧毁,胸骨碎裂,没有见血,但剧痛能摧毁人的意志,令人反应变慢。
职业杀手一定经过训练,对疼痛的抵抗力也比常人更强,但这一次,他完全没想到他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资料里明明写着“他”一个人住,哪里想到会突然又冒出一个人来,“你是谁?你是他的什么人?”
回答的声音来自房里,“应该由我来问你,你是什么人?”
巫维浅!?
猛然回头,黎凯烈看到站在房间里带着血的人,伤口的血流速度变慢,但伤口还在,子弹射入的痕迹在白色的衬衫上看的清清楚楚,那是在要害,距离心脏只有几公分,巫维浅的脸色苍白,眼神却没有涣散。
他没有死。
第16章:暗夜
幽静的街角,霓虹远远辉映,从破碎的窗口望进去,房间里的人看起来最多只是虚弱,非常虚弱,但没有一点快要死的样子,窗帘早就在枪口下残破,飘飘荡荡的扬起,云层移动,露出被它遮蔽的月光,让黑夜变的明亮,也让黎凯烈把房里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是……是真的……你真的不会死!”杀手被黎凯烈制住,双眼却兴奋的极力睁大,兴奋到颤抖起来,“你是不死的,你身上有……”
“噶——”一声鸟鸣突兀的响起,几片黑羽从天上飘落,一只乌鸦落在房顶上,它居高临下看着脚下的几个人。
“维尔特!”脚步声接近的很快,乌鸦鸣叫一声往下飞扑,落在少女的肩上,暗红色丝绒裙,系着蕾丝缎带的金栗色卷发,黎凯烈不是第一次看到她。
看到薇薇安又折返,巫维浅知道她是不放心自己,隔着窗户对她摇了摇头,“薇薇安,不要过来。”他和她都知道,他不会有事。
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他已经习惯这种疼痛和冰冷。
杀手看到薇薇安之后突然面露恐惧,黎凯烈险些让他挣脱,捏住他的咽喉,他看出这个女孩子的异样,她的眼神在改变,变的妖异阴暗,蔚蓝色的眼睛渐渐发紫,呼吸变快,雪白的脸在晚上看起来就像一张白纸。
死一样的白。
她牢牢盯着巫维浅胸口的血迹,似乎是在压制着什么,一步步走近,娃娃头皮鞋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但她已经不像是个娃娃,而更近似女巫。
大量的鲜血对她而言是太大的诱惑,她无法抵抗。热的,鲜活的,属于维尔特的血。
细白的小手突然伸出去,噗——活活穿透人体,拖着鲜血从杀手的肩部穿过,“又是他们派你来的?已经五十年了,还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