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七在看到其中的一棵树的时候停了下来,那树的树干很高,袁七的目光上挑,直到上端分叉的地方,虽然被一些细碎的枝叶挡着,但还是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上面似乎歪歪斜斜的刻着什么字。
前面的沈夫人直觉的回头,看到袁七若有所思的看着一棵树,便走到他跟前,沈夫人在看到那些刻在树上的字时突然笑了。
就像别人讲起来自己爱儿的趣事一般,笑得很是幸福“臣儿小时候可淘了,都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刻上去的。”
袁七点点头,“有主人这样的孩子,夫人一定很喜欢吧?”袁七看着沈夫人幸福的笑脸,心里有一丝失落。
沈夫人叹了口气,“臣儿好起来是很会讨人的开心,但执拗起来比石头还顽固!”
袁七看着沈夫人“主人很幸福,有夫人这么个好母亲。”袁七看到沈夫人不太开心的样子从而称赞了一句,多半发自内心。
他从小在温家接受非人一般的残酷训练,如今看到一个母亲在自己面前,也是衷心的想接近。
沈夫人果然开怀,便询问起袁七的身世,袁七神色一黯,“七的身世没什么曲折,夫人听了多半要无趣的。”
沈夫人一听倒来了兴趣,不过真是顾相臣的娘啊!人家是这么说的“我知道我的年龄大了,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愿意与我这个老婆子多说,臣儿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懂得,你不想讲,我也不会怪你的。”
说完沈夫人做惆怅状,还特苍老的连着叹了好几口气“唉唉唉——”叹的真岁月,真蹉跎,真失落。
这叫什么?!这它就叫欲擒故纵啊!!
袁七听到她这么说,还能在推脱?“七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七的身世实在是没有什么曲折,我五岁就到了温家,和几百个和我一样的孩子在温家学习作为影卫所必须的技能,学了十年,然后分给堡主温良郁,又当了七年的影卫。之后堡主的爱人中了毒,堡主便拿我做了主人的酬谢礼,送给了主人。”
袁七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个和自己豪不相干的人,十七年多少个生生死死,惊心动魄的日日夜夜就这么被他两三句不咸不淡的话给糊弄过去了。真是佩服!
第三十二章:那个地方很适合你
沈夫人其实对什么是影卫不是很清楚,听袁七说的言语轻松,从小还有那么多的伙伴,几百个孩子十几年的交情肯定已经亲如一家了吧?
“你和那些孩子还联系么?”这话在常人听来不过是普通的问候,可是听在袁七这种自幼就受到严苛影卫训练的人耳中就变了味。
“七从不与他们联系,不敢结党营私,影卫一旦转手,与前任主人便再无瓜葛。”袁七的声音急促有分外的冷静。
看到沈夫人吃惊的表情,袁七才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温家堡,不用再向任何人表示衷心了。
袁七缓了缓才又道:“没有联系,他们大多已经化为尘土,活下来的包括七在内,现在应该只剩下五人。”
事实上袁七说化为尘土都是考虑了沈夫人的接受能力,事实有相当一部分在早期的时候被同伴吃掉了,在那种时时危险,处处险情的环境里,自相残杀剩下来的,才是拥有影卫第一个基本条件的的苗子——不畏杀人,能绝处逢生的苗子。
之后那一项项已经不能用残酷二字形容的训练袁七很自觉地略去不提。
可是对于沈夫人这已经是很震惊的消息。“怎么会死那么多人?他们还有没有王法?!”
唉,沉沉的正义感又爆发了~
王法?袁七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明显的停顿,“在温家对我们来说没有所谓的王法,有的只是温家的规矩。从进温家的那一刻起,自己的一切便不能在拥有,只有一个信念:保护主人。”
袁七在说这些的时候真是冷静的过了头,连表情都不变一变。
沈夫人扶着额头,如玉的脸上表情很是恍惚:“你几岁进的温家?”
这是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袁七那双难得有感情的眸子里起了一丝波澜,直直的看着她,墨色如海,以极低沉缓慢的声音说:“五岁。”
七简直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来讲的这两个字。
沈夫人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脑中闪现过无数的画面,一个粉琢玉砌的孩子蹒跚向自己走来,伸出莲藕一般的小胳膊,脸上笑得开心,还有那孩子在自己怀中睡的正香的可爱模样。粉兜兜的。
还有那孩子长大后的模样,形状漂亮的眼眸酷似自己,一身白色的小衣服合身大方,沈夫人死死的压住太阳穴的地方,记忆如泉涌般流出,表情痛苦。
白色,白色,记忆中的幼童统统是雪一样的白色,袁七期盼的看着沈夫人,“夫人,夫人您没事吧?”却也只是动也不动的看着沈夫人在那里抱着头满脸的痛苦。
沈夫人的脑海里白色铺天盖地而来,他的臣儿只穿焰红色的衣袍,怎么会是白色?不对,不对,那不是他的臣儿,还是臣儿不是臣儿?
沈夫人的状况越来越糟,记忆搅成一锅粥,就在一切即将揭晓的时候,一道黑色的光芒包裹了所有的画面。万物归始,复生归一,沈夫人的眼神恢复清明。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袁七,“你离我那么近干什么?”袁七犹疑的看着她,:“夫人您没事了么?”
沈夫人比他还奇怪,“我能有什么事?”她瞥到树上的字,像第一次看到一样,“我们家臣儿小时候就是淘气,在树上乱刻字。”
袁七看着她,心下苦笑,“夫人好福气,有主人这么个好儿子。”
沈夫人恩了一声,“咱们接着走,我打从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适合那个地方,我带你去。”沈夫人笑得和蔼,“跟我来。”
袁七点点头,继续跟着她走,沈夫人自然是看不到袁七的表情,袁七面上一片死寂,心中百转千回,这是怎么回事?
沈夫人刚刚明明要记起来的样子,猛然间安静了下来,就像有人强行的制止她记忆之门开启,沈夫人是被某个人封锁了记忆?
袁七思来想去也只能得这么个结论,他一路上只顾着揣测,便也不是太注意路边景色的变换,沈夫人带着他七拐八拐的居然到了一处别致的院落其实说是院落还不如说是殿宇。
八根朱红色的巨柱支持者不凡的建筑,明黄色的琉璃瓦铺满房顶,共八扇窗,每扇窗上雕刻的不是繁复的花纹,或是庄严大气的图腾,反倒是刻了一只只简单化了的小牛犊。
雕的活灵活现,很难想象在人们心中那种憨厚逆来顺受的大黄牛或是水牛,在小的时候居然能如此灵动可人。跃然活络,可见雕的人是下了多大的功夫在里面。
居然是牛。袁七心下恻然,他走的时候还没有这些,是谁加上的?
沈夫人似乎也很喜欢那些镂刻在窗上的牛犊,“这本来是臣儿小时候的住所,可他长到八岁的时候突然说不喜欢这里,偏要一个人住到那偏远的深处,这里就空了出来。”
沈夫人推开屋子的门,屋子里居然纤尘不染,显然是经常有人在打扫整理的。屋子里挂着不少画卷,装裱的工工整整。
装裱的这么好还以为是什么名家大作,文人墨宝之类的,居然只是一些画的奇奇怪怪的画,就像孩童的信笔涂鸦,不过这就是孩童眼中的的世界?
梧桐树上长的不是不是碧绿碧绿的叶子,而是蝴蝶。小孩子哪里画的细致,只有蝴蝶大大的两片翅膀分外的清晰。
“臣儿总是不喜欢这里,我却对这里有一种异常的亲切感,臣儿长大以后经常不在谷中,我总是喜欢到这里来坐坐。就觉得儿子离我很近了。”
沈夫人招呼袁七“坐啊,到这里就跟到自己家一样。”袁七挑了个离沈夫人最远的地方坐下。
沈夫人很疑惑,她长得很凶么?怎么袁七一副不想与她亲近的样子?她干脆站起身,就坐在袁七的边上。
“你很矛盾,刚刚在路上的时候明明想让我开心,现在怎么又一副远远躲开的样子?”袁七其实是真的很矛盾,一方面是想接近沈夫人,另一方面又知道。
她是顾相臣的母亲,而他是袁七不是顾相臣。离自己极度想要的东西越近,对它的渴望便愈强烈到不可抑制。
从小就缺乏这种长辈对小辈的关注呵护,而沈夫人不经意间流露的母性光辉正时时刻刻的吸引着他想要靠近。但那不是属于袁七的,而是顾相臣的。
第三十三章:连环画还是密码书?
“七已经记不得母亲的模样,所以才会看到夫人您感到很亲切,可您毕竟是主人的母亲,七怕自己情不自禁做出什么逾距的事。”七回答的时候头一直低着,更枉论看着沈夫人的眼睛了。
沈夫人跟顾相臣一个个性,喜欢欺负老实人,就像袁七这种最合心意了!
“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啊,你可是臣儿这么多年带回来的第一个人,我说实话吧,我最讨厌生分的人了,像块木头!呆板生硬的。”沈夫人煞有介事的道。
哎呦!沉沉你这话说着就明着是刺激人了啊,七说的多明白,人家对你可是怀着儿子一般的情感,你倒好明着说讨厌!不带这么玩人的啊!
袁七果然抬头,有些惊愰,刚想开口辩解却正对着沈夫人的笑脸,美丽的杏仁眼里满是浓浓的趣味。七便立马明白沈夫人这是故意在和他开玩笑,不由自主的也笑起来。
七的面具早在之前与顾相臣对决的那一晚碎为两半,他的面孔这是当然是毫不遮掩,平时不笑还好,只觉得是个冷冷的俊朗青年,并不觉得十分惊艳。只是此时七笑意盎然,俊朗的脸像是会发光一样炫目。
沈夫人只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像一个她认识的人,但是具体像谁她又说不清楚。但绝对是个她熟悉地人是谁呢?
惨了,沉沉的记忆力也开始向左左助那个级别退化了!唉~
“哎,这就对了,年纪轻轻的,整天没个表情跟个木偶似地有什么意思?”沈夫人把袁七从头看到脚。心中实在是觉得袁七真是老实的可爱!
七要是真是老实的可爱,早化成尘土了,怎么能再温家待了十七年还安好?沉沉,那是对你好不好?
“臣儿要有你三分安生就好了,你要是我儿子该多好。”沈夫人衷心的感慨,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地“哎,对了。”
佩环摇曳,沈夫人转身走到屋角的衣柜,从里面搬出一大堆的书籍,放在案牍上。
“这些都是臣儿的书,他看过就扔,我就都收到了这里。你可以看着解闷。”沈夫人看看外面的天色“时候不早了啊,你暂且住在这里,我明日再来看你。”
沈夫人交代完了就准备走。袁七:“我送您。”袁七送沈夫人出去刚到门口,沈夫人就催他回去,“我的住处前面转个弯就是,你快回去,不用送了。”
沈夫人指着不远处的安康殿,金色的屋翎闪闪发光。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中。
袁七却固执的送她一直回到安康殿外,一直眼看着沈夫人进去后也并不立即离去,颀长的身影在夕阳的斜晖里拉的很长,很长。
袁七又在殿外长了好一会才回去,眼睛一直看着沈夫人离去的方向。
看来沈夫人是一点也记不得他了,他黯然的想,不记得也好,她现在有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生活,好日子。
如果想起了他是谁,只怕这一切都要变成不好了吧,有时候不记得也是一种幸福。
袁七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孤身一人。
天色这时候已经暗了下来,山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黝黑的阴暗在夜晚倒像是鬼影绰绰。
这么月黑风高的顾相臣那个小混球不会来和七干一架?某栗左等右等,七都一路走回了屋子,也不见顾相臣出来冒个泡。
实在郁闷,平时不见他吧,只要找到七,不出一会他必定冒出来,这次倒好,盼了他那么久,这人还不出来!
七已经推开门进了远心居,关上门,便愣愣的站在屋子里,也不知他具体在看什么,说是墙上的那些画吧,也不太像,说不准他什么都没有在看。没有焦距的眼神。
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静谧压抑的就仿佛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胸口,闷的窒息又偏偏不能尽情吸气,只能压抑着节奏深沉的吞吐。
七这个人就是太压抑自己的情感,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把自己当成酿酒的坛子,什么事都塞进坛子里任其发酵,什么时候变了质都不会知晓吧?
相比之下还是比较喜欢小臣臣的性子。和他在一起虽然有很多时候很无语但是很有意思和趣味。让人不自觉的想这才是活着的感觉!
七走到那些沈夫人搬出来的书边上,一本一本的大致翻过看看,大都是些医书之类的。
不过袁七居然还从书堆中找到几本杂书,像某个不知名诗人写的诗集,游子写的游记见闻,还有本《山海经》。
其中有一本书吸引了袁七的视线,厚重纯黑色的封面上干干净净,既没有书名也没有作者,厚厚的一本。
袁七翻开那书,纸质已经泛黄,浓重的岁月味道扑面而来,七却皱起了眉。
从头到尾翻着那些书页,某栗凑到书前,晕,这都是什么东东??密密麻麻的字八爪鱼一样的爬满了纸页,就像一群铺天盖地的蝙蝠在空中盘旋,打架。
这玩意不会是传说中的象形文字吧?可是那么古老的文字不应该刻在甲骨,乌龟壳什么上的么?那时候还没有纸张吧?
可是看着又不大象甲骨文,难道这时候就有密码文字?看这本书还得破译?袁七翻到大概五分之一的时候停了下来。
汗!这是连环画么?怎么还带插图的?
美丽圣洁的女天使背负羽翼,光辉高洁,亚麻色的秀发,像湖一样纯洁的眼睛。正应了那句,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手持一把威风凛凛的长剑和一个红发男子战斗。
那男子只画了个背影,黑色的高筒靴,黑色的披风,整个人就像是从暗夜中走出来的一样。
幽蓝色的光芒从他的长剑中散发出来,只一个背影就变觉得他是桀骜不群,目空一切的人物,浑身散发的那种邪恶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女天使的眼神很是奇怪,虽处于敌对的位置,但她的眼神却带着迷茫和眷恋,真是奇怪的画面!
第三十四章:可爱的小东西
七接着往下翻,到了下面一幅图的时候某栗不禁感慨,这发展也忒狗血,忒迅速,忒猖狂了吧?
只看到红发男子和和女天使一起堕落下冥界,女天使专注而深情的看着他,那男子笑得邪魅霸气,俨然天下霸主!
居然,竟然,更狗血的是那女天使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谁看了那孩子要说不是他们两人的偶跟谁急!
七呆呆地盯着画上的男子,不禁伸出手去,用指腹摩挲着那男子的面容,这动作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这个人像极了白衣鬼!七合上那本古老厚重的书,若有所思。
原来顾相臣居然是冥王哈德斯和一个女天使生下的的混血!
可是他怎么以人类的方式来到绝天谷?当冥界的少主不是更好么?把冥界众神踩在脚下,岂是一个爽字了得!哇哈哈!真是期啊!七就翻了那书的五分之二,哎,那故事还没完呢?怎么给合上了!顾:你还真把它当连环画?还分上下集?
场景转到冥界烈焰之谷,操!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无数顶级的怪物聚集的烈焰之谷吗?不会吧?连条虫都没有!
一只巨大无比的毛毛虫爬过,身体一直一曲的向前爬,连起来就是“一”,“几”,“一”,“几”,仿佛在默默地讽刺偶——
顾相臣随意在走,焰红色的发比流苏还飘逸,雪白绒绒的狐裘在他一身焰红色中分外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