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黎凯烈的下巴,不容质疑和违逆的力量,他不出现在人前也许还有另一个理由,他和黎凯烈一样发现了自己的衰老,他的体重不再下降,但身体上出现的老化症状正在逐渐明显,那是在他和库拉哈交手之后突然加快的。
休息室的灯光很柔和,贴着墨绿色带有米白细点的墙纸,沙发是赭红色的亮色皮革,这浓烈奢华的颜色是黎凯烈的喜好,光线很好,让巫维浅鬓边的白丝看起来就像是黑发的反光,也因为那柔和的光亮,使得眼角的细纹不再那么明显。
黎凯烈的目光专注,那带有侵略性的眼神不像以往那么强烈,反而深藏着许多情绪似的让人难以看清。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没看过吗?”不像看到黎凯烈的这种眼神,巫维浅捏开他的下颚,“你有没有发现你的牙齿长长了?早上刷牙会不会不习惯?”
他像是在开玩笑,但黎凯烈的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巫维浅可以面对暴怒的他,习惯他肆无忌惮的言行,但唯独不想看到这样的黎凯烈,“你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这样下去我会先受不了,这几天我们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已经够了!”黎凯烈站起来,巫维浅放下手,也站了起来,“你想说什么?现在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没用,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就要自己承受结果。”
不管这个结果是什么,是好是坏。
巫维浅的表情就好像清楚的写着这句话,他仔仔细细看了看黎凯烈,“至少你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的迹象,你毕竟和博德手里的那些试验品不同,我相信你会好好的。”
“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允许你变成那个样子。”他说的断然,肯定,锐利的黑眸无法逼视,他走上去,手指在黎凯烈的脸上移动,轻抚,“听见没有,我不允许你变成那个样子……”
低语,他伸出手臂环抱住他,“你就继续做你的色情狂、变态,继续那么自以为是的说那些欠揍的话,惹我生气也好,让我无奈也好,你就是你,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任何改变。”
他说的那么肯定,将那半长的如同海盗般不规矩的头发缠绕在手心里,黎凯烈若有若无的勾了勾嘴角,“你总是能在我达到极限的时候安抚我,亲爱的维,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
随着这句问话,嘴角的笑意变成锋利的弧度,“你为什么只说我,不提你自己?你没想过我在意的不是我自己的事,而是你吗?不,其实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你只是不想提。”
“提了又怎么样,难道能让这一切看起来好点吗?人会衰老是事实,而我只是提早了一点。”这也是没办法,在巫维浅看来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能怪任何人。
“是这样没错,但我们能不能不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假装没事?你要我就这么看着你一天天老去?这太残忍了!维!你不能这么要求我!你也不能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黎凯烈的脸色阴沉。
怎么能看着自己所爱的人老去而无动于衷?他做不到,手臂锁紧了他,巫维浅不得不按住他的肩膀,“先别激动,与其生气,不如想想怎么改变你的现状,至于我,我已经考虑过了,我决定去找薇薇安。”
“什么意思?她能帮助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去搞清楚同化剂的事。”听到他的回答,黎凯烈收敛了脸上的怒意,巫维浅看了他一眼,“不生气了?”
“假如能帮到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这你还不清楚吗?”他只关心什么对巫维浅有利,叹了口气,他摸着他眼角的细纹,目光闪动,“你该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你当年尝试的还不够,也要我一起感受吗?你真残酷,维,因为我对你的爱比你对那些女人深的多,所以我现在的感觉比你当年强烈无数倍,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确实,就如黎凯烈现在所说的,巫维浅能够体会这种感觉,眼睁睁的看着岁月流逝,原本属于自己的,抓在手里的东西也一点点流逝,总有一天会不见。
“别把你自己和她们相提并论,你总不会以为你和她们一样吧。”沉默了一会儿,巫维浅挑他话里的毛病,“你和她们不同。”
黎凯烈很高兴听到这句话,他亲吻他眼角多出来的那几条痕迹,“我当然和她们不同,我比她们更爱你,不管你是永生不死,还是变得白发苍苍,我都不会离开你,要甩掉我可不容易。”
“是啊,我看出来了,不管你是人是兽,对于你看上的猎物你咬住就不会松口。”亲吻落在眼角上,温热潮湿,巫维浅拍着黎凯烈的背,吻他的男人接着就咬了他一口,“这是讽刺还是夸奖?
“当然是夸奖。”理所当然的说,巫维浅被野兽咬住脖子,不得不仰起头,嘴角却是放松的笑意,黎凯烈沿着他的脖子亲吻下去,边啃噬出红印边说,“不管你想见薇薇安的理由是什么,你想去见她就去,反正我会陪你,我们都知道你在衰老,但是就算你只能再活几年甚至几天也没关系,大不了我陪你。”
轻描淡写的话,随性的吐露,就像在说一句情话那么甜蜜,却像枚炸弹在巫维浅心里炸响,“你在说什么蠢话?”他紧紧捏住黎凯烈的肩膀,充满威严的眸子瞪着他。
“你不也说过一样的话,为什么现在那么吃惊?”黎凯烈从他脖子上抬起头,欣赏着那一连串的吻痕,“你在哈希姆当着我的家人的面说你愿意放弃你的骄傲,你还为我放弃了你的永生,现在情况改变了,为什么我就不能说这样的话?”
那傲然挑起的眉,有着不驯服的角度,刺痛了巫维浅的双眼,他抿紧的嘴唇棱角犀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黎凯烈从不是听话的人,他就是这样,总是这样……
“你这个乱来的混蛋,说这些话,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喉结上下颤动着,他按紧黎凯烈的头,双手颤抖,连音调都不稳,扯开自己的衬衣,他袒露那个伤口,在红印下面,那一个细小的抓伤。
在黎凯烈的目光触及,神情有所改变的时候,听见他不在乎的低语,“就算你把我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抓裂也没关系,看着我,看我怎么驯服你,抬头看着,驾驭你的人是谁。”
外面的音乐流淌,休息室里圆形的酒桌被撞了一下,一个男人把另一个男人推倒在圆桌上,那凛冽的音调饱含神情,扯松了领带,俯身下去……
即使正在逐渐衰老又有什么关系,黎凯烈正在变化也没有关系,既然已经准备好放弃各自的骄傲,那现在的每一分钟都不是浪费。
几天后,飞往好莱坞的飞机准时起飞,距离奇迹利欧消失在公众面前已经有一段时间,他最近的神秘行踪引起许多人的关注和好奇,在机场被拍下的照片上了头条,而从他的经济公司得到消息是,他正在为一部电影做准备,将去发过接受秘密特训。
这种说法被接受,而接受特训的回答也被猜测这部电影将是部动作片,就在此行引起广泛关注的时候,黎凯烈和巫维浅已经成功调转公众的注意力,坐上去往另一个国家的飞机。
法国,巴黎。
第42章:巴托里
“我还以为巴托里财团的总部在匈牙利。”翻起衣领,黎凯咧站在巴黎街头,黑色长风衣戴着墨镜的装束在这里一点都不出奇,即使有人回头张望,那也只是因为难得有两个各具特色的男人站在一起。
“女人都喜欢巴黎。”和黎凯烈一起看着面前的标志性建筑,巫维浅压低头上的帽子,“别忘了,薇薇安早就过了喜欢洋娃娃的年纪。”
埃菲尔铁塔所在的第七区,薇薇安在这里有一个家,也可以称作它是“行宫”,毗邻多个国家机构以及使馆,外交部、经济财政部、国防部、教育部、还有工商业部都在这个街区。
“刚下飞机你不累吗?先去休息下,走。”往周围看了看,不打算等回答,黎凯烈拉起巫维浅走向露天咖啡屋。
巴黎这个城市里,好像每个人都是气质出众的艺术家,都想显示出自己的品味与个性,已经入秋,衣着清凉的美女还是随处可见,打扮的无懈可击,犹如T台上的女王,路边的回家音乐家,各种行为艺术的参与者,任何场所都是舞台。
在这里深呼吸一下就能闻到时尚和奢华的气息,巴黎人的浪漫,注重品味和享受,巫维浅脱下手套,喝了口热咖啡,“看起来你很享受这里的气氛。”
“我更喜欢意大利。”招来服务生,要了点威士忌加到杯子里,黎凯烈这才满意的靠在椅背上。
意大利一样浪漫,但他们的浪漫热情狂放,纯粹天然的野兽派,巫维浅了然,低沉的哼笑声让另一个男人邪气的挑眉,“又在想什么?笑我?你是不是在笑我?嗯?”
他捉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凉的温度,黎凯烈的体温很高,更显得手掌里的触感那么冰冷,坚硬,“你就想块冰。”他把他的手捂在掌心里。
“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会负责融化我?”挑起的眼神像是在鄙夷,眼底却有笑,端起黎凯烈面前加了酒精的热咖啡,一口喝下去,热气升腾到脸上。
手指的温度渐渐回升,他摸摸黎凯烈的脸,往账单里夹了法郎,“走吧,看来你没错。”
他抓着黎凯烈的手站起来,两个人穿行在人群里,“还在吗?”他对这里很熟悉,头也不回的问,黎凯烈也看着前方,“还在,有六个人。”
“薇薇安如果想要邀请我,她会自己出现。”已经到了这里,以巴托里财团的影响力,达维拉人的敏锐,被人知道他们到了这里巫维浅不意外,只是不该是那些人。
黎凯烈发现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调降低了,那里面是凝结的寒气。
一下飞机,黎凯烈就发现在他们身后有几个人跟着,他提议休息一下,是为了确认对方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对方身份不明,以巫维浅现在的身体状况,他不得不小心。
像普通旅客,他们继续往前走,走向人少的地方,街道很宽,周围那些雄伟的建筑物别具特色,与另一个街区的香榭丽舍大道稍有不同,哪里遍布时装店与香水屋,热闹繁华,这里却有种萧瑟和奢靡同时存在的矛盾感。
走进一条人较少的路,他们转了个弯,后面的几个人也加快脚步,到了转弯的地方放满速度,慢慢走过去,两个人就站在那里,双方似乎找到了合适的谈话地点,谁也没有移动。
黎凯烈的头发扎成一个短马尾,黑色长风衣穿在身上像从T台走下来,他摘下墨镜,“你们是谁?”简短的问题,那双从墨镜下露出的兽眼没有引起对方的任何关注,那些人没有回答。
巫维浅把双手插进口袋里,“是巴托里,还是达维拉?”
巴托里财团作为一个世界级的大集团许多人都知道,也是达维拉人的保护罩,可以说巴托里财团之所以存在,全都是为了为真正的掌权者达维拉人服务。
达维拉人才是核心,与薇薇安认识多年,巫维浅知道很多事,那几个人听到他这个问题,互相交换了眼色。
有人站出来一步,那是个高瘦的白人,显得异常有礼貌,“请问是维尔特先生吗?”他只问巫维浅,对一旁的黎凯烈视而不见。
兽瞳转动,笑意微冷,这倒确实像薇薇安的做法,会这么明显的表示出对他的不欢迎,也只有那个薇薇安,黎凯烈走上去,“你们如果不确定他是谁,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们?客人上门,主人应该出现接待,薇薇安在哪里?”
薇薇安是巴托里的最高掌权者,她的名字不是那么随便能叫的,瘦高个当下就板下脸孔,“小姐没有时间亲自招待你们,请跟我们走。”
他退开几步,后面开上来一辆黑色轿车,几个人虽然没有亮出武器,但那阵势俨然是不容许他们拒绝的,巫维浅感觉到其中的不友善,端正的脸上多了几丝不悦的痕迹。
“如果不呢?”他的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手里没有武器,但几个人却不能不盯着他的双手,经过训练或者经历过比训练更艰难的环境,很多人身上会有种特别的气质,巫维浅能给人这种压迫感。
黎凯烈站到他身后,秋风吹动衣摆,也吹散他的头发,如同鬃毛的头发披散着,“用不着你出生,让我来。”那双眼睛是属于嗜血者的。
“别太惨,留着命,我还有话要问。”他站到旁边,在旁人看来那是准备看戏的架势。
“先生这是逼我们动手?就算是小姐的客人,你们也太不礼貌了。”本该是来邀请,结果却弄的这么僵,那瘦高个是几个人中间的负责任,他知道这个东方男人很特别,却没想到他的态度这么傲慢。
“请你上车,维尔特先生。”生硬的继续邀请,在他身后的伙伴已经不耐烦了,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东方人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们这样礼貌。
“请你是对你的客气,如果你们想动手,那就来吧!”几个人里有人忍不住轻蔑的笑,现在是六个对两个。
风声,黑影划过,几个人连他的动作都没看清楚,只来得及挡,但是以黎凯烈现在的能力,将这些人在几个呼吸里放倒那是绰绰有余。
动作比风更快,手指比爪更厉,扑向刚才还笑着的人,尖锐的利光,血光,有几个窟窿,在他落地之后开始冒血。
其他几个人都被抓伤,那是类似野兽的抓痕,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只看到那个狂野剽悍的男人扬起嘴角冷哼,“只是这种程度,最好不是达维拉人,否则太让我失望了。”
“不是达维拉人有怎么样?”瘦高个脸色怒红,“我们都姓巴托里!而你,你杀了他!”几个人围着自己的同伴,互相对视,悲愤之中有种异样的神采,像是达成某种共识。
黎凯烈的手指还在滴血,而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看起来是活不了了,他胸口的血洞很深,还没有和薇薇安见面,她的人就死在他们手里。
尽管不是巫维浅动的手,但黎凯烈做的,就和他做的没什么区别,“你又控制不住了?”他看着那个快死的人,他不想情况变成这样。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高兴,黎凯烈从胸前拿出一块手帕,“你就不能确认之后在责备我?我知道你不想和薇薇安闹翻,我也知道她对你来说很重要。”
语声渐冷,擦着手上的血迹,他手里的那块手帕绣有字母W,曾是属于巫维浅的,手帕的原主人听了他的话,看了那个人几眼,伤口在要害附近,及时送医院的话应该有救,他知道是他太心急。
看黎凯烈还眉头紧皱,他把手帕拿过来,“是我说错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过来。”他拉过黎凯烈的手,一边擦着上面的血,对几个巴托里说道,“还想救他就尽快送医院。”他扫了眼地上的人。
但那几个巴托里并不想领情,为首的那个瘦高个冷笑,“你们是小姐请来的客人,但是你们杀了人,这是事实,我们就是人证,你们想这么算了?没那么容易。”
受重伤的倒在地上的人动了动手臂,气若游丝的叫了声“教我”,但瘦高个看都不看他一眼,另外几个人就像没听到,看着巫维浅和黎凯烈的眼神很不友善。
这是怎么回事?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巫维浅停下手,薇薇安手下的人从不会出这种差错,黎凯烈从察觉到他们身上的敌意开始就慢慢收紧了拳头,兴味的目光如同缭绕着火光,只等谁去点燃。
“把这两个凶手抓起来!”导火索出现,瘦高个一句话,五个人围上去,从腰后拔出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