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弄得现在想离也不痛快。”
“你真的是一个……多余的人。”
手指颤了颤,余数其实比谁都明白,父母的感情很有可能在母亲怀上他的时候就变淡了,所以他出生之后才得到了这个名字,所以双亲根本不会真正关心或在乎他,所以父母在每一次的争执之后又是那么痛恨他这个多出来的包袱。
小时候他曾经尝试多做家务,每科取得高分,希望能获得父母的重视与欢心。但不管他怎么努力,那两个人从来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到了后来,余数甚至觉得他们不在意他还是有好处的,因为他很害怕面对双亲看着他时充满抱怨与懊悔的目光,好像这个世界根本容不下一个那么渺小的他。
渐渐的,不断的自我安慰与暗暗鼓励让余数养成了坚韧内向的性格,不管受到多大的刺激,不管遇上再大的困难,他只需要一个角落,静静在那里呆上一会儿就能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努力为自己活下去。
被人忽视的角落俨然成为余数避难与最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当年父母离异都不要他,借口他已经有了很强的独立生活能力,便将他一个人扔在本市,各自和新的爱人组成了家庭。余数在寝室的角落里默默独自抚平创伤,那时询问蹲在角落中久久不愿出来的他,遇上什么烦心事的人正是杜涛。
这让余数觉得,就算没有被任何人期待,但杜涛对他还是非常好的。就像生日那天,杜涛撇下了自己的恋人,匆匆赶回来陪他一样。
“我这样的人啊,每一天都被人预订了,但一年总有那么些时候是完全属于你这个好朋友的。”当时和他吃完外叫的披萨与生日蛋糕,又抱着酒瓶狠喝一气的杜涛是这样说的。
尽管对方承认的仅仅只有友情,但余数听到暗暗喜欢了那么久的男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心情还是异常澎湃激动。
他不知道如何应对杜涛说的话,唯一能做的似乎只能陪着杜涛喝酒。在他们都似乎醉得不轻的时候,余数感到他被这个男人亲亲热热地揽进了怀里。杜涛身上那件衣服很暖和,就像对方发烫的脸庞贴在他面容上的感觉一样。
在惊疑不确定间,余数吃力地昂起头,看见瞬间在眼前放大的俊脸。
那是他和杜涛之间仅有的一次亲吻,发生的原因却仅仅是酒精。
第五章
余数被吻得神智不清,迷迷糊糊地猜想,杜涛有可能是把他认成对方的男友了。他不愿当别人的替代品,更不想趁人之危,但拒绝不了一直暗恋的男人那么用力又深情地吻着他,也无法推开醉得举止狂乱、在那时显得是那么强健有力,好像可以攻破一切的杜涛。
如果有人在那时骂他卑鄙或无耻,余数也会心甘情愿地承认了。就算无法得到杜涛的心,哪怕与这个男人曾经有过一次难忘的甜蜜回忆,他也很想抓住。当然事后,他或许会因为罪恶感永远离开一直喜欢的人,但在那种时候,他们双方似乎都停不下来了。
杜涛的味道透过这件外套袭向他的皮肤与肢体,余数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懵懂青涩地回应,面对男人难得的酒后乱性与神智不清,他能做的似乎只有暂且放开理智,全力配合一次了。
不过最终,杜涛还是在他们袒诚相见,头颈交缠的紧要关头停止了动作,应该是酒精让他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清醒之后的杜涛完全忘了前一晚做过什么,余数自然没有提起。
想到这里,余数禁不住上前,张臂将那件外套拥进了怀里,紧紧抱着。多年前那个夜晚是寒冷的,他从杜涛的这件衣衫与体温中体会到了温暖,瞬间变得火热疯狂;此时此刻明明是夏季的夜晚,然而他的身心却由滚烫陡然变得冰凉。
因为不管他怎么努力付出,这件衣服的主人再也不可能关切地询问他的状况,不会对他微笑,哪怕是并非出自本心,却仍能让人头晕目眩的拥抱,他也得不到了。
失态之下扑过去,紧紧抱住衣柜中挂着的衣物,余数蓦然觉得,他的腿奇怪的发软,身不由己地向下跌倒,扯了一些挂着的衣服下来,好像也弄翻了摆放在衣柜里的另一些东西。
他是在收拾房间还是来搞破坏的?余数苦笑着偏头,发现几件贴身的衣物就静静掉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它们好像也是属于杜涛的东西。
余数闭上眼睛,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睹物思人。奇怪啊,他明明已经决定不再想那个宁愿面对死亡也不愿接受他的男人,可为什么他现在却一直想着杜涛,还莫名奇妙地生出了最不该有的悸动。
和以往想到杜涛时心中涌起的甜蜜与苦涩不同,现在更像是充满了绝望的怀念却又无法干净利落地完全抛下。
沈封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像被什么工具毫不留情地挖掘了出来,余数猝然感到冰冷的身躯恢复了生机与热度。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情,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靠向根本不属于他的领域。
恍恍惚惚中,他觉得杜涛似乎完好无损地又来到了他的身旁,就像22岁生日那一晚。这个男人亲密地拥着他,不顾一切的亲吻、抚摸他,动作和眼神都是狂乱和渴求的,好像对方根本没有意识和理智,只是知道自身需要那样疯狂地去做而已。
杜涛的手掌在他皮肤上面滑行的感觉,杜涛结实的臂膀紧紧箍着他的力度,还有那个从来都自称是他好友的男人,用灼热的嘴唇在他身上肆虐横行,并将腿粗暴插进他的两腿之间的回忆瞬间全都回来了,冲垮了余数压制了多年设下的心防,像缺堤的水那样将处于失神状况中的男人淹没了。
就算是与霍彬最初相遇的那一晚,那个房客对他做得更深入一些,但带给他的冲击与震憾也没有第一次被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亲密对待那么大。
余数想,他大概是快要疯了吧?莫名其妙地,在这种时候想到杜涛,想到死守了那么多年的那一晚,想到了那个男人因酒精用力拥抱他的画面与片断……
如果当时杜涛做到了最后,那他们之间会有怎样的结局?
不!他从来没有想过破坏别人的恋情,但那种让人心跳加快与呼吸急促快要死去的紧张与快乐,还有放弃一切的冲动与期盼,真的让余数无法拒绝。
就像现在,他似乎又回到了被杜涛全力爱抚,和暗恋已久的那个男人热情缠绵的时候。享受那个人在当时只送给他的亲吻,心甘情愿地为喜欢的人张开双腿,允许对方用力捏揉脆弱敏感的性器,好像是一个自虐狂那般满心喜悦的接受,唯一一次的放纵与充满罪恶感的背德偷欢。
“啪!”房间的灯突然被人打开了,余数感到这一声好像将他从天堂召唤去了地狱,他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充满惊慌与羞愧的大叫,扭头看向房门的时候,目光不经意晃过对面的落地镜。
在那里,余数恐慌地看见一个衣冠不整,脸颊晕红,神情非常惊讶的青年男子坐在地面,从对方大大张开的双腿中间看上去,那个人已经勃起的分身上面套着一条被蹂躏得有些发皱的内裤,而他的手却正好握在被硬物撑起的内裤上面……
这样放荡的表情,这样令人作呕的举动,这样少见的淫乱不雅画面……怎么看,镜中的男子都像是一个有恋物癖的变态!
最让余数感到惊异的却是,他觉得那个男子的容貌和他的脸庞是完全一模一样的。难道,他真的因为太想念杜涛而失态到这样堕落的地步吗?
绯红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余数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是应该飞快拿走握住杜涛的贴身衣物自慰的那只手,还是迅速提起裤子,将他不堪入目的可耻形象遮掩?
他只能僵硬地待原地不动,大脑早因害怕与羞愧得无地自容而一片空白,再也无法运转。
第六章
“哦,这才是你真正拒绝我的原因吗?”霍彬的嘴角轻轻抽搐,似乎也对眼前所见感到有些惊讶,不过他随即低声笑着,仍然带着玩世不恭的表情,慢慢走向如同木偶般一动不动坐在地面上,呆滞望向他的男人。
“原来你宁可借用一条内裤达到高潮,也不愿接受我的真心。你是不是有这种特殊的嗜好?”
“不,不是的。我,不是那样的,我……”余数急声解释,但想到刚刚在镜中看到的那副淫乱画面,他的语声不由变小,但很快又醒悟过来,看向不请自入的霍彬,低声哀求,“请你离开。”
“我感到很诧异。现在分明是你在做奇怪的事,你怎么还有底气,义正词严地命令我出去?”霍彬不退反进,他几步走到余数身边,终于让坐在地毯上的男子完全回过神,立刻合拢大腿,抽手按在地面,撑着身体向墙角退缩。
“请你立刻出去!你租的是第一层,这里,这里并不是……”
余数慌乱间想不出连贯的说辞,他只能继续向后一直退。匆忙中,他的目光再溜过对面的镜子,看见里面那个男子狼狈不堪,满脸焦急与羞耻。
他不由自主望向好像带着审判与鄙视神情向他靠过来的霍彬,禁不住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好像他努力隐藏的阴暗面与不可告人的秘密突然被人发现识破,向来隐忍坚强的他在这一刻竟然没有了主张。
“我看你仅仅依靠这条内裤和你的右手是不能得到满足的……不如,让我来帮帮你吧。真是的,眼前明明就有可供发泄的最佳人选,你居然舍近求远?”霍彬的声音听不出是同情还是鄙夷,他行动迅速地俯下身,压住余数侧转的身躯。
“不,不要!你不要靠过来!我求你现在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单独,呆一会儿。”余数被霍彬的行为弄得更慌了,他不愿心里感受到的耻辱扩散到全身,尽力向墙角蜷缩,不忘第一次向别人连声提出恳求。
但是霍彬对他的央求视而不见,这个青年带着一种奇怪的复杂神情,伸手探向余数的腿间,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对方那已经因先前的自慰而变得硬挺发烫的东西。
余数发出一声类似惨叫的低声呻吟,男性的弱点与最脆弱的地方被人用力捏着,他根本无力也不敢挣扎,之前已经高涨到快要发泄出来的欲望更加无法拒绝霍彬手掌的行动,那与依靠自己去获得的快乐完全无法相比。
深深的羞耻与自责涌上余数的心,就如同他此时感受到的快乐与激动那样浓烈。他不明白,刚才为什么突然亢奋,就如同现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能避开霍彬的挑逗一样。
明明,他不愿也没有心情继续做下去,然而在现实中却违心接受了这一切。或者说是,他无力阻止事态的发展,甚至还隐隐享受这种荒唐的乐趣。
难道说,他的本质其实就是这样一个堕落低贱又淫荡可耻的人吗?
在霍彬突然实施的高超技巧抚弄下,余数很快全身轻轻抽搐,在男人的掌中泄了出来。
“看起来,你积了很多啊……以前忍得太辛苦了吧?现在轻松了,刚刚还一口的不情愿。”霍彬慢慢转动手指,将沾到的粘液一点、一点涂在余数似乎软下来的分身上面和大腿四周,他的语气和动作极尽挑逗捉弄之意,“你最好不要口是心非。因为,我比较喜欢不撒谎的美人。瞧,你现在不就是诚实多了吗?”
余数失神地看着霍彬,好像无力推开紧紧压着他的这个青年,对方强健有力的臂膀确实也给他重获自由造成了相当大的难度。更何况,他此刻刚刚才回过神。
片刻之后,余数推开霍彬。这一次,后者没有阻止,意外平静地接受了他的选择。
“请你,出去吧。我现在,真的……不想看见你的脸。”余数轻轻说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声变得有些嘶哑低沉,听在人耳里却似乎反常地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诱惑,仿佛是最高明的挑逗,不是那么明显却极易让听到他说话的人莫名奇妙兴奋。
“你这个人相当很奇怪!你的身体告诉我,你希望我继续,想我把你的身体变得更加火热。但你同时又好像真心在拒绝我。呵呵,难道说,你喜欢自虐,让自己难受,不好过吗?”霍彬看着余数眼中的愤怒,漫不经心地嘻笑着说道。
他没有在意被他压着的这个男子生不生气,因为他知道,对方现在最痛恨与看不起的正是这个人自己。
余数扭头,掩耳盗铃般不去看居高临下正在解读他的霍彬,心里充满了获得快乐之后迅速堆积的浓浓罪恶与自责。
“这些东西,是你朋友的?”突然,霍彬毫无征兆地开口,简短的一句话又让余数好像受到刺激一般飞快抬头望向他。
“你喜欢那个男人……但是最终没有得到他?”
“住口,请你不要再说了。”余数偏回头看向霍彬,打断对方笃定的疑问,他不喜欢被人窥视内心,尤其是眼前这个见到他窘迫丑态,又曾经掌控过他情欲的青年。
余数不愿在霍彬面前裸露出全部的秘密与丑恶,他努力吸了一口气,准备直接动手,将用目光压迫他的青年赶出这个房间。
“你真是傻。为什么要一直忍着?退一万步说,就当对方是直的,就算对方有伴了,哪怕你只是抱着打算向对方传达心意的念头,你都可以大方地向他表明心迹。不管结局如何,你也努力去争取了,以后才不会后悔!”
余数快到嘴边的喝斥不由自主缩在口里,他受不了霍彬眼中突然溢满的同情与怜悯,更加受不了对方的手不知何时在他头侧轻轻安抚,那么温柔的眼神和动作,让体会到关爱与怜惜的余数如在梦中,完全无法置信。
“以后,你不必再忍了。至少在面对我的时候,我请求你,不要一直忍受。不喜欢和喜欢,你都要明确地向我表达出来。因为,我不想在你失去我这个后补之后,又像现在这样后悔,抱着我的衣服缅怀。”霍彬的声音很低却轻易地穿过了余数晕沉沉的大脑,清清楚楚地飘进了他的心里。
嘴唇不自觉颤抖着张了张,余数不知道他在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来回应霍彬。眼前这个男人之前还那么残忍地戏弄他,但现在表现出来的体贴与温柔却让他想放声恸哭。
“那个人不珍惜你……还有我。请你记住,我是真的需要你用那种小心守候每一个小小幸福的目光看着我;我还希望,每一天都能看到你的笑脸,享受你的信任与包容。所以从今以后,你真的不必再忍受下去了,想要什么就直接向我提出来吧。”
霍彬的劝慰仿佛有一股神奇的魔力,驱走了余数心中的羞愧与自责。他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霍彬,好像不敢相信,这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人恳切地对他说出,‘真正需要他’这样的字眼。
他不是一个多余的人吗?他不是那种不管付出多少努力也不能得到一丝关爱的失败者吗?怎么现在有人还说需要他、愿意试着永远陪着他?
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霍彬,余数赫然发现,眼前这张极负攻击力的俊美脸庞慢慢变得模糊,跟着无法辨别,好像正逐渐离他远去。
身体却在同时被一个散发着滚烫热气的宽阔怀抱压住,余数意识渐远之时,依稀听到了霍彬似乎有些惊讶的声音。
“你哭了?”
他哭了吗?余数心中再次一惊,他觉得可能这是霍彬的错觉。
是啊,他怎么可能会哭?记忆里,他从来没有流过眼泪,更加不会因别人的冷漠与不理解,还有困境而落泪示弱。
在当年拿着全优的成绩单给父母,被那两个人冷淡敷衍的时候;在小时候努力学做家务,让忙碌的双亲不操心家里的事,希望得到他们赞扬却总被忽视的时候;在看着同龄人被父母带去游乐场和餐厅共聚天伦之乐的时候;甚至在他一直辛苦照顾暗恋的杜涛,独自承担巨大的压力,最后还吞下对方宁愿自杀也不选择他的苦果之时,他都没有哭泣和绝望。
怎么现在,他却对一句简简单单的宽慰,和算不上承诺的温柔话语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