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竹马卷之郎骑竹马来——碧水梅落

作者:碧水梅落  录入:12-06

岳忠看岳良走了,又看看脸色越加难看的岳骁,摇了摇头,起身对岳纵横和岳夫人打了招呼,也去兵部了。倒是岳兰舒,一直捂着嘴对岳骁笑,她这个傻弟弟,受打击了吧?这也不能怪他们啊,要怪就怪她弟弟傻,离家出走能道熟人家去么?而且还是老熟人的家里?昨儿他才刚进凌府人家就送信过来了,会担心他才怪了!

“哼!”岳骁真是被家人这种冷漠的态度刺激到了,冷哼一声,气呼呼的回自己房间了。

岳夫人和岳兰舒两母女再也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就连岳纵横那张老脸也露出了笑意,这个傻儿子!

岳骁一路摧残着花花草草往自己房间里走,因为火气上头他都没有察觉到家里的下人掩嘴在一旁偷笑。小少爷昨儿闹离家出走,却去了凌小少爷家,俩人多年来不对头是众所周知的,可是那感情却好得很。这一点在大人们看来,是很可爱的。

岳骁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暗道早知道他们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他就在外头流浪几天再回来了!而且,他肚子好饿啊……早知道,就在小弱鸡家里吃了再回来了,而且小弱鸡还会关心他担心他……

想到凌珣,岳骁那不太白的小脸“唰”地一下红了,心里“咚咚咚”的鼓动着,跳地厉害。岳骁苦恼的摸着自己的脸,他是怎么了?病了还是怎么么的?

重阳一过,就是深秋了。岳骁和凌珣百无聊懒地坐在学堂里,一个撑着下巴发呆,一个举着毛笔在宣纸上乱涂乱画。十三岁年纪的孩子,是很难集中精神的,所以当公孙默刚讲完一段转身时,就看到心思各异的两人,精细的眼光闪了闪,嘴角勾起一个极“和善”的微笑。

同样有些走神的朱怀礼恰巧在这个时候回神了,看到公孙默那笑容后一愣,偷偷用手肘顶了顶同桌的凌珣。

凌珣本就在神游太虚,被朱怀礼这么一碰,吓了一大跳,脱口而出道:“怎么了?”

霎时,静逸的课堂变得更加静逸。凌珣终于在诡异的气氛中回神,抬头正好就看见公孙默那慈爱的眼神正盯着他。

凌珣猛地站起来,怯怯地看着公孙默,心虚道:“夫、夫子……”

“呵呵呵。”公孙默走到他面前,和蔼一笑,道:“既然凌珣同学自动自觉的站起来了,那么就由你来解释一下‘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呼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这几句话的意思了。”

凌珣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他知道如果答不出来今天就要留下来扫书院了!现在是深秋,书院的树木花草又多,如果被罚扫整个书院那是很要命的事!

深秋罚做错的学生扫书院,这是公孙默想出来的又一个“酷刑”,至今已经有三个同窗中招了,一个书院扫下来,两只手都要脱臼了。

岳骁一张俊脸严肃,提着笔从自己那张涂鸦里抬头看了凌珣一眼,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看似在同情他,实际上那带笑的眼睛已经深深地出卖了他此刻幸灾乐祸的心情。

似乎知道岳骁在幸灾乐祸,凌珣低下头瞥着眼睛恶狠狠地刮了邻桌的岳骁一眼,随即深呼吸一次,抬起头看着公孙默道:“此句出自《中庸》,是说君子只求就现在所处的地位来做他应该做的事,不希望去做本分以外的事。处在富贵的地位,就做富贵人应该做的事;处在贫贱的地位,就做贫贱时应该做的事;处在夷狄的地位,就做夷狄所应该做的事;处在患难,就做患难时所应该做的事。”

公孙默挑挑眉,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那么,‘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是什么意思?”

凌珣歪着头想了想,才不确定地说:“应该是在告诫我们君子安心在道,乐天知命、知足守分,才能随遇而安,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悠然自得。”

“嗯。”公孙默眯着眼捋了捋胡子,说:“不错,不错。坐下吧。”

凌珣呼了口气,安心坐下。怀礼悄悄对凌珣竖起大拇指,凌珣骄傲的对他抬了抬下巴。

“嘁。”岳骁暗嗤了一身,继续皱着眉头,在那张宣纸的小人像上添了一笔。

“岳骁同学画功有长进啊。”不知何时,公孙默悄无声息地移步到了岳骁面前,低着头正一脸欣慰地看着他的工笔写意图。

“呃——咳咳咳!”岳骁被吓得呛了口口水,咳嗽不止异常狼狈。

安静的学堂瞬间哄笑不止。

毫无疑问的,岳骁成了扫书院的第四位学子。

本来凌珣在怀礼的哄劝下打算留下来帮一帮岳骁的,可是当他看见岳骁那副涂鸦时,便把扫帚一扔,拉着怀礼气呼呼的走了。这种人,真不值得帮,活该他累死!

岳骁走到自己桌位上拿起那副涂鸦,一手拿着扫帚冲着凌珣离开的背影“哈哈”大笑。

雪白的宣纸上,画着一副惟妙惟肖的秋睡图,凌珣正趴在自家大床上,流着口水睡的四仰八叉。

一片秋叶落在岳骁头上,岳骁把画收好在怀里,拿起扫帚在偌大的书院里武的虎虎生风,又荡起更多的落叶,似乎总也没有完的那天。

第十四章:意外

岳骁在自己的院子里耍了一套拳流了一身汗,拿过一旁放着的布巾擦了擦脸。这是他六岁起就被迫养成的习惯,天没亮就得起床,然后扎马半个时辰,再耍一套拳或是舞一套剑,最后才准备上书院去。

一阵寒风呼哨而过卷起了地上的落叶,岳骁有点儿抖,抬头望望天空,今日天色阴沉沉的,风也比往日里强劲了许多。

拢好衣襟,岳骁寻思着今天要穿厚点去书院了,今天可能会下雪呢,毕竟这都入冬了。

临行前,岳纵横交代,今天在学堂必须老老实实认认真真,不许调皮捣蛋欺负同学,特别是不许和凌珣发生任何矛盾!为什么?因为今日惠王要到书院去鼓励学子,为两年后的秋闱鼓励士气!如果今天他敢在书院里在惠王面前捅了篓子闯了祸,那可不是一顿板子可以饶过去的!

岳骁听得嘴角抽了抽,两年后的秋闱……这个惠王还真是闲的没事干!还有他爹那个糊涂老头,不是他想惹凌珣的好吗?一般都是凌珣来挑衅他!不过,被岳纵横耳提面命了大半个时辰,岳骁嘴上还是应着知道了,心里却在想到时候他可不管,要是凌珣敢来犯,就是天王老子他都不给面子!

穿得厚厚实实的岳骁到了书院进了学堂,发现凌珣早就到了。

这两年越发清瘦的凌珣穿的跟个包子似,冬衣穿了一层又一层不说,还披着极厚的白色锦裘。这都还不算,他还窝在怀礼的身边,一边喊冷一边发抖。怀礼好笑地抱着小包子,搓着他冷冰冰的手给他取暖。凌珣体质偏寒,典型的怕冷不怕热,夏天不管多闷多热他都可以穿着整整齐齐的朱子深衣滴汗不出的上课。可惜,一到冬天,凌珣就恨不能天天裹着棉被抱着火炉出门。

岳骁瞟了窝在怀礼身边的凌珣一眼,心里莫名其妙的感觉不爽,非常不爽。眯着眼睛坐到自己的桌位上,解开披风故意在凌珣身边一甩——带出阵阵冷风,凌珣一个激灵抖得更厉害。

岳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披风叠好放在一旁,然后抓起一本书看的悠然自得。

“死岳骁!”凌珣鼓着一口气坐直,恶狠狠地瞪着罪魁祸首,嫩白的右手食指一指,喝道:“无聊幼稚有病!”

要放在平时,凌珣早就二话不说的扑上去和岳骁开打了。可是今天他显然在出门前被自家老头子念叨了一顿惠王要来注意影响什么的,所以没有轻易出手,只能耍耍嘴皮子了。

岳骁挑挑细长微扬的眼角,睨着他凉凉道:“矮子包子傻子。”

“你!”凌珣气的眼前一阵发昏,他就不明白了,岳骁为什么时时刻刻都这么惹人讨厌啊?!

“小珣!”朱怀礼赶紧拉着要发飙的凌珣,在他耳边轻声安抚道:“别气别气,你忘了,今天惠王要来呢。你若是和岳骁闹起来,被公孙夫子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龇着牙的小兽霎时气焰萎顿,耸拉着脑袋坐好。怀礼说的没错,要是在今天闯祸了,没准还会连累了爹爹呢。

岳骁就看不惯凌珣什么都听怀礼的,怀礼一对他温言细语的哄劝,他就偃旗息鼓做乖孩子。怎么就不见他给自己好脸色看看?怎么就不见他哪怕听自己一次?

这时,怀礼偷偷从食盒里捻出一块精致的栗子糕,拉下凌珣的脑袋把糕点塞进了他的嘴里,末了还拍了拍他的背对他微笑着说了一句“别气了”。凌珣鼓着塞地满满的嘴,心满意足的对怀礼点点头。

这一切,都被岳骁收尽眼底,俩人那灿烂的笑容更是刺眼。心底微微一刺,只觉得又酸又痛,这小崽子从来就没对他这么笑过!

从鼻子里泄出一声冷哼,岳骁撑着下巴,用小且清晰的声音不屑道:“胆、小、鬼!”

“嗯——咳咳咳!”把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凌珣一个岔气,呛得直咳嗽。怀礼忙拍着凌珣的背给他顺气,一边疑惑地瞟了岳骁一眼,岳骁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挑衅凌珣?

凌珣好不容易把点心咽下去,甩开怀礼拉着他的手,跳起来冲着岳骁就是一扑!

“小珣!”朱怀礼又惊又怕地站起来,想上前去把凌珣拉回来,可看他那狠劲又不敢,真能看着干着急。

学堂里的同学都是看热闹般看着俩人演出,没有起哄或是劝架,就这么幸灾乐祸的笑看着。今日惠王来巡视学院,要是被他看到了这一幕,没准这俩人就被剔除了考生资格呢!

岳骁也被吓了一跳,他真没想到凌珣会扑上前!赶紧伸手把人稳住,可惜骑在他身上的凌珣拳头已经挥向了他。

幸好岳骁习武多年又时常在军队里混,反应能力是一等一的强,在凌珣挥拳的时候已经腾出手牢牢钳住了他的两只爪子,虽说嘴角还是被打了一下,可那力度无异于挠痒痒,岳骁根本不在乎!

凌珣一下子就被制住了,心里头的火气更甚,更多的是不知名的委屈,岳骁为什么老和他过不去?他都不跟他计较了还这样!越想越气的凌珣如同一只不要命的小野兽,手动不了就用脚踹,用牙咬!

岳骁不敢真的伤了凌珣,可对他那野蛮的打法又无可奈何,只好左闪右闪的躲开他的利齿。

凌珣踢又踢不到,咬又咬不着,一双圆圆的大眼霎时变得通红,眼里已经有了水汽在转,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委屈的。岳骁抬头就对上这对眼睛,一时间愣在了那里。凌珣等的就是这个一愣神的机会,猛地低头咬住了岳骁的脖子。岳骁吃痛,赶紧回神,抓着凌珣的手一个翻身把人压在了自己身下。

“你属狗的?!”岳骁无奈地看着身下的凌珣,凌珣喘着粗气瞪着岳骁吼道:“你混蛋!”

岳骁皱皱眉,刚要说什么就被怀礼拍了一把。

“夫子来了!你这次把小珣害惨了!”怀礼连忙分开俩人,责怪地看着岳骁低声道。

公孙默本就想在惠王来之前给廪生们讲一讲该注意的礼仪事项,可没想到那两个从不让人省心的小兔崽子会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惹事。

走进课堂,公孙默冷冷地打量着衣衫有些凌乱的俩人。岳骁和凌珣垂着头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朱怀礼上前,对着公孙默一揖,解释道:“夫子,这事是个误会,他们——”

朱怀礼话还没说完,就被公孙默打断了。

“诸生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公孙默沉着脸道,众人作鸟兽散,满意的回到自己位置上。虽然等来的不是惠王,可是公孙默也一样,他绝对会狠狠的把人整到哭都不敢哭!

怀礼还踌躇着,看看凌珣和岳骁,又看看公孙默,还想求情。公孙默看出了他的意图,转身对他说:“怀礼,你是世子,等会给同学讲一讲该注意的礼仪,一切都按照宫里的那套来,切不可怠慢了惠王。”

朱怀礼一怔,随即点点头,道:“学生明白。”

“嗯。”公孙默捻着胡子,又对凌珣和岳骁道:“你们俩跟我来。”

就算岳骁和凌珣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得跟着公孙默走。

公孙默最在最前边,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捻着长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凌珣和岳骁没有了刚才的气焰,垂头丧气地跟在他后面。朱怀礼担心地目送他们离开,暗自希望公孙默下手千万不要太重。

公孙默一路未停,一直走到藏书阁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低着头的岳骁和凌珣,轻轻叹了口气,道:“对今日之事,夫子不会对你们多说些什么。这么多年来夫子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你们的秉性如何夫子很清楚。今天你们在课堂闹事,有多少人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孩子,旧年一过你们就十四了,已经不是稚儿的年龄了,以后做事情切记三思而后行。如果你们还是这么不懂得谨言慎行,将来到了官场怎可能安然无恙的走下去?”

岳骁凌珣均是一震,面面相觑,沉默了。

“今日夫子的话你们要记着。”公孙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俩人的肩,又说:“今天你们就不用去学堂了,把藏书阁里的书整理好,清理杂物,算作惩罚吧。”说罢,将一把钥匙交给了凌珣,徐徐而去。

凌珣拿着钥匙,与岳骁目送公孙默离开,然后相互看了一眼,凌珣拿着钥匙去开门了。

传说中书院的藏书阁汇集天下所有书籍,哪一系类型的书都有,还珍藏了许多珍贵的孤本、残本,甚至还有禁书,媲美皇家的藏书库,素有“天下书阁”之美誉。而藏书阁从建院至今从来都不许他人随意进入的,即使是书院里的夫子,也要经过院长的批准,再由公孙默手里得到钥匙才能进入。

今天公孙默把钥匙交给了岳骁和凌珣,虽说是以惩罚为名整理藏书阁,却足以证明他是有多么看重这两人。

藏书阁一打开,一股陈旧的味道直冲鼻子,呛得俩人咳嗽不止。

岳骁一边用手扇着浮起的尘埃一边打量着偌大的藏书阁,道:“这里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今天天气阴沉,显得藏书阁更加幽深神秘。

凌珣捂着鼻子嘴巴,赞同的点头。这里的朱红书架都刻着古朴且精致的纹饰,不是现下时兴的那种华丽夸张的雕刻。

凌珣上前细细看着其中一个书架,惊呼:“这书架可是宋朝的东西!几百年前的古董啊,看不出咱书院这么有钱!”

岳骁也吃惊不小,整个藏书阁可是有三层呢,每层都比他们的课堂还要大,这三层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书架可是有几百个呢!

岳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就怕自己的呼吸重了,这些几百年前的东西忽然“哗啦”一下就都碎了。

“我们,真的要整理这些古物?”岳骁惴惴不安的问,他向来大手大脚,怎么伺候得起这些看似结实实际脆弱的东西。

“我们是来整理书籍不是来整理书架的!”凌珣把钥匙收好,解下锦裘对岳骁说,眼里满是鄙视,真是个大老粗!说完看着大大的书阁,把锦裘叠好放在一处相对干净的书案上,又埋怨道:“都是你!害的我也要在这里做苦力!”

“嘁。”岳骁睨着凌珣,冷冷道:“是谁先动的手?”

“是你先挑衅我的!”凌珣一扬头,气势汹汹的说。

“是你自己小气经不起激!”岳骁高了凌珣整整一个头,那种俯视的态度让凌珣更是气不打一处处。

眼看着一场斗殴又要开始,一阵冷风灌了进来,俩人打了个寒颤,同时熄了火。一人一边把大门关上,默不作声地撸起袖子拿过杂物架上的鸡毛掸子走向书阁的最深处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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