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先生——山魈青大

两人会心一笑。

连续三周都在了解一个人的厌恶喜好。但只是大的方面，更具体的东西需要诺德工作后自己捉摸。

第四周，昆特打电话给诺德，让他立刻到萨维尔街取定制的服装，订单号码会发到他的手机上，然后送到卡尔比那街的那家酒店。卡尔比那街上有一家不说名字但大家都知道的酒店，是朋克圣地。

诺德立刻驱车前往。

第六章

在路上，他推测亚德里恩也许在酒店通宵玩乐之后要出席盛大的活动。

是三件套双排扣轻质羊毛西装，亮银色。诺德小心翼翼地把它挂在车内的衣钩上。

大约40分钟后，诺德抵达酒店门口。昆特已经等在停车场入口处，他迅速取过衣服，快步进入电梯，没来得及交谈。

诺德不知道是该等着还是回去。索性打开音响听歌。

过了一会儿，停车场开始热闹起来。有许多记者。

是有什么大新闻吗？

诺德下意识觉得与亚德里恩有关。但是迟迟不见人来。

手机铃声响起。昆特打来的，他口气很焦急，诺德，你还在酒店吗？

嗯。诺德回答。需要我把车开到哪里？

酒店后面有一个出口，你知道吗？

知道，我马上去。

5分钟后，亚德里恩坐在诺德的车的后座。

算是老友见面吗？诺德心里其实很不安，但还是决定率先开口道，好久不见。

亚德里恩没有回答。他抿着唇角让昆特整理发型。就像赌气的小孩子，诺德心想，但他比小男孩更难对付。

昆趁陈亚德里恩不注意的时候，瞄一眼诺德，他被这两个人之间的奇快气氛弄得很紧张，又有点好奇。

送到HarveyNichols门口，诺德问道，需要等在这儿吗？

亚德里恩径直推门下车。昆特小小声问，你和BOSS有什么——看他的表情，估计想到的是什么“两男争一女”的狗血情节。

只是误会。诺德连忙解释，接着又问了一遍，需要我等在这里吗？

昆特苦笑，记者太多，我们的车号都记录在案了，等一会儿再麻烦你送BOSS回去吧。

诺德颔首。

没等多长时间，亚德里恩在保镖的簇拥下上了车。

昆特呢？诺德问。

我们可以走了。亚德里恩不耐烦的回答道，他还有事，你一直往前开。

诺德一拐方向盘上了路。

他从后视镜里观察亚德里恩。也许是这几年的烦心事很多，他的发际线稍有后移，但不影响观感。身材没有走样，更加强壮，肌肉轮廓明显比几年前硬。

小报记者多次暗示他的双性恋身份，声称虽然亚德里恩从不回应，但做贼心虚，这几年锻炼健身从不懈怠，想摆脱年轻时的“娇弱”形象，欲盖弥彰。

车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红灯。

诺德又看了一眼，两人正好视线交汇。

要说什么？亚德里恩低头看了看手机，貌似不经心地问道。

诺德斟酌字句道，几年前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什么事？亚德里恩从手机上抬头，眼光灼灼的看着他。

就是那个泄露你行踪的事。诺德解释，我去了巴黎，不知道后来会进展到那一步。

绿灯啦。亚德里恩催促道。但看他的表情，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僵。

诺德放松心情，发动车子。

两人没有再交谈。依照亚德里恩偶尔几个字，比如“左”“右”“超过去”，他们逐渐离开市中心。

伦敦周边有许多高级住宅区。诺德听说过亚德里恩在切尔西附近有房产，但因为种种原因，他并没有去过。

车停在道旁。

亚德里恩打开车门下去。

诺德也下车，总要道别。

进来吧。亚德里恩打开一扇铁门，扭头甩下这句话，一派洒脱不羁，似乎诺德来不来都行。

诺德只好锁了车进去，随手关门。

开车回家的路上，诺德仍然认为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亚德里恩邀请他去家里，他似乎没有跟阿芙拉一起住。明显还是单身汉的环境。随手乱丢的杂志、衣服、红酒瓶。

他们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每人占据沙发一角。亚德里恩随手开了瓶酒，问道，喝吗？

要开车。诺德老老实实地回答。

亚德里恩完全放松躺倒在沙发上，歪歪斜斜的坐姿一点不像媒体面前的正襟危坐。

我们多久没见了？亚德里恩开口问道。

两年多，快三年了。诺德认真算了算，没想到时间过去这么久了。

饿了，做饭吃吧。亚德里恩突然笑开道，我记得你的意大利面好吃。

厨房里的食材挺多的。

诺德决定做意面和咖喱汤。亚德里恩帮忙把鸡肉洋葱切成丁。

锅子热好，放入奶油，炒过的洋葱和鸡肉，稍微热一下，再加面粉和咖喱粉炒匀。本来要加鸡汤，诺德用了清水。撒上豌豆仁，煮30来分钟。

分成两份。诺德又叫了一份中国餐厅的米饭。他总觉得英国式的米饭太硬，印度的又太软。唐人街上有一家中餐馆近来常吃，米饭软硬适中。看到一家报纸很感慨地说：英国人已经不吃英国饭了。

刚来英国的时候，最不习惯的就是英国的饮食。有“英国国菜”之称的烤牛肉配约克郡布丁，在诺德看来，虽然牛肉软嫩可口，但久吃对健康无益。

他们坐在客厅沙发上，一人一个盘子，边吃边聊。

诺德明显感觉到亚德里恩的变化。

一场失败的筋疲力尽的婚姻，异乡没有起色的电影事业，小报记者对他无休无止的围堵和负面新闻……也许都是造成他不复当年的原因。

那个带有一点阴郁痞气开朗的青年已经初老。他喝酒没节制，与许多小明星交往，身材逐渐走样。与媒体的关系也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糟糕。他很疲惫。跟诺德说话的时候，不时走神，盯着某一处发呆。

记得那时关系好的时候，亚德里恩几次到诺德租住的公寓，蹭吃蹭喝。曾聊到年轻时的志向。突如其来的出名走红，带给年轻人大量的财富和关注，但也完全摧毁了他对未来的计划。他的父母定居法国，对他的事业忧心多过赞赏，更提不上什么“出谋划策”。他自己性格强硬，撞的头破血流。

他们又聊起难得的几次没有狗仔追随的旅行，也聊到最后都没有结果的感情。桑蒂攀上才俊，在家做全职太太。赫莉最近几年嚷嚷这要出书，把他们的夫妻生活“完全披露”。

这个世界能像给孩子制造布娃娃一样给粉丝制造明星。可是，大众口味多变，每个明星都要面临能否持久的问题。

第七章

完全开始助理的生活，诺德才知道自己对困难的估计还是小了。

虽然他年龄大，跟BOSS有熟人的关系，但这些都成为他融入助理生活的阻碍。开始时，明面上相处还好。几次试探知道诺德不会跟亚德里恩嚼舌头之后，几位助理对他多方挑剔刁难。

每次去取服装、开车、监视记者动态、杂志拍照前期沟通、预定机票、租车、叫外卖……都是没技术含量但耗费体力不讨好的工作。诺德一一耐心做到完美。

他没告诉BOSS，偶尔一起吃饭，也是夸助理们对他帮助颇多。亚德里恩不是不知道他的处境，但多年相处的助理，总不能为了诺德一个人撕破脸。

昆特没有刁难他但也没有施以援手。

他拿出自己当年在商学院学习的劲头，时刻把握机会。会烹饪，偶尔显露的厨艺让几个吃够盒饭的助理大呼过瘾。昆特出面请他多做些，还拿出大家凑的钱。诺德答应帮忙，但没有收钱。他试着做一些西班牙式小吃Tapa，简言之就是面包夹馅料。街上任意一家面包房新出炉的小面包，加上诺德自己配置的各种馅料，甜辣香酸麻，口味很多。淋上橄榄油，撒上蛋黄层。解馋充饥。

资历最久的那个男助理费奇，某一天开口：做得不错。诺德知道，这一关算是通过了。

亚德里恩的服装更换十分频繁，在他家里有两间大房，里面堆满过季的衣服。诺德买了一架最新的缝纫机和一些小饰品，开始DIY。阿芙拉听说他“出山”，也来凑一份，把自己的衣服交给他做些改变。

他的工作卓有成效。

阿芙拉和亚德里恩被某时尚杂志评为“最佳街拍情侣”。自谈恋爱后一向淑女风示人的阿芙拉难得中性了一把：工装背心、海水蓝的藤编帽、黑色legging。最有趣的是她的帽子上Q版的亚德里恩脸谱。

亚德里恩丝质怀旧宽松裤、及踝皮靴、跟女友背心同色的T恤。T恤上着一个大大的箭头指向女友：→。

两人一路谈笑风生，被记者跟拍也笑容不减。

服装搭配个性鲜明，难得的是两个人脸上的笑容，浓情蜜意，加分不少。

这个杂志，算是街头风向标。诺德安排记者抓拍。事先跟亚德里恩和阿芙拉沟通。大BOSS有些反感，阿芙拉无所谓。

诺德下了最终决定。他跟一位在该杂志混日子的摄影记者加尔联系，邀请他出山拍摄。极度的大材小用。加尔此前曾在地理杂志做过记者，技术性的东西自然超过其他小报记者许多。如今虽然落魄，但拍出来的照片很有味道。诺德给了一个业内算是高的薪金。

最后皆大欢喜。

诺德的车技和道路安排在躲避记者时发挥了很大用处。每次轮到他安排路线，路况、记者、天气都可以。几次下来，亚德里恩索性把路线安排交给他一手打理。

诺德做过经纪人，手头有一些关系。亚德里恩几次起争端冲突，助理们不好上前，诺德开口调解也很有效。尤其在应对女性方面，更是把人哄得心花怒放。

法国时尚杂志CitizenK的主管兼首席记者——卡萝，一向以“时尚女魔头”出名。为人敢说敢言，气场十足。

服装是从巴黎秀场直接空运来的，亚德里恩身量比专业模特要低，肩膀也窄，穿起来不合适。费奇与杂志方面协调，要求对衣服做些调整。卡萝拒绝，并宣称：原样来原样回，穿不上只怪他身材走样。

幸好亚德里恩不在，否则一听这话肯定会离场不拍。

费奇软语硬话轮番上阵，卡萝就不松口。

诺德看出门道。本来，杂志拍摄前就已经把亚德里恩的身量信息发送过去。现在服装方面出了差错，估计是卡萝失误又不好改正，就索性把话说死让诺德他们知难而退，然后回法国后把错都推到亚德里恩身上。

诺德使了一个手势把费奇叫到一旁，告诉他可以这么办。

费奇一脸严肃跟卡萝谈判：如果你做不了主，我可以打给帕特里克，问他该怎么处理。

帕特里克·冯·索朗玛索，法国时尚公司总裁，旗下拥有好几份时尚杂志，包括CitizenK。

卡萝嘴硬：索朗玛索先生一向不管这些小事。

费奇笑道：帕特里克不管，K听到就好了。他高声喊：诺德，K最近怎么样？

K的情人，就是帕特里克。

K的好友，数年来得到他承认的，只有诺德。这是法国时尚界公认的。但近几年，K处于“半隐居”状态。诺德变化较大，比之当年的青春帅哥，如今已经是大叔级别，卡萝竟一时没认出来。

卡萝笑着跟诺德打招呼，又似嗔似怒地抱怨：你在这里也不告诉我一声。仿佛她的刁难都是诺德的错。

诺德亦笑着回答：最近不如意，不想被老朋友看到。

卡萝重新安排服装，拍摄工作如期结束。诺德经此一役，彻底站稳脚跟。

而那一版的照片出来，又被转回英国杂志刊登。

似乎在时尚界，最有发言权的还是法国人。英国媒体发现，被他们斥为“中年发福”的亚德里恩在法国大出风头。他们无法质疑法国媒体的时尚眼光，只好酸溜溜地说“估计是外交策略”。但有一部分英国媒体重新对亚德里恩开放。

一举多得。诺德打电话给K，多谢他的安排。

K酸溜溜的语气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到：卡萝说要你请吃饭，她这次友情出演报酬不低，帕特要升她一级工资。你这么做，值得吗？

诺德苦笑：值不值得，看最后结果如何吧。

K终究心软，问他还要不要帮忙：亚德里恩把英国都得罪了，这么难做，不如劝他来法国，我还能多帮一点忙。

不必了。我觉得他的机会还是在好莱坞。

K不置可否，最后只好说：不行你就回来。我看帕特的弟弟不错，挺适合你的。

诺德对损友的眼光早就有所领略，当下提高警惕：不用了。

第八章

诺德仔细分析了亚德里恩的现况。

最大的麻烦是亚德里恩出现颓势的事业。他出演的电影，大都扮演风流男子或大众情人。演出中规中矩，对大荧幕并无留恋。阿芙拉年轻爱玩。他们去酒吧彻夜通宵。第二天出席活动，用完一盒粉饼，还是遮不住憔悴的脸色。

娱乐圈，没有谁会等着谁改变。每年进入这个行业的年轻人数以万计。亚德里恩的许多一线品牌的代言都没得到续约。

跟他同期的男艺人很多改走“酷爸”路线。亚德里恩没有孩子，接受采访时甚至直言“孩子麻烦”，让大众对他产生“讨厌孩子”的观感。

他也在做一些慈善，但大多是出席活动应付场面。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

亚德里恩的历任经纪人多是大咖。他的要求高变化快，每个经济人都不能坚持很久，每一任在离开后都不说他的好话。亚德里恩可以说是自己在打理事业。他在演戏上的聪明才智，没能在人

情往来中得到妥善发挥。一团糟。

但现在必须改变了。

诺德在某一次两人喝酒时开口：我有一个计划书，针对你的事业的规划，看一看吧。

他想，可以从这里开始，从这一刻起把亚德里恩当做我的事业来做。

做喜欢的事，为喜欢的人做事，最后成为他喜欢的人。

第九章

应该说，第一次见到诺德的时候，亚德里恩直觉，又是一个被桑蒂欺骗的男人。

他对桑蒂的印象很恶劣。她在知道赫莉与他交往后，每次有些大场合的聚会一定会到。满场飞，像只花蝴蝶。赫莉同流合污，只瞒着诺德一人。

诺德身高超过190，看起来成熟稳重，居家好男人。桑蒂姐妹把他当做备胎。如果搭上富豪才俊，立刻可以甩掉。如果没有，诺德也够好。

亚德里恩对此持保留意见，但从没揭穿，没告诉诺德。

接触久了，才知道诺德的好。不浮躁，踏实，干劲儿十足。他们一起旅游、吃饭、聚会。诺德细致贴心。吃的喝的，过了两次就能摸准一个人的喜好。所以后来次次见面，亚德里恩都不需要开口，就能品尝到最喜欢的口味。

他心里暗叫可惜。但别人的事情，或许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总不好开口。

后来一起结伴旅游，两个人露营。才知道原来诺德曾经是模特。如今一点也看不出来。亚德里恩认识一些模特的朋友。男的难免浮夸，女的妩媚入骨。玩玩还可以，只能当酒肉朋友。诺德没有那些习气，为人端正。

亚德里恩觉得，如果放到十几年前，他还是学生的时候，父母一定千万个愿意让诺德跟他一起玩，因为不用担心走到弯路上。

他们聊得也不深。偶尔兴致来了，说一些自己当年的事情，但都是成年人，不会追问，也不会尴尬。

有时候，嘴馋了，亚德里恩就去找诺德蹭蹭吃喝。小酒小菜。

诺德终于和桑蒂分手，亚德里恩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纠结了。

而那个傻大个，居然担心没有桑蒂会不能再做朋友！亚德里恩好气又好笑。相比之下，谁都会选择诺德，而不是那个愈发拜金的女人吧。

赫莉也爱钱，爱花钱。可那些钱对比亚德里恩的身价，还是小钱。

如果我拍戏或者绯闻，最起码能用钱哄回赫莉。有时候，亚德里恩会这样想。

他错了。

一开始的婚礼，赫莉就不满秘密举行的方式。她想要的是盛大的仪式，而不是法国乡村的葡萄园；空运来的高级定制婚纱，而不是母亲曾穿过的老式婚纱；大量的媒体，昂贵的食物酒水，而不是亲朋好友的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