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穴猛烈的跳动:“看来还是算了吧,我不擅长照顾人。我……我走了!这儿有你就够了。”
把毛巾大力的往猫儿姐手里一塞,我转身往外走。
“唉,你!”
“嘿!兽医,秦哲他……”
撞上刚好走进来的小赛姐的手臂。
“不好意思!”
“他怎么走了?”
我想不起自己留下来的理由。
池子里空荡荡的,热度非凡的温泉水让毛孔尽情舒展。
『你居然还能优哉游哉的泡温泉?』
看见吴豪西走进来的那一刻我以为他会这样说。
结果,他倒是一声不吭,连招呼也懒得和我打。大大方方的下了水和我一起泡。
我咂咂嘴,也不作声,在水下按揉扭伤的脚腕。
他来后,我又泡了半小时。再泡下去肯定会晕倒在这里吧?我起身,准备离开。他却在这时开口。
“脚好些了?”
“嗯,没什么大碍。”
“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微微一愣,跨出温泉池:“我也不想这样。”
要问他炼狱岛的事吗?算了,已经没必要了。谁能辩出真假呢?
我不知道小光的真名叫什么。确切的说来,是我想不起来了。
他的名字只被提起过一次。我觉得拗口,第一次见面之后就叫他小光了。
“啊,他没有头发!”
“嘘,那是因为化疗掉光了。”
“化疗是什么?是一种吃了就会掉头发的东西吗?”
“……”颜父默。
“嘿嘿,光头。我就叫你小光好了!”看着病床上的人,我故意用欢快的语气说道。
“小孩,你很不懂礼貌哎。”那人笑了一下,面带疲倦。
“什么不懂礼貌啊!这是事实好吧!”我双手环抱——这是我最近喜欢的动作之一。
“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粗鲁的女孩子呢。”笑意变浓。
“什么女孩子?我……”
“难不成你是男孩子?穿公主裙、扎羊角辫?”
“啊?”啊!!!颜千叶这个混蛋!我要杀了她!
昏睡之中被带来这里,清醒过来不久的我经他一提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了一件粉色公主裙的事实。
与其承认自己是男孩被这个好看的光头哥哥奚落,还不如骗他我是女孩来的聪明。
当时的我明显不晓得‘纸包不住火’这项真理。开口就是。
“你不知道最近流行野蛮女生啊!我粗鲁一点有什么不对?”
“对,对对对对。我错了好吧。”小光吸了口气,“你叫什么?”
“我……”这个,要不要说真名呢?
“小光你一定要记住哦,我叫颜千橙,那个……橙子的橙。”
“是,吗?”他语带疑问。
“当然!”我一脸圣女像,“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可爱吗?”
“那,小橙。我可以咬你一口吗?”
“唉?”
“我最喜欢吃橙子了!”一脸期待?
“……”
“怎么没反应啊?呆掉了?”
几分钟前……
“千诚啊,里面那个哥哥得了白血病。”
“白血病?”在电视里面看到过呢。
“痊愈的可能性很小,现在只能靠药物和化疗维持生命。”爸爸捏住我的肩,“化疗的时候,全身会像被针扎那样痛苦。”
“唔。”怪不得头发会掉光,“他好可怜啊!”
“就是说啊。”爸爸摸摸我的头,“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和他说话解闷,带他散步,逗他开心的话。他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真的?”
“嗯!千诚你愿意去陪他吗?”
“唔……好吧。”虽然我有点怕生的说。
“千诚真乖!爸爸最喜欢你这点了。不过……你要记住哦。千万不要做让他不开心的事哦。”
“哦?”
“因为啊,他在这世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现在……
“喂,你到底给不给我咬啊?”苍白的脸上泛着病色的红晕,漂亮的眼睛其实有了黑眼圈。
这个人,活的时间已经不长了啊。
第六十话:独家记忆
算了,牺牲一下吧!
我把手伸到他面前:“咬吧!”
“唉?真的?”
“不咬的话我反悔啦。”
“不是,为什么不是脸?”小光盯着我,一本正经的说,“我想咬你的脸。”
“什么?”
呆住,半晌:“女孩子的脸是可以随随便便给你咬的吗?”
“你的意思是,男孩就可以咯?”面上浮起带着深意的笑容。
“唉?”
“你看你,下面带把,怎么说自己是女孩?”
“可恶!!!不理你了!”色魔!居然摸人家的小弟弟!不良少年!
“给我咬一口啊。”
你有见过这么无赖的白血病病人吗?很负责的告诉你,小光就是。至少一开始我是这么认为的。
自那天咬我未遂后,我来看他都是只字不言。
想想我和秦哲会冷战也全是拜小光所赐……早期教育的好。
直到有一天,他听我妈说。带我来两个人话都不说不起任何作用,以后还是不带我来的时候。他没忍住,终于说了句我梦寐已久的话。
“我不想咬你了。”
虽然‘不想’听起来有些刺耳。但毕竟效果是一样的,我也乐得是他先低头。也就没多管什么,笑眯眯的给他削了个苹果。
“你就那么讨厌被我咬一口啊?”
“你别管!你不咬我就一切好说。”咬我的脸?想想就别扭。
他撇撇嘴,老佛爷一样张口吃我切成小块用牙签穿好的苹果。那模样看得我心里乐滋滋的。
这时候,导火索小旦出现了。她替我带来了我忘拿的CD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习惯性的和我拥抱了三秒,还用脸蛋挨了挨我的。
“我也要。”
“唉?”二人看向病床上淡定的病患,“要什么?”
“我也要亲。”
“哇!千诚,你这么和这种无礼的人待在一起啊?”
“……”我没吭声。他想亲小旦?
这个人怎么这样讨厌啊!一会儿说要亲……额,咬我的脸。现在居然说要亲小旦?!
“不行!”
“为什么?她都可以。”
说我?“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啊!”
“那我呢?我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脸上是不愉快的神色。
“但你不是小旦的朋友啊。”
“为什么我要是她的朋友才可以?”
“唉?你这个人太不讲道理了吧!”
“我?不讲道理?”小光的脸一下变黑,“我知道了……你们出去。”
“……”叫我出去?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
“小旦,不好意思啊。小光这个人其实不是一直都这样的。”或许吧,希望小旦对他的印象不会太坏。
“是吗?我还是觉得你得离他远点。”
“为什么?”
“我不放心你和他同处一室。”
“……”小旦,你少瞧不起我了!我颜千诚堂堂小男子汉,害怕被他一白血病患者欺负了不成?
此事就这样作罢,因为我在进去后他也没再提亲小旦的事,而是在那里做无事状听cd。
听着听着还分给我一个耳塞,然后嘴里开始哼哼: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别说,十一岁少年的声音没什么磁性,但听起来还是说不出的干净好听。
“小孩,你怎么喜欢听这样的歌?”
“喜欢就是喜欢,哪来那么多理由?还有,你不是小孩啊?”
那时小光这样问我确实太难为我了。
我一个九岁的男孩,哪里会像他这个参加过炼狱岛训练的怪胎知道那么多?
不过,小光的确有超过他真实年龄的特质。不光是从我撬出来经历里面知道,更多的是我自己对他的感觉,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小光真的会死吗?一想到这个,连蚊子飞到我胳膊上也会让它吸上一口才挥手赶走。
“妈妈,小光真的会死吗?”
“这个,或许吧。”
“我听说做骨髓移植手术就能治好,那我的骨髓……”
“小笨蛋,你又不是小光的亲属……”
“阿卿!”妈妈瞪爸爸一眼。
“哦,对不起,莲。”爸爸脸上满是歉意,可我不知道爸爸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用。”妈妈脸色稍霁,看向我,“千诚,你只要好好陪他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就好了,那个孩子他,一直很孤独。”
“我会的。”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个了吗?
小光你别死好吗?我,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喜欢你。
“然后呢?那个和老师在课堂上差点打起来的学生最后怎么处置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呵。”我别扭的摸摸自己的脑袋。
“是吗?”小光不在意的说,他最近脸色越来越差了。
“也别总说我的事啊!小光,讲讲你吧!”
“讲我?”
“嗯!”刚才终于把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了!
“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那些都只是皮毛!我想,我想知道更多。”我想知道所有关于小光的事。
就算哪天他真的不在了,我也能籍由这些事记住他。
“真说不过你。”小光无奈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小光最好了!”我笑笑,说,“第一次谈恋爱是什么时候?”
“没有。”
“怎么会!那第一个喜欢的女生?”
“没有。”
“你,你糊弄我!”
“没有。”
“问你这也没有那也没有,还说没有?”我皱眉,“我才不信呢!你都十一岁了,恋爱没谈过可以理解,但是说没有喜欢的人,我不相信。”
“喜欢的人?我有啊。”小光笑。
“你看你现在有说有了,刚才还说没有!”
“你最先问的是喜欢的女生啊。”小光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装傻!“卑鄙!你想说‘我喜欢的人是爸爸妈妈’吧?”
“才不是。”
“那好,是谁?”不是?那会是谁?
却见他脸上浮起红晕。
“是,是你。”
“你今天不去了?”
“嗯,身体不舒服,不想去。”被他那样一说,我还敢去?
昨天真是尬死了。如果我机灵点的话,或许还可以用一句‘开什么玩笑’敷衍过去。可我居然来了句“真的吗”。
结果那家伙居然不像我想象中那般说‘当然是——假的啦!’,而是盯住我的眼说‘真的’。正经的要命……我从小到大可是一个表白都没收到过呢。没想到让他给抢了先……找了个借口先行溜走才算结束。
本应该和他吵着嘴说着不痛不痒的话的时候呆在家里。我还真不知道该干什么。
写了半小时的作业,却发现解出的题目数量远不及在小光辅导下解的。
要是小光看见我这样的做题效率的话,一定又会用笔猛敲我的头顶了吧?我不禁想到。
唉,每天一放学就来看他已经成为我的生活习惯了吧?我自己宽慰自己。
小光问起来就说‘我数学题不会做’好了。
一边想,我一边朝特护病房走去。却听见两个护士边推着车边说。
“227的男孩的合适配型不是已经找到了吗?匹配相符率那么高,为什么还不做移植手术?”
“你不知道啊。说是那个人不打算捐献。”
“唉,这样啊!真可惜呢。”
不打算捐献?怎么会有这种事?
小光他自己一定知道这件事吧!是我的话,一定会心里难受的要命。小光他,已经有了合适的配型却还是要忍受非人的化疗……
“小朋友,怎么哭了?”
——卷三·暖冬狂禁曲·完——
卷四:春之忌终曲
第六十一话:往事并不如烟
面前出现了一位和爸爸年龄相当的男人。细看起来,他的脸部轮廓和爸爸的还有些相似。
“我的朋友得了白血病,现在……有了合适的骨髓却不能移植。他,他太可怜了。”
“是吗。是没有手术费?”男人脸上的表情让我看不懂。
“应该不是。”住进特护病房,怎么会没有手术费,“听人说,是那个符合的人不愿意捐献。怎么会有这种事!”
“……”男人看着我,笑了,“你就是颜千诚?”
“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那个朋友的父亲。”
“啊!你就是小光说的铁面老大?”
“你叫他小光?铁面老大?这小子!”恶狠狠的语气,可男人脸上的表情却不像之前那么沉重。
离开前他告诉我:“那个人不愿意,都是我的错。”
尽管我一直不明白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我也没有去看小光。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今天我碰到小光的爸爸了。”
话一出口,我感觉餐桌上的另两人停住了咀嚼。
“哦,你还是去了。”爸爸说道。
“去是去了,但我没见小光。”
“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可能是觉得他太可怜了吧。”我小幅度的在碗里夹弄着筷子,“有了配型却不能移植。”
餐厅突然静得要命。
“那家伙告诉你的?小光的爸爸?”最近不怎么开口的妈妈问我,语气似乎有点生气。
“不是,是我听护士说的。”
“这样啊。”
不知为何,我感觉爸爸妈妈同时松了口气。
“可是,那个人也太残忍了吧。小光有做错什么吗?他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剥夺小光的生存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