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任启花了一年时间,将一个单纯青涩内向的小孩养成一个别扭内敛偶尔气场全开的隐形女王,他很满意,点头摸下巴,是时候验收成果了吧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程,任启┃配角:陈奕禾,黄杰,陆无恒┃其它:养父子,年上
第一章
噩耗传来的时候,陈程正一勺一勺地喂药给妈妈,药碗和汤匙一起从指间滑落,落地开花,碎片散了一地。看着受不住打击晕过去的妈妈,自己的脑子竟是无比清醒。他想,爸爸哥哥不在了,妈妈便是自己活下去唯一的理由,哪天妈妈走了,自己就去找他们,一家人团聚。
再怎么坚强的孩子,见到亲人血肉模糊的尸体,即使之前打算好了一切,此时,能做的也只有哭泣。家中的两根顶梁柱一下子全没了,陈程已经不知道除了眼泪还有什么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无助与哀恸。只是在妈妈面前,那种无助瞬时被责任感取代了。常年卧病的妈妈需要自己照顾,身为家中唯一的男孩,在爸爸和哥哥为了给妈妈采药落下悬崖时,就该担起这一切了。山里的孩子如何懂得自怜自艾。
坐在县城一条公路公交站牌下,陈程是迷茫的。妈妈的病犯了好几年了,之前一直靠爸爸哥哥采的药维系着,如今没有药,村里的赤脚大夫只能建议他带妈妈来县城大医院看看,或许有希望。只是村里人不忍心告诉他,城里的医院不是他们看得起病的。背上妈妈,带着家里所能找到的全部积蓄,也不过是一堆零散的角钱,陈程坐上了隔壁阿叔进城买化肥用的三轮车。小车沿着坑坑洼洼的山路绕绕转转,绕出了大山,绕进了陈程只在书上见过的有着高大楼房的县城。
阿叔把他和妈妈放在站牌下,对他说要小心城里人,他们可是会骗人的。又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塞进陈程怀里,再多的,他也帮不了了,山里人,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向天,却只能勉强填饱自家人的肚子。阿叔看着陈程还嫌稚嫩的脸,忍不住心酸,多好多懂事的娃啊,若能在山里平平安安长大该有多好,只是在这城里怕是要受尽折磨了。
看着阿叔发红的眼,陈程的声音里掩不住哽咽:“阿叔,我会照顾好妈妈和自己的,您放心,等妈妈好一些了我准回去看您,您办事儿去吧,晚了山路不好走。”
“唉,小程啊,你记住,在城里受委屈了就回去,啊,你妈的病到时候我们一起想办法,我和你阿婶真舍不得你啊。”阿叔抹了抹眼睛。
陈程的泪已经落了下来:“我知道,我知道您和婶儿都疼我,我记着呢。”
“唉,你们家可就你一根独苗了,你可千万别出事,我们等你回来。阿叔要走了,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嗯,阿叔您路上小心。”
“哎。”
直到阿叔的身影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街上,陈程才回过眼来。妈妈已经坐在椅子下睡着了,唉,妈妈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陈程不敢多想,把眼泪抹干,抬头努力辨认站牌上的字。他只读了四年小学,妈妈患病后他就一直留在家里照顾她,那仅有三间小土坯房的学校一直是他最向往的地方。
第二章
简约大方的黑色轿车驶进一条安静的街道,在一座载满指甲花的独门小院前停下。
车上下来的男子身着休闲皮衣,下身一件微微发白的牛仔裤,脚上踏双棕色休闲皮鞋。
将车在院中泊好,任启上前敲了敲紧闭的房门。
“谁啊,等等,就来了。”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妈,是我。”
脚步声明显顿了一顿,紧接着三两下就到了门边,‘咔嚓’,门开了,老妇看着眼前高大男子,神情有些激动,“阿启……是阿启吧。”
“妈,是我,我回来了。”
“你,你……”老妇人抖着双手,连嘴唇也跟着不停颤动。
任启将母亲扶进屋去,“咱们进去吧,别杵门前说话。”
直到被扶着坐在藤椅上,老妇终于回了神来,看着许久不见的儿子,愈发精神挺拔,放心之余不免有些嗔怪,“你这孩子,连着两年都不回来看看,是不打算要我这老婆子了么。”
“哪是,实在是工作太忙了。”
“天天就是工作忙,你们那老板也太苛刻了,都不让底下人回来看看老娘。”老人家还是有些不乐意。
“这不是回了么。”
“这次能在家多呆几天吧,真是,说回就回,让我也没时间准备准备,给你做些好吃的,家里什么都没有……不行不行,我要去菜市场看看。”老太太说着就要站起来。
“妈,您就好好坐着,要买什么告诉我,我去就好。”任启说着就要按着老太太的肩膀。
“诶呀,不用不用,你知道什么啊,只会去那什么超级市场买,里边的东西又贵又不新鲜。就咱们家前面两条街的那个菜市场知道吧,里边的菜可不错了,都是人家自己种的,你在家等会我,一会就回来了。”老太太拨开儿子的手,起身拿了挂在壁上的外套披上,就要出门。
任启没办法,只能追上去道:“我开车送您过去吧。”
“不用不用,这么个大家伙,还麻烦。”老太太说着一溜烟已经小跑出去好远。
任启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两年不见,老太太脾气一点都没变,身子骨也还硬朗。
他一直只说是在一家公司做事,实际上刚过三十二岁生日的他已经拥有好几家在省城颇具影响力的上市公司,而且在黑道也很有些势力。之前十几年他只身一人在省城打拼,就是靠黑社会起家,前几年流行漂白,他也就随随潮流,注册了几家公司,没想到成果不错,因此就将重心转到这上面来。不过在道上混的人,哪里没有几个仇家,树大招风,忌恨他的人更是不再少数,而之所以他的老母亲现在还能好好的,实在要归功于他的保密工作。甚至是亲近的属下,也不知道他还有家人在这个小小县城中,他母亲更是以为他只是个在公司里兢兢战战上班族。
这两年与人抢地盘抢市场,天天刀风弹雨里来去,实在无暇也不能回来。如今局势稳定,想着千里之外独自一人的老母亲,就亲自驾了车回来了。
老太太很快回来,手里拎着一堆蔬菜鱼肉,另一边还有一只大活鸡,正不停地扑扇着翅膀。
任启上前要去接过,老太太不理他,说他哪干得来这事,径自进了厨房。
老太太一人在厨房里洗菜炒菜干得利索,还把要帮忙结果尽碍事的任启赶到客厅去。
闲着无事的人只好在这个久违的家里东荡荡西晃晃,一会摸摸窗台上的盆栽,一会把茶座上的照片拿来瞧瞧。
在厨房的老太太透过窗户看见院子里探头探脑的男孩,忙对客厅里的人喊:“阿启,快去把门开了。”
在看墙壁上挂着的山水画的任启以为是邻居来串门,还奇怪怎么没有敲门声,结果一开门……
“奶奶!”门外的男孩对着个大男人兴冲冲地喊,结果一抬头,两人都呆住了。
男孩呆了会,转身就跑。
“小程!”老太太在围裙上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只看见男孩拐过院门,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任启眨了眨眼,慢慢转过身,对他老妈道:“奶奶?妈,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个儿子?”
老太太站在门边望了会,确定人不会来了才回头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都怪你,把人家一好孩子吓跑了。”
任启无辜地耸耸肩,关他什么事。
老太太一边往厨房走去,还在不住摇头,“真是个可怜孩子,也不知道今晚要吃什么?”
第三章
陈程一口气跑出好远,直到喘不上气了,才在一处巷子里靠墙停下。看着空空的两手,心里一阵沮丧。
当初他带着妈妈问了许多人才到了一处医院,他根本不知道城里看病需要那么多钱,将小包袱里所有的钱币都倒了出来,也不过几百块而已,医生说,要好几万。好几万,他不清楚那时怎样的一个概念,他更不清楚为什么他没有那些纸,这些书上说的白衣天使要把他赶出去,任他怎么求都没用,还把妈妈摔在地上……
他们为什么不救人?他们怎么能不救人?
那些纸,会比妈妈的命还重要么?
陈程抱着昏睡的妈妈跌坐在医院门外,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当初以为,只要到了城里,找到医院,妈妈就有救了,可是现在,根本不行啊,他没有钱。
这个仅有十五岁的男孩抱着他唯一的亲人,慢慢红了眼眶,爸爸、哥哥,我要怎么办?
他不知道在地上做了多久,腿已经麻了,妈妈一直没有醒来,医院门口的警卫拿了根棍子赶他。他只能吃力地背起妈妈日渐臃肿的身体,扶着墙慢慢走,漫无目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风吹得他有些冷,他找了一处巷子避风,小心地将妈妈放在铺了布的地上。肚子也饿了,可是吃东西要钱,钱花了就少了,本来就不够,要是再少了……山里来的孩子,第一次知道,画着毛爷爷头像的纸是那么重要的东西,重过人命。
又一阵风吹进巷子,他咬了咬牙,背起妈妈往巷子深处走去。
这一片并不富裕,两边的房子都有些破败,门前或都或少堆了些破烂物。他一直往前,直到找了一处干净的屋檐,安置好妈妈,自己在她面前坐下,多少能替她挡些风。
饥饿和寒冷也挡不住疲惫袭来,他蜷起瘦弱的身子,入了梦。
梦中他还在山里,爸爸哥哥自然也是在的,妈妈为干活的两人送去点心,尚小的他追着一只蜻蜓至小溪旁,蜻蜓墨绿色的尾巴在水中一点,泛起的涟漪一圈圈晕开,边上一株成熟的蒲谷英,风一吹,小小的伞飘飘荡荡至远方……
睡梦中的小孩勾起嘴角,又往妈妈身边挤了挤。
破旧的铁门被人由里拉开,‘吱拉’一声响,陈程从梦中惊醒。
他环顾四周,天色还有些朦胧,小巷子里却已经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不知哪家传来尖锐的女音,还有泼水声,洗漱声。
这些处于城市边缘的人在整座城还在沉睡时就开始了一天的生计。
门里走出一位老人,他已经很老了,脸上布满褶皱,就像山里一阶一阶的梯田,走路时双脚在地上拖着前行,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老人家收留了他和妈妈,尽管屋子很破,黑漆漆的屋内只有一张床能坐人,被子里的棉絮都跑了出来,可这是陈程离开山后得到的第一份温暖,让他知道城里也有好人,也有人会帮他和妈妈。
住的问题暂时解决了,可是妈妈的医药费就像是一条天堑横在他面前。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老爷爷靠捡破烂为生,家里墙角处堆满了他捡来的‘宝贝’。
第二天,他也随着老爷爷开始了在大街小巷穿走拾荒的生活。
半月后,拾荒队伍又变成一人,爷爷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只能在家附近转转,再远一些,只有陈程去了。
那日他走进一条安静的街道,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以前爷爷带他去过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手上的蛇皮袋还是只有底下一点点东西,所以他决定去未知的地方看看。
这里的房子院子都很干净,他在每一家前面的垃圾桶里小心翻着,害怕声音太大惹来主人把他赶走。
寻至最后一座院子的时候,他呆呆立了许久,那是一座开满指甲花的院子,胭脂色的花瓣艳而不俗,细直的花茎随风摇曳,还有飘至身旁的淡淡花香。他实在太熟悉这种植物了,以前自家小院里也是有的,花、叶、根都可入药,把花晒干了还能泡茶喝,又容易成活,多好的东西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城里人都不喜欢它,这么久了,他头一次在山外看见它。
等他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背了个破破烂烂的蛇皮袋就堵在人家院门前了,虽然四下无人,他还是窘红了一张脸。在这家垃圾桶里捡了东西就要走,却被人叫住了。
他回过身,是一个年纪不太大的奶奶,她正从开满花的院里走出来。
他顿时就慌了,嚅嗫道:“我……我不是……”一边摆手,一边就要后退。
不太老的奶奶抓住他的手,将一个纸包递给他,道:“以后傍晚时都到院子里来找奶奶,知道么?”
手中的纸包散着热气,一股葱油味钻进鼻孔,他一下红了眼眶,狠狠点头,说声:“谢谢奶奶。”拔腿就跑。
夕阳下的小孩背着大大的蛇皮袋,却跑得欢快。
第四章
任启得了老娘的命令,躲在院门后守株待兔。所以等小兔子一脚踏进来看见昨天那人就要跑的时候,已经晚了。
细瘦的胳膊被抓住,陈程使上吃奶的劲都挣不开,黝黑的脸开始泛红,眼角湿润,就要哭出来了,他实在害怕这个人。
任启有些不耐烦,这小孩子怎么这么麻烦,若不是老妈让他把人弄回去,谁管他啊,这样想着,语气便有些恶劣,“别动。”
稍含怒气的话让陈程一下子软了脚,只能由着自己被人拖进屋子,门‘嘣’的一声关上,后路断了。
老太太在客厅里抬起头来,一见陈程,马上念叨着走过来,“小程,昨晚奶奶叫你怎么不应呢,这孩子,跑那么急做什么,东西也没带走。”
陈程看了眼干净的地板,想起自己身上脏兮兮的,便有些手脚无措,听了老太太的话,更是不知说什么了,昨晚他看见房子里有一个看起来很凶的男人,心里害怕,跑的时候连蛇皮袋也忘了带走,更别说昨天晚饭了,他到现在还未吃饭。“奶奶……我……”
“好了,不说了,好孩子,先随奶奶来洗把脸,今天就在这里吃了吧,阿启,快放开,你使那么大劲做什么?。”
任启耸肩,放开手到一边藤椅上坐下。
陈程不知如何拒绝,只好僵着四肢进了洗漱间。
帮他洗干净手和脸,老太太拉了陈程到任启面前,让他叫‘叔叔’。
陈程看眼面前跷着腿的男人,将身子往老太太身后躲了躲,张嘴小声道:“……叔叔。”
任启仅是点点头,并不说话。
老太太让陈程把这当成自己家,随后便进了厨房。
陈程规规矩矩坐在桌边椅子上,眼睛只敢盯着眼前桌布,手一下一下揪着衣角。偷眼瞧了藤椅上的人一眼,正好遇上他看过来的眼,唰的一声又将头低了回去。
任启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脸,这上面画着鬼魅魍魉不成,怎么就能把个小孩吓成这样?又觉得有些好笑,那小孩,不但性子像兔子,就连样子也像。虽然一张脸晒得黝黑,身上衣服也是破旧沾灰,绝不如兔子那样洁白,可那神情,让人一眼看清的样子,干净清澈的眼底,就像兔子般无害怯懦。昨晚老娘跟他唠唠叨叨说了一堆,说到这小孩的时候一个劲儿叹气,说他如何命苦如何懂事,看她那样,真恨不得那是自己的孙子了。他虽然已经三十几,却没有结婚生子的意思,老太太前几年还会天天催着他,如今,也被他拖得死心了,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疙瘩有些念想的。
老太太从厨房端了菜出来,菜是一早做好的,只等陈程过来热了就能吃。陈程想去帮忙,却被她按在椅子上不许动。只好在客厅里和任启大眼瞪小眼,好在马上就开饭了。
陈程只是埋头扒饭,老太太时不时给他夹菜,让他小心些,别噎着,陈程一边点头,一边拿眼去瞥任启,回头扒得更快。
任启一旁看了会,终于开口:“妈,您有话直说吧。”
任母夹菜的手顿了顿,将一块糖醋排骨放入陈程碗中,才道:“我哪有什么事,小程,吃慢点,来,再吃块香酥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