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迷茫的眨眨眼,倏地,原本的柔若无骨变成了慵懒的风姿,眸中波光微动,唇角微扬,“他不来,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司徒北辰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玄机阁的情报网中独独对这个阿洛写了不祥二字,他想知道阿洛过往的时候,询问了掌管情报的江山,江山只是说这是司徒千璟的命令,阿洛的事玄机阁不准查。现今,阿洛的出生之地,认识幼时阿洛的人,都在十三年前被暨棉毁了,更是无从查起。
阿洛眯着眼睛,懒懒的说:“小辰啊,你若喜欢棉棉,必要除去我,可你除去了我,就永远都得不到他。”
“这不用你提醒我。”
“唉,司徒千璟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儿子。”阿洛站起身,冲着他微微一笑,“第二局,没人信你,他依旧没来,还是平局。”司徒北辰忽然笑了,这还是阿洛第一次看见他这般自然的笑,不禁有些好奇,“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没有暨棉,或许我们会成为朋友。”
“可没有暨棉,你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世上还有个阿洛。”
“所以,我笑了。”司徒北辰在他刚才坐过的地方坐下,喝着阿洛喝过的酒,“阿洛,如果我不杀你,你愿意永远留在玄机阁吗?”
“做你的阶下之囚?”
“我给你珍馐百味。”
“可我却习惯了青菜白粥,小辰的好意,阿洛心领了。”
“我很好奇,莫晓有什么魔力,让你如此放不下。”
阿洛垂下眼,脸颊上爬上一丝微红。“喜欢上了,自然放不下。”连阿洛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莫晓的,他察觉的时候便已经无法放手了。
这一夜,两个人安静的呆在院子里,不再交谈。
喧夏曛回到金陵之后,马上跑到莫晓家里,把还在睡觉的莫晓从床上拽下来,“夏曛,你干什么?”莫晓揉揉眼,不悦的问着。喧夏曛真想一脚踹死他,“我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阿洛他疯了!”
莫晓淡淡的啊了一声,这副冷淡的样子激怒了喧夏曛,刚想出手就被莫远予拦住了,“你拦我干什么?!阿洛要是死了我就他给阿洛陪葬!”
莫远予把他按在椅子上,“哥,阿洛在等你。”
“没人值得他等。”
莫远予一愣,然后说:“有时候过分了解并不是一件好事。”
“阿洛这个人,不会等待,他不回来就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想回来,他既然不想,我去了也没用。”
“屁!司徒北辰对阿洛下了咒,他现在谁也不认识,你当他还能想什么!”喧夏曛有些坐不住,若不是莫远予按着他,他早就跳起来和莫晓打起来了。
莫晓不想再说,“你们回去休息吧,明天东家来了再说。”
“既然你不要阿洛,那我们就带他回结海楼,我们家的人不能让你这么欺负!”
莫远予此刻也猜不透莫晓的心思,“曛,咱们走吧。”喧夏曛气的摔门走了,莫远予走到门口,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哥,你该不会……不喜欢阿洛吧?”
莫晓没吃惊,凝眉反问:“你觉得我该喜欢?”
“哥,你和我开玩笑呢吧?”
“不是开玩笑还能是什么,回去睡觉,别瞎操心。”
莫远予走后,莫晓黑下脸,“堂堂武林盟主也做起了偷听的勾当。”梁文宵讪讪的从窗外跳进来,“莫小子,你就不能当不知道,让我悄悄的来再悄悄的走。”
莫晓白了他一眼,“聊呈呢?”
“出门了,你不去玄机阁?我看那阿洛似乎是回不来的样子,你不去接,他就要死在那儿了。”
莫晓有些烦躁,为什么他和阿洛两个人的事这么多人都要管?“我不去。”梁文宵很好奇,明明这么喜欢却又不去接人。“莫小子,你是不是怕了那司徒北辰?”
“那你就当我怕了吧。”
“唉,情之一字啊……”话音刚落,人已跃到了外面。
莫晓的耳朵终于安静下来以后,自嘲似的一笑,“我凭什么去接他,他等的人又不是我,去了也不过是徒增尴尬。”莫晓是怕,怕的是阿洛的真心从来都不属于他,所以他宁可躲在壳里,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想让阿洛亲口告诉他,莫晓,我们的游戏,结束了。
隔日,暨棉到了。
“小叔,那不是阿洛。”
莫晓好笑的说:“那你看到的是谁?”暨棉反问:“没了爪牙,只剩下温顺,没有了气质,只剩下壳子。你说,是什么?”
“这不就是你心里的阿洛吗?折了他的羽翼,只能依附着你活。”
“你们不必每一个都来提醒我!”阿洛,永远都不会属于他,他纵是得到了,那也再也不是阿洛了。
莫晓也不再说这事,“东家,留下吃饭吗?”暨棉狐疑的看着他,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一般,“小叔,怕是只有阿洛死了,你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莫晓不可置否,只是唤了下人准备午饭。
喧夏曛一早起来就拉着莫远予出了门,刚好赶上吃饭的时候回来,“大哥,你来了。”暨棉点点头,神情恹恹,“大哥,你怎么了?”
“没事,吃饭吧。”
“大哥,你上次怎么没把阿洛带回来?”
“啪——”筷子断为两截,莫晓咳了两声,“这筷子真不耐用,张伯,去给东家再拿一双。”
“是。”
喧夏曛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暨棉的性子喜怒无常,与自己虽说不上手足情深却也从未发过火,今天这般还是第一次。暨棉森然的看着他,声音冷到令人发颤,“他若死在玄机阁,以后结海楼就没他这人。”
“东家,阿洛他会回来的。”莫远予笃定的开口。
暨棉瞥了眼莫远予,故而没发现莫晓瞬间黯淡的脸色,“希望如你所说。”
阿洛窗前的那盆兰花,已经有将要枯死的征兆。可阿洛却始终都不给它浇水,任他这般继续干枯下去,阿洛觉得自己就如同这盆兰花,安静的等待着死亡。
“洛爷,还有两日就到期限了,您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啸天眉宇间笼罩着忧愁,阿洛挑眉一笑,“因为我知道他不会来,所以不急。”啸天一愣,阿洛看着兰花,温柔的笑,“莫晓他啊,很怕受伤,为了不再受伤他也不会再付出,他怕他来了,我不和他走,哪怕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也不会来。”
“那你还和阁主赌?”
“人生哪有一成不变的事,或许他会来,只是我从不这么期盼。”
“若他不来……”
“我把命留给司徒北辰,啸天,我不恨暨棉了,所以也不想活了。你或许不知道,我早就不想活了,但是因为心里有仇恨才一直苟延残喘。”
啸天愣在原地,不确定的问:“阿洛,你走到今天,难道不是为了你弟弟吗?”
阿洛温柔的笑笑,“你说的那个莫远予,他不是我弟弟。”
啸天紧张的说:“洛爷,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阿洛觉得好笑,“我哪里再和你开玩笑,谁是我弟弟我还不知道。”
啸天知道,阿洛的求生欲是因为莫远予,若没了这个人,不恨暨棉的阿洛必会一心求死,难道这才是阁主的计划?不用自己动手,让阿洛把自己算计死?啸天猜不透,阿洛的话真假难辨,司徒北辰又态度不明,苦了他白白跟着担心。
“洛爷,你答应过我,我陪你演这场戏,你不计前嫌带我回天宝的。”
“恩,你放心好了。”阿洛好像想起了什么,“那个莫远予啊,我看他好像有了心爱的人,是东家的弟弟吧?”啸天在他身侧坐定,仔细看着他的眼睛,“洛爷,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记忆在一点点被吞食?”
“是吗?”阿洛皱着眉,“我……不知道……”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他不是忘记,而是记起了很多事。
啸天小心的告诉他,“你妈妈是你夙京的名妓,她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儿子,那就是莫远予。”
阿洛抱着头,显露出痛苦的样子,“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我……”啸天握着他的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你知道还有这么件事就好了。”阿洛点点头,心里却笑啸天的天真。啸天不想他再去想忘记的事,又换了一个话题,“洛爷,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不回莫晓身边?你明明能走的。”阿洛垂下头,“我累了,走不动了。”啸天恍然,阿洛的心,已经死了吧?
司徒北辰每天傍晚都会来找阿洛对弈一局,二人也没有多余的话,到了第二天早上也难分胜负,最后只得算是和棋。阿洛虽然聪明绝顶,说他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也不为过,可他没那么多野心,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整个人如水一般宁静,司徒北辰觉得,和阿洛在一起很惬意,不必说什么他就能心领神会。
越是接近,越是犹豫。
阿洛,该死吗?
这是司徒北辰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这种疑惑,“阿洛,你留下来,我不杀你。”阿洛不语,垂眸思索着棋路,每当谈到这个,司徒北辰总觉得阿洛一心求死,而自己则是着了他的道。
阿洛的算计,滴水不露,进退皆有。
这样的人,谁舍得杀?可偏偏又留不得。
司徒北辰告诉自己,这是敌人,没什么好犹豫的,再过两日,阿洛一定要死。
******
小剧场
某:阿洛,你到底是怎么了?
阿洛:=。=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某:大家一起讨论讨论嘛,你可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你说说你这个症状是什么?
阿洛:=。=我的症状?我有什么症状?
某:你失忆了啊!!!
阿洛:=。=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某:= =+
第27章:祭天大典
两日之后,祭天大典。但是莫晓依然没来,来的是暨棉。
“司徒北辰,我等了你很久。”司徒北辰在自己的寝室里见到暨棉很吃惊,“你怎么来了?”暨棉对他招招手,“过来。”司徒北辰心里虽然对他傲慢的态度很看不惯,可偏偏自己就是爱极了他的目中无人。
“你……”狐疑的走过去,却被人一把抱在怀里,暨棉抱着他,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不悦的说:“你身上有阿洛的味道。”司徒北辰环着他的脖子,笑道:“怎么,你吃醋?”暨棉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有些苍凉的说:“也许你要杀他,是对的。”
司徒北辰的疑惑越发加深,这人莫不是来求情的?想着,自己就笑了,他暨棉还用得着求谁!“哦?你想通了?可现在,是我舍不得。”
暨棉难得笑了起来,“我懂。”以前多少次,他对阿洛动了杀念,可又因为舍不得这人的经世之才,又舍不得那些风光霁月往事,下不了手。
“那现在呢?”
“现在……他不在了,没什么不一样的。”
“那我不在了呢?”墨绿色的眸子透着点点期许,暨棉吻了上去,轻声道:“你不会不在,我也不会允许。”司徒北辰一时怔忡,这个帝王也还有温柔的时候?一时不察,已被人压倒在床上,“喂,一大早的!”
“你不愿意?”
司徒北辰推开暨棉,“祭天大典要开始了,你去不去看看热闹?”
暨棉坐起来,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你现在都不会害羞了,我还是喜欢你害羞的样子。”司徒北辰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暨棉也不再逗他,换了个问题问,“你拿什么祭天?”
司徒北辰神色一凛,严肃的说:“阿洛。”
暨棉眸色加深,似乎有些动怒,“你也真敢,我都不敢这么算计他。”司徒北辰靠在他身上,看着自己修成的手指,“我也不敢,是他自己算计了自己。”
“他果然是想死。”司徒北辰不再说什么,阿洛的心思他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去想,反正到最后总会知道的。“我倒是觉得,他不想死。阿洛的心思,你不懂,我也不懂,莫晓以为他懂但是他才是最不懂的。”暨棉点点头,“小叔这个人,很奇怪,我从小就看不明白他。”司徒北辰倒是头一次听暨棉说他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好笑的说:“这世上还有你看不明白的人,那还真是难得。”
暨棉拉着他站了起来,“走吧,去看看你所谓的祭天,我也很好奇阿洛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司徒北辰走在前面,推开门,看见鱼子笑神色慌张的在门口走来走去。“怎么了?”
“阁主,阿洛他……”
“他怎么了?”
鱼子笑还没说话,暨棉已经施展轻功向阿洛所在的地牢奔去,司徒北辰有一瞬间的呆愣,这个暨棉啊,嘴上说不在乎,知道他出事不还是马上飞奔过去吗……
鱼子笑不知道自家阁主的心思,边喘边说自己根本就消化不了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阿洛他……他……”司徒北辰瞪了他一眼,“他到底怎么了!你给我一句话说完!”吞吞吐吐的,让他干着急。鱼子笑喘匀了气,一口气说道:“他的头发,全白了。”
“什么?!”司徒北辰一皱眉,这个阿洛还真是会给他添乱,一夜白头,干什么?就因为莫晓没来?“走吧,去咱们看看祭品他怎么了。”
暨棉看到阿洛的时候,阿洛正对着自己的一头白发犯疑,显然他自己也对此也很困惑。暨棉轻声唤着,“阿洛?”好像怕声音大了就会吓到他一样,这样小心翼翼,要是让司徒北辰见了,肯定又会笑他。
阿洛抬头,见来人是暨棉,不情愿的笑了起来,“我说东家,这玄机阁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我从来了之后就觉得不怎么对劲,你看现在连头发都白了。”暨棉不忍伤害他,可这话又不得不说,“阿洛,小叔他不会来了。”阿洛一愣,看看暨棉眼里莫名的悲伤,又看看自己的满头白发,忍不住笑出声来,“噗……你以为我是因为他不来,所以愁到一夜白头?东家,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么悲秋的情绪。”
暨棉不觉皱起了眉,阿洛的心智……“你一直都没事?”阿洛摇摇头,眉宇间尽是苦恼,“也不是没事,只是有时候有些恍惚罢了,东家,你对我的身世知道多少?”暨棉脸色一寒,冷声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阿洛垂头低笑,“我猜也是。”暨棉走到他身侧,抬起他的下巴,眸光里尽是冷冽。“阿洛,我现在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说的是假话。”阿洛笑笑,美目盼兮,“东家,三生石上,你和我只是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