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你——俟安

“上来吧。”齐椋打开车门。

余葵坐上车，脑子还是昏昏沉沉，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齐椋从他醒来到现在的举动。不给他反应拒绝的机会，强势的照顾他。

能不能不要对他太好。这样的好，应该给的是另一个人吧。

齐椋注视着前方，车子内沉寂的氛围让余葵只能别开头不去看他柔和的侧脸，只默默看着窗外。

车窗外的城市沉浸在过节的气氛里。大大小小的商铺都是挂彩结灯，天还没有黑下来，各色的彩灯已经迫不及待的点亮。

第二十二章：小区就医

车子在医院门前停了下来。

“我去停车，你先去挂号。”齐椋道。

余葵点了头，却没有向前一步，肃穆的医院大楼顶上是鲜红的十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年老爸车祸住院的关系，余葵对医院的恐惧很深。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他不止一次的梦见老爸全身是血，无力的躺在白色的急救推车上被一群白大褂一步一步推进急诊室，气息全无，像是再也睁不开眼了。

余葵揪着衣角，想要转身。

“怎么了？不进去吗？”

齐椋跑过来，余葵煞白的脸，咬着唇，眉角有恐惧的微颤。

“我……”

齐椋走进他，才发现余葵的身体在颤抖，病着的人在寒风里快要被吞没了。

“很难受吗？又发烧了？”齐椋去摸他的额头，余葵轻轻推开他的手。

嗫嚅着，还是说了实话。“我爸当年出了车祸。我……”

齐椋的眼里柔和了，握住余葵发烫的手，“怎么不早说。”算了，这家伙怎么可能会说。“我们小区诊所里的老医生不错。我带你去。”

“我……我没事的，回去睡一下就好了。”

这样说着，说话是呼出的气体都是滚烫的。

没事？还真是不懂照顾自己。齐椋柔声劝道：“马上就过年了，总不能带着病过新年。你不会是害怕打针吧。”

“才不是。”

“那就行了，走吧。不要想太多。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

“恩。”余葵道。老爸怎么样了。

“这一种每天早晚各一次，这一种是每天饭后吃。”老医生询问了病情，把了脉，最后开了药，细细的交代用法。

齐椋站在一旁认真的记着，时不时询问几句注意事项。倒是真正病人没有说什么。

“小飞带他去打针。”老医生撕下病纸递给药台边的护士。

“知道了。”名叫小飞的护士答应一声，走过来，示意余葵起身。“来跟我走吧。”

余葵抬头看一眼齐椋。

“去吧，要我陪？你不会真的害怕打针吧？”

调笑的语气，余葵不回应跟着护士去护理间。

齐椋拿了药也跟上去，当然余葵不知情。他撩开白色幕布，余葵坐在高高的台凳上，皮带半解，黑色的裤子和灰色的毛裤连着内里的衣料都被护士拉下半截，露出一小块白皙。余葵背对着齐椋，发现不了现在的他眼中闪过的玫瑰色。

身为护士，自然淡定，面无表情的完成注液，扎针，在拔出一系列动作。

“好了。按住针口。”护士撕下一块医用棉堵住方才下针的地方。

“恩。”余葵别过脑袋，右手按住棉花所在的位置，护士才抽手，处理废弃的用品。这一下姿势的变换，幕布旁笑的肆意的高大身影自是映入眼眸。虽然只是一角的暴露，而且是在正直不过的医疗过程，但总是衣装不整，余葵红了脸，就要拉上裤角。

“别。”齐椋阻止他的动作，“再等下在穿，不按一会，等下针口会出血的。”

余葵低下头。“知，知道了。”

护士收拾好东西，撩开幕布走进来，指着还坐在台凳上的余葵道：“行了。可以了。”

余葵长唱呼一口气，真是得救了。快速的套上裤子，系上皮带。

齐椋像个偷窥狂一样，连这样的小动作也看完整场。

出了诊所，天色已经暗淡。

“去我家吧。”齐椋邀请道。

邀请！是要自己去他家。想到不久之前自己站在阳光小区的门口想象无限的可能。为自己的小发现激动不已，为小小的联系感动。现在他的邀请却不能给他莫大的欢愉了。以他们的关系，齐椋的家林安应该是出入自由，或许有备用钥匙也说不定。如果走进去，发现属于另一个男人的用品，失望很难过一定会掩盖走进他的世界的喜悦的。那么还不如不要走进去。

余葵摇头，“我，我还是回家吧。”

没想到会听到他的拒绝，齐椋皱起眉角，转念一想，因为昨天。一整天在一起，他都没有开口问过一句。“不是放假了？又不用上班，去我家吃了饭再走也不迟。”

然后，齐椋不给他自此拒绝的机会，拉着余葵一路走向他的家。

齐椋将钥匙插进锁眼，转动几下发出“哢嚓”声的时候，余葵恍惚起来，从某种角度来说，现在的齐椋离他的距离近了，却有远的遥不可及。

“进来吧。”齐椋打开门做出欢迎的姿势。

余葵这才回神。“谢谢。打扰了。”

齐椋解开外衣一把丢到沙发上。突然间就把他叫来自己的家时失策了。一个单身的大男人真的不能对他的居住环境要求太多。

“余葵。”被叫的对象还在玄关和一身的衣物作战，厚重的羽绒服，双层的围巾，包裹的时候需要气力，脱下更是麻烦。余葵拉下羽绒服的拉链，抬头，混乱的房间让他吃惊。杂乱堆砌的报纸杂志，随处可见的衣物，唯一算的上整洁的也只有现在他站立的玄关了。

“哧。”余葵忍不住笑了，病中苍白的脸带着花色般的灿红。

齐椋尴尬起来，干笑两声。“进来吧，你坐一会我收拾一下。”

没想到齐椋的家是这样的。每一次看见他都是衣着优雅，整洁大方的样子。不一样的另一面，发现这点余葵很高兴。

第二十三章：同卧解释

虽然齐椋叫他休息，说着既是病人又是客人的推脱词。余葵还是挽起衣袖帮忙收拾起来，好在房间虽然看着乱。收拾起来却是简单，两个人一起忙碌着，加快的由混乱到整洁的进程。

在这个过程中余葵没有发现其他明显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这让他的顾虑打消了，脸上出现弯起的弧度。

收拾完毕余葵坐下了，额上出了些汗，倒是让自己清明很多，翻滚在脑里的昏疼也减轻了很多。

“你看一会电视，我去弄吃的。”齐椋送来一杯清茶。

“我，我来吧。”余葵想要帮忙。

齐椋按下他欲起的动作，“刚才你都帮忙收拾了，怎么说这晚饭也该我来弄。你就在这等着开饭吧。”说着好心的开了电视，将遥控器交给余葵。自己走进厨房。

余葵无心看电视，将所有频道来来回回按了几遍，最后还是停在了新闻台，主持人介绍着各地新年的预备情况，一派喜气，一派和谐。余葵细细的打量起齐椋的家，收拾的时候只想着把混乱的物品摆放整齐真的没大注意细节。

房子并不大，只有一室一厅，装修的风格是简约大方的类型和主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清爽阳光。余葵走向卧室，视线放在中央摆放的大床上。齐椋的床，每一天他都安睡在上面。一定满是他的味道。

余葵的脑内小剧场此刻播放着他飞扑上去在大床上翻来滚去，抱着齐椋使用的枕头，掀起海蓝色的被子包裹住全身，用力的去嗅布料上残留的清爽味道，偷偷地笑，小小地欢喜。

控制自己真的需要力气。

只是有天使存在的话，恶魔也一定少不了。

这张大床的使用者会不会还有林安呢。余葵不愿继续想，眼中的亮光黯淡了。

齐椋的饭食已经准备好。“余葵。”他喊道。

余葵赶忙摇头把一切胡思乱想都丢掉。“恩。我，我来了。”

齐椋出现在身后，“怎么对我的房间很有兴趣？”

“我……我……”余葵羞窘。

“吃饭吧，吃完了在吃药。”放弃调笑病人。

饭桌上，齐椋弄好了简单清淡的饭食。其实，无论是什么，只要是出自他的手，余葵都会怀着感动吃下去的。这一桌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余葵几乎要欢呼出声，释放内心的喜悦。

“我说，东西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齐椋盛好白米饭，放到余葵面前。

“谢谢。”

食不言，寝不语。余葵从小便是这样。进食的过程是默默无声的。余葵的饭量一直不大，很快就解决完毕。没想到，齐椋是会做饭的。出去不善收拾这一点，也算是居家型的好男人了。老妈说过自己会遇到一个为自己做饭下厨的女孩子。换掉最后一个名词，余葵可以假想期待的目标变相实现了。

“怎么了？想什么呢？”齐椋问。

“没，没什么。我去洗碗吧。”

齐椋叹气，“你怎么就不懂的好好休息养病？别洗完了，又发烧了。”

我没有这么虚弱的。余葵不反抗。由齐椋收了碗筷。“回沙发上坐着吧。”

病也看了，饭也吃了，余葵觉得真的该回去了。

趁着齐椋在厨房忙着，余葵拿了外套和围巾，偷偷走向玄关，穿上自己的鞋子。打开大门，不告而别真的不太好，余葵还是决定离开。这一天，齐椋对自己的照顾他已经受用太多，再下去他还没有彻底丢弃的情绪一定会再次翻涌，翻滚起汹涌的波涛，再也不能止住了。

“哢哒。”开关响动的声音，细小的。余葵想着那人应该听不到的。

“余葵。”没想到他就站在身后，话语里有怒气。

余葵转身，像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望着他。“我……”找不到理由说明不告而别。

齐椋顾上双手沾满洗洁液滑腻的湿漉一把将余葵扯回温暖的室内，用力关上大门顺道反锁。

“我该走了。”

“那就连招呼也不打一声？”齐椋质问。

余葵没有话语回应。

“你回去连药也不带？”

余葵看一眼静静躺在茶几上的塑料袋。“我忘记了。”

生病的人脑子都是糊涂的，浆糊一样粘稠。齐椋不打算继续纠缠，放轻声音：“先把药吃了。等下再说回去的事，天色还早，你要回去等会我开车送你回去。”

齐椋将方才的清茶换成白开水。嘱咐道：“当心烫。”

只要齐椋开口，就注定余葵无法拒绝。天色还早，还可以考虑回去的事，天色晚了，自然余葵就要被要求留下了。

留宿。自己就可以将脑内剧场的事情付诸实践了。这个诱惑太大了。余葵吞咽着口水。拒绝的话千回百转，最后还是咽下了肚。

齐椋的作息也算规律，十年刚过，他便收拾了床铺，掀开被角。

“上来吧。”他说。

余葵脱下了厚实的毛衣，身上的衣物只有薄薄的秋衣。虽然有暖气，余葵还是抖了一下。脑子自然是当机的状态。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场景……

同样的句子回荡了好几遍，下半句还是没能接上。

最后还是要齐椋上场推搡着才上了床。“都是大男人，还不好意思。”

可是，你和林安也是普通的两个大男人的关系？如果是他，也能镇定自若？余葵苦笑，每次在暧昧的时候都要去猜另一种可能，想着这些伤人的场景，才能不去幻想，才能平心静气。

齐椋关上灯，用厚实的被子和宽大的胸膛温暖余葵。

“余葵，你为什么就不能主动开口？” 余葵，我做的这些，你就不能想出一二。很明显了不是吗？

余葵听到那人好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不解。开口？说什么？

那人继续道：“余葵关于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要跑。”

他，他发现了。自己对他的肖想。“我只是，我只是。震惊。”

“因为两个男人接吻？”

余葵艰难的点头。两个男人接吻他才不会震惊，让他震惊的是主演的双方。

真是嘴硬。怎么样都不愿开口，他等了这么久了。耐心都快被消磨殆尽了。“余葵，林安只是我的学长，永远只是学长而已。无论他怎么样，我都这样认为。”

第二十四章：早餐邀请

林安永远只是学长。那么自己呢？是不是永远只是学弟。对了，齐椋还不知道自己和他是一个学校了，他的守候从来是单方面的，不曾有他参与。那么，算是什么呢？

余葵沉默了。

齐椋解释完作业的事情，等待余葵开口。久久只听到平缓的呼吸。细小的气流暖暖的流淌过手臂，自己都做到这样的境界了，还不明白？

齐椋无奈，对着黑漆的天花板翻了几下白眼，抱紧身边安睡的人，将头颅放在他细瘦的肩头，去嗅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

自然余葵是在装睡，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回应，结果就只能逃避了。齐椋温热的气息从鼻尖倾吐，跳乱的心更加无法平静。一颗一颗数着城市夜空稀少的星，良久才浅浅入眠。

翌日，清晨。

醒来的时候齐椋已经不见了。温暖的阳光照进来，冬天里没有什么比见到大太阳还要高兴的了。余葵眯着眼，看窗外明媚的天。

“齐椋。”余葵喊，没有人回应。

出门了？在齐椋的床上醒来，这是以往万万不敢想象的。余葵翻身躺到昨晚那人躺过的另一半床板。大字型趴着，双手抱住还残留几丝黑发的枕头，余葵傻傻的笑起来。真好，要是能一直这样更好。贪心病又犯了。

“呵。”倚在门边的人亦笑出声。“起来了。”

“我……我，只是……”余葵大囧。怀里的枕头被揉捏成奇怪的形状。

“只是什么？”齐椋敛下眼角，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余葵默默放下手中的物品，呆呆的看他。

每次都做这么傻的事，事后又是一脸无辜，齐椋决定放过他。“起来吃早饭吧。吃了早饭，我送你回去。”

“好。”余葵松一口气，起身穿衣。余葵想，坏事果然不能做。

早餐很快就吃完了。春节放假，余葵闲人一枚，齐椋就不一样了，电台的事情一大堆，一直要忙到年后。虽然昨夜好好的和余葵解释了，但他却不给回应，想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却是自己纠葛着。

“那我先上去了。”余葵打开车门。

齐椋拉住余葵灰色的围巾，“余葵，我说的你明白？”

明白什么？余葵诚实的摇头。

“唉。”算了。齐椋叹气。“我说你过年有没有什么安排？”

“没有，我应该就待在家吧。”余葵道。“那，那你呢。电台的事……”

关于他的了解真的很少。

“忙过这两天就好了。我老家就在Y市，几个小时车程就到。过年一个人呆着也不好。要不就到我老家玩几天。”

“？”余葵愣了。这是邀请他去见家长？好吧，其实是出于朋友式的关心，他明白的。“不好吧。会很麻烦的。我一个人没关系的，这两年都是这样。”都是一个人寂寞的看一群人狂欢，这个城市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这种疏离的陌生感不是时间可以填补转换的。

齐椋发现他眼底的黯淡，心里微微针扎一下。他握住余葵的手，“没事，有我在呢。过年的时候我会留下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