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颖捧起他的脸,吻上他的唇,「和万恶谷一般模样。」
「鹏飞,我突然明白了,只要有你,有孩子们在,江南就在。」
任鹏飞看他良久,双眼不禁泛红,突然倾身而起抱住他的脖子,用力吻上,久久不放。
原来,有你们在,江南便在。
江南很远,其实,也并不远。
番外之二:相随
当弟弟一脸煞白地抱着浑身是血的隋也进到万恶谷,任鹏飞就知道,他这个向来无拘无束的弟弟终于有了一个放不开的牵挂。
看着一贯没心没肺的任程飞叔叔失神落魄的样子,性子清冷的青青难得地拿他寻开心,一脸凝重地摇头叹气,「太晚了。」
面上的血色顿时被抽干的任程飞砰一声重重坐倒在地面上,只见青青又道:「不过当年我那一手烂医术都能把双腿迈进鬼门关的父亲救活,没道理救不好这个一息尚有的。」
任程飞愣怔半天终于反应过来,看着这个愈发清逸脱俗的亲侄女,掐也不是骂也不是,都要把自己憋得一口血喷出来。
看他这般可怜,一旁的任鹏飞没法再无动于衷,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摆出当爹的架子,「青青,别再逗你程飞叔叔了,他毕竟是长辈。」虽然从来没有长辈的庄重。
青青捂嘴一笑,便开始正色处理隋也身上的伤,毕竟人命关天,而隋也身上的伤也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完全帮不上忙的任家兄弟二人则被赶出门外等候。
守在屋外的任程飞难以静下心来,时不时朝屋内探头探脑,焦躁不安的样子令任鹏飞看不下去,索性拉着他坐在放置在屋檐下方的长凳上。
「别太担心,青青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她说能救就肯定能救。」
任鹏飞就像从前那般拍着弟弟的背,安抚心神不宁的他。
在从小爱护自己的兄长面前,任程飞终于不再掩饰,他悲伤地用手捂住脸,难过的声音自掌间逸出:「不是的,哥,我难受……我其实不想这样的,可我忍不住……不停地伤害他……看到他这样,我的心像撕裂了一样……」
任鹏飞把他拥入怀里,用能让弟弟平静下来的沉缓声音轻轻道:「慢慢告诉大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直跟着我。」程飞的鼻音很重,「到哪里都跟,我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说要赎罪。哥,到后来我才知道,为了脱离皇帝,他已是九死一生,一身武功几乎废了。可当时我不知道,他说要赎罪我就问他想怎么做,他说一切听我的安排,于是我就、就……」
心中不由一声叹息,可手上拍抚弟弟的动作依旧平缓。抬头望向天空,任鹏飞忽然心有所慨,人是不是到了失去的时候,才会幡然醒悟?不仅他如此,连他的弟弟也步了这样的后尘。若世上没有像鬼婆婆这样的大夫,没有完全继承她衣钵并且青出于蓝的青青,他们此生,恐怕只能活在悔恨当中。
「我让他去杀人,杀江湖中十大恶极武功高强的那些人;我让他去搜罗世上的奇珍异兽,那些只正传说中出现过的东西;我还让他在街上风吹雨淋好几天,承受世人的嘲笑……最后,我还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
「我用尽一切办法折磨他,我以为他一定会受不了离开……可他都坚持下来了,昏迷之前,他还说,无悔……哥,看他闭眼的那一刻,我觉得天都塌了……」
怀中的身体在发抖,任鹏飞能想像那一个场景,毕竟他也曾遭遇过,感受过,毁天灭地一般的绝望。
然而到后来,终究还能够挽回,不得不说是上苍的恩赐,可这种幸运,却不是时时能有,他明白,相信经历这种事之后,弟弟也一定能明白。
「程飞,若不是太在乎隋也,你不会对他产生这么强烈的情感。既然已经如此,既然你已经知晓错误,往后待他,你不能再这般了。记住,别再做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
程飞不再说话,伸手用力地抱住兄长的身体,发出压抑却难掩痛苦的悲鸣,混在些微而清凉的风里,让人心底不由沉重。
隋也伤得很重,新伤旧伤,还中了一身的毒,救是救回来了,却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期间,程飞不假人手,自己亲自照料。
原来以为他俩经历一连串波折之后,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没过多久,程飞便哭丧着脸来向大哥求救。
「你是说,隋也待你很是冷淡?」
程飞忙不迭点头,「对对,就和从前一样,我让他做什么都会照办,可我只要一亲近他,他、他……虽不会拒绝……可那一张脸……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不愿意!」
任鹏飞哑然,思忖片刻,觉得事情有点出乎意料。之前听程飞一番言语,还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可按实际情况这么一看,隋也这呆头鹅该不会真真是心无旁骛的在赎罪吧?
若真是如此,那误会可就大了,他们家这傻弟弟恐怕是表错了情……
可眼下弟弟已经是付出真心,假如事情真是如此……唉……真让人头疼。
思来想去,任鹏飞还是决定先去问问隋也的意思,他让程飞先不要轻举妄动,暂时在屋里待着,看这弟弟正襟危坐乖乖听话,方才起身走到隋也养伤的屋里。
仍虚弱躺在床上养伤的隋也一见任鹏飞,便不顾重伤在身执意起身行礼,任鹏飞自当拦下,「你好好在床上待着,我早已不是渡厄城城主,不必再行这些虚礼。」
一脸苍白的隋也虽被他轻易地按回床上,脸上的坚毅却丝毫不减,「不,在隋也心底,您永远都是主子。」
然而他这副模样却让任鹏飞暗暗叹息,这种认死理的性子定然让他吃尽苦头。
任鹏飞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于心中琢磨一番后,便问道:「你一直跟在程飞左右,单是为了赎罪?」
隋也眼中飞快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周身的气息似乎凝了一凝,只见他无言片刻,才沉声道:「隋也有罪,若不是隋也,渡厄城不会——」
任鹏飞抬手,制止他再说这种自虐一般的话语,随后语重心长道:「若是没有我的放任,渡厄城还不至于全盘落入人手,你不必自揽所有罪名。我要问的——」伸手直指他的胸口,「是你的心。隋也,我要你想清楚再回答,你待程飞,到底如何?」
屋中的气氛越发沉闷,然而在两个人的无声当中,任鹏飞冷静自若,隋也却一脸的挣扎与痛苦,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良久,方听到那道沙哑的声音苦涩地响起,「城主,隋也不配,隋也很脏……」
心灵上,还有肉体上的肮脏。
「隋也只是想守在少爷身边,只是如此……」
「脏从何来?」
「隋也……曾经为了完成皇上指派的任务……做过很多,不堪入目的事……」
为完成任务,杀人、欺骗、出卖肉体哪一样他没干过,他的双手不知道杀过多少人,他的身体流着充满恶臭的脓血,他是一个生活在黑暗和阴影之中的恶鬼,他这样的一个人,不配有爱,更不配被人所爱。
「城主,隋也只能赎罪,只能赎罪……」唯有如此,才能让他的心,好过一些。
一种人能痛苦到什么地步,任鹏飞不知道,可看着沉浸于阴影当中的这个面无血色的男人,他哑然无语,似乎一切的悲欢离合在他面前,都如此的苍白无力。
不是不爱,而是不该有爱。
当任鹏飞把隋也的话告诉程飞后,他也愣了,呆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言久久不语。
「好好想清楚,随心而行,别让自己后悔。」
只能留下这句话的任鹏飞转身走了出去。
江颖偶尔会作噩梦,梦见一个面容俊毅的男人在他身上辗转呻吟,满布汗珠的脸诱人至极,令他情不自禁地一再冲刺占据,恨不能吞食入腹,生死不离。可等情欲平息之后沉沉睡去再醒来,下意识伸手去抓身边却空无一人,他恐惧地发出一声声嘶喊,偌大的山谷,只闻他的回声。
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他,可不论他如何喊,如何伸手去抓,他都坚定不移地一步一步走离,直至消失不见。
接着是母亲的惨死,逐渐冰冷的身体躺在他怀里,一句话似咒语一样不断重复: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可他已经变成行尸走肉,只能不停的杀人,杀人……最后有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他一刀落下,把这人劈成两半,却惊悚地发现,他竟然就是——
惊醒后的江颖用尽全力把睡在身边的男人抱住,直至把他从睡梦之中吵醒,然后在对方半梦半醒之间褪去他的衣裤,把惊悸着肿胀得发疼的分身狠狠刺入身下人的身体里,直至感受到那无以伦比的温暖,和亲密无间的包容,这时候,狂跳不已的心才会慢慢地,慢慢地平静下来。
「颖,你……又作噩梦了吗……」
压抑着疼痛却又包含不舍怜惜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被折腾醒的人会轻轻用手揽住他的腰背,主动展开身体,任他索取。
「别怕……我在这……我会一直陪着你……」
「鹏飞……鹏飞……」
他急切地低头用唇描绘他的轮廓,最后吻上发热微颤的双唇,极尽缠绵之后放开,接下来,接下来当然就是一场蚀魂销骨的情事了。
害怕睡在隔壁的人听见,竭力压抑着声音,却止不住发出细微的闷哼声、求饶声,甚至是难耐的啜泣声……
「颖,轻些……轻些……」
「鹏飞,鹏飞——」
带着情欲的声音混在清晨迷蒙的雾水中,隐隐约约,不甚清晰,却分外撩人。
当雾气散去,天际之间一条金色的光芒从裂开的云缝之间一点一点挥洒而出时,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欲望渐息之后,江颖拥着任鹏飞的身体,时不时垂首轻吻他的肩膀,一脸的惬意。任鹏飞虽一大早就被吵醒折腾,可这会儿除些许腰酸背疼外,已经没了睡意,便也静静享受着两个人相依相偎的温暖。
「鹏飞。」
「嗯?」
相拥没多久,只听江颖开口耍赖一般地道:「既然你弟弟的事情摆平了,接下来的日子你该多陪陪我了吧?」
「你还敢说呢。」任鹏飞闻言抬起上身,一头乌黑的发半散落在江颖的脸上,引得江颖忍不住手捧一束吻上,「你怎么给程飞想出这么个跳崖假死的馊主意?当时真把我吓一跳。」
江颖按住他的后脑,嘴巴不停的舔吻着他的下巴,「有什么好吓的,那个山谷你又不是没跳过,肯定死不了。再说了,主意虽馊,可再实用不过,要不然你弟和那个隋也能像现在这般亲亲爱爱?」
任鹏飞想了想,觉得他所言的确不假,便又躺回他怀里,任他亲昵的拥吻自己。
当初程飞磨破了嘴皮也说不动性格刚强说一不二的隋也,愁得茶饭不思,担忧弟弟的任鹏飞口头上虽说不管他们,可多少还是受了影响,着实让一边的江颖受尽了冷落。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江颖终于忍无可忍,把任程飞拉往一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第二天任程飞就把隋也带到了任鹏飞曾经跳下去遇上江颖的那个山谷上方。
任鹏飞想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也悄悄跟上去,结果看见自己的弟弟吼了一句「你既然不肯接受我,那我不如去死」,就从山崖上毅然往下跳,紧接着脸色惨白的隋也大喊一声「不」也随之跳了下去,把一旁的任鹏飞骇得脚下一软,险些要坐倒在地。
要不是在一旁看戏的江颖发现苗头不对赶紧把他的计划解释清楚,估计任鹏飞能当场一口血喷出来。
过了二十来天,待程飞和隋也终于从山谷底下上来时,两个人的关系乍一看没什么大改变,可仔细一看,任程飞从头到尾合不拢嘴,隋也身上衣服遮掩不及处,处处透露可疑的痕迹,见有人盯着自己看,双颊还会微微泛红,恨不能马上消失不见。
这就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
提心吊胆好几天的任鹏飞终于松了一口气。
江颖却有点可惜,「唉,咱俩第一次相会交欢的地方让人给占去了……心痛啊……」结果被任鹏飞用力瞪了一眼。
与隋也的关系守得云开之后,任程飞似乎对外出闯荡失去了兴致,成天与隋也你侬我侬,再没提出过离开万恶谷。
此时任鹏飞知道前段时间的的确确冷落了江颖,本来就心有愧疚,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更是心软,不由道:「那你想让我怎么陪你?」
话说回来,隐居在万恶谷这个方寸之地里,他与江颖虽称不上形影不离,但已是朝夕相处,如今这样,还要再怎么相依相伴呢?
很快,江颖就给出了答案。他咬着任鹏飞的耳朵,用动听的低沉嗓音暧昧而诱惑地道:「我找到一个好地方……你和我一起去,就我们俩……好好地玩上几日……」
任是早已习惯他这副无赖样子的任鹏飞也不由得满脸通红,忍不住推开他反被压得更紧,本该渐渐淡去的情欲忽然之间被一把火点燃,眼见就要收势不住欲火焚身了。
「鹏飞,答应我,嗯?」
某个无良的坏蛋正用半勃的分身不断蹭着鹏飞一大早就被蹂躏过无数次的穴口,引得他情不自禁地收紧下身,并不时悸动地吞咽口水,似渴望,又有些招架不住。
「鹏飞……鹏飞……」
身上的人的声音越发浓郁,眼见事情就真要一发不可收拾,任鹏飞终于哑着声说话,「你不是还要教鹏儿习武……」
在山谷无聊的日子里,江颖挖出鬼婆婆收藏起来的几本武功绝学练了起来,学了几年就隐约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势,看得任鹏飞啧啧称奇。两年前,八岁的江鹏突然之间迷上习武,自然就缠着他们当中武功最好的江颖教他,原以为这小不点学个几天就腻歪了不想再学,没曾想两年下来,这小鬼习武的兴致比他父亲还要浓烈,天天缠着江颖教他,一天都不肯放过。
「呵,放心吧,那个地方,鹏儿那小鬼肯定找不着。」
「你就不怕他生气?」
「那我就不教他功夫了呗。」
「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鹏飞,到底去不去嘛?」
江颖使劲地蹭,耍赖一般的引诱。再不去天就要亮了,江鹏小鬼头就要来缠他的父亲教他习武喽,到时候,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任鹏飞无奈地笑了笑,主动伸出双腿勾上身上的人的腰身,一切不言而喻——其实,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光听着,就很诱人。
太阳懒懒地挪呀挪,好半天才终于露出了大半张脸儿,金色的阳光大方的洒在建于山谷之中的一个小小院落里,一个半大的小鬼从自己的屋子里窜了出来,兴高采烈地跑到另一个屋子前大力的擂动紧闭的木门。
「父亲、爹,快起床了!太阳晒屁股啦!」
「父亲,快起来教鹏儿武功!」
「爹,不要赖床啦!」
敲得手都酸了也不见有人应,小个子飞起一脚,只用一根小木棍支撑的木门应声而开,屋内空无一人。
「姐姐!」
「姐姐,父亲和爹不见啦!」
一大早就被弟弟的大嗓门吵醒的青青无奈抚额:唉,她那个没大没小的父亲又不知把爹爹拐到哪儿快活去了,爹爹也是,老这么由着他,都把父亲惯坏了!
住在另一间屋里的程飞听见侄子的叫唤,眼珠子一转,计从中来,赶紧笑眯眯地拥住身侧的隋也,好声哄:「隋也,咱们再到山谷里去玩一趟吧,这里太吵了。」
隋也脸上先是一红,接着推开他起身默默穿衣。
见心上人没答应,任程飞又凑上去使劲地磨,「隋也,去嘛去嘛,在这住着都不能尽兴……没有人的时候你特别热情,我一想就心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