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空间 上——衣落成火

这个人的气息，让他觉得……安全。

林琮在心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伸出手，直接地探向一个地方，握住身旁另一个人的手。

那只手的主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回握，和他十指相扣。

林琮的心更加安定下来。

只要两个人这样拉着手，就不用怕了。

他一贯是个简单的人，只喜欢平静的生活，楚原的加入让他的人生从此不再乏味、多了温暖，却也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而楚原的家庭，就是麻烦中的麻烦。

林琮这一次前来拜访，本来以为最大的暴风雨莫过于楚原家人的难以认可，他是希望得到认同的。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楚原和楚天的父子关系竟然会让他觉得这样的……不对劲。

现在要去的训练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但是林琮心中也隐隐有所猜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去一趟，可从刚才楚原眼中隐忍的情绪看来，应该不是他的想法。

那么，也就是楚天和秦岙的想法了。

所以，他必须要握紧楚原的手。

如果……如果说，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即使冒着空间被暴露的危险，他也要把楚原带走。

林琮在心里默默地记下路线，一开始还很清楚，但是到后期的时候，他发现，车子前进的方向变成了一个圆，后来，甚至开始围绕着这个圆绕圈。

等到来回往复几次之后，再有好几个岔道，让林琮一个不小心，就被一次前后的重复迷惑，再也弄不清楚之后的方向了。

也是，既然是要保密的所在，又怎么可能让人轻易就把路线记下……

后来，车子猛然停下。

秦岙的驾驶技术很好，饶是停得急，但车身却并不颠簸。

眼睛上的布条还不能解下，楚原和林琮相携向前，跟着前人指路方向，再度绕过好几个弯拐。

终于，最后停下的时候，听到楚天的声音：“可以解开了。”

林琮听到楚原答应，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很快，有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后脑处轻柔动作，紧接着，绑缚住自己头的布带就松散开来。林琮睁开眼，对上的还是楚原带笑的眼。与往常不同的是，那眼里还透着一丝压抑。

没等他想太久，面前的滑门就豁然大开。

原来是楚天已经处理好开门的密码了。

林琮拉着楚原的手仍没放开，和他一起往门内走去。

45.8号

眼前骤然一黑。

楚天点燃了火把，林琮才看清楚，出现在面前的原来是一条长长的、漆黑的甬道。仔细看去，是合金浇成的墙壁，坚固无比。

在某些幽暗处，有闪烁的红点，向四面八方旋转，隐隐透出森然的气势。

楚原轻声在林琮耳边说道：“小琮，不要碰到那些红点，会报警的。”

林琮点点头：“我不会动。”

楚天在袖子里摸出一个手指长的金属管，里面发出淡蓝色的光。光芒过后，所有的红点消失。

这时候，秦岙从他拎着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三块面具，黑色的递给楚原，两块金色的则被他和楚天戴在脸上。

楚原脸色一沉，接过来：“小琮的呢？”

秦岙笑一下：“楚小子不用急，我们当然准备了。”他说完，在手提包里又摸了摸，拎出来一块白色的，交给林琮。

楚原的脸色这才好起来，侧头温柔地对林琮说道：“小琮，戴上这个。在里面，除了我和他们之外，不要理会任何人。”

他的嘱咐很奇怪，但是林琮还是点点头。

看起来，里面的情况会很奇怪。

一行人戴上面具，楚原这回先拉住林琮的手：“一切都要小心。”

林琮手指紧了紧：“嗯。”

四个人鱼贯而入，穿过那条长长的甬道。

紧跟着，就是一个极大的坑谷，黝黑不见底，只在上头有一条铁索。铁索上有一个金属包厢，在中间晃晃悠悠。

楚天按一下金属管上的按钮，那个包厢就飞快地出现在几个人面前。

“上去吧。”秦岙笑着。

包厢不大，但是容纳四个人还算是绰绰有余。

面具眼部是用不知名材料做成，林琮透过它，能将外部的环境看得一清二楚，一点阻碍也没有。

包厢的速度很快，林琮觉得自己似乎只在里面呆了几秒钟，它就停了下来。

出去包厢之后，前方是和之前一样的漆黑甬道，楚天和之前一样施为。大概五六十米后，铁门向两边拉开，顿时豁然大亮。

是一个巨型大厅，里面灯火辉煌，吊着无数沙袋和相当数量的训练器材。很多同样戴着面具的人在做训练，林琮看过去，全部都是红色的面具，没有杂色。

训练量看起来非常大，所有人几乎都打着赤膊，身上的汗水滚滚而落，脖子处也有暴起的青筋。

突然间，有人大吼一声，“嘭”地向后栽倒。

林琮身子一顿。

就在这时，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跑过来，其中一个打开手里的医药箱，取出一根针管，拉起晕倒面具人的胳膊扎进去，另一个人则在面具人另一根手臂上注入针剂。

很快地，面具人醒过来，重新进入训练之中。

楚原低声对林琮说道：“小琮，那是肌肉强化剂和清醒剂，增加人体精力和体能用的。”

林琮有些不忍：“对身体没影响？”

楚天和秦岙并没有停下脚步，楚原也拉着林琮继续往前走：“有影响，不过，是他们心甘情愿的。”他的声音放得更小，“这里虽然是楚天主管的训练营，但归根究底，都是隶属于国家的。”

林琮叹口气。楚学长说得没错，他们的眼睛里的确没有怨愤或者仇恨，只有坚毅和执着……这是，军人的眼神。

他们所坚持的，应该是国家大义吧。

所以林琮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很令人敬佩。”

楚原朝他笑一笑：“嗯，小琮说得对。”

楚天径直走到最前方，下了十多个阶梯后，是非常平坦的平台，两边都挂着不同的壁画——画着黑色面具的男人，在面具的左侧，有数字的编码。

林琮一怔，看向楚原。

楚原笑了笑，低下头，把另一边脸给林琮看。

在楚原左脸上，同样有一个数字，写着“35”。之前因为林琮一直站在楚原的右手边，所以没有发现。而楚天和秦岙，他们的金色面具上并没有编码。

林琮隐隐有些明白，不同颜色的面具，大概代表着不同的身份……那么，编码又代表什么呢？

还有，楚原在这个训练营里，究竟是……

平台之后，好像一瞬叫从极度的安静变成了人声鼎沸。但是当楚天出现的刹那，又重新变成了极度的安静。

林琮看到，有十多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站在下面。那是看起来像是斗兽场一样的场所，比起平台要地上十米左右。而林琮他们几个，就出现在看台上。林琮再往前面看去，对面、左右两面形成的弧形看台上散乱地坐着几十个人……这人数虽然不多，却完全不让人觉得这场所空旷。

他们每一个都散发着强烈的、让人不能忽视的气势，让林琮感觉到很不舒服。

楚天看了那些人一眼，冷淡地说道：“继续。”

所有人就好像从雕像变成了活人，下面的黑面具人向四面散开，只留了两个在中间。林琮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两条影子倏然向对方窜去，一下子就纠缠在了一起！

扑面而来的气息酷冷，楚原把林琮拉到后面些，有点焦急地问道：“小琮，没事吧？”

他当然会担心，林琮的生活从来都是很平静的，现在猛然感受到这种场面，一定会不适应的，就和当年的他一样。

林琮不自觉朝楚原身边挪一下：“……楚学长，这是什么？”

他的视线很灵敏，能很清楚地看到，场上的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在生死相搏。林琮看不懂他们使用的是什么招数，但好歹能看到两个人手里把持的武器——相同型号的三棱刺。简单而且使用，不过也凶狠，每一下都是朝着对方的要害去的。

林琮相信，这两个人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把对方捅出一个窟窿来。

战斗完成地非常快，在听到“乒乒乓乓”的一连串脆响之后，忽然有一个人影倒飞而出，在地上半蹲着后滑了两米远才止住身形，而另一个则站得好好的，足以看清楚谁胜谁败。但是谁也没动。

三秒钟后，半蹲着的那个人捂住腹部，指缝里溢出的都是鲜红的血。

又是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跑出来，这回还带着担架。半蹲着的那人没要人扶，挣扎着自己爬上了担架，一手挡脸，另一手把面具站下，丢给站着那人，而站着的那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林琮在这空档看得清楚，半蹲受伤那位原本面具上的数字是86，而站着那位原本面具上的数字是91。

86号面具人输了，所以把面具交给91号面具人……这也就是说，其实编码跟排名有关吗？

林琮不自禁地看向楚原。

楚原的号码是35，还在这两个面具人之上。

楚原对上林琮的目光，苦笑了一声：“小琮，你猜得没错……这个数字的确是排名。”

林琮微微张着口，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这样说来，楚原也曾经在这个地方……跟人搏斗过吗？这么危险，这么……血淋淋。

楚原见林琮没反应，唇边的笑意更苦涩了几分：“小琮……你会害怕吗？”

害怕倒是没有，可担心却有不少。

而且，楚原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进行这样的训练呢……其他人的军人，天职就是为国为民，加入国家上将手下的训练营很平常，但楚原不过是个大学生而已，就算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一点，但也不至于要和正经却隐秘的特殊军人一起训练吧……

正当林琮想不明白的时候，场上忽然又走上去一个人，削瘦而单薄，身材还算高挑。

林琮看到了他戴着的面具，侧脸上写着明晃晃的“8”。

而楚原，在看清楚那个人之后，陡然面色大变。

46.知法犯法

……疼。

林琮感觉自己的手突然被楚原狠狠地捏住，几乎就要揉碎了似的。他微微皱眉，侧头看向楚原，这一看，他又有些讶异。

楚原他的表情……很难看。前所未有的难看。

手越来越疼，林琮终于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楚原连忙放开：“小琮……对不起。我弄疼你了。”

林琮摇摇头：“楚学长，你怎么了？”

楚原苦笑道：“你看那个人。”他指着场中的8号。

就在刚才，侧脸写着“10”的面具人跳过去，和8号斗在一起。

还是三棱刺，可是很显然8号的拿法跟其他人都不一样，是倒抓手柄，其他黑色面具人动作虽然简洁，但也能看出是军中特有的爽快利落，这个8号的看起来却要更加阴狠刁钻了。

林琮不知道楚原为什么要注意这个人，但他的注意力，也很显然地落到这个人身上去了。

瘦长而高挑的身材，长手长脚，面具遮挡住看不清他的面貌。但林琮却总觉得，那面具下面遮盖的那张脸，一定露出了某种奇异的笑容。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危险。相当危险。

渐渐地，随着那个人的动作，林琮开始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好像……很熟悉？

不是外形，而是外放的气息，让人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

楚原见林琮看得专注，也敛下目光，低下头轻声道：“小琮，认出来了吗？”

认是认出来了……

林琮稍抬头：“……楚连？”

楚原点头：“对，就是他。”

场中还在拼斗的两个人动作越来越快，身形也越来越模糊，逐渐不能用肉眼看清。林琮的视觉敏锐，倒是还勉强能分清楚。

他这回知道了这个人就是楚连，不由得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来。

林琮努力地回想从前和楚连见面时候、楚连的样子……发现和这个完全不同。那么——他又想起楚原告诉过他的，楚连的双重人格问题，忽然明白过来，转而开始思索曾经只有一面之缘的楚连第二人格……

果然。

不用林琮再从记忆里搜寻对他的印象了，因为就在那一瞬，已经有一道强烈的恶意扑面而来——带着兴奋，带着某种扭曲的狂喜。

林琮发现了，但是他根本来不及动。

就算踏上了修行的道路，可目前的林琮，也不过只是在引气阶段而已，比起平常的人顶多是五感灵敏些，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于是，他明明看到了一个人向自己攻击而来，却完全不能躲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尖锐的三棱刺，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刺来楚原一惊，条件反射地把林琮往旁边拉去，但是8号的动作太快了，楚原只来得及把林琮身子拉得一偏，避过了心脏的要害，然而却还是把肩窝暴露在三棱刺之下。

林琮身子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被刺到了，却有另一只手臂出现在他的面前——甚至没有拿着任何武器。林琮看得很清楚，那只手屈起两根手指，成钩状，狠狠地打在来人的手腕上。

来人的手就一软，三棱刺落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看到林琮脱离危险，楚原高高吊起的心才倏然放了下来。他这才发现，救了林琮的，正是他那个冷心冷面的老爹，楚天。

林琮后退一步，看到楚天抬脚一个侧踢，正中了8号的腰，8号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倒退七八米，撞在侧面的一根金属的柱子上。

8号捂住肚子，吐了一口血，半天爬不起来。

又有好几个神出鬼没的白大褂钻出来，要把8号抬走，而秦岙却对他们摆摆手，让他们离开了。

楚天走过去，踩住8号的一只手：“你在干什么？”

8号嗓子嘶哑：“没有，只是试试他的本事。”

楚天放开脚：“自己去关禁闭，十五天。”

8号顿了一下：“明白。”

等楚天的话音落了，角落里突然出现两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一人抓着8号一根手臂，极快地走开了。

楚天朝林琮点一下头：“刚才的事，是我的疏忽。”

林琮摇头：“多谢楚伯父救了我。”

楚原看向楚天，眼里第一次带上愤怒：“……为什么要放他出来？”

楚天平静地回视：“跟我来。”

楚原拉着林琮的手，要往前走，但是后面的秦岙却笑道：“林同学还是由我来招待吧，这里还没有好好给林同学介绍过呢。”

秦岙的话，必定也是楚天的意思。

楚原捏紧手指：“……小琮，你自己小心。”他和林琮对视，眼里是某种坚决。

林琮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我不会受伤的。”

楚原才略略放心，跟着楚天走了。

秦岙则笑得很自然：“林同学，可看的地方不少，我陪你去走一走吧？”

林琮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他确实对这个地方有些兴趣，就答应着：“好。”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秦岙带着林琮穿过这个场所，又来到一幢金属浇铸的大厅，有好几个合金的大门，都锁得死死。

秦岙毫不含糊，一个一个带林琮看过。都是外面看起来很正常，但里面别有洞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