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柯听到他说话才发现这人出来了,赶紧把钱收紧了,财不露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警惕地回望了一眼龚教授问道:“你出来干嘛?”
龚教授扬扬手里的水杯,“倒水啊。”末了突然想到自己晚上吃得苏一柯做的面条,这会儿又看到这人竟然能够亲上钱这么肮脏,不由得担心起自己吃过的面条来,“我说,你现在既然已经领了我家的薪水了,那总得听我家的规矩吧。”
苏一柯狐疑地点点头,于是龚教授满意了,返身从工作室里拿出一叠纸。苏一柯接过来一看,“保姆雇佣协议”几个工工整整的大号字体唬得苏一柯一愣一愣的。
之前饭馆里的帮工只是口头协议而已,他还没见过则这样正式的用工协议过,粗粗翻阅,洋洋洒洒竟有十页之多,苏一柯眨巴眨巴眼睛望着龚教授,明确传达出“这么多?!”的惊叹。
龚教授觉得这眼神可怜兮兮的跟小动物一样,不过倒是完全没有同情心大发,冲着小保姆说道:“之前的保姆都是这样的。”当然,之前的保姆十之八九看见如此繁复的协议要求之后直接走人的事情就不用告诉这只小东西了。
“真的吗?”这次苏一柯问出了声。
“真的真的。”龚教授继续毁人不倦。
“那好吧。”出乎龚教授意料的,苏一柯倒是立马改口答应了,很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不再仔细看看?”龚教授良心还是有的。
“不用了。”反正这协议上就只有名字是真的,身份证都是假的,他苏一柯怕啥。
第五章:恶魔的协议
睡了一个多月的硬板床,就连沙发都可以让苏一柯觉得媲美天堂啊。再说签了工作有了钱心里踏实了许多,苏一柯只觉得这是自从自己一下成长12岁之后最幸福的晚上。
正当他做梦梦见他妈端着一盘红烧鸡笑吟吟地叫自己赶快吃的时候,万恶的就有人一大早来扰人清梦了。苏一柯睡眼惺忪地听着来人给他念什么协议第十一条规定,说身为保姆,必须得早上五点半起床准备一天的工作。
苏一柯听到五点半终于完全醒了,看看窗外还完全黑透了的天色,眼神颇为怨恨地瞪了眼前的人一眼——这人谁啊?,然后转个身子抱着他的枕头继续睡觉吃他的红烧鸡去。
龚教授生气了,没见过这样的保姆的,如此对雇主不屑一顾,伸出双手可着劲儿摇晃苏一柯肩膀,大有苏一柯不起来的话就把他全身骨头架摇散的趋势。偏偏苏一柯对红烧鸡的怨念十分执着,硬是死活不睁眼。龚教授喊起来了:“苏一柯!你可别忘了昨晚上你是和我签了协议的!”
苏一柯费了点时间才想起昨晚那该死的协议,以及面前人的身份——昨天拐走自己的怪人龚教授,哦,不,这会儿看上去,应该说是龚扒皮。继续装死,反正那协议就是一纸废纸。
龚教授的又吼又叫没有把苏一柯给折腾起来,他自己儿子龚靖倒是揉着眼睛从他房间里出来了,看到眼前沙发上上演的一出“激情戏”——呃,主要原因是苏一柯当做睡衣穿的衬衫质量太差,摇啊摇扯啊扯的,崩掉了扣子露出了肩膀,次要原因是龚教授单脚跪上沙发,180的个头俯身完全可以盖住苏一柯的小身板,双手还“揉捏”着苏一柯雪白圆润的肩头。
龚靖瞬间瞪大眼睛大叫一声,声音响彻云霄,吓得正在“施暴”的龚教授一个没掌握好,啪的一下直挺挺地倒在了苏一柯的身上。
呃,这下真是完全盖住了。不仅如此,龚教授那凉薄的嘴唇更是准确无误地盖上了苏一柯的嘴巴。苏一柯也被那石破天惊的一叫给逼得睁开了眼,同时嘴里正张开了准备抱怨,然后就看见了一张放大了的俊脸以一种不可抗拒的气势大力地压下,都没容他合上嘴,比自己体温稍低的浅色薄唇就重重地吻了上来。
不对!是吻了进来!苏一柯嘴巴是张着的啊,难怪会觉得温度稍低啊!!啊啊啊!苏一柯这个纯情小处男的脑袋瓜彻底浆糊了,被个基本上不认识的男人给吻了啊啊!!
苏一柯是想嚎嚎不出来,且不说太过突然声音压在喉咙里发不出声,就是嘴里这东西也着实堵死了他的嚎叫,目睹这一切的龚靖非常善解人意,“啊啊啊”地连声大叫,冲上来就要把两人拉分开。
龚教授也是突然这么一愣,回过神来还没等龚靖冲过来自己就跟弹簧似地一跳而起,左右手齐齐上阵大力地擦拭刚刚和别人的口水亲密接触了的嘴巴。
小龚靖调过来就是冲着苏一柯噼里啪啦一阵骂:“你这个狐狸精,死坏人,勾引人家老爸,不得好死,满肚子的坏水,一脸的狐媚子……”
逻辑语序上是有不少问题,但是情绪表达得很好,一大段话下来也是难为这么小的孩子了。龚教授仰天长叹,妈,你都教给这孩子了些什么啊?一次两次都是这么车轱辘的话。
没错,一次两次。
魔鬼保姆协议挡住了十之八九,却总有那么一两个看着小洋楼里没女主人的年轻保姆蠢蠢欲动的,不仅尽量完成了苛刻的工作要求,还本着尽职尽责的态度进一步关心起男主人的生理健康和床上需求。
龚教授倒是无所谓,只要能达到他的保姆要求,其他的花花心思他可以装作看不见,相信多碰几次壁也会学乖的。这年头,称心如意的女人好找,称心如意的保姆难求啊。
不过他这么认为,他儿子龚靖可不怎么认为,尤其是有天晚上撞见了衣衫不整的保姆站在自己父亲的门外后,第二天要死要活地让龚教授把犯事保姆扫地出门。
再后来小龚靖和他奶奶通过了一次耗时一小时有三十分钟的电话,以后每个好不容故意被龚教授审批合格的年轻女保姆都会被龚靖二十四小时无间断盯梢,随时逮着错处撵人。
可想而知,年纪大的,有工作经验的一般都不会选择到龚家来接受魔鬼协议的剥削,年纪小的,心思活泛的一般又逃不过龚靖的火眼金睛。
龚家的保姆,真是找到了才叫见鬼!
苏一柯可没想到龚教授家里还闹过这么一出,不过听着眼前的死小孩越说越带劲,大有滔滔不绝之势终于脑筋转过来暂时脱离了自己关于初吻的一大串哀悼,一下从沙发上挑起,抓住龚靖的领子恶狠狠地说道:“你给我闭嘴!小公鸡!”
龚靖睁着一双黑黑圆圆的大眼睛,紧盯着苏一柯一阵猛眨,不一会儿大眼睛里就起了一层如魔似幻的水雾,可怜兮兮的小动物似得,看得苏一柯心里一阵内疚。
旁边忙着擦嘴的龚教授一时都停下了动作,眼带慈悲地望了苏一柯一眼,满是苏一柯不解的同情。
果然,下一秒钟,龚靖就跟只被踩断了尾巴的猫一样开始倒在苏一柯面前抱着苏一柯的腿滚过来滚过去嘴里直嚷嚷“我不是小公鸡我不是小公鸡!!!”如此往复不休就跟陀螺一样转个不休。苏一柯这时才注意到这小家伙虽然是一头短发,后面却蓄了一撮长毛,稀稀疏疏的几根,在C市一般是老人家给小孩留着希望好养活的,确实很像秃尾巴。
苏一柯被他这种表现吓到了,偏偏腿又被抱得极紧抽不出来,只能哆哆嗦嗦生怕小公鸡突然低下头要啄人。
龚教授看着自己儿子一副要躺地上哭天叫地地撒泼的架势不由得扶了扶额。龚靖哪里都好,就是“公鸡”这一称谓可以说得上是他的死穴,一提必发飙,从小到大都是他的逆鳞啊。大家都得体谅一个小男孩从小饱受名字谐音和封建残余思想毒害的玻璃心啊。
看他实在是闹得不像样子了,龚教授才走过去拉起龚靖说道:“男孩子上哪儿学得这么些泼妇习惯?快点给我站好!”
龚靖那点水雾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通红着眼睛一点眼泪的意思都没有,指着苏一柯大声控诉:“我要他给我道歉。”
为了这位小祖宗不再闹下去,龚教授眼巴巴地看向苏一柯。
苏一柯好不容易抽回了腿,里面警惕地抱腿蹲沙发上,一边时刻注意着龚靖的动态一边不甘示弱地说道:“要道歉也是你先给我道歉才对!你先骂人的!”
龚教授想想也对哈,回头底下去看龚靖,要不是这小子捣蛋自己也不会搞出亲上苏一柯这样的乌龙。
龚靖看自己爸爸都偏向了该死的小保姆,这下眼泪倒是很快冒出来了,大声吼道:“爸爸,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竟然和个男狐狸精搞上了一起!!”吼完泪奔回他卧室,那门甩得砰砰响。
龚教授听到这样的童言无忌,不由得哑然无语,不过看着儿子冲自己这么说心里多少是不舒服的,转过身来瞪了苏一柯一眼:“你个大人犯得着和孩子较真儿吗?”
苏一柯朝他很是无辜地眨眼笑笑,我还不是未成年!
苏一柯笑完就要继续倒头大睡,龚教授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恶狠狠地说道:“起来!洗漱之后出去买菜做早饭!”
苏一柯闭着眼睛说:“还早,要吃早饭自己买去。”
龚教授俯下身子冲着他耳朵突然大声说道:“苏一柯!你现在的身份是保姆!赶——快——给——我——起——来!!“
最后在龚教授企图搜拿苏一柯藏在身上的毛爷爷的威逼利诱之下,苏一柯才总算打着呵欠起床洗漱了。龚教授一旁监督着他等他收拾好了就打算自己回卧室了,苏一柯见状可急忙把人喊住问他干什么去,龚教授理直气壮地说睡回笼觉,把苏一柯差点没气死。
于是苏一柯开始极力贬低自己,说自己就是个一点不认路买袋盐都能走丢的路痴,义正言辞地要求雇主从旁协助。龚教授想想这小保姆来这儿还不到一天,不识路也情有可原,终于皱着眉头答应了,没见苏一柯跟只偷了腥的猫似的,嘴角弯了弯。
第六章:无赖小保姆
龚教授可没料到自己善心偶发就给自己找了一天大麻烦。
时间实在太早,一般的超市都还没开门。本来打算是让菜鸟保姆自己转悠着先上早市随便买些菜就好,不过等保姆坐上了车了,这家伙就开始提条件了。一会儿说自己不喜欢龚教授客用的牙刷,一会儿说浴室里的进口浴液闻着恶心想吐,非要逛大超市才甘心。
龚教授一看手表,七点二十,上哪儿去找什么超市哦,小区商店随便买买得了。结果可好,小保姆扒拉着座位不肯从车上起来,算是让龚教授见识了一下这人的无赖程度。
其实苏一柯这么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打击报复龚扒皮让他出出糗,一方面倒是因为他真想逛逛大型超市。
之前他家那地方,好听一点说是城郊,其实就是一城乡结合部,再说又是十多年前,真没什么超市。
苏一柯和庄飞一块儿的时候两人实在是没事闲得发慌就喜欢逛逛大超市,买不起看看也不错啊,偶尔有试吃的还可以当个宵夜。呃,前提是要脸皮够厚……
别看苏一柯容易脸红什么的,在超市里和庄飞抢吃的的时候可是一点不会不好意思,那些姐姐阿姨什么的,看他穿得寒碜模样又生得小一般都会装作没看见这家伙“试吃”了一次又一次。
现在的龚教授可没有以往的姐姐阿姨的好心肠,看着眼前的苏一柯一块又一块地吃着试吃的小饼干,龚教授只恨不能高举牌子上书“旁边这人我不认识!”
不过他心里如此这般,周围的人可不会这么想。这超市是他龚大教授饶了大半个C市才找到的一家七点营业的,偌大的超市里此刻就他和苏一柯两个顾客,一起进门的想撇清关系都难。
一大堆没事干的超市员工现在就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大清早上门吃白食的,苏一柯生得嫩也就罢了,打量衣冠楚楚的龚大教授时眼神就带了点微妙了。
龚教授可是万年修为毁于一旦,老脸一红,扯着还在贪吃的小孩儿不由分说地往蔬果区走。
苏一柯手里还拿着一根戳了小块饼干的牙签,不知道旁边的龚教授怎么突然变得杀气腾腾了,猜想可能是没吃饭低血压吧,讨好地举着牙签送到龚教授嘴边。
龚教授看他一双大眼睛牲畜无害的样子,心里有火也发不出了,低头狠狠咬掉饼干,胡乱嚼碎了吞下,抓着苏一柯白皙腕子的手倒是放松了力气。
苏一柯立马就跟条滑不溜丢的泥鳅似的梭得远远的,兴趣盎然地逛起了青菜萝卜。龚教授推着小车跟在后面,心中各种郁闷埋怨恨。
苏一柯一点没顾忌到身后雇主的心情,这会儿他沉浸在可以大宰一把身后肥羊的兴奋之中,捏捏黄瓜摸摸菜花(好想写菊花……),看着什么顺眼就直接扔后面推车里,后来更是扎进肉摊子里出不来了。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苏一柯还处于长身体的阶段,这一阵子的清汤寡水可真是要了他的命,这会儿当然是看着精瘦肉哗哗流口水,一块一块地别提买得有多欢了。
等到苏一柯准备拿下第四块肉排时,龚教授终于忍受不了地上前制止了,他家又不是难民营闹饥荒,用得着见了肉就这么扑过去吧。
龚教授本人可是个坚持完美饮食者,肉类一般只吃牛肉和鱼肉,对于苏一柯报以极限热忱的猪肉一向是敬谢不敏的。
苏一柯回头看看推车里红压压的一片,笑笑也就放弃了手里的肉排,然后就看龚教授黑着一张脸把之前选好的肉一块块拿出来。这下苏一柯可就不干了,逮住一块龚教授正往外放的苏一柯最爱的五花肉,瞪着眼睛说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用不着吃这么油腻!天天这么吃下去迟早得三高!”
“三高”他是知道的,小饭馆的小老板之前嘴巴里也是时常念叨的“专家说的”,一副让几个年轻伙计缺衣少食还是为他们好的模样。
不过苏一柯这个上世纪末来的老实孩子明显还是比较相信专家的,闻言委屈地瘪瘪嘴,小声地抱怨说:“可是别人喜欢吃啊。”“别人”在C市的方言里类似台湾腔“人家”,不过一般可没有半点装嗲的意思。
龚教授近距离看着苏一柯瘪嘴甚至咬了一下唇,鲜红的小舌头极快地濡湿了上下唇粘合的部分,水光潋滟,还微微地嘟起,上唇菲薄,下唇较为饱满,就像是挤成花朵状的晶莹果冻。
龚教授莫名地想伸手戳一戳试试手感是不是看上去那样好,然后突然记起早上那个乌龙的舌吻就有点不自然了,咽了咽唾沫觉得有些口渴了,眼睛也不敢在望苏一柯脸上随便乱瞟了。
苏一柯本来还想磨蹭一下好保留住心爱的五花肉,现在看到龚教授都不再正眼看他了,只好失望地撒手跟五花肉说拜拜了。
可谁曾想,龚教授举起了的手最后又给放下去了,红红白白地五花肉安安稳稳地待在了一堆碧青的蔬菜中,苏一柯立马又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龚教授斜眼看着心下很是鄙夷,至于吗,一块破肉高兴成这样子,然后把推车往苏一柯的方向一推,撒手说道:“快点推推车!哪有主人推车的道理?”
“嗯!好的!”事实证明,老实孩子极易被收买,这会儿也不记得要报复龚扒皮了,欢快地接过推车开始扫荡起一架架的零食来。
龚教授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见,顺便扔了好几包的泡椒凤爪在推车里。虽然一向自诩健康饮食,但是龚教授本人相当嗜辣,饮食上以清淡为主,零食就有点重口味了。
买好东西付钱离开都八点了,两人急着回家安抚饿肚子的小公鸡,偏偏坐上了车了苏一柯一拍脑仁说洗漱用品忘买了,龚教授还想说先回去再说,结果小保姆把袋子往他身上一推,一溜烟地就跑了,剩下龚教授一人吹胡子瞪眼睛的。
停车场内空无一人,哦,不,空无一车,龚教授穷极无聊趴在方向盘上指尖轻敲,突然就被音量显得过于巨大的手机铃声给吓到了,拿出来一看——“前妻”,本能地就想按掉拒接,还没等他按掉,那边电话倒是先挂掉了,不出十秒,叮的一声短信提示,发件人“前妻”,无奈地点开。“长途太贵,你给我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