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不劳卓老板费心,简某就算死,也必然拉着你。”简檀心头咬牙,这货哪里是为他考虑,分明句句恨不得现在气死他才好,卓少倾,你给我等着。
“哟,还生不能同寝死要同穴,简老板原来对大爷我如此痴情重义,想不到啊,可惜你注定是个短命鬼,爷我对你爱不起来啊,真是对不起了。”卓少倾笑眯眯地,这荒山野岭正无聊呢,他才不介意吵吵嘴,最好顺便气死简檀都好。
简檀再次深呼吸,闭嘴,闭眼,他觉得这人一定是上天派下来帮他超越他涵养极限的,没关系,这账记着,慢慢算——他要将他抽筋剥皮喝血融骨让他后悔得罪他。
卓少倾又说了几句气人的,见简檀不再搭理,不由暗叹这个简檀倒算个人物,观其行事城府极深便罢了,最重要的是忍得,审时度势这一点比他那混账二哥简钧好多了,若是简檀被他激得大怒,反正他都揍过同样是郡亲王的简钧,不在乎再多这一个什么檀清王简檀。
最后这闹得累了,雨也停了,离黎明都还有一段时间,简檀想是实在跟卓少倾待不了一块了,招呼丁封寒牵了马连夜就走,卓少倾见此自然不甘落后,心想简檀个痨病鬼都不嫌累,他定然不会累,很快追上前去,把简檀两人抛后面,天快亮的时候,到了罗城。进得城也顾不得休息,洗浴一番把自己收拾一下,就赶着往路上等着实蒙戈汗国使者一行呢。
这刚到没一会儿,阴魂不散的简檀两人果然也到了,卓少倾这回终于能霸着自己先到,早一步把茶馆给包下了,简檀来了还真三言两语挤兑他,大爷包的场,闲杂人等给我滚开,简檀笑眯眯地却朝他一伸手,“记得卓老板还欠简某万两白银,咱们先结一下吧。”
卓少倾冷哼一声,伸手就从怀里掏出十张通宝钱庄的银票跟打发叫花子一样丢给简檀,心想你以为我会忘记给你钻个空子吗?不就万两白银吗?爷我有的是。
简檀很满意地微微一笑,招呼老板过来,随手就抽了一张银票丢过去,“茶馆我买了。”
在老板看着银票上千两字样被震惊得张大嘴巴,卓一奇瞪大眼睛暗道一声魄力啊的时候,简檀已经坐在卓少倾的对面了,招呼丁封寒,“今天休业一天,清场。”
丁封寒剑出,杀气逼人,大有谁不走的就试试我的快剑的意味,那老板终于相信这天下掉馅饼的事真的有,要知道这小破茶馆最多值五十两就不错了,居然真是一千两啊,当下笑眯眯地赶紧帮着赶人。
卓少倾狠狠瞪着简檀,简檀故意悠悠用剩下的九千两扇凉,卓少倾最后还是悻悻离了座位,心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干脆买下来呢,而且简檀你这贱人,居然用我的钱赶老子走,你等着!
卓少倾抱手站在一边,冷眼看着简檀此刻悠闲地品着茶,心头暗自诅咒,大爷的,呛死你!卓一奇知道卓少倾定然心情不好,于是也不敢多说,站在一边,倒是饶有兴趣地时不时用眼睛偷瞄丁封寒越来越觉得这个面瘫脸挺有意思。
幸好这两人没郁闷多久,远处一行人浩浩荡荡就过来了,这蒙戈汗国的使者团约摸百来人,以文官团呼民东年轻丞相为首,见到这行人,卓少倾神色严肃起来,简檀也起身迎上去。
“你们什么人?”使者团见有人路上在路上似乎在等着他们,自然发问道。
“呼丞相,在下裕亲王三儿子简檀,在此恭迎蒙戈汗国使者。”简檀行礼,恭敬介绍完自己,不忘发扬助人为乐的精神,忙又帮卓少倾介绍了,“这位乃鼎鼎大名的镇西弘武侯卓辰平卓侯爷的独子卓少倾小侯爷,想必也是来看看——”
“简檀!”卓少倾咬牙切齿打断他,他不就晚了一步了么,就被简檀那贱人给阴了,介绍得这么清楚生怕没帮他拉仇恨呢,谁不知道他爹威风凛凛十多年前那场大战杀了多少蒙戈汗国的人,哪个蒙戈汗国人会喜欢卓辰平,自然对他是有恨又畏,卓少倾本来就不怎么打算说自己爹是卓辰平的,谁想简檀这一招直接出乎他意料,说的是事实,但是端的杀人不见血。
“哦,小王爷啊,有何贵干?”呼丞相也下了马,热情地跟简檀招呼,裕亲王他们自然是知道,这次来就是要巴结他呢,很明显简檀那一手有作用了,呼丞相热情对简檀,倒神情冷淡地随手跟卓少倾招呼了一下。
眼看着简檀这会儿跟呼丞相说得火热,卓少倾被晾到一边,卓一奇抽了口凉气,心道简王爷果然手黑啊,这下子很明显大占优势。
“咳咳,呼丞相,你们远来是客,这京城里有些事恐怕你们不清楚,别被骗了。”卓少倾冷笑一声,看着简檀不还击就不是他了:“简檀算个屁啊?听着真好听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裕亲王的儿子,可是儿子也分几种的,有一种就是不受宠估计裕亲王看着就觉得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这种儿子恨不得掐死算了的孽子。他能答应你们什么,估计他说的,裕亲王直接看他不爽还连累你们被直接反对呢,见过只有封爵没有官职的郡亲王吗?而且还有啊,简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答应你们的管屁用啊,太医都说了,简檀活不过二十六岁,京城人人皆知。”
丁封寒小心地瞄着简檀的神色,果然只见他笑得越发渗人,心道,卓少倾你找死吧,这一番话也不知道犯了简檀多少大忌。
果然呼丞相惊疑不定地看着简檀,态度明显没刚刚那么热心了,如果一个废物郡亲王,自然不值得他多花什么心思。
“小侯爷这番话差矣,虽然简某自知沉疴病体,但是还是一心向国,想为父王做些事的。本王又非胡闹,真要有什么好想法,父王又不是小孩子还闹脾气不会不懂大局为重的……”
“本侯爷难道又在胡闹吗?我爹忠君爱国,战场上自然是各为其主,想必呼丞相定会理解,而且我爹经常还跟我说蒙戈汗国都是直爽汉子,有气节有本事,是他佩服的,不像沙狄……”
“呼丞相,过去本王不过一直没机会证明自己而已,父王对我有些误会……”
“呼丞相,其实我爹也是非常支持跟蒙戈汗国结盟的,不过听说裕亲王没特别大热情……”
“呼丞相,我父王自然是欢迎结盟,我过来还是请示了他的……”
……
呼丞相只觉得他脑袋快炸了,这两人一直就在他身边唇枪舌剑,一句句没有吵起来,但是那个笑得愈发温柔,实在是连他都觉得太虚假了,大觉这两人似乎都不怎么可靠的样子的。
于是,这一回合,两败俱伤,一个揪着一个不受宠,一个揪着他爹拉仇恨,还是不分上下。
但这两人也没放弃,都是死皮赖脸跟着使者团不肯离开,这样走了没多久,路上又遇见一行人,当先一人锦衣玉冠玉树临风,上前就报了身份,便是这几年也同样名声大起的中州乔翰云,巧妙地表示了他不仅仅是个商人,他爹乔越兴的表妹,他的表姑姑便是当今圣上的宠妃巧妃娘娘。
呼丞相一听,下意识就觉得这个还有点感觉,又兼乔翰云风趣幽默,一路说着风土人情,直把呼丞相拍得舒舒服服,通体舒畅,直接把两人都晾在一边了,看得卓简两人心头各自冷哼大骂,马屁精。
“这里是纹城,皇上可喜欢从这里运送金秋梨到皇宫给表姑,她最喜欢吃梨子了。”乔翰云指着前面的城镇就笑道。
卓少倾一脸孤陋寡闻地笑眯眯艳羡道:“哟,这后宫佳丽三千,巧妃娘娘还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啊,这得有多宠才会特意跑到这地方来拉点梨子啊,要不就是七公主得多受宠啊?太子和六皇子都没这待遇。”
言外之意呼丞相不可能听不明白,太子和这几年呼声最高的六皇子的母妃、母后都没这待遇,就一个所出公主的巧妃能有几分分量啊。
好吧,如果呼丞相智商不够高,还听不明白,简檀也淡淡笑着继续补充了。
“乔公子,本王怎么就不知道皇宫的金秋梨是从这里运的,这条路本王来来往往也时常做着生意,可没碰见过皇家差人。”
“……难道我所言还虚不成?皇上就是从这里运送了金秋梨给我表姑。”乔翰云俊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卓少倾冷哼一声,“是,本侯没否认啊,但是问题是运了几次什么时候运的啊。”
“呼丞相,其实咱们大景有很多奇闻呢,却说巧妃娘娘怀着七公主的时候太医诊断说了这胎位不正,巧妃娘娘心头难受,皇上就找人送了梨子送过来,大幸的是巧妃娘娘吃了梨子没几天就产下七公主,京城当时人人称奇,还道七公主是金秋梨公主呢。”简檀笑眯眯看似无心说着这段奇闻,其实意思很明显了,就是想说那是多久之前的事的啊,而且还就那一次,这巧妃娘娘早过气了。
乔翰云俊脸一白,但是也只得嘿嘿赔笑,装作不知,转了话题,但是不管他说什么,两人能拆台就拆台,一时间似乎是建立极深的默契,争先恐后那些含沙射影明嘲暗讽的话刷刷就过来了,虽然时不时也顺带不忘记带一下对方,但主要矛头已经一致对外了。
简檀心想的是我跟卓少倾斗着你想坐收渔翁之利痴心妄想,而卓少倾也差不多想的是大爷这边难分难解你个跳梁小丑碍眼很,这乔翰云计谋是好的,但是操之过急野心太大,一下子妄图两个一起踩上去,当他们都是傻子呢,顿时就犯了两人忌讳。
呼丞相脸色有些难看,使者团众人也极其无语地看着三人在相互拆台,立刻就有人教导年轻官员了,看看,这就是大景黑暗赤裸裸的权谋之斗啊,你们要吸取经验,如果你们上前能在三人中胜过来,蒙戈汗国内当可为相。
“呼丞相,这一路就过中州吧,让在下好好一尽地主之谊,这中州有十里红枫道,百里娇美娘,还有美酒山珍……”这没多久,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乔翰云殷勤介绍道,若能让使者团随行一路,恐怕这事差不多就成了。
简檀顿时打断他,“呼丞相,这秋高气爽,万里晴空,这淮河金粉之地,画舫兰舟,本王认为走水路怡情景,更增风趣。”
“风趣个鬼啊,坐船会晕船的,吐个一塌糊涂看什么啊。中州个毛,你到底安着什么心啊,故意要腐化清廉德高的呼丞相么?”卓少倾自然不甘示弱,“本侯真心建议,不如走靖州道,看丛山绿水,世间奇景,天下第一泉,凌万顷之山,俯瞰天地,大丈夫之为。”
呼丞相一脸纠结郁闷,我出使个大景怎么这么麻烦?这三人鬼打鬼,怎么都觉得都不是好货的样子,走哪一边不是要得罪另外两人么?
16、惺惺作态
乔翰云听了卓少倾的话顿时不爽,当先就冷笑挤兑道:“嘿,莫非小侯爷还要带着使者团去爬爬山么?我说啊,这黑山恶水的出个什么意外就不好了,有的康庄大道不走,要走些小道被劫么,那一路可不太平,还有强人神出鬼没,我看是小侯爷有何居心吧?”
“笑话,本侯自当护得人周全,你以为呼丞相跟你一样蠢啊,使者团要是有个意外,是关系两国邦交,西面沙狄虎视眈眈,谁都看得出其中要害关系……”卓少倾极为鄙夷地道,能找个好的借口么,没挑战性啊。
蠢货!简檀心想乔翰云果然自以为聪明其实根本不够看,让你先说两句结果给我整出这种没水平的话,看本王的,“呼丞相,靖州道是挺不错的,但是有个嫌隙,本王以为还是慎重考虑,这经靖州吧,就得过封城乃前朝遗都,恐怕圣上知道心里不好想啊。”
卓少倾眼神狠狠抽过去,就像要把简檀给钉死当场算了,过你大爷的封城啊,可以走小镇啊,可以过而不入啊,这一手确实狠,谁不知道这前朝余孽颇为不死心呢,前几年还闹着,现在谁沾着前朝就是禁忌,就算不是真的进城干什么,但是在皇上那里恐怕还真的不知道怎么想,当下咬牙切齿一笑又道,“简王爷说得倒是,倒是本侯考虑不周了,不过水路上京吧,恐怕也不是很妥当,先别说使者团晕不晕船这个问题,那个不是芦苇荡是起义军还是落草为寇怎么回事,最近在东边也是闹得挺凶的,我远在西疆虽然不怎么清楚,但是也听到说,而且沿淮河一路,是大景重要的产粮要道……”
简檀笑,眼神也跟刀子一样恨不得把卓少倾拖去芦苇荡让他瞪大狗眼看清楚再按他到河里淹死算了,屁的起义军,不过百多个农民闹事,跟朝廷交火确实打伤了官兵,但是实际上剿平了,就剩下几个逃走的,名声大让不清楚的人以为有个军队呢,这卓少倾就是故意说这些实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正要反驳,可是乔翰云已经不给他机会了,只听他笑道:“既然那边都不妥,还是过中州吧,一路康庄大车道,也是大景繁华之都。”
简檀暗自咬牙,朝卓少倾瞥去,卓少倾也朝简檀这边看过来,两人似乎都在等对方出手。
却说呼丞相那边已经不胜其扰,当即就道,“好,就中州吧,过中州,上路。”
乔翰云假模假样又谦虚地说得几句客套话,得意一瞥两人一眼,当先开路,领着使者团就往中州的路过去了。
“喂,他们真的走了,走小白脸的中州啊,少爷?简王爷?我都看不下去了,他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让他赢了?”卓一奇大感面上无光,而此刻简檀跟卓少倾还在互瞪呢,人家就胜利地走了,你们还在这掐不蛋疼吗?
丁封寒虽然没说话,但是心头想的也差不多,看着乔翰云那副嘴脸同样觉得不爽,不过貌似他更不爽卓少倾那副嘴脸。
“你懂什么?”卓少倾冷笑一声,“大爷我说势在必得——”
简檀嗤笑一声,“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大的自信?”
“嘿,就算不是我的,也肯定不会是你的。”卓少倾翻了个白眼。
简檀微微一笑,转身,深深看了一眼卓少倾,招呼丁封寒挑了左边的路离开。
卓少倾扭头看着使者团消失的方向,冷笑一声,带着卓一奇从右边的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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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当晚,使者团内部,某人问呼丞相:“为什么选中州?这一下子不是把大景朝中最具分量的亲王和侯爷给得罪了?”
呼丞相笑得高深莫测,“这就是你经验不够了,留下那两人相互牵制,还有知道我选择乔翰云的原因么?”
那人恭敬道:“望丞相指教。”
“这个嘛……”呼丞相摸摸下巴,“因为他最笨啊。”
此刻乔翰云躺在床上笑得嘴都合不拢,嘿嘿,什么东王爷西侯爷的,还不是被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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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州最大的酒楼,卓简两人遥遥相望,周围众人都只觉得周身一寒,空气中噼里啪啦似乎有火星四溅。
“嘿,简老板这招暗度陈仓真够阴险啊。”
“彼此彼此。”
两人瞬间变成笑脸,好似多年好友未见,不亦乐乎,周围众人默默看着这两人,怎么觉得比刚刚更冷了呢,而这两人似乎变得极为彬彬有礼,相互推让着竟一起上了楼。
这上楼一看,这高峰期竟只剩一张桌子了,本来还有几张的,但是两人在楼下一番皮笑肉不笑的功夫,便只剩一张靠窗的了,卓少倾抱拳就对简檀道:“本侯知道简王爷温良恭谦让堪比圣贤,定然不会与在下这纨绔泼皮争的,在此就先谢过了。”说着拉着卓一奇直奔那桌子。
简檀要是这么容易被他一句话给捧回去就不是简檀了,卓少倾还没说完他就知道那货要干嘛了,是以毫不示弱,几乎跟他同时坐下,笑,“小侯爷这前倨后恭简檀可受不起啊,简某就一贱人,哪里及得小侯爷这风流气度天下第一,定然不会跟本王争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