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安慰嘛,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幕雪逝本想大笑几声,显得仗义一些。结果嘴角处有伤,才咧开没多大就疼得用手去捂着。脑袋扎进被子里,闷着苦叫了一阵。
灏凛看着幕雪逝虎头虎脑的动作,不想他竟然是这般脾气性子。防备之心一点儿没有不说,说话举止也是尽显孩子气。本以为三皇子喜欢之人必是清丽寡言,结果自幕雪逝醒来之后,这哎哟的叫唤声就听了不少。
真想就这么把你吃进肚子里,灏凛心中一阵激荡。却还能恰如其分地掩饰自己所想,装出一副柔和本分的样子。
“上些清淡的食物过来,外加一些小糕点,一定要是松软的。” 灏凛朝门口的下人命令道。
幕雪逝一听,馋瘾立刻就上来了,自从回到这里来,就再也没吃过像样的糕点。没想到自己不仅被这个王爷搭救,还好吃好喝招待着,顿时对灏凛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那香味一飘进来,幕雪逝的视线就追着那些吃的走。结果,那些吃的在桌子上放好,灏凛就坐了过去,背朝着幕雪逝,开始动筷,丝毫没有端过来和幕雪逝一同分享的意思。
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就算没打算给我吃,也不必端进来让我看着吧。想着,幕雪逝又砰地一声躺回床上,砸出很大的声响,把被子蒙上,掩住自己的鼻息。
灏凛就算是不回头,也能想象出幕雪逝那一副不满的神情,嘴角勾起一个骄傲的弧度,灏凛转过身,朝床边走去。
“来,吃些东西再继续睡。”灏凛装作不知道幕雪逝赌气,依旧语气平和温柔。
幕雪逝抵不过美食的诱惑,吸着鼻子转过头来,眼巴巴地看了看那些吃的,问,“你怎么又给我吃了?”
幕雪逝这么一问完,立刻就后悔了,这不是一下就把自己刚才那点不满给兜出来了么?要是人家王爷本来没这个意思,听了你的这一句话,还不把东西摔地上。
灏凛啼笑皆非,表情倒还高兴了几分,“我刚才只是试试温度,若是太热了,你嘴上有伤,很容易烫到的。”
幕雪逝看看灏凛手里端着的那碗清粥,感动的一塌糊涂。想着自小到大,哪里有人这么对过自己。三皇子有过,却是在自己的魂魄跟在他身后的时候,他对那个幕雪逝的。而幕雪逝身边的那些下人,也因为三皇子的命令,不敢太过亲近幕雪逝。偶尔碰到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幕雪逝简直幸福得找不到北了。
虽然是清粥,里面却加了很多珍贵的调料,熬出来清香可口,而且可以滋补身子。
灏凛本想用勺子去喂幕雪逝,但是一想那样可能会被怀疑用意不纯,所以便小心地放到幕雪逝手里。还往他的被子上铺了一块雪白的丝帕,等他喝完粥,又把那些精美的小糕点递给幕雪逝。
糕点在幕雪逝的嘴里入口即化,幕雪逝红润的小嘴周边都是碎屑,他却浑然不知。
灏凛在一旁瞧着,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三皇子平日视这人如珍宝一般,怎么看这样子,倒像是几天都没吃饱了一样。
心中一动,出口问,“敢问公子大名?”
幕雪逝一脸爽快地说,“我不是什么公子,我叫幕雪逝。”
灏凛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状,“原来是雪公子,难怪瞧着面熟。”
“面熟?”幕雪逝用手使劲擦了擦嘴。
灏凛赶紧递上一块丝帕,让幕雪逝又是一番感慨。这个王爷不仅人好,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哦,我曾经会过你爹,还算是相识一场。况且这皇宫里,谁不知道你雪公子。”
幕雪逝听闻他和自己的爹有交情,心里更是放下心来。但一向后面的话,又有些不对劲,“为什么皇宫里的人都认识我?”
“三殿下在为了你,在大殿之上公然违逆皇上的话,这事早就传遍了整个皇宫。能让殿下这么重视的人,谁不想见见呢!”
说完这话,灏凛故意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观察着幕雪逝的反应。
“哦……”幕雪逝脸色变了变,朝灏凛说,“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搭救和招待,我先走了,恩情来日再报,麻烦你了。”
说着,幕雪逝就要下床。
灏凛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这么快就想走,也太小瞧他灏凛的本事了。
“雪公子不急,现在外面有雯阳公主的人马正在暗中搜捕你,你若是出去,用不了一刻钟,就会被那些人逮住。你你先在我这府上待上半日,避避风头,等外面情况变好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幕雪逝低着头,看着那锦缎被子,想了一阵,觉得这样也不错。
“就是太打扰了。”
灏凛淡淡一笑,话语如清风拂面,“怎么会,不过,我倒是有一事,有些想不通,不知当问不当问?”
“当然可以问了,和我说话,不需要顾及那么多的。”幕雪逝说着,就用温和的眼神看着灏凛,意图消除他心中的顾及和胆怯。
灏凛直想把手伸进裤子里,在他的身上肆意摩挲,再握住他的腿间之物把玩,看看他这张脸,还会露出多么动人的神情。
“我刚才救你之时,你正在受雯阳公主的欺侮,浑身上下都是伤。为何这会儿醒来,你却什么事都没有了?雪公子不觉得委屈么?难道你心中就没有一丝对那公主的嫉恨么?”
幕雪逝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逝,嘴里轻轻吐出一句话,“我谁也不恨。”
灏凛心中一滞,别有深意地看了幕雪逝一眼,“谁也不恨之人,世间哪有,除非谁也不爱。若是有爱,必然有恨。”
幕雪逝收回了灏凛最初见到的那股没心没肺的憨态,脸上开始带着一丝认真和执拗。
“我的确谁也不爱。”
这话一说出来,连灏凛都吃了一惊,世间敢对三皇子的感情无动于衷的人,想必只有他一个。难道他不是自己见到的这么简单易懂,可是看着他的眸子,散发出来的都是最纯粹的善意和未经世事的青涩。
“假若你爱的人,和你说了几十句不爱。或许,你就解脱了。”
在我的意念中,任何人也没有权利和我说不爱……灏凛看着幕雪逝,心中发出一阵冷笑。
“你是真的解脱了?还是逞强罢了?”
“真的解脱了啊!”幕雪逝笑得轻松自在,“我觉得这样挺好,什么都丢掉了,爱成亲不成亲,关我什么事。我只要每天能吃饱喝足,身边有个人陪我聊天,偶尔出去逛逛街市,这生活多惬意啊!”
灏凛差点儿要放声大笑,这些话真应该让三皇子听听。没想到他费尽心机要留在身边的人,早已经对他心灰意冷。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皇子和苏入翰一身富家公子装扮,正在茶楼里面若无其事地喝着茶。不一会儿,一阵敲门声响起,三皇子和苏入翰对视一眼,苏入翰起身去开了门。
“殿下。”
来者是两个穿着平民服饰的人,面貌普通,身形偏瘦,见到三皇子,赶紧跪下来行礼。
“在这里不用行礼,也不必叫殿下,叫公子就好。”
那二人点头称是。
三皇子让那两人坐到离自己稍近的位置,打量了那二人一番,觉得比最初走得时候瘦了一些,而且面色发黄,像是生了什么病一样。
苏入翰看出了三皇子的疑问,替他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坐在左侧的这个人先是喝了一口茶,平定了一下气息,才说道:“殿下……不……公子有所不知,这个月份,沿途大旱,到处都缺水喝。我们差点儿没渴死在麓北国的境内,好不容易翻过了那座山,到达郧西边境,这才救了一命。”
(注:麓北国和郧西国中间隔了一座山,郧西国地处迎风位置,终年降雨丰厚,而麓北国有一大片区域地处背风位置,常年不下雨。)
三皇子若有所思,沉默了一阵,说,“这个月份,麓北国的确正处于干旱时期,但是往年没有这般严重,无非就是百姓用水拮据罢了。”
“今年可不是。”方才没有开口的那个人,这会儿见到三皇子面色平和,也放开胆子说,“今年麓北国大旱,尤其是靠山近的地带,庄稼颗粒无收。那些百姓饿死的饿死,渴死的渴死,到处一片荒凉。我饿且据我们观察,这种旱情正在蔓延,如果朝廷再不救济,恐怕就要民心不稳了。”
左侧的人借口道,“就算是救济,也需要大批的粮食。靠山的一带每年收成都不好,勉强赶上好的那一年,也仅是足够温饱而已。一般年份,都要从外地朝这里运送粮食,而麓北国其他地方降水也不多,收成一般。要是赶上今年的大旱,那些地方的百姓自己还吃不饱,怎么可能听译再把粮食交出去。这样一来,两个地方的百姓全要饿死。”
苏入翰握着手里的茶碗,看了三皇子一眼,缓缓说道:“麓北国边境挨着四个国家,其中一个国家基本已经成为麓北国的附属国,每天都被麓北国抢夺不少财物和粮食,估计也拿不出什么了。另外一个国家人口少,地势险要,要去那里运送粮食,恐怕还没回来,百姓就饿死了。现如今只剩下郧西国了……”
“是,所以麓北国君才想着和亲,按照各国惯例,和亲的双方,嫁入的一方会得到丰厚的聘礼。到时候凛王开口,要些粮食,岂不是小事一桩。况且郧西国库的存粮多得就要溢出来了,送去一些根本不算什么。”
“不是和亲那么简单。”三皇子突然开口说道。
三皇子一说话,三个人的视线全部投到了三皇子的身上,三皇子面色凝重,看样子已经了解到一些别的情况。
“的确,不是和亲那么简单。”苏入翰接着说道,“若仅仅是和亲,凛王没有必要在这里耗费这么多时日。而且,据我所知,郧西国的一些内部官员和麓北国的官员私通,已经有大批的粮食,悄悄转到了麓北国边境。”
听了这话,那两人睁大了眼睛,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先问道:“难道那些运粮队不是皇上派去的么?可他们穿得都是皇宫侍卫的服装。”
另一个也说道,“我还纳闷,为什么我们只在城门口见到那些官兵,归去的途中却一个都没见到。原来他们不是从大道过来的……”
“皇上知道这件事情么?”
提到这个问题,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三皇子淡淡开口,“他什么都很清楚。”
这下三个人都不吱声了,各有所想,苏入翰让那两人先回去休息,择日领赏。屋子里就剩下苏入翰和三皇子,苏入翰将门掩上,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看来,这次凛王过来,是想彻底解决国家的旱情和粮食的问题。其实听一些老官员说,早在几十年前,麓北国就因为占领山后的这一大面积地区而出兵郧西国,结果双方损失惨重。
我想,皇上这次也是考虑怎么用一种不受损失的方式回绝凛王的这一要求。毕竟,若是真的交战,两国必然元气大伤,麓北国还好,挨着的国家都不对其构成威胁。可是郧西国这边还有个栾东国挨着,虽然国力不强,但是若趁机钻空子,不乏会对郧西国造成威胁。”
三皇子脸色平静,苏入翰所说的一切,他都心知肚明。
“只是,我在想,凛王要和皇上达成这份协议,几乎不可能。难道他真的要用……”苏入翰没有继续说下去,想必三皇子已经明白。
“的确,他是想激化矛盾,作为威胁。从他要拆毁临寒宫开始,我就对他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
“凛王的意思是,夺走幕雪逝,再利用雯阳公主的所作所为,同你交恶,逼你抗婚,最后落得一个言不守信的罪名?”
三皇子扬唇一笑,笑得阴恨至极,“他是想让我杀了雯阳公主。”
苏入翰脸色微微变了变,“凛王果然够狠毒,连亲妹妹都这样利用。雯阳公主若是死在殿下手里,麓北国就可以提出一切无理要求,甚至可以去和栾东暗中联手威胁郧西。殿下,既然你知道是这样,那是不是……”
“我不杀,也会有别人动手……”
“门口何人?”
苏入翰一声大喝,瞬间飞出门外,大手抓住一个肩膀,顿觉几分熟悉,转过来一看,竟然是隼曳。
“殿下,可找到你了,快……”
三皇子心里一紧,看到隼曳,脑海里立刻反映出幕雪逝的脸。
苏入翰也是一脸焦急,“到底怎么了?”
“雪公子把我们药全倒了,自己跑了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三皇子脸色骤变,瞬间飞出茶楼。苏入翰和隼曳跟着三皇子,也快速朝皇宫赶去。
……
上川鸿一天没见到灏凛的影子,胳膊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他简单地披了一件长衫,朝灏凛的屋子走去。
“好了没?”
“不要动,马上就好了……”
熟悉的声音从屋中传来,上川鸿的心怦然一动,差点儿要直接推门而入。可是突然一想,也没什么好兴奋的,这个人迟早要到这里来。而且,自己假如进去,面对的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
幕雪逝正在一把小藤椅上端端正正地坐着,笑得面容发僵,迫不及待等灏凛为他画像。自从他看了灏凛挂在屋中的一些画,和带过来的一些作品,就嚷嚷着要让灏凛为他也画一幅。
不出半天的功夫,幕雪逝就和灏凛混熟了,说话也没有最初的那么拘谨了,两个人说说笑笑,竟然在屋子里待了大半天。
上川鸿朝门口的侍女问,“凛王今天一下午都没有出去么?”
“没有,凛王一直在屋子里,还有另一位公子,玩得很是开心呢。”
上川鸿很清楚灏凛的个性,他平时在屋子里闷上一个时辰,就要出来走走,这次竟然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大人,要不要禀告凛王您来找过他了?”
上川鸿淡淡一笑,,“不必了,凛王若有吩咐,你们及时进去侍候就好。”
“不能乱动,不然就把你画成三头六臂。”
“那不是怪物了。”
上川鸿听出那话中明显的宠溺之意,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压抑,深吸一口气,赶紧迈步朝远处走去。
灏凛的眼神扫了一下窗子,脸色微微有变,但是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又开始看着幕雪逝笑。
幕雪逝没一会儿便想过来看一下画到了什么程度,但是灏凛不准,幕雪逝的屁股每次都是徒劳地抬起,又不得已坐了回去。
而且只要灏凛一把注意力放在画纸上面,幕雪逝就如一条泥鳅一样,在那里动来动去,一会儿扭扭脖子,一会儿转转腰,还经常去盘子里面偷些吃的,等到灏凛发现了,就一股脑往肚子里面咽。
灏凛甚是想不通,三皇子那么喜好安静的一个人,竟然回乐意这样一个人待在自己的身边。不过这对灏凛也是很受用,灏凛不记得自己有多久心情没这么好过了。同样是活泼好动,雯阳公主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就是心生烦躁;可是到了幕雪逝这里,就变成百般喜爱了。
“禀告大……王爷,三殿下在外面求见。”
门口的侍卫除了一身冷汗,幸好没读错,不然这条命就没了。
灏凛的画笔一停,看向幕雪逝,他的笑容也僵了。不过一直在僵,也不知道这一刻有没有什么变化。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想见他么?”灏凛露出故有的体贴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