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劫——奇葩一枚

“那又如何？”

陌暄看他表面上闲适散漫，但目光却极为锐利，心下不免有些警惕起来。他盯着紫漠锐利的双眼，道：“紫兄是明白人，我也不与你多说废话。”

紫漠抬手倒了杯清茶，自顾自抿了一口，表情仍是淡淡的：“你说。”

陌暄沉下脸，冷冷地问道：“你接近唯曦有何目的？”

紫漠瞟他一眼：“与你无关。”

他态度傲慢，却又正气凛然，令陌暄不禁有些迷惑。他有种奇怪的直觉，眼前这个气质不凡的男子会出现在陆唯曦身边，目的一定不单纯。若说陆唯曦身上有什么令人觊觎的东西，便是他身上那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灵力。陌暄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他皱了皱眉，试探地问道：“你……莫非是为了唯曦身上的灵力才接近他？”

提及陆唯曦，紫漠骤然眼眸一沉，轻拂狐毛的手也顿住，他抬眼冷冷地注视着陌暄，冷声道：“你最好不要离陆唯曦太近。”

陌暄全然不理会他的警告，道：“这话该是我对你说。我与唯曦自小相识，我待他亲如兄弟。你若是敢伤害于他，我绝不会放过你。”

听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紫漠不禁冷哼一声，眸中寒光如刀般落在他身上，道：“你打算利用他身上的灵力来救那个凡人，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让我要你的命！”

他身上猛然散发出的慑人气度和阴冷杀气，令陌暄暗暗心惊，眼前此人，恐怕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厉害。

紫漠见他沉默不语，眯起眼充满警告意味地盯着他，道：“我本不想与你多言，此来只是要警告你，你若是再敢打陆唯曦的主意，我绝不会放过你。”

陌暄一怔，心情忽然有些复杂。他本是站在兄长的立场，想替陆唯曦出头，却不料竟被紫漠警告了一番。回想起在山谷间，自己曾一时起意想利用唯曦身上的灵力救人，若非眼前这人出面阻拦，自己恐怕已做出了伤害唯曦的事。这么一想，他不禁苦笑起来，若论对唯曦关心，自己确实不及紫漠，也更加没有立场来指责紫漠接近唯曦另有所图。他叹了口气，问道：“你真的喜欢唯曦？”

“与你无关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陌暄正了脸色，道：“我与唯曦自小相识，我关心他实属正常。”顿了一下，他又道，“唯曦是个单纯的人，你若真心喜欢他，就好好待他，千万别伤他的心。”

紫漠道：“无需你说，我自会好好待他。”

次日清晨，符晗已经醒来，虽然依然清瘦，却因为得了白狐的内丹，精神很好，目光清亮，气色饱满，与前一日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模样截然不同。

众人一起上了前往洛川的船。

此去洛川，一路上山清水秀，景色怡人。陆唯曦心情很好，抱着狐狸坐在船舱透过窗户望着水岸的渐次而过的青山绿水，只觉得心旷神怡。他怀中那只狐狸十分乖巧地趴在他怀里，明不时抬抬脑袋。

符晗坐在陆唯曦对面，时不时望一眼他怀里的狐狸，每望一眼，眼色便深沉一分。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问道：“陆公子怀里这只狐狸生得伶俐可爱，似乎很有些灵性。”

陆唯曦见他目光痴迷地盯着狐狸，不禁一怔，道：“符公子也喜欢狐狸？”

符晗点点头：“我小时候曾救过一只狐狸，和陆公子怀里这只有些相似，也是通体雪白。”

“那那只狐狸去哪了？”

“我救了它之后，他便走了。”符晗说着轻轻一笑，“我后来还找了许久呢。”

陆唯曦知道他早已忘记和雪狐的事，此时见他愣愣地盯着自己怀里的雪狐发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微微一笑。

“陆公子，可否让我抱抱它？”

陆唯曦一愣，有些为难，不知道他将这白狐抱在怀里会不会发生什么事。陌暄在一旁笑道：“符公子看来是爱狐之人，唯曦，你给他抱抱也无妨。”

见陌暄这么说，陆唯曦便将狐狸递了过去。

符晗接过狐狸，抱在怀里，轻拂着狐狸光洁柔软的白毛，表情渐渐变得忧伤起来。

陆唯曦见此情景，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看坐在身边的紫漠，又看一眼陌暄，低声道：“陌暄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陌暄皱眉摇了摇头：“不知道。”

“符公子，你……还好吧？”

一行清泪从符晗眼中溢出，沾湿了狐狸身上的毛。符晗将狐狸抱到到胸前，嘴里喃喃道：“景辰，景辰……”

陌暄脸色大变，不知他为何竟知道白狐的名字：“你……你竟然记得……”

陆唯曦也是大吃一惊，看着符晗悲伤凄然的落泪，心口忽然有些发紧。他本来觉得景辰为符晗牺牲而符晗却一无所知，对景辰极不公平，但此时见符晗如此伤心，又觉得他还是不知道的好。果然如紫漠所说，这一人一狐本就不能长久，两两相忘才是最好的结局。

符晗含泪道：“那么刻骨铭心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紫漠看一眼他怀里的狐狸，又看他一眼，道：“他如今已是只不解人事的畜牲，你就算记得，于它也已是毫无意义。”

符晗苦涩地笑道：“我若是早知道我与他会是这般结局，当初就不该擅自作主，以异术生魂离体去见他……我以为他一人独居深山，寂寞无人相伴，便想陪着他。却不料，我的执着竟害他如此……”

陌暄叹道：“你……又是何苦……”

符晗苦笑道：“他为我一片苦心，我若是真的将他忘了，怎么对得起他？”他说着看向陆唯曦，道，“陆公子，可愿将景辰归还于我？”

陆唯曦听他方才那一番话已是感动不已，听到他的要求，便想也不想点头道：“好。”

“多谢陆公子。”

第十五章

陆唯曦看着符晗深情的凝视着怀中的狐狸，想起前一晚紫漠说的话，莫名地悲从中来。他暗自叹了口气，悄悄地望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紫漠，若紫漠不是凡人，那他们两个的结局，又会是怎样？

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紫漠扭过头来望他一眼，表情虽是没变，眼神却十分柔和，道：“我们去舱外坐坐。”

“嗯。”

走出船舱，紫漠将陆唯曦拉到船头坐下。般头的视野更回广阔，蓝天碧水，清风拂面，本该令人心情舒畅，但陆唯曦却心情沉重。

紫漠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问道：“你有心事？”

陆唯曦看他一眼，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紫漠皱起眉，道：“只是如此？”

陆唯曦见他眉头微皱，便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道：“我真没事，你干吗皱眉？”他说着嘻嘻一笑，“你这是在替我担心？”

紫漠拉下他按着自己眉头的手指，不悦道：“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告诉我实话。”

陆唯曦抽回被他捉住的手，垂下眼咬着唇，思忖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我知道你不是凡人，如此说来我和你也不算是同族了……”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似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最担心的事情，“那我们会不会也像他们那样？”

紫漠心下一怔，凝神望着陆唯曦小心翼翼的脸庞，心中千回百转。他没料到陆唯曦如此敏感，也没料到他竟如此在意这段感情。

见他盯着自己不言不语，陆唯曦心里忽然不安起来，原本只是猜想，现在倒像是被证实了一般。

紫漠看他一脸惶惑，伸手轻拂着他的脸颊，柔声道：“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像他们那样。”

陆唯曦目光一闪：“真的？”

“我不会骗你。”

听到这话，陆唯曦松了一大口气，因紧张起紧眉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勾起紫漠的脖子，道：“你可要记着你今天说过的话，若是被我发现你骗我，我一定会咬死你。”

紫漠轻轻点头，心里却忽然有些沉重。他与陆唯曦的结局自然和那一对人狐不同，他们的结局，只会是一生一死……

陆唯曦没有看出他神色不对，见他听到那种玩笑话竟然还点头，不禁噗哧一笑，张口便咬上了他的唇。隔了一下，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做了了不得的事，立刻红了脸，赶紧移开了唇，扭过头去不敢看紫漠。

紫漠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只觉得自己唇上忽然一热，怔了一怔，还未及反应，陆唯曦又猛然退了回去。他扭过头去，看到陆唯曦正盯着水面发呆，俊秀的脸颊缀着淡淡红晕，双唇被自己咬得几乎要见血，一副恨不得钻进水底再也不出来见人的羞赧模样。

紫漠心中蓦然一动，伸手掰过他的脸，吻了上去。

陆唯曦猛然瞪大了眼，傻愣愣地看着与自己相贴的俊颜，坚硬流畅的面部线条，挺直的鼻，和近在眼前的深邃眼眸……陆唯曦心里突突地跳起来，下意识地闭上眼，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被轻咬细舔的唇瓣上。

“张嘴……”紫漠按着他的后脑，紧贴的唇间溢出温柔得令人沉溺的声音。

陆唯曦才张开嘴，紫漠的舌就蹿进了他嘴里。炙热的舌舔吮着口腔内每一寸敏感的肌体，那微妙的触感和撩人的快意，令陆唯曦全身发软。

陆唯曦十分青涩，渐渐有些呼吸不顺，不多时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沉呼的呼吸成了诱人的喘息。待紫漠终于松开他时，他已全身无力地瘫倒在紫漠怀里，一张俊脸胀得通红。他靠在紫漠肩头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却因为太过急促而被口水呛住，不住地咳嗽起来。

紫漠轻拍着他的肩膀，带着笑意道：“你这么急做什么？”

陆唯曦一阵窘迫，喉咙里那口气还没顺，回不了嘴，只好发泄似的张嘴朝他的脖子咬了一口。隔了一会，见紫漠没反应，不禁抬头看着他，问：“咬疼了？”

紫漠伸手摸了摸他的唇，故意迟疑道：“你……”

“什么？”

“你上辈子是狗吧？”

陆唯曦简直不敢相信紫漠竟然木着一张脸还能说笑话，愣了半晌才怒道：“你才是狗！”

船行了半日，终于快到码头。

眼见船快到岸，陆唯曦有些兴奋，与紫漠说着接下来的打算。

一直静坐着的符晗听闻紫漠与陆唯曦是来洛川游玩，并无具体去处，便邀请道：“紫公子和陆公子若不嫌弃，不如到舍下住下。我对洛川城很熟，你们想去哪，我可以略微指引一下。”

陆唯曦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紫漠。紫漠还未答话，陌暄已抢先插嘴道：“我也会在符府借住一段时间，唯曦若是同去，我们也有时间多聚一下。”

陆唯曦有些为难，他确实想和陌暄好好叙叙旧，但无故打扰符晗似乎也不太好，于是转向紫漠，问：“你说呢？”

紫漠点头道：“好。”

陆唯曦见他点头答应，便朝符晗道：“那就打扰符兄了。”

符晗淡淡一笑：“你们有恩于我，谈何打扰。”

龙潜早已迫不急待要下船，一直在船舷边观望，刚走过来便听到他们决定要去符府，插嘴道：“我就不与你们同行了，我在城中有个好友，我要去找他。”

紫漠倒也不愿意管他，随意地点了点头。倒是陆唯曦十分意外，低声问：“你不是说你受朋友所托照看他，他一人在这里乱跑，若是出了事，你怎么向你朋交待？”

紫漠淡淡地道：“放心，他不会出事的。”

船终于靠岸，一行人陆陆续续下了船。

码头人群熙攘，搬货卸货的车队，成群结伴的旅人，还有聚集在码头做工的壮年和沿江叫卖的小贩，极是热闹。

符晗抱着狐狸站在码头，望着不远处的城墙，目光幽深悲凉。来来往往的人群从他身边走来走去，他浑然未觉。

陆唯曦见他神情古怪，不禁有些奇怪，问：“符公子，你怎么了？”

符晗轻叹一声，道：“我……我在那谷中待的时日太长，回到这里，竟有些情怯。”他伸手轻抚着怀里的狐狸，脸上的笑容越发苦涩，“景辰，你总是要送我回来，可知我更愿意待在那寂静无人的山谷与你相守……”

陆唯曦听他说得悲凉，心里却更加奇怪，看符晗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愿回家。他转向陌暄，低声问道：“符公子家里，是不是有些不妥？”

陌暄笑道：“你别胡乱瞎猜，符员外是个热情好客人之人。”

“但我看符公子似乎并不想回家。”

陌暄沉默了一下，道：“到了符府你就知道了。”说着不再理会陆唯曦，走上前去，朝符晗道，“符公子，你在失踪这段时间，你父母一直很担心你，如今你安全回家，他们一定很高兴。”

符晗淡淡地点点头，抬步朝城中走去。

符府座落于城北，府中极为宽敞，虽然比不得梅州的陆府大院，却修得井然有序。

符员外是个身形发福的中年人，乍一看到儿子安然无恙地回家，顿时湿了眼眶，捏着袖子抹了好一会的眼泪。符夫人听闻儿子回来，急急地从后院奔来，抱着儿子便哭起来。符晗久未回家，如今见到父母，也红了眼眶。

一家人似是劫后重生般，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将一行客人忽略了个彻底。

陆唯曦看到眼前这幅情景，想起不久前因病去逝的爹娘，不禁一阵心酸。紫漠站在他身旁，见他眼睛红红的，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掌。

过了好一会，陆员外才发现符晗身后的几人，忙用衣袖擦着眼睛，道：“不好意思，老夫太高兴了，唐突了各位。”又朝陌暄感激地道，“多谢陌先生，替我找回儿子，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先生。”

陌暄微微一笑，道：“员外言重了。”

那边符晗安抚好了母亲，便走过来，朝父母介绍道：“这几位是我的朋友，紫漠、陆唯曦和吴柒，他们从梅州来，想在洛川游玩一番，我便邀他们到府中住下。”

符员外立刻笑吟吟地道：“你们是晗儿的朋友，就把这儿当自己家，要住多久就住多久。”

符夫人也边擦泪边道：“我这便派人去给你们安排客房，你们就在府中好生住着，若是要出门游玩，可让晗儿给你们领领路。”

陆唯曦忙拱手道：“那就打扰员外和夫人了。”

符员外忙扶起他，呵呵笑道：“贤侄不用客气。”

符夫人很是贴心，安排的房子在府中的西厢别苑。陆唯曦的房间与紫漠相邻，吴柒本想让符夫人随便找个下人的房间给自己腾出个位子便可，符夫人却执意替他安排了一间厢房，令吴柒大为感动。

晚上，符员外和符夫人又安排了一桌酒菜招待他们，顺便为儿子洗尘。

饭桌上，符夫人一直嘱咐符晗多吃些，不停地给他夹菜，关切之情令人十分感动。陆唯曦看着，想起自己的母亲，心里酸酸的。

符员外心情很好，便令人拿了府中窖藏多年的好酒，与这一群小辈拼起酒来。

陆唯曦平日极少沾染酒色，此时却因为心里有事，便没的克制，别人敬一杯，他便喝一杯，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紫漠一直看着他，却没有出手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