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还没等弄月堂主向陈家寻仇,坏消息就一个一个地传来了。先是边家在市中心的俱乐部被炸了,后是边家的船队都被警方强行扣下检查,紧接着边家下属的两个家族,也被人连夜端平。
弄月坐不住了,他虽是不信任齐轩,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一拍齐轩的肩膀:“在我回来之前,你坐镇边家。等我平息了外边的事情,会报答你的!”
“你去哪里?”齐轩问。
“我要回月神堂一趟,”弄月堂主说,“要对付陈家,月神堂的杀手们这次要倾巢而出了。我就不信,陈家的那些小喽啰们能抵得住我精心培养起来的杀手集团?”
“那你早去早回,我可不给你做看门狗。”齐轩说。
弄月堂主微哼一声,走到门口的时候对他的心腹手下程斌低声说:“给我盯住齐轩。”
待弄月堂主走干净了,齐轩踱到程斌身边说:“你主子刚才对你说什么?”
程斌有点慌乱:“什么都没说。”
“哦,那很好。”说着,齐轩反手一刀,捅进了程斌的腹部。
与此同时,边家各个岗位上的人,都被人同时从背后偷袭或暗杀,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边家的守卫就全部大换血。
一个手下走上来说:“齐少,全部办妥了。”
齐轩笑嘻嘻地拿起电话,拨通了展家,点名让边城来接电话。
听到边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齐轩说:“我想你了。”
边城刚想挂电话,齐轩说:“别挂。我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呢。边家现在已经在我掌控之中了,你不想来看看吗?”
边城那边犹豫了一下,挂断了电话。
齐轩对着话筒,很响亮地亲了一口,挂上电话,龇牙咧嘴地捂住了肩膀:“妈的,好痛。”
展家。
边城挂上电话,略有所思地坐进沙发里。冷月在旁边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全部内容,他看着边城:“你要去吗?”
边城缓慢地点了点头:“也许这是个机会。”
“我跟你一起去。”冷月说。
边城抓过冷月的手,用力握了握:“如果有危险,站在我身后,齐轩不会对我开枪。”
“你会对他开枪吗?”冷月不动声色地问。
“他欠薛舟一条命。”边城低声说。
“下不了手,我来做好了。”冷月说。
边城笑了笑:“下得了手。”
两人准备了一番,正要出去。展牧原推门进来了,一见面就急匆匆地拉着冷月坐下了:“我刚才收到消息,弄月堂主要调动月神堂的杀手去对付陈家。月神堂的杀手们见弄月乱了阵脚,在一个叫奔月的人的带领下,趁机叛乱。但是很不幸,他们人手太少,又顾忌着小孩子,被弄月镇压下去,听说今天中午要全部以门规处死。”
“奔月……”冷月站起来,“看来机会真的来了!本来我想等城哥身体彻底好起来再动手,但事不宜迟。展牧原,你能借多少人给我?”
“我现在有一千多人吧,”展牧原说,“都是职业雇佣军。我们现在出发吗?”
“城哥,你说呢?”冷月问。
边城思索了一下:“你去月神堂,我去边家。人手我要两百,剩下全部给你。”
冷月刚要反对,边城说:“以我现在的身手,去月神堂只能拖累你。所以我就不去了,但你千万要小心。打不下来,就先撤回来,不要太勉强。而我去边家,是绝对没有生命危险的。大不了落在齐轩手里,他一时也出不了海关,你带人回头救我,还是来得及的。”
冷月也觉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虽然不愿意分开,但目前这是最好的办法。
“那我呢?”展牧原说。
“你别去!”倪洁安从楼梯上冲下来,抱住他的腰,“我不让你去!”
“别闹,松开。”展牧原掰着他的手。
“倪洁安说得对,你不能去。”边城说,“一旦我和冷月都失利,我们还需要一个可以善后的人。你是我们的坚强后盾,展牧原。何况你现在这么多孩子,不像我们无牵无挂。留下吧。”
“城哥说得对!”冷月拍拍展牧原的肩膀,“你留下!”
展牧原叹息一声:“那你们一定要小心,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倪洁安又扑过去抱住冷月:“哥,我也不想让你去!”
边城微笑说:“那我一个人去好了。”
倪洁安空出一只手,拉住边城的手:“不行,我也不让你去。”
冷月和边城相视一笑,隔着倪洁安,紧紧抱在一起,倪洁安感觉自己快成了肉饼。展牧原又张开双臂,把他们三个抱在一起,说:“活着回来,我们永不分开。”
80、复仇
月神堂。
奔月一行人被绑在十字架上,他们都只穿了长裤,上身精赤着,伤痕累累。最小的那个是新月,十一岁的新月。奔月的行动计划里并没有他,他还太小。但打起来的时候,他突然像只灵活的猴子似地蹿起来,骑在弄月肩膀上,想用手指戳瞎他的眼睛。他一边戳一边说,你不是我义父,你去死……弄月很容易就把他从肩膀上甩了下去,摔在地上,当场摔晕了过去。
反叛者的下场非常凄惨,会死得很零碎。大人倒没什么,奔月他们敢做,就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对孩子就太残忍了,他试着用最后的哀求,去打动弄月堂主。
“义父,你饶了新月吧,他还是个孩子,”奔月说,“你就是不能饶他,也请你给他个痛快。你这样剐死一个孩子,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天打雷劈?”弄月哈哈大笑,“天要是长眼,我早就死了几百次了!拿天吓唬我?我看你是黔驴技穷了吧!”
奔月挣扎着破口大骂:“弄月,我操你祖宗!——”
弄月气定神闲地笑了笑,顺着那一溜儿十字架,一个一个地看过去。真是有点可惜,都是月神堂的好手。没想到冷月竟然有这样的威信!
他把手搭在一个男人肩膀上,那男人长得极好,俊目修眉,他记得他叫邀月。
“邀月,后悔吗?”他低声问。
邀月不屑地打了个呵欠:“要杀快杀,少说废话。老子困了,急着去地底下睡觉呢。”
弄月点了点头:“在太阳落山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断气的。你困了也得给我慢慢等着。好好享受吧。”
他移开步子,踱到了新月面前。新月长得娇小,他不得不弯下腰和他说话。
“好孩子,怕吗?”他微笑着问。
“你要杀我吗?”新月战战兢兢地睁大了眼睛。
“对,我要杀你。”弄月从后面的保镖手里接过一把刀,在新月娇嫩地小胸膛上比划着,“就像这样,一刀一刀,把你削成骨头架子,你喜欢吗?”
新月摇摇头:“不喜欢。”
弄月堂主说:“那你叫我一声义父吧?你叫我义父,我就放了你,好不好?”
“不好。”新月说,“你不是义父。义父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不要你们啦,傻孩子!”弄月堂主装腔作势地说,“你们为他卖命,但他当你们是垫背的!”
“他要我!”新月涨红了脸,“他会来救我的!”
“那就看看在你断气之前,他会不会来吧?”弄月堂主把刀交给身后一个杀手,“就先从这小崽子开始,给我活剐了他!”
“弄月,你他妈的!”奔月大声叫骂,“有种你从老子开始!你欺负个小孩子算什么!你从我开始!来啊!”
“你让我来,我就来啊?”弄月说,“我偏不!动手!”
那杀手拿刀逼近了新月,新月吓得哇得一声哭了,挣扎着尖叫:“义父啊,义父啊——”
其他被绑的杀手都不忍地闭上眼睛。
“叫什么?叫什么?吵死了……”一个清朗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它就像阴天里的一道闪电,霎时照亮了苍穹。
冷月双手插在裤兜里,闲庭漫步似地走过草地。迎面的风吹起了他额前的黑发。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微微眯起,唇边有微不可见的笑容。
“义父——”奔月惊喜地大叫一声,随之竟难以自制地大笑起来,“义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真是义父?”新月跳着脚哭叫,“真是义父吗?义父,,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弄月堂主隐约地感觉不好了。他沉默地注视着步步行来的冷月,末日的黑暗像阴云一样压在他的头顶。
忽然,他一声令下:“杀了他们!”
几个手下掏枪对准了绑在十字架上的杀手们。与此同时,一片枪声响过,那些拿枪的手下全部倒在血泊里。
弄月惶惑地抬头四顾,身穿迷彩服的雇佣军们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随之涌来的还有临阵倒戈的杀手们。他们惜命,不敢参与奔月的反叛,但他们也痛恨弄月。见冷月现身以后,便义无反顾地追随而去。
弄月的手下没待弄月发出命令,便提枪迎了上去,顿时枪声四起。
两个雇佣兵趁乱割开了十字架上的绳索。那些本以为死到临头的杀手们,瞬间得到了自由,猛虎下山般地加入了战斗。
只有弄月和冷月没有动。
他们面对面站着,风吹动着他们的衣襟,浓重的杀气从眸子里弥散出去,让人脑后生出丝丝的寒意。
终于,弄月沉不住气了。他飞身而起,一脚扫向冷月的面门。
冷月抬起手臂,挡下了他这一脚。同时右拳击出,弄月收腰扭身,躲了过去。两人退开两三步,站定。
“你是我教出来的,我就不信你打得过我!”弄月啐了一口。
冷月冷笑一声,并不说话。两人再次缠打在一起。
拳来脚往,电闪雷鸣。几个回合之后,冷月一记回旋踢,将弄月踢飞出去。还没等弄月爬起来,冷月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一脚踩在他的脸上,淡淡地说:“义父,你老了。”
弄月抬手抓住冷月的足踝,向上扔去。冷月就势,凌空一翻,站在了弄月身后。弄月爬起来,刚想转过身,后心已经结结实实地中了一拳,直接打断了他的脊梁骨。
他吐出一大口鲜血,像一截枯槁的木桩一样倒了下去,剧烈地抽搐着。
这时,奔月浑身血污地跑了过来:“义父,弄月的人全部歼灭,请义父示下!”
冷月伸出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辛苦了!”
奔月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双膝跪倒,抱住了冷月的腿:“义父……你让我们等得好苦!”
冷月摸了摸他的头,也是百感交集。
新月欢腾着跑过来:“义父啊——”
冷月弯腰抱起新月,在他花朵样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想义父吗?”
“想……”新月缠住冷月的脖子,紧抱着不放。
冷月抱着他,一步步走向台阶。沿途的杀手都单膝跪倒,表示对他的臣服。
冷月抱着新月站在高台上,深沉的目光一一扫过他的门徒和狼藉的战场。他曾经真的不想再回来,这个地方留给他的痛苦多于快乐。而今,看着那一张张染满血污的脸,他忽然感到了一丝内疚。其实内疚一直都在,他只是不想面对。
“各位,我要跟你们道歉,”冷月的声音是一如既往地冷冽与沉着,“我曾想抛弃你们,去过只属于我的生活。但命运最终将我送回了这里。我们都是孤儿,我们从小就被带到这里,经过残酷的训练,成为不见天日的杀手。这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我们也从没有选择的机会。但现在,我给你们这个机会。从今天开始,月神堂不再是杀手集团,我要将它做成世界一流的保镖公司。我让你们每个人都见得天日,成得家庭,养得子女——”
台下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冷月微笑注视着那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如果有谁不愿意留在这里,我给他准备足够的钱,你可以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你们每个人,从此,都是自由的!”
“义父万岁——”
“我们誓死追随义父……”
台下又是一片欢声雷动。
其结果是,没有一个人离开。他们是孤儿,他们从小生活在这里,已经习惯了把这里当做家。
何况,是一个全新的家,有一个爱他们的义父。
最后,弄月被人抬了上来。他带给了他们无限的痛苦,将月神堂沦为无底的深渊。他们的恨加起来足够剥他的皮,喝他的血了。他们用长钉把他钉在十字架上,慢慢熬死了他,最后一把火连同十字架一起化为灰烬。
冷月亲眼看着那火堆熄灭了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压抑了他们二十多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了。他拿出手机,拨给边城,想问问那边的情况。
响了几遍也没人接。冷月觉得不对劲儿了,立刻召集了一批人马,风驰电掣般地赶往边家。
81、生与死
边城在边家门口被门卫拦住了,门卫瞟着他身后的大队人马,凶神恶煞地问了句:“干什么的?”
“找齐轩。”边城没有看他,目光放入了院内。
“等我给你通报。”门卫说。
边城收回目光,轻如点水地看了那门卫一眼,轻淡地说了句:“我进自己的家门,还要通报?”说着,他径直就走了进去。
门卫伸手要阻拦,边城身后的雇佣军抬手一枪,就把他送上了西天。
边城畅通无阻地走到院子中央,才看见齐轩已经站在了门厅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他微笑。他穿了一件鹅黄色衬衫,纯黑西裤,衬出风流骑士的动人气质。他迎着边城走下去,每靠近他一步,脸上的笑容都更深,就像一圈一圈荡开的涟漪。
边城遥望着他,真心实意地感到了惋惜。如果他没有杀死邓军,如果齐轩没有爱上他,如果薛舟还活着……他们真的不必到今天这种地步。其实,齐轩不错的。边城想,在他们的恩怨中,谁也不比谁更好。他和齐轩,都是往死里折磨对方。齐轩用的是暴力,他用的是冷暴力。
齐轩走到了边城面前。他像个久违的老朋友一样,双手扶上了边城的肩膀,微微偏下头,凝视着边城的脸色,粲然一笑:“气色不错,天气也好,我们去骑马吧?”
边城忽然就感到了彻骨的凄楚:“你是在说梦话吧?”
齐轩收回那只受伤的手臂,只留一只手依然搭在边城的肩膀上,语气没来由得低沉下去:“我在你耳边说了两年梦话,但我依然贼心不死,怎么办?”
“人死了,心也就死了。”边城平静地迎视着他。齐轩的眼睛很澄澈,是柔和明亮的琥珀色,敛着一湖飘摇的水光。边城看到自己的影子,在他漆黑的瞳仁里映印着。
“你是来杀我的?”齐轩饶有兴味地问。然后他把手伸向一旁,从手下手里接过一把枪,掉转枪口,把枪把手递给边城,“我就站在你面前,我没有穿防弹衣,我也不会放抗或躲闪,你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