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 said. ——潇以默

尹在楠品了品，半天来一句。

“……凑活。”

路泽笑笑。

能从他的嘴里得到这样的评价应该算是挺不容易。

“经常不在家吃饭么？”他又问。

尹在楠似乎是愣了一下，接着很快的回答，

“是啊，平时都和朋友一起出去的，很多人在一起热闹的很，才不像这个样子，死气沉沉的……”

路泽看着他低头嘟嘟囔囔的样子，没说话。

安佑成说他总是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总显得孤单。

他的性格本来是可以有很多的朋友的。但是许多事情在尹在楠身上都是意外。

大家每天都在撒谎，来填补自己一个没有完成的事实。

路泽不戳穿他。谎言并不应该被唾弃，谁没有谁的无奈。

欺骗背后只是数不尽的无奈而已。如此说来大家都很可怜。

路泽发现尹在楠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

就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远远的放在那里，不能去触碰，也不能大声的议论他，仿佛有太大的声音就会把他吵醒。而他一旦醒了，那么就是个失败的艺术品。

但是他毫无瑕疵。没有人能够否认。

“明天和投资商见面，主演和制片人导演见面吃个饭，”路泽说，“预计后天就可以开机了。”

尹在楠顿了顿，

“明天什么时候？”

“下午一点，怎么有问题？”

尹在楠低下头，

“没问题。”

但是第二天早上去找尹在楠的时候门没有敲开。打手机也是不接。

路泽急的不行，他拿出之前找物业私自配的钥匙打开尹在楠房子的门，里面没有人，屋子里似乎被收拾的很好很干净。

脑子里突然想到安佑成的提醒——

尹在楠喜欢玩失踪。

脑子里翁的一声。

他给安佑成打了个电话，他说他在金田机场，中午的飞机回首尔，还提醒路泽下午的会不要耽误了。

路泽嘴上答应着，实际上他心里的确没什么谱。

他还不是特别了解尹在楠，不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

跟司机接了车就满街的找着，一边不停的打着电话发着短信，心想棘手的事情终于来了。早知道和尹在楠在一起日子不会安宁多久。

喜欢静——

汉江？

天气不好在下雨，驱车过去那里根本没有几个人，更别说什么大明星尹在楠。

这样找下去根本没有方向，找的人还是个公众人物……

按理来说自己找个人根本不算什么难题，只是现在不同于往常。自己首先就是个被搜寻的人物不能太公开，他们到处都安插了眼线，被抓住就是废。

路泽不禁开始同情起来尹在楠以前的经纪人来。

实际上路泽不是有耐心的人，他承认这一点。

曾经做事基本上是自己一个人。他没有耐心等，更没有耐心找。

只是现在不同于以往，不同于那些不需要对别人负责的日子。

他开始不可抑制的烦躁。但是自制力很强的他又不善于表露太多的感情。

只是在看见手机上的名字时火气就突然一下子涌上来。

“好吵……干吗啊你，手机有钱了是不是？”

路泽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愤懑，

“你去哪了？”

“你别管。找我干嘛。”

电话那边很静，尹在楠的声音很小，似乎不想惊动什么一样。但是这对于另一边急的不行的路泽来说是火上浇油。

“今天的会议忘了是吧？”路泽在控制，四周的喇叭声让他烦躁不已。

“不是下午么？”

“你到底在干吗呢？”路泽加大了音调。

“你小点声！”尹在楠反过来埋怨他。

“你现在在哪里。”

“说了你少管我。”尹在楠压低了声音。他似乎真的有什么事情，但是路泽不管那么多。

“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说你少管我！”

“尹在楠我告诉你，不管你现在在哪十分钟之内不回到公寓你就死定了！”路泽坐在车里恼火的低吼，“工作的事情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我告诉你别喊！”尹在楠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但是仍然很小。

“你再这样不拿自己的工作当回事谁离开你都是早晚的事！你现在马上回来！”

电话啪的一声断了。

上一次这样的生气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漆黑的眼神开始变得凌厉。

路泽拿着被挂掉的电话咬牙，猛的锤了一下方向盘。

“挂我电话……”

虽然知道了他没事，但是自己仍然不知道他在哪里。

自己不知道这股气来自于哪里。就那么突然间冒了出来，或许因为他的不告而别，或许因为他对工作的不认真。

但是那样明晰的担心是不可以忽视的。

想着他总是迷迷糊糊的小孩样子，似乎未经世事却又那样莽撞的性格，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想了想还是再打了电话过去，

预想中的关机。

无暇去想在他身上的意外，路泽觉得自己快被他弄得疯掉。

离会议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按时间安佑成已经下了飞机。

会议准备自己也要参加，安排见面，文件汇总，安佑成还需要跟尹在楠做一些会议之前的准备和讨论……

总之事情一大堆，远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

路泽强迫自己冷静，安静下来想事情解决的办法。

唯一的那个主角还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呢……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最后路泽决定先去公司把那些事情解决完，做点什么总比漫无边际的在大街上没头苍蝇的找人好。

从这里到公司的距离，不排除堵车最快还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路泽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转动着方向盘，右手上的车档被他捏的发出响声。

迎面看见安佑成的时候路泽不免的一愣。

他看见自己的时候居然还招了招手，然后就匆匆的往里面走。

路泽点了点头，想着如果问他要人的时候该怎么说。

总不能一句“人丢了”打发人。

路泽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手头的工作，但是明明知道现在应该去找尹在楠的。一瞬间路泽自己脑袋也木了，自己怎么会一时抽风就回来了呢？

手里拿着计划单按着会议室的门把手，门却被从另一边推开。路泽退了一步，见安佑成从里面走出来。

他的眉头微微的皱着，看都没看门口的人就用摆了摆手做了等等的手势。

“不知道怎么了心情不太好，路泽你去安慰安慰他。”

路泽愣了几秒，之后大概知道了他在说谁。

压住心里的惊讶，做出疑问的表情。

安佑成只是摇了摇头，接着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认真的嘱咐，

“可能是姐姐祭日的原因，你别提他家人之类的敏感话题。”

路泽一惊，

“姐姐祭日？”

“哦我还没和你说……”安佑成拉着路泽到一边，压低了声音，“他的姐姐在四年前的去世了。车祸。每年这个时候我都特许尹在楠去南山公墓看看她。”

路泽恍然大悟。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总之心情不太好，一来就铁青着脸，你劝劝他，别耽误会议。”安佑成拍拍他的肩。

路泽想再问点什么，这时门被打开，尹在楠板着脸走出来，正撞上窃窃私语的两个人。

“什么啊……”

一看见路泽，原本就皱着的眉头锁的更深，话语里也听不出好气，“干嘛你们？还开不开会了？”

“嗯……马上……”路泽觉得尴尬。

尹在楠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转身往走廊另一边走。

安佑成冲路泽耸耸肩，离开。

路泽没说话，尹在楠转身的同时他想起了一个地方。

之前打电话的地方很静，而且他之前不许他大声说话。

突然觉得事情很糟了，他那个脾气什么时候可以原谅自己。

会议很顺利。因为安佑成和对方是老交情的原因。

尹在楠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也会偶尔的加上几句自己的意见。

路泽他知道他并不是把自己的话当回事，他只是在向证明，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做好自己的事情。

像模像样的小孩子脾气。

不过他本来就不在意，更何况得罪了人家。

所以他还是做好该做的事情，除此之外并不多言。

按照原计划，明天开机仪式。两方吃过饭就各自回府了。

路泽不习惯说对不起。但是在进门前他还是拦住了要进去的尹在楠，轻轻的拉了一下他的包。

尹在楠，没有回头，但是停下，让路泽顿时松了口气。

他微微低了下头，然后直视他的背影。

“对不起。”他沉声说。

尹在楠没做声，在他说完了那句话之后径自拉开门走进去，之后再严严实实的关上。

好像在那个瞬间，路泽觉得他刚刚开始打开的心，随着那道门也被轻轻的关上了。

虽然无声静默，但是它是紧密的。

那晚尹在楠一个人去了汉江。

他不知道路泽知不知道。

但是莫名其妙的，他希望他知道。

他那样的喜欢晚上的风。

江边的空气很清新。没有杂质与繁琐。没有污秽与浑浊。

他对着江面久久的沉默。不知所言。

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明明是很开心的。看着那一个个寻找的短信，听着他着急又有些担心的声音。

“小孩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快点回来我们一起公司。”

“不要无视我否则你死定了。”

……

他叫自己小孩。

那些短信的结尾都是清一色的句号。似乎不是擅长发短信的人呢。

终于有人可以真正的为自己担心，但是为什么就那样的相信来自于他的。

他想知道答案。

可是听见他的训斥又是那么委屈。而想要解释的时候他又一次提到了工作。于是心底的开心在那一瞬间泯灭。

他言外在提醒自己，我只是你的经纪人而已。我来找你，只是想要完成工作而已。

于是心又一次的变得冰凉僵硬。

可是所有的失落在那一声意料之外的“对不起”中烟消云散。

到底是败在自己手里。

只是几天的时间，尹在楠，他居然会承认。

“姐，你知道么。”

他对着江面轻轻的开口，金发在点点月光里潇洒的飞扬，那合着微笑的声音被风吹散在夜色里。

“那个混小子，帅帅的死小子，”

“我好像……真的爱上他了。”

第5章

不喜欢男人。

不是喜欢。是爱。这是尹在楠给自己找的借口。很不搭调的借口。想象还真的觉得像是小孩子一样。

上帝作证，他只是在路泽面前这个样子。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所以他认证了这样特殊的感觉。

实话说，他以前没有爱过。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性向之类的东西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反正没有人管得着自己。

打开手机，里面弹出了好几条短信。来自于同一个人。

“不知者不怪。”

“别影响明天的工作哦，你对自己负责一点。我只是这个意思。”

“自己注意安全。”

果然……

除了安佑成以外没有人给自己发过这样的短信。更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感受。

其实路泽这个经纪人当得不怎么地。尹在楠这么认为。

因为他管得太多了。相对于其他的人。

尹在楠不是矫情的人。但是任何人对于温暖都是无力抗拒的。他可从来没有娇生惯养过。

也许对于路泽来说那些事情并不算什么。但是那又怎样呢。

似乎是什么都能够做好的人，怎样都是一副淡然的安稳样子，不暴露任何多余的东西。

尹在楠想起了白天在公司，看见自己的一瞬间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

不过他没有多余的希望。他记得他说过，除非公司要求，否则他是不会走的。

他们的路长得很。这样很好。

路泽照常的在第二天早晨去敲隔壁的门。迎上尹在楠顺眼朦胧的脸。

五点多才回来，这一睡就不愿意醒。

然而睡眠对于路泽来说是个很无所谓的东西。所以在五点多，听到门的响动才躺回床上的他并没有因此而精神不佳。似乎真的永远是很精神的样子。

路泽想说点什么，尹在楠却打了个哈欠就侧过身让他进来。

路泽清了清嗓子，

“今天没问题么？日程有些紧，一天下来会很累。”

尹在楠自顾自的走回屋子，又出来转进洗手间，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

“喂。”

路泽又喊了一声，他还是不理。

洗手间的门被关上。路泽不禁叹了口气。

“我不是都道过歉了么……”

果不其然，正如路泽预料的那样，这倔小孩一天都没和他说一句话。无论是车上，和摄制组聊天还是在片场，他和别人都聊得好好的，唯独对自己不理不睬。

路泽拿他没办法，但是他也没有耽误行程，路泽也就作罢。

拍摄间隙，路泽向坐在一旁的尹在楠递过去一杯水，

“给。”

他接过去喝了一口，之后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低下头接着看剧本，还时不时的嘟囔几句。

这是部青春题材的电影，主要讲的是一个自由随性的混混与在跑路途中遇到的单纯的女孩之间的故事。男主角原本不在乎这样的女生，甚至在接触的过程中存在戏弄的感情，在之后的波折中被女孩单纯却又坚定的真心感动，最后获得圆满的结局。

路泽看完了剧本，也觉得的确有些俗套。不过尹在楠出演的话应该会有很大看点。光是想着他平常跟自己痞气的样子就觉得根本不用演，完全是本色演出。

当然这话对于现在的状况还是不说的好。

尹在楠在演技方面还是有一定天赋的。导演对于他的入戏感觉很满意。笑场不多，和女主角合作的也不错。女主角崔敏是个走纯情路线的演员，出道时间比尹在楠要长，她接拍的剧目收视也还好。

路泽平时就在旁边看着，有时候也会被其中搞笑的情节逗笑。

但是他还是比较关心，他什么时候能和自己说句话，一个字也行。

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若是别的演员看见了对尹在楠也不好。

——拍戏不容易。和唱歌完全不一样。

电视台来采访的时候路泽听见尹在楠这样和记者说。

那冲着圆圆的镜头笑眯眯的样子让路泽有些不平衡。

当然只有一点点，那么一瞬间。

基本上进行的还算顺利。几天过去，一个场景的拍摄就要结束了。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了难题。

戏中的第一场吻戏就是在这个巷子口拍摄，是一次并不认真的戏谑的kiss。而尹在楠的嘴和崔敏的就是对不上，NG了几次下来导演也免不了有些着急。

“在这里你是很看不起她这种纯真的女孩子的，你吻她是想要逗她，吓唬她，这个吻里没有爱……”

导演耐心的给尹在楠讲戏。之前的戏码进行的都挺顺利，就是在这里就像卡住了一样。

路泽靠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尹在楠。

他的眉头在金色的发丝下微微的皱起，表情上也露出了鲜有的焦急。显然他对自己的表现不是很满意，似乎很苦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