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还是那两奴才守着,见世子又开了门,吓得腿一软则又要下跪。殇离瞧着心烦,旋即对着二人厉声喝道:“再敢跪我就打断你们的腿,让你们一辈子起不来。”
这威胁极其有效,吓得那两奴才哪里还敢跪,只能哭丧着一张脸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殇离。
而殇离却只留下了一句话,“让殷执陌立刻回来见我!”说罢,将门一甩,又回了屋。
他倒要听听殷执陌的解释,把他关在房里不让出又是什么意思?金屋藏娇,还是顶着太子身份仗势欺人呢?
卷卅玖:妖孽谣言
殇离在房里等了一阵,总算是把执陌等来了,对方倒也不装糊涂,见了他便问:“你想出去?”
殇离道:“不错,我要回侯府。”他原本只是想出去走走,可既然执陌这样软禁他,那他也不想继续留在这儿了,与其每天被关在房里,倒不如回去自己府上,至少还能得个自由。
可执陌却说:“不行,你必须住在我这儿,而且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呵!你算什么东西啊?”殇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静坐在桌旁的执陌,“以为当回太子就了不起了吗?想阻我,还没那么容易。”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而执陌又岂容他这样离开,一把就攥住了殇离的臂膀,后者一挥手,接着一掌而出,直逼执陌的胸口,如此二人一来一往便过起了招。
外头守着的侍卫听见内室传来动静,连忙冲了进来,待见二人正在动手,又立马上前制止。
交手一番,好不容易殇离被人拉了开来,他被人点了穴道按在椅子上,执陌走过去,迎上殇离仇恨的目光,“我不让你出门,自然有我的道理。”说话间,他又挥了挥手,打发了那两名侍卫,随后搬了个凳子坐在殇离的面前。
“当日我得到消息说你出了城,便长了个心眼派人跟着你,后来那人回说你是进了个山洞,我怕你出事,这才带人一块儿出城,却哪知入洞后看到一幅奇异的景象,当时你虽昏迷,可手里握着一件莲花状的兵器,更重要的是那兵器正散发着微光,可就在我想去查看一下那究竟为何神兵之时,它却忽然缩小成了一颗坠子,我认得那坠子的形状,是你一直戴在脖子上的莲花项链。”
殇离听执陌说起了莲影,这才想起当日他冲破封印时确实是手握着那仙器,“那么那项链坠如今在何处?”
“我替你收着。”执陌也无隐瞒的意思,回答了殇离的问题后又自顾自地开口,“当日在场的人不少,也怪我太过疏忽,没有及时做好保密措施,如此怪异的画面想来也是极容易被传做怪谈的,如今外头一个个都当你是妖孽,若非我向父皇求情,你早就死了。”
“那真是多谢太子殿下替殇离求情了。”他不屑地讥讽了一句,后又启口,“当日涵妃娘娘被诬蔑成妖孽,后死在冷宫,可见皇上本是的忌讳邪灵之人,故涵妃就算再得宠,也终是落得如此下场,今日你救了我,又如何能保我一辈子,你知道我的脾气,要我永远留在这房中不出门,那绝对不可能。”
“相信我殇离,我也不愿意把你永远关在房里,再等一阵子,等风声过去后,我一定放你出去。”执陌拉过手里的手,与之十指交扣在一起,“殇离,你要知道,我不会害你,我只是想要救你。”
“救我?”殇离笑起来,略显自嘲,“为何救我?”
“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我救你只因为你是我想用生命来保护的人。”话至此,执陌觉得他可以解开殇离的穴了,聪明如殇离,又岂会不知如今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呢?
其实这会儿出去,浪费了执陌为救他的一片苦心是小,只怕一旦丢了性命,到时便再无回天之术。
伴着执陌的手指在殇离身上多处穴位点下,穴道相继解开。殇离活动了下胫骨,随后便又被执陌一把揽入怀中,“你知道我爱你,所以听我的话,不要乱跑,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住你的命,一定会。”
若说听过执陌这一番话,殇离都没有感动的话,那定是假的,他怎会不感动?他简直感动得想要掉眼泪,可是只要一想到执陌是皇后的儿子、赵瑞的外甥,他又觉得心酸得很。
终有一天,皇后和赵瑞都要死的,而执陌总会知道真相,到那时候,他们必将别无选择地走上陌路。即便曾经深深爱过又如何?可杀母之仇一样不共戴天,就算执陌真能放下恩怨,他们之间也是注定无法成为情人的。
他只是一只狐狸,又岂能恋上凡人?就算真的恋上了又能如何?百年之后,同样是生离死别。
待执陌抱够以后,再对上殇离的脸,却发现那双眼睛里好像少了点神韵,“在想什么,殇离?”他轻柔地问道。
尔后殇离才慢慢回过神,他说:“我就再等你一阵,以半月为期限,倘若半月之后你仍不能平息风波,就算是死,我也定要出这桑陌殿。”
“好,半月后我定让你出门。”
而执陌果然说话算话,半月不到,他已将事情摆平,虽然殇离不知执陌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但当他再与执陌一块儿迈出桑陌殿门槛时,途中遇见的奴才们仍是恭敬地唤他一声“世子大人”,暂不提他们心里是否对他的身份抱有怀疑,至少表面上的礼数做得极其到位。
那以后殇离就回了侯府,拖了半月多,如今他最为担心的还属莲央,当日师父被那个名为白鹤的男人给带走了,也不知情况如何,他有必要回一趟天莲山,去见见大师兄。
他本是行动派,决定了的事当立刻去办,但考虑到自己两次出城,最后却都被执陌找到,所以他想,这一回还是等到入夜以后再启程吧,天莲山那地方藏得深,本就不是让谁都能上得去的,万一执陌跟了过去,只怕不太妥当。
可偏偏,老天就是爱捉弄人,一切都显得太过巧合,就像是有人刻意编写的一出戏本。
话说殇离刻意赶在关城门前的那一刻出城,可谁会料到那夜执陌正好也过来盘问些事儿,于是两人就那么撞见了。
“你要出城吗?”月光下,执陌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看,那表情像是在生气。
殇离却全然不理会,只如是回答:“是。”
“去哪儿?”执陌又问。殇离瞥了他一眼,方才冷声启口,“殇离去哪里,太子殿下应该管不着吧?”他心说:我就是为了躲开你才趁夜启程的,哪里知道居然那么倒霉,还是被你逮了个正着。
执陌又盯着他打量了一阵,忽而阴恻恻地说道:“没事,你不说也没关系。”言下,他又转头看向守城门的几名守卫,吩咐道:“到点了,还不快关城门?”
“是!”伴着整齐的应声,殇离却是急了,“等等,我还要出城。”
“你要不说你去哪儿,就别出城了。”执陌面上带着微笑,可殇离却好像一眼就能看出来,其实执陌是在气他。
可他这会儿心情也不好,于是便将一肚子的火气都对着执陌发了,“你凭什么拦我去路,我去哪儿那是我的事,你是我谁啊,何以要处处管着我?”
执陌倒是一点不含糊,旋即便道:“我是你爱人啊,你的事,我当然都要管。”
殇离被他气得一口气堵在喉咙口,眼看着城门真要关上了,他再也顾不上其他,忽然翻身上马,挥动马鞭就向城外冲去。
反是执陌看着他冲了出去,倒也没显得太着急,只见他跟身旁的留影耳语了几句,随后飞身而跃,施展轻功追着殇离的方向而去。
殇离跑得快,那马本也是好马,可跑了一段路后,他仍然觉得周围像是有执陌的味道,一回头,便瞧见执陌已追了上来。
他微怔,而后拉了马缰停下,等执陌到身边后才又问道:“你怎么也出城了?”
执陌笑笑,“你不肯告诉我你去哪儿,那么我只好跟你一路了。”
殇离突然有些头疼,他沮丧地看着执陌,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太子殿下,你怎么就这般阴魂不散啊!”
执陌对于殇离这样的形容并不着恼,反是一下子纵身上马,一手将殇离搂在怀里,另一手已握住了缰绳。
殇离被他这一举吓了一跳,连忙问:“你作何?”
执陌的脸凑了过来,贴得殇离很近,“这还要问吗?咱们有两人,可马只有一匹,所以只好同骑了。”说着,他还摸了摸这汗血背上的毛,笑问:“马儿马儿,你说是不?”
殇离气急,扬声便吼道:“歃血,把这无赖给我甩下去!”他口中歃血,叫得正是那汗血宝马。
而执陌一听殇离这话,笑得更欢愉了,“小傻瓜,你可不能让它真甩我,如今咱俩在一匹马背上,我要被它甩下去了,你铁定也得遭殃。”
殇离被执陌这副得意的模样气得快要吐血,紧接着一拳头飞快地打出去,却被稳稳当当地握在手中。
执陌说:“你这性子太野了,怪我惯你惯的。”他嗓音温柔,口吻中带了一分宠溺。
而殇离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极其煞风景地回道:“小爷性子随爹娘,与太子殿下您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而后甩动缰绳,一声“驾”,又驱马前行。
从这儿到天莲山虽不算太远,加急赶路大约一天就能到了,殇离也想早些去见师兄问清楚状况,可问题在于他身后跟着个甩不掉的包袱。
殇离原本也想穿了,甩不掉大不了就不甩了,执陌十岁前都不住宫里,所以就算殇离说自己十岁前在天莲山住过一阵子,恐怕执陌也不会起疑。
可是这路才行了一半,执陌就说要歇,殇离本不愿意,却终是拗不过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于是两人入了附近的城镇,找了家客栈住了半天。
他俩一同吃了顿早饭,昨儿一宿赶路,这会儿吃饱了难免犯困,于是执陌便抱着殇离一块儿躺下,他俩这一睡,到了晌午才总算醒来。
起来后两人又在客栈里随便点了几道小菜吃过午饭,这才再度启程。
途中执陌问殇离,“反正都同行了,你就告诉我咱们这到底是去哪儿吧?”
到这一刻,殇离也确实没什么好隐瞒了,便如实告之,“去天莲山。”
“天莲山?”执陌眨了眨眼,仔细地想了想,依旧没想出什么来,则又问道:“那是什么地方?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极少有人去过那儿,不过我师兄们在那儿,这回过去是想见见师兄。”殇离想到师兄,再算算自己至人间这些时日,还真是有些想念在天莲山的日子。
而执陌却对与殇离有关的一切事都很好奇,“从没听说过你有师兄啊!还有,你师兄怎么住在山上?”
“早在没认识你之前我就拜了师,后来下了山就没回去过,也不曾向人提起,不过你没去过不晓得,天莲山那地方可美了,凡人去了都流连忘返。”一说起天莲山,殇离就没完没了,在他的记忆中,天莲山一直那么美。
执陌敏锐地捕捉到殇离话里的关键,“你说凡人?”他挑了挑眉,打趣地问道:“你不是凡人吗?”
殇离心知自己说漏了嘴,面上却装得平静,索性将错就错,高傲地扬起下巴,无比挑衅地开口,“我是妖孽啊,大伙儿不都说我是妖孽吗?”
执陌瞧着殇离这副模样,顿时就笑开了,拿食指刮了下殇离的鼻子,他弯起眉眼,“你觉得我会信那种谣言?”
殇离无所谓地耸耸肩,“信不信随你,据说妖孽是会喝人血的,你要小心了,指不准何时,我便半夜起来将你的血全都吸走。”
执陌将殇离抱得更紧了些,随后贴着他的耳畔柔声低语,“我让你吸啊,不过话说回来,难说那传言就是真的了,不然你说我怎么就被你迷得如此神魂颠倒呢?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什么妖精变的?”
殇离全然不顾形象地甩了执陌一记白眼,“是啊是啊,我就是那天莲山上的狐狸精转世,专门为了祸害你而来的,怕了吧?怕了就快离我远点。”
“这样就要赶我走了?才没那么容易呢!”执陌将脑袋往前探了探,趁着殇离不注意,迅速地在他的左颊上亲了一口,继而道:“我要缠着你一辈子,你休想赶我走。”
殇离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的脸,他回过头对上执陌的双眼,那一瞬间,心突然痛了起来,然而唇边却散开一抹妖冶的笑,“非你之物,你取之,必当付以代价,太子殿下,您就不怕我真是什么妖魅转世?”
执陌不以为然,伸手刮了下殇离的鼻子,“妖魅又如何?我想要的定当得手,殇离,你躲不过。”
片刻之余,殇离终将视线收了回来,抿了抿唇角后低声开口,“执陌,你真傻。”
殷执陌太傻,可沈殇离又何尝聪明了?执陌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有追求,可他呢?他明知道自己与执陌无果,却仍旧难以自控地跌入对方以情话编织成的温柔陷阱中,这才是蠢到至极了吧?
卷卌:重上天莲
再回天莲山,这里仍是原来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曾改变。天莲山周围布有结界,若是没有殇离带着,执陌一人是断然走不进来的。
可执陌哪里知道这天莲山是座神山,他只是觉得这一路走来都没见着个人影,委实有些奇怪,按理说,这地方如此美丽,应当游人不少才是。
殇离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好心地解释道:“师父他喜欢安静,所以山上就我们几人,外人也进不来。”
“你师父究竟是个怎样的世外高人?”殇离的话挑起了执陌的好奇心,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觉得殇离的师父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殇离偏头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不和执陌说莲央就是他的师父。于是敷衍道:“算不上什么世外高人。”
“那他为何总住在山上,而且连你几个师兄都住在山上?”执陌觉得这一帮子师徒都奇怪得很,师父喜欢安静,所以隐居起来倒也罢了,这些徒儿怎么都随着师父一块儿隐居?
殇离淡淡瞥了执陌一眼,继而道:“师父心疼徒儿们罢了,江湖太乱,倒不如呆在山上。”
执陌一听这话,却要为殇离打抱不平,“你也是他的徒儿啊,他怎么就让你下山,不怕你出事?我看你那师父还真偏心,知道心疼其他徒弟,怎就不心疼你?”
“师父怎会不心疼我?”殇离好笑地反问了一句,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歃血背上的毛,“我乃师兄弟中最小,师父向来最为疼我,可是我在京都有家,爹娘都在家中等着,若我不下山去,岂不是不孝?”
闻言,执陌了然地颔首,“也是,若是你也久居此处,恐怕我们就无缘遇见了。”
殇离没说话,只是又看似随意地扫了执陌一眼。
“殇离你看,前方有人,可是你师兄?”伴着执陌这话,殇离立马朝前头望去,这才瞧见确实是有个人影往这里来,正是他三师兄花冷。
殇离翻身下马,执陌连忙也跟着下,随后牵着马跟在殇离后头。
待花冷走近,殇离立刻问道:“三师兄怎么下来了?”
所谓人如其名,花冷这名字听着像个女子,这三师兄果真长得也是清秀,“大师兄知你回来,故派我来接你。”说话间,他又瞥了执陌一眼。
殇离见花冷眸中那疏离的眼神,心知三师兄不喜生人,可想来执陌到底是自己带回来的,所以他仍是象征性地介绍了一下,“三师兄,这位是殷执陌,执陌,这是我三师兄花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