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左右（卷三）——阿虚

十岁从黑屋子出来的时候，凤屿想要亲自己，想要抱住自己道歉的时候，凤九霄推开他给他一个巴掌。十四岁的时候，凤屿对自己近乎讨好，兴致勃勃地问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他跪下来说，他想要离开他。两年前，凤屿一直对自己忽近忽远，不敢对自己好，也舍不得伤害自己，终于在他快要想通的时候，他再一次跪下来求他，求他放自己走。

不可否认，凤屿所有的变化，自己都有不可避免的责任。他讨厌凤屿的心狠手辣，讨厌凤屿的无情，可是他从没有试图挽救过他，反而一次次把他推向远方。

如今呢？如今凤屿想明白了，想要自己回去，凤九霄知道，只要自己点头，凤屿一定会欣喜若狂，可是，他该怎么做呢？回去的话，自己是不是就能满意呢？自己现在还喜欢着凤屿，这是凤九霄逃避了许久之后，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凤九霄有些想要答应了，可是，却忍不住想到居然。

就像居然说的那样，自己知道他喜欢自己，无条件地好，自己却装作对他的心意一无所知，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对自己的好。呵，真是卑劣。

如果自己答应了凤屿，也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凤屿对自己的好吗？那样，居然也该彻底死心了吧……

“真是个人渣！”天快要亮起来的时候，凤九霄自言自语地说着，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闷着头，手脚冰凉，心也是。

第二天清晨，凤屿一大早就来找凤九霄，凤九霄推说不舒服，不见。可是凤屿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样子，而是弄了一碗药粥，让凤九霄喝下。凤九霄刚要说些什么来拒绝，凤屿说：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一碗粥而已。”

凤九霄下意识地接过粥碗，喝了个干净，就要再赶人，凤屿又说：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想见我，我给你时间，这药粥有安神的作用，估计你昨晚也没睡好，好好睡一会儿吧！”

从头到尾，没有凤九霄半点开口的余地，甚至连睡眠都让凤屿给安排好了。凤屿体贴地帮凤九霄盖好被子，然后带好门出去了。

凤九霄有些闷的慌，刚才，其实想要冷漠地对待凤屿的，可是，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开口。凤屿那种讨好且有些认命的样子，凤九霄适应不了。

没多久，凤九霄就在药力的作用下沉沉地睡着了，凤屿这才从门外离去。

随手把手里的碗递给凌云，凤屿说：“以后每天都要弄不同的药粥，我会亲自来送的。”

凌云回答了一声之后，就跟着凤屿离去了。

凤屿接下来也很忙碌，四处查探边防兵力分布，敌人的进攻模式，他都亲自去调查，这回他带来的人不多，能让他安心的人就更少了。凤屿似乎有什么打算，眼中的精光，一刻都没有暗淡下去。

而在李瀚暂住的府邸，从宿醉中醒来的居然，只觉得痛疼欲裂，茫然地环顾四周，根本不是自己的房间，陌生的很，而且，他根本完全记不得发生什么事情了。

记忆最后停留的地方就是自己把小包拉出去喝酒，自己一个劲儿地灌酒，再就完全不记得了。

回想到昨天的事情，居然有些黯然，头疼得更厉害了。

这时，房间门被推开，居然诧异地抬头，就看见李瀚大将军手端着一碗东西就进来了。

奇怪的是，李瀚将军的脸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些抓痕，还有些淤青。堂堂大将军，谁那么大胆子敢跟他动粗啊？

“我猜你也该睡醒了，好家伙，大白天就喝个烂醉。”李瀚把大碗朝着床边的凳子一摆，“文邹邹给你弄得醒酒药，喝了吧！都快黄昏了才醒过来。”

居然跟这位将军也就看护凤九霄的时候见过数面，不记得他们有这么熟啊，而且自己对这位大将军，似乎一直就没有过好脸色啊！

话是这么说，不过居然确实头疼，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药喝了

喝完药，居然看着李瀚，犹豫半晌还是把头低下，觉得还是不问比较好。然后就看着李瀚，说：“王爷已经没事了，我要离开了，多谢大将军照顾。”

只见李瀚眉毛一挑一挑，显然是被刺激到了。

居然皱眉，心想，我也没说什么啊，怎么这个将军看起来这么奇怪？难道是抽筋？

“你……”

“什么？”

“你对我脸上的伤是怎么看的？”

居然心说，这关我什么事儿啊？“是不是遇到什么刺客了？”

“昨晚遇到个醉鬼，一直吵着要离开这里，我好心劝他，他就对我拳脚相加。”

居然皱眉，然后说：“真是太不像话了。不过，他喝醉了，也许有什么急事呢。”

“你觉得这醉鬼是谁？”

“嗯？……”居然认真思索着，“将军，你这么看着我，很明显在说那人我认识嘛！难道是小包？”

“包你个头，就是你！”李瀚终于是怒了。

“……你确定？”居然狐疑着说，“不会吧，就算我喝醉了，我要走，你也拦不住我才对啊！”

“……”李瀚不说话了，因为，就算是事实，被人这么说，他也会不好意思的。

“咳咳，那个，这个先不管了，看在你喝醉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就想问你，愿不愿意在我手下做事。”

“不要。”

“想都不想啊！”

居然认真地看着李瀚，说：“我只想离这里远远的。”

李瀚心里有些发堵，最后一撇嘴巴，说：“你真舍得？”

居然这才抬头，认真地看着李瀚。

李瀚这才终于是跟居然对视上了，一双没有什么神采的眼睛，疲惫，茫然。

昨晚，居然大醉，天黑的时候居然醒了过来，然后不管不顾非要出城，且不说他现在醉成这个样子，现如今战事正紧张，守城的士兵一个个都草木皆兵的，若是这么出城，非得被人乱箭射死不可。

李瀚自然要阻止，可居然这脾气上来，加上大醉，哪里听得懂他的劝阻，只管往外冲，而且谁拦打谁，一来二去，两人就比划上了。居然虽然醉了，可武功并没有丢失，李瀚虽然是大将军，兵法非常，可武功也终究不过是个普通高手罢了。

两人交手不久，庭院被破坏殆尽了，现在估计还在收拾，可是谁胜谁负，也是顷刻就见了分晓。李瀚身上挨了许多下，但是居然还是一个劲的往外冲，眼看着居然要跑了，幸亏司徒澈人还没走，及时出手，拦在了居然的面前。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居然一见到司徒澈，浑身刺猬的刺就统统收敛了起来。而是一个猛子扑了过去，司徒澈毫无防备，这种武功也太没有章法了，就被扑倒倒退两步，跌坐在身后的石阶上。

“小……小九儿，你……我……我好喜欢你……”说罢，居然整个人扎到了司徒澈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像个孩子一般，哭的毫无防备。

第九十四章：醉、醒

“小九……儿，我喜欢……喜欢你……喜欢……”

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居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反反复复说着喜欢，紧紧抱着司徒澈，死活不松手。司徒澈一挣扎，或者李瀚上前拉人，居然就哭的越发伤心。弄得两个大男人都束手无策，最后，李瀚差点就把居然打晕的时候，文邹邹赶了过来。

“住手！”文邹邹拉住李瀚，秀气地眉毛倒竖，“你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这样的人你也舍得下手？！人这是失恋了，失恋你懂吗？一看你就不懂，你就不会知道他有多伤心，他醒着的时候不能哭，你就让他现在哭一下又能怎样呢？你刚才还好意思跟人动粗，要是打伤他怎么办？他守着王爷十多天，没日没夜的用内力，早就虚脱了，你怎么还能那么狠！你看这院子，你倒是下了死手啊！当将军了不起啊，当将军你就……”

“文邹邹！”李瀚一声怒吼。

“诶，在，将军有事儿吗？”

“说重点！”

“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说，让他哭好了，不然心火憋着伤身。”

“下次再那么多废话我真给你缝起来！”

“有本事你别让我给你缝衣服啊！”文邹邹继续腹诽。

司徒澈忍不住对着天上的星星翻白眼，这两人怎么这么多年一点就没变呢！然后为什么他一定要让一个差不多能当自己儿子的小伙子抱着哭呢？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居然那会儿的劲头算是过去了，在司徒澈的怀里沉沉地睡过去了。

司徒澈才要松口气，结果还没动，居然的胳膊缠紧了，李瀚去拉，居然也是加倍用力，差点把司徒澈腰给抱断了。

李瀚有些为难地看着已经有些僵硬地司徒澈，一直以来略显苍白脸，此刻已经有些青了。

“那个，咳咳，这个，司徒将军，你跟你那个外甥，长的蛮像的。”过了好久，文邹邹悠然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李瀚一手扶额，一手领着文邹邹的后衣襟，像是提小狗一样把文邹邹提了起来，对司徒澈说。

“后面就是厢房，麻烦你把他送回去吧。他也蛮辛苦的，也算是帮你救了你外甥一命，别太小心眼了，那个，他刚才说的喜欢真不是冲着你说的，你老婆也不会介意的，呃，我想。”李瀚是个粗人，此刻也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自己的这位老友了。

“嗯，没错……”被提着的文邹邹忙补充道。

“诶哟，你就给我闭一会儿嘴巴能怎么样啊！”李瀚懊恼地吼着，把文邹邹提走了，免得他说出跟多话来刺激司徒澈。

后来大概司徒澈还是把居然送回去了，司徒澈什么时候离开的李瀚不知道，不过据下人说，司徒将军离开的时候，看起来蛮生气的。

那个冷淡的家伙都能把怒火露出来，可想而知有多么愤怒了。

不过李瀚也有点奇怪，就算被抱着哭一会也不该这么大反应啊！不过他忘了，名义上，他不仅仅是凤九霄的舅舅，也是他的岳父。被一个能做儿子的家伙抱住，听他哭诉对自己准女婿的爱意，这份尴尬，还是很让人为难的。

想起昨晚的事，再看着这个毫无神彩的年轻人，李瀚有些无奈，本身就不擅长安慰人，再加上也深刻地了解居然这份感情的绝望，更是有些替他难过的意思了。

“哎~”李瀚叹了一口气，只能拍拍居然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时，门外来了一个小兵，在门外禀报。

“李将军，门外来了一个公子说要来见你，他说他姓凤，排行老三。”

李瀚脸色立变，皱着眉头，说：“我知道了，把人迎到书房去，记得要客气点，就说我马上就去。”

“是！”

“他找我做什么？”李瀚皱眉自言自语。

“别跟那人说我的事情，我想他不会乐意知道我在这里的。不然，小九……王爷也会很麻烦的。”居然低下头，就要继续躺倒，示意自己要休息了。

“哎，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不过，凡事能看开就看开些吧，看着你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我要是有儿子，估计也跟你差不多吧！真是，我在乱说什么，我也到这个年纪了啊！”

“你又不老，别装我老爹。”居然有气无力地打趣到。

“呵呵！”李瀚是一点笑不出来，“现在战事紧张，要是你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过来帮帮我也好，没地方可去的话，我这里给你留个位置。你好好休息吧，要是觉得饿了就自己去厨房弄点吃的，要是觉得不舒服就找文邹邹给你看看好了。”

“嗯。”居然闭着眼睛，真诚地说，“谢谢将军。”

李瀚摇摇头，说：“别谢了，真是年轻人啊！”说完就出去，赶着去见凤屿去了。

来到书房之后，李瀚刚走进去，就看见凤屿坐在书桌后面，拿着自己的虎头镇纸把玩。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李瀚恭敬参拜，有些忐忑起来。

“李瀚！”凤屿丝毫没有叫李瀚这位大将起身的意思，而是稳坐着椅子，问，“朕问你，如果朕要你攻打大宛，你可有把握？”

李瀚惶恐起来，总觉得凤屿来意不善，只得小心作答：“回陛下，战事一起，发生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臣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那如果我说，把司徒澈带来的兵一起给你呢？”

“这……”李瀚心里有些吃不准，这凤屿是想收买自己吗？那这方法未免太笨了一点，万一自己把兵一起交给凤九霄，他就真不怕凤九霄反他吗？

“啪！”

李瀚一惊，抬头只见凤屿手压在虎头镇纸上，并不看他。

“老实说，朕这次来就是为了攻打大宛的事情，被大宛攻打个措手不及，你们也真够狼狈的。”

“微臣该死。”

“朕不想听这个，李瀚，朕现在明确的告诉你，朕要你打下大宛。”

“陛下，这件事，是否叫瑞王爷一同商议下比较好。”

“不必！我已经有过足够充分的调查，这是我的探子调查的关于大宛的动静，现在进攻绝对是一个绝佳的时机，我来就是先通知你一下。明天中午，召集各位将军，我自然会把这件事宣布出去。”说着，凤屿站起身，走到李瀚身边，停下，“该站在谁的一方，自己好好掂量下。”

说完凤屿大步就走了出去，凌云也不敢怠慢，紧跟了出去。

李瀚过了好久之后，才慢慢地站起来，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要虚脱一般，忙找了张椅子坐下，才用衣袖擦去额上的汗水，一边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到：

“我的天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皇帝今天火气够大啊！”

“将军，将军！”文邹邹一路小跑着进来，“没事吧！刚才那人谁啊？怎么那么嚣张，害得我都不敢对面走过去。”

李瀚白了文邹邹一眼，说：“你躲起来了？”

“没有！怎么能啊！只不过刚好不在一条道上而已。”

“你这家伙……哎……”李瀚紧皱着眉头，又连着哀叹了两声，才说，“还好你没走过去啰嗦，不然，现在我只能给你准备后事了。”

文邹邹想想刚才差点擦肩而过的年轻人，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心有余悸起来。

“哦！对了，我过来是想问你，那个居然呢？”

“不在屋子里睡着了嘛。”

“哪间屋子？”

“还能哪间，不就是……”说着李瀚忽然睁大了双眼，“他走了？”

文邹邹犹豫着，半晌，点点头，说：“大概是真死心了，不过也真是，走也不说一声，对了，他身上有钱吗？你说他会去哪里呢？哎，真是个傻孩子。你说那个王爷真有那么好吗？哦，对了，我刚从瑞王爷那里回来，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吃两贴补药应该就能痊愈了。不过说真的，他的精神很糟糕啊！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些什么别的病，我问他吧，他就说没事。我多说了他两句，他就冲我翻白眼，然后我就回来了。啊，对了，我忘了说了，司徒将军也在那里呢，比我先去的样子，我去的时候，貌似两人正在说什么，我去了他们就停下来了。你说他们在说什么呢？看起来也不是非常神秘的样子，只是看起来司徒将军好像很为难啊，对了，将军，要不你去打听打听，我很好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