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之果——清瑟由伊

“毕竟他们不是罪无可恕的。”萧流明白，贾翼风本来也不会随便杀人的，而青的想法是对的，深里他们再怎么伤害他们，毕竟不是本意。

三人走向贾翼风的时候，只回头见到那两人的生离死别：顾晓含笑说着“真好，还能见到你”，深里拼命地用顾晓染满鲜血的手抚摸着自己泪流不止的脸颊，喃喃地喊着“晓……”，唯美得令人不忍旁观，可是，顾晓慢动作般滑落的手还是残忍地给这个画面划上了休止符……

“走吧。”萧流叹息着提醒其他人。

昏迷在顾晓身边的深里只能在视线变模糊的瞬间看着四人远走。

来到袁蜜如让舒川暂时休息的地方时，四人不禁一愣，舒川抬起头，直接朝着萧流的方向扑过去。

“救救我！”

余下三人来不及反应，流就已经和川一起倒在了地上。

“川！冷静点！”虽然这种感觉和“八爪鱼”状态很像，但流还是不敢疏忽了川越箍越紧的架势，腾出一只手想要打开川抓住他肩膀的手。

“川，不要这样！”袁蜜如和青惊呼着也去阻止失控的川。

然而，一旁努力迫使自己恢复镇定的贾翼风发现异样的时候，两个女生已经惊叫起来。

已经到时候了吗？

萧流再次出现了大量出血的情况，鲜血顺着衣服蔓延至川的身上，这满目的赤红色令失控的川大叫着晕了过去。

“流，你怎么样？”袁蜜如在替川擦拭着额角的汗珠时，青托起流的头，轻声唤着。

“我……”微睁着眼的流没有像上次那样昏迷，只是难掩痛楚的表情，“离我远一点！”

萧流突然紧紧抓着衣襟，用另一只手推开青。

“流！？”

“等一下！”贾翼风拉住想重新扶起萧流的青，盯着正踉跄起身的萧流若有所思，“你能控制吗？”

后一句是问的萧流。

“我……”支撑着走到墙边，反身靠到了墙上，“我觉得有一股力量正……正涌向我的意识……”

萧流的话被青突然发出的呻吟声打断。

难道……

有个想法同时出现在了萧流和贾翼风的脑海中，那个细胞的占有过程需要吞噬异能者的能量？！

“你们居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身后传来了森冷的男声。

21.果（下）

【51】

式出现的时候，景司正坐在校长室的办公椅上。

“HOHO，原来你就是躲在暗处的那个人？”景司的问句直指式身后的方宇。

“是你太迟钝了。”方宇淡淡地回答。

“白夜在哪里？”式直接开口。

“暖夜死了，舒川还没真正成为成果，你心里不舒服吗？”景司摘下蓝框眼镜，眯着眼睛看向那个发色森黑的男人，那颗脆弱的心脏却在笑容背后颤抖。

“白夜在哪里？”式并不理会景司的挑衅，继续道。

“她已经回去了。”

“是么？我给的机会似乎并没有引起你们母子的重视啊？”式的唇边漾起诡异的笑意，语气平缓却在景司的心上重重地敲击了一下。“我可没有默认你们做什么多余的事啊！”

“……”

“白夜的疯狂可是只有你才能制住的哦！”

景司握紧拳头准备反驳时，章田已经从身后出现，替他应对真正的修罗——式。

方宇似乎想要上前对章田反击一句，但被式出手阻止。

“呵，是你啊，方宇早就说过，NL中除了景司，最该提防的就是你了。”式的笑意不减，狭长的双眼透着淡淡的苍蓝色。“你是真的想保护白夜么？”

“当然是哦！既然知道我们不会交出她，你还是放弃吧？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心里可是还有挂念的人哦！”

章田像是找到了式的弱点，并没有被他的话语刺激到。

他又何尝不知道式的用意？这里最恨白夜的就是他，章田。那个把他拖进这个无底深渊的女人几乎毁掉了他的一生。

“密道里好像出事了。”方宇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看来舒川是个很抢手的猎物哦！”心里小小地释然了一下，章田添油加醋起来，“如果FBI都出手了的话，你会怎么做？”

“果然不该小看你啊！走，见到舒川再说。”式开始动容，想到之前的怀疑似乎确有其事。

“如果我们让舒川恢复稳定，成为真正的成果，希望你能放过她。”看着式的背影，景司静静地开口，少见的弱势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脸上，蓝框眼镜不知何时又戴上了挺直地鼻梁。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你应该没有忘记吧？当初我是怎么放过你的？”

丢下这句话，式和方宇先一步离开，他知道，现在这两个孩子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章田把马尾扎好，手轻轻地搭上了景司的肩——有点微微的颤抖。

景司还是忘不了式把他和白夜推上这条路的那件事……

……

景司十五岁时，被式盯上了，就像现在舒川被景司盯上那样。

那时还没有NL分区。

那时白夜已经没有再疯狂了。

那时式已经策划了SEP计划，利用自己警局局长的便利。

那时白夜为了保护景司，再次使用异能，陷入疯狂状态后的可怕深深激起了景司九岁那年的记忆，却对式毫无用处。

那时起，输给式的白夜履行了和他定下的赌约，成为他SEP分区NL的领导者，帮他扩展SEP的研究领域。

那时的景司拼尽全力也没能读取到式的内心，只是一味回忆起抓住他时他嗜血修罗般的面孔，只是在想要挡在白夜面前时被白夜轻轻推开。

那时，罪恶悄悄爬上了白夜母子的肩头。

在那之后，17岁的章田也悄悄走到了景司身边。

在那之后，原本作为式最新寻觅到的得力助手，章田死心塌地地为白夜和景司工作，同其他成员没有两样。

……也是在那之后，白夜像是变了一个人，冷漠、冷血、甚至可以把章田作为景司的替身，让他去完成一项又一项的杀戮工作。

那种不择手段，来自他们母子的畏惧心理，或者更多的，来自他们想要找到出路的愿望……

章田稍稍闭了一下眼睛，冲景司补充了一句，“我还在哦！”

尽管明白你的脆弱，但你的依赖与信任却和我对你的感情不同吧？

那颗心，卑微地只能遥望远在星河的美好……

【52】

青觉得突然从身体里传来难以忍受的痛楚，不是皮肉、不是神经、不是骨骼、不是血液……到底是什么？那种被剥夺了什么的、有什么被生生抽离身体的痛楚？

贾翼风的扶持以及流那句没说完的话，让青心里隐约猜到些什么，而他们身后森冷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思路。

“你们居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他们回头，见到了一个让人不禁联想到黑夜的男人，青却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类似于萧流的某些东西。

“你就是白夜背后的人？”贾翼风像是没有丝毫的意外，扫视了一眼这个身穿西装的男人以及他身后渐渐走近的三个人影。

方宇、景司，以及，章田。

“居然连白夜的事都知道，原来，有FBI出现的情报果然不假！”式说话间露出森白的牙，闪烁着逼人的寒意。

为什么，那垂到脖颈间的发丝，那苍白的肤色，那幽幽闪着蓝光的双眸……那么像流？明明是一个给人可怕感觉的男人。

青喘着气，稍稍恢复元气，心里却停止不了疑问。

“章田，你的立场究竟是什么？是不是连你自己都把握不了？”

贾翼风的声音很平静，玖夏的仇，已经到了必须和他们算清的地步了。

“没有哦！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哦！你不是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吗？难道你真的是FBI的探员？”章田的语气略显无辜，身形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既然你们都到齐了……”

“把舒川交给我吧，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式打断了贾翼风。他不想浪费不必要的时间。

“是你！”

萧流突如其来的吼声令在场的人都惊讶起来，转头看向靠着墙的那个身影。

此刻的萧流，刚换的衣服又被鲜血染红，赫然呈现赤色的布料在幽黑的密道中显出一种让人联想到死亡的色彩。

闪着墨绿色的眸子紧紧盯住式，流喘着气，边向他靠近边伸出右手。

章田和景司只站在原地看着萧流异常的摸样异常的举动，也看着一旁打算出手的方宇。

“别动。”式再次阻止方宇。

也对，我的任务只是提供白夜和景司的动态情报而已，真要说起来，他更信任章田的能力才对。

方宇退后时无奈地想着自己的处境，不太清楚式会不会对萧流出手——他没有告诉式，他已经发现了萧流的真实身份。

“是你，把川和暖夜阿姨……他们，抛弃……是你，景司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萧流情绪激动，走到了距离式仅一拳的距离，但脚步不稳，险些摔倒……

“流！”

在青的呼唤声里，式已经轻轻地将流扶起，“你是谁？”

与其说是在询问萧流，不如说，式想在自己的这句问话中找到一丝确定什么的证据。细细的几条皱纹因为他挑起眉的动作愈加深了。

“我……是谁？”萧流在式的搀扶下缓缓站直身体，他用的是反问的语气，那些信息、那些莫名的力量，又开始无孔不入，尖细的刺痛深入骨髓，“我不知道……可是……我为什么知道了？为……什么……能看到……”

低眉扫了一眼萧流抓紧他不住颤抖的双手，式突然笑了，淡色的唇轻轻开启，“原来，她早已经找到你了？”

其他人是在方宇试图触碰两人时才发现不对劲的——他被莫名的刺激弹开，类似于电流，却有近乎冰块的温度。

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笼罩在了两人周身……

这一刻，这个狭小的空间被分割成了两个战场。

处于战场以外的人——不知道自己还能帮到谁的青和正在照看川的袁蜜如只能呆在原地看着他们之间的对峙；方宇背手而立，知道这是一种局外人根本插不了手的情况。

复仇的战场上——贾翼风再也压抑不了心中的仇恨，伪装得太久，居然反而忘了之前自己是怎么学会在人前摆出无所事事的样子，露出无害笑容的。此刻的他，亲眼确认了章田的目的与追求，终于决定，不再犹豫，该了结的愿望，就是这个了吧？

“小翼，我并没有骗你哦！”章田已经没有失去什么的资格了，但他明白此刻的小翼正走在崩溃的边缘，而他却是可以继续违心地笑的。

景司看着贾翼风举枪瞄准的动作，知道了这个人，原来才是真正早该注意到的暗中的存在，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有怀疑过章田。

“根本不需要欺骗吧？我们都从来没有说出过真心。”

寻求答案的战场上——式有点意外，如果没猜错，这个孩子，果然是他和暖夜的孩子，那双映射出自己样子的眼瞳，是和他一样的绝望的颜色。

“你很痛苦吗？居然是自己的母亲，对你做了这些事。”

“……我，只是一直不愿去想……”萧流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控制突然强化的能力了，手脚动弹不了，也撤销不了自己制造出的弹开一切障碍的屏障，“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川，他明明是你的儿子！”

“那是我和暖夜的分歧，事情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只差一点了，我不想为难你……”

“放手！”

萧流突然避开式抚上他脸颊的手，用力推开了身为他和川生父的式。

似乎泪湿了的睫毛把浓烈的恨意隔开在他的眼睛与外面的世界间，他垂首，在和心底的恶魔沟通着……

——贾翼风的沙漠之鹰对准了章田，那是他曾想原谅曾想当做真正朋友的男人，可是现在不能了，他要杀了他，心底的声音痴狂地嘶喊着。

“不要探究了。”看到景司开始凝神读取贾翼风的内心，章田轻声阻止，“答应我，以后也不要再读心了，无论是谁的……”

诧异于章田说出的这句话，景司镜片后的双眸忍不住颤动了一下，他只是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已。

哈哈，原来一直以来，都太习惯于章田的关心，却忘了他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真实愿望。

他一直都知道，我害怕着的东西正是自己的读心术。

虽然平常没有使用武器的习惯，但景司和章田再怎么说都在SEP工作了这么多年，区区子弹又怎么奈何得了他们？

躲避着枪击，三人脑中浮现出某件事的真相——树夏，十年前景司和章田负责的一个猎物，原名玖夏，是住在一个小城镇里的普通小孩。但他们看到了他的不普通，不具备视力的右眼却有“预见”能力，和很多猎物一样，他们抓捕时排除了阻碍，杀掉了苦苦纠缠的父母。只是他们没有去关心那个叫玖夏的孩子还有一个哥哥成了如今最大的隐患。

章田扑过来挡在景司身前的瞬间，贾翼风最后一颗子弹擦过他的发绳，失去束缚的亚麻色长发猛烈地狂舞着。

那样惊心动魄的美，宛若暗夜里的樱花，透着股不易察觉哀伤。

一时任性，偏要使出读心术的景司反应变慢，呆呆地盯着章田的眼。

被他拯救的岂止是此刻的肉体？

他长久以来积压的感情，居然这么沉重，这么浓烈？心上的伤口究竟被我撕扯成了怎样不堪的形状？

景司内心的恍然大悟，章田不知道，只是，他想和小翼好好谈谈。

趁贾翼风装子弹的时候，章田站起身，用难得的严肃面孔盯住他，“小翼，你要恨的人只有我一个。当年动手杀你父母的是我，抓走玖夏的也是我，制作洗脑方案的也是我，景司根本就没怎么插手……”

“别废话，是谁都不重要了，因为你们是同样的罪恶，所以，我必须送你们去地狱！”贾翼风飞快地上膛，再次瞄准两人。

已经不重要了，即使是这次的杀戮影响了任务，他也不在乎，他早就知道那是一群用法制惩戒不了的恶魔。

的确，玖夏的死在顷刻间激发了玖翼十四岁时的人格，那样极端的憎恶，使他的双瞳变得深黑。

——式静静地看着眼前神情哀伤的孩子，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只想把舒川带走，让他成为“第三个成果”，这样，虽然前两个成果年桦和树夏居然意外死亡了，但至少身为他亲生儿子的川能够满足条件是个他一直忽略了的巧合。

流的心中满是意外、悲伤、痛恨，吸收了来自青的能力，加上自己现在身体里莫名的强大能量，让他脑中在瞬间看到了在场的所有人的记忆，各种各样的，已经知道的和完全不清楚的，都在同一时间用飞快的速度以画面的形式冲击着他的头脑，饱和的快要爆炸的感觉却没能替代那些信息带给他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