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兔究竟是什么味道呢?卡巴一直非常好奇。
即使和哥哥们相处得不太愉快,但卡巴在狮群中却并不孤单,因为他还有一个爱他的妈妈。
休息的时候,卡巴总是和狮妈妈躺在一起。
狮妈妈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好闻的气味,能令卡巴感到非常安心。
旱季持续着,毒辣的太阳几乎烤干了草原上所有的湖泊。
曾经的湖泊变成了一片泥泞,失去水源的狮群,被迫决定暂时迁往别处。
但是在迁移途中,卡巴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
那是一个长着硬壳的怪家伙,从壳里只露出四肢、脑袋和尾巴,慢腾腾地爬行着。
几年之后,卡巴知道这种动物叫做乌龟。但现在,对于卡巴来说,这是一种新奇的生物。
雨季的时候,乌龟们都躲在湖泊里。只有到了旱季,失去家园的他们才开始在地上爬行。
卡巴对一切活动的物体都充满了强烈的好奇,他兴奋地向那个怪家伙扑了过去。
但怪家伙却把脑袋和四肢都缩了起来,只留下一个硬邦邦的龟壳抵挡卡巴的牙齿。
卡巴把龟壳环在怀中,又啃又咬,但怎么也咬不动。
于是他站起来,用前脚踢了踢那个怪家伙。
怪家伙在地上滚了几圈,但就是不肯露出脑袋。
「嗷嗷!嗷嗷!」卡巴对着那个怪家伙嚎叫,想把他吓出来,但一切只是徒劳。
玩弄了大半天后,卡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牙齿和爪子都对这个硬壳起不了丝毫作用。
灰心丧气的卡巴,踢开龟壳,准备离开。
但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狮群早已不知去向。
四周只有一片茫茫无边的草原,妈妈、爸爸、兄弟姐妹们的气味都被野风吹散了。
望着天边渐渐沉下的夕阳,卡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贪玩了,只求让他重新回到他的狮群。
但天下哪有后悔的药,无论卡巴怎样发出「嗷嗷」的叫声求救,还是没有唤回他的狮群。
天色越来越暗,草原上的动物们都聚在一起,等待黑夜的降临。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在卡巴脚边拉出一条长长的黑影。渐渐,连那条黑影也不见了。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以下,草原被黑暗笼罩。
第一次面临这种困境,卡巴又害怕又着急,他多么渴望回到自己的狮群呀。
但是辽阔的草原上,却再也嗅不到熟悉的气息。天地间只剩下他小小的身影,独自垂泪。
夜越来越沉,风声变得非常恐怖。
即使只是枯草「哗啦哗啦」的响声,听上去也像狩猎者靠近的脚步声一样。
卡巴把自己藏在枯草后面,警惕地环顾四周,他琥珀色的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过了一会儿,鬣狗出来觅食了。他们成群结队,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虽然鬣狗们经常接受狮子的馈赠,啃食狮子们剩下的残食,但生性凶猛的他们,对于落单的幼狮可是从不客气的。他们非常乐意享用狮子的血肉。
卡巴有些害怕,他意识到自己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然就将成为鬣狗的宵夜。
正好身旁有一棵枯槁的大树,树上几乎没有树叶,只有几截光秃秃的树干横在半空。
狮子并不是擅长攀爬的动物,但是困境之中,他们依然会爬上高处避难。
卡巴四肢并用,抱着树干,艰难地向上爬去。
他的动作那样生涩,如果被敏捷的狒狒看见了,一定会嘲笑他的笨拙。
虽然动作不太好看,但在卡巴的努力之下,他终于成功爬上了一条横着的树枝。
卡巴趴在枝桠处,寂寞地低下了头,把下巴枕在前爪上,忐忑地望着四周包围他的绿色眼瞳。
鬣狗们在附近徘徊了一会儿,最终放弃了卡巴。他们慢慢散去,寻找新的猎物。
再也看不见那些可怕的绿光后,卡巴悬在半空的心脏,终于落回原位。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但只听「卡」的一声,树枝脆生生断裂。
卡巴只觉身子突然向下一坠,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摔得四脚朝天。
明明卡巴已经饿得骨瘦如柴了,但旱季的树枝远比卡巴更加脆弱,承受不起卡巴的体重。
摔得四肢发软的卡巴,再也没有力气爬树,只能躲回草丛里。
疲倦和困意向他袭来,他在枯草的掩蔽下,度过了草原上第一个独自一人的夜晚。
这一夜他并未睡好,因为远处鬣狗的叫声,总是令他毛骨悚然。
他望着天空大大的月亮,心想妈妈是不是也望着这个月亮,并且担心着自己……
为什么明明可以和狮妈妈看到同样的月亮,却还是和狮群相隔如此遥远呢?
卡巴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有些哲学的问题,但是笨拙的他越想越觉得悲哀。
不过,只要想到自己正和妈妈望着同样的月亮,心中的恐惧和孤单,都渐渐变淡。
不知不觉中,疲倦的他沉沉地睡着了。
终于,东方天空渐渐明亮起来。卡巴睁开眼睛,用明亮透澈的目光,迎接新的一天。
明亮的草原比伸手不见「爪子」的黑夜好多了,卡巴兴奋地奔向阳光,发出「嗷嗷」的叫声。
他希望自己狮群就在阳光下面,等待着他的归来。
他希望在风中听见妈妈熟悉的唤声,看见妈妈熟悉的身影。
但是事实总是令他倍感失落,他跑了好久,也没有发现狮群的踪迹。
草原上的其它动物都出来活动了,大家都是一个大家庭,看上去那样团结,那样紧密,那样不可分割。
和他们相比,形单影只的卡巴,显得格外弱小,好像任何动物都可以欺负他似的。
卡巴闯入了斑马群,「嗷嗷」的向斑马发出嚎叫。
但那些斑马却只是懒洋洋地看了卡巴几眼,连跑都懒得跑,继续悠闲地低头吃草。
他们大概觉得卡巴太小了,根本不足为惧。
为了维护狮子高傲的自尊,卡巴决定让这群目中无「狮」的斑马得到教训。
于是他学着狮爸爸的样子,微微弓起身子,长大嘴巴,发出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嚎叫。
但足足饿了三天的他,即使用尽全力,音量还是只有那么弱弱的几声。
无论他怎么叫唤,斑马们还是对他不理不睬。
卡巴不放弃地继续叫,甚至还想袭击小斑马。他后腿一蹬,向小斑马的屁股扑去。
这次,斑马群可被他激怒了。三匹大块头的斑马向卡巴围拢,毫不客气地用蹄子踩他。
卡巴不是他们的对手,在他们的蹄子之下拼命逃窜。
还好他跑得快,不然只怕会被愤怒的斑马踩成一团肉泥。
从斑马脚下逃生的卡巴,坐在高高的岩石上,孤独地舔着自己爪子上的伤口。
以前受伤的时候,总有妈妈帮他舔伤口。但是现在,妈妈却早已不知去向。
卡巴十分想念自己的狮群,甚至就连那些平日总喜欢和自己打闹的兄弟,他也非常思念。
不知道他们找到水源没有?不知道他们找到食物没有?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思念自己?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真的还有再见的一天吗?难道就这样永远和他们分离了吗?
想着想着,卡巴的眼角酸酸的,抬爪揉了揉湿润的眼角,告诉自己不许流泪。
但是心中的难过,不是只要眼泪不掉下来就能忍受的。
卡巴站在高高的岩石上,面向远方无边无垠的草原尽头,发出「嗷嗷」的悲凄叫声。
奇迹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卡巴看见一群狮子正在缓缓地向斑马群靠近……
第二章
卡巴立即扬起头,盯着那些狩猎中的狮子。
但几秒钟之后,卡巴又失望地垂下头去,因为那并不是他的狮群。
狩猎的狮子中,没有一张熟悉的脸孔,全都是非常陌生的长相。
卡巴当然知道这片草原上不止他们一个狮群,但这还是他出生后见到的第一个异族狮群。
这个狮群比卡巴的狮群更加庞大,共有两头雄狮和十头雌狮,以及十来只小幼狮。
草原上,狮群与狮群之间,彼此比较和睦。即使偶尔也会发生侵入别群领土的事件,但他们一般会用比较和平的方法解决问题。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大打出手。
因为狮群和狮群之间一旦开战,无论最后的胜利者是谁,两败俱伤几乎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所以狮子们很聪明地选择了和平,避免无谓的自相残杀,保存己方实力,留待狩猎时用。
卡巴静静地看着狮群靠近猎物,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担心自己的叫声惊走了斑马。
狮群中进行狩猎的只有十只雌狮而已,雄狮和幼狮们都在稍远的地方,悠闲地等待开饭。
雌狮们敏锐的目光紧紧盯着目标,小心翼翼地步步逼近。
突然一头雌狮跃了起来,向一匹跟在妈妈身边的小斑马冲去。
小斑马吓得撒腿就跑,但慌忙之间,却和斑马妈妈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妈妈发出嘶鸣,但为时已晚,小斑马早已被雌狮咬断了喉咙。
藏在草丛中准备伏击的雌狮们也都慢慢现身,向已不再挣扎的小斑马走去。
斑马妈妈小心翼翼地在附近绕了几圈,认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救出小斑马后,伤心地离开了。
雄狮们走了过来,理所当然地优先享用了雌狮捕获的猎物。
雌狮带着幼狮们围坐在雄狮身边,眼巴巴地看着雄狮进食。
那匹小小的斑马,根本不够填饱两头雄狮的肚子,雌狮和幼狮们很可能什么都分不到。
但卡巴并未认清这一现实,早已饥肠辘辘的他,从岩石上跳下来,向狮群冲去。
本以为同为狮子的自己,可以得到狮群的一点施舍,但谁知却被狮群无情地驱赶开了。
雌狮和幼狮们都对他龇牙怒吼,不许卡巴这只别家的小狮子轻易靠近他们的食物。
干旱令食物变得稀少,每一次狩猎都困难重重。
每一份食物的来之不易,早已令狮群忘记了分享的精神。
卡巴被他们隔在狮群之外,根本无法靠近那匹小斑马。
雄狮吃饱以后,小斑马几乎只剩下一具光光的骨头了。雌狮们一拥而上,抢夺起来。
幼狮们也一头钻进雌狮的队伍之中,一起瓜分所剩无几的食物。
卡巴一直在寻找靠近的机会,总想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挤进去偷吃一点东西。
但是狮群对他并不友好,他们不停地发出威胁的大吼,警告卡巴不许靠近。
弱小的卡巴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几次尝试都失败之后,卡巴失望地趴在地上。
他就像鬣狗和秃鹫一样,希望等狮群吃完这顿大餐之后,可以把骨头留给他啃。
很快,小斑马就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骨架。狮群用餐结束以后,慢悠悠地离开了。
饿得两眼发青的鬣狗们早就围了过来,见狮群走远后,他们立即扑上小斑马的骨架,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卡巴也挤在他们之间,一起扑上小斑马的骨架,但是凶恶的鬣狗却对卡巴大吼起来。
他们甚至还对卡巴大打出手,用锋利的前爪去抓卡巴的脸。
卡巴勇敢地和他们战斗起来,作为狮子的骄傲不许他向鬣狗认输。
但无奈寡不敌众,他很快败下阵来,「嗷嗷」叫着跑远了。他必须在鬣狗发现他受伤之前,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然就连他自己也会面临被鬣狗瓜分的危机。
卡巴爬上了一块高高的岩石,一边舔着自己前爪的伤口,一边等待鬣狗散去。
快到正午的时候,鬣狗们把小斑马骨头上的肉都剔下来吃光了。
在小斑马身上再也找不到可吃的地方后,鬣狗们三五成群地离开了。
卡巴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用餐的机会,激动地从岩石上狂奔下去。
但谁料天空中盘旋的秃鹫,早就看上了这具骨架。他们展开翅膀,向地面俯冲下来。
卡巴刚刚扑上骨架,一只秃鹫就落在卡巴的背上,狠狠地啄了一口。
「呜嗷!」卡巴痛得发出一声惨叫,向空中挥舞前爪,但根本伤不到空中的秃鹫半分。
秃鹫见卡巴又小又弱,胆子就更大了,纷纷冲下来和卡巴争抢剩下来的骨头。
卡巴被狠狠啄了几口后,痛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好不容易逃出秃鹫的包围圈,又躲回了刚才的那块岩石上。
他的背上被残暴的秃鹫啄掉了好几块皮,露出血淋淋的骨肉。
背后的伤口不比爪上。脚爪受伤了,还能自己舔舔。但后背受伤了,舌头可不能绕到背上去舔。
卡巴忍住剧痛,委屈地伏在岩石上,又怕又气地盯着那些与他争食的秃鹫。
以前和狮群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觉得秃鹫是这么可怕的动物。
一旦落单,生存就变得格外艰辛。
不仅对卡巴来说是这样,对草原上的任何一种动物来说,都是这样。
卡巴更加思念自己的狮群,他望着天边的一片苍莽,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悲咽。
等了好久,秃鹫们终于也飞走了。卡巴确定四周再无动物和他争食后,才慢慢滑下岩石。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斑马的遗骸边,在剩下的白骨上舔了舔。
几天没吃东西的他,终于尝到了久违的血腥味。虽然尸骸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了,但即使只是舔舔骨头,卡巴也可以得到一丝安慰。
明天一定可以找到吃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绕着斑马的尸骸转了好几个圈,把所有可以舔的部分都舔了一遍后,卡巴无趣地离开了。
夜幕渐渐降临,草原上再次迎来新的黑暗。
夜晚比白天更加艰辛,因为落单的卡巴已经不是捕猎者,而是捕猎者眼中的猎物。
他必须当心在附近活动的鬣狗和豹子,这些都是可以咬断他脖子的猛兽。
受伤的卡巴已经没有力气再爬上树枝,他找了一处草丛,疲倦地蜷在干枯的草堆里。
还好他的个子很小,高高的枯草足以把他的身形隐藏在夜幕的阴影之下。
虽然已经很倦了,但即使闭上眼睛,背后的伤口还是痛得他睡不着。
草丛里面蚊虫很多,这些烦人的家伙对血腥特别敏感,总在卡巴的伤口附近绕来绕去。
卡巴不停挥打他们,但赶走一群又来一群,根本没完没了。
后来夜越来越深,鬣狗们绿色的眼瞳又开始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卡巴害怕自己被鬣狗叼走,趴在草丛中不敢动弹。
即使有蚊子成群结队地飞过来咬他,他也只能一动不动地咬牙忍着痛痒。
如果妈妈在就好了,只要有妈妈在身边,鬣狗就不敢靠近了。
如果哥哥们在就好了,虽然他们平时总喜欢欺负自己,但每当自己受伤的时候,他们都会很温柔地围过来帮自己处理伤口。
卡巴难过地在草堆中思念狮群,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见大家的身影。
但睁开眼睛,却发现还是只有自己一个。
忽然,风中传来一阵奇异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靠近。
卡巴立即警觉起来,「噌」地一下蓦然站起,做好随时掉头逃跑的准备。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绝对不是偶然路过,而是直直冲着卡巴而来。
是什么?鬣狗吗?他们想吃了自己吗?
卡巴哆嗦地向后退去,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传来异响的地方。
忽然,一对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卡巴心口「怦通」一撞,下意识向后跑了两步。
但那对琥珀色的眼瞳却向他逼近而来,速度越来越快。
「嗷!嗷!」卡巴发出一阵恐惧的嚎叫。
他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刚一抬腿,就被一团黑影压倒在地。
「嗷嗷!嗷嗷!」卡巴在黑影的爪下拼命挣扎。
但黑影的力气却比他大,就像一块巨石似的,压得卡巴不能动弹。
忽然,黑影在卡巴的嘴巴上舔了一下,似乎是在警告他不要发出声音。
卡巴一下愣住了,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怔怔望着那个压倒他的黑影。
刚才嘴唇被舔过的瞬间,他尝到了一股同类的味道。
相较于草原上的其它动物,狮子间的行为非常亲密。他们总喜欢彼此轻轻碰碰脑袋和鼻子,或者在对方的身上脸上舔来舔去。一来帮对方梳理毛发,二来留下自己的味道,三来也是一种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