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在渊(FZ)上——梦溪石

作者:梦溪石  录入:10-20

“萧阑!”

刘教授他们七手八脚地把人安顿好,结果发现萧阑已经发起低烧,还好行囊里还带着药,又手忙脚乱地给他灌下,女生毕竟比较心细,于是游雪自告奋勇担负起照顾萧阑的责任。

那边赵老爷子却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萧阑没死,他们也免于跟刘教授一行起冲突,忧的是这才刚没走多远,己方就已经折了不少人,连自己也算上,原来二十余人的队伍,现在就只剩十个人了。

怪只怪先前碰上小蜘蛛的时候,赵老爷子那帮人仗着手里头有枪,也不怎么害怕,甚至还去靠近那些蜘蛛,结果到头来刘教授那帮老弱残兵一点事都没有,他们反而损兵折将。

“老于,你那罗盘修好没,我们现在处在什么位置?”刘教授问。

“从进到这里面就不灵光了,那破玩意被我拿去砸蜘蛛了。”于叔翻了个白眼。

提起蜘蛛,刘教授还有点膈应。“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蜘蛛?”

“搞不好是人工豢养的……”于叔想起石门,忙一脸谄笑地问贺渊:“高人,那石门的机关有什么说法,能不能给我们扫盲一下?”

“这种门叫腹门。”

“为什么有这么古怪的名字?”

“相传起源于墨翟弟子腹黄亨。”贺渊清冷的声音在甬道里显得空幽。“门下缝隙有凹槽,里面各有二十二根小轴承,分别代表十天干和十二地支,牵动门里的机关,开门时刻对应当前的时辰,但也不是机关无误便可开启,至多只能一个时辰开一次。”

墨翟就是墨子,墨家的创始人,腹黄亨作为墨子的徒弟之一,名气并不小,他曾经还是墨家的矩子,即墨门里的首领,有个成语叫“腹朜杀子”,说的就是他。但除此之外,这个人在历史上留下的记载却很少。

于叔张大嘴巴:“那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腹黄亨是春秋战国人,史书说他“居秦”,也就是住在陕西那一带,古楼兰却在新疆罗布泊,两者相距十万八千里,但这里,却确确实实出现了墨家的痕迹。

刘教授挥舞双手打断了他:“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机关巧夺天工,我们再走下去,不排除还会出现更精巧的,在古楼兰地下城,居然出现了墨家的机关,这绝对是考古史上的重大发现,迄今为止,人类已知的古楼兰文明,又要掀开新的一页!”

他说话的语调不是惊恐,而是兴奋。

好么,这下连萧阑,有两个缺心眼了。于叔幽幽道:“我们出不去,你觉得很高兴吗?”

刘教授语塞,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

放眼望去,一帮人全是斗志疲软,东倒西歪,赵老爷子叹了口气:“大家也都累了,先在休息再说吧。”

说完又打发两个人去前面探路,并嘱咐他们要小心,一发现不对劲马上就退回来。

青玉瓶子煞是好看,微微晃动的液体从碧绿得几近透明的瓶子里映出来。

耳边传来人声,不清晰,却嘈杂,吵得他耳朵有点疼。

“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

从喉咙蔓延到胸口,像是被火烧火燎一样疼痛,疼痛中还伴随着瘙痒,让他忍不住去抓挠,胸口血气沸腾,浑身的血液忽然间一齐涌向出口,从他的口鼻、眼角溢了出来,已经说不出话,眼睛却还瞪着,看得眼前那些人不由自主连连后退,就算不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定然是十分恐怖的。

“猛虎无牙,何惧之!”

七八个人扑上来将他按住,心口随之传来一阵剧痛,他慢慢地低头,瞧见匕首整把没入胸膛,大片大片的血透过衣裳洇染出来,那些人仿佛怕他还没死尽,又将匕首抽出来,狠狠地刺入。

疼痛到了极点的时候,所有感受都显得苍白无力,视线被鲜血黏住,渐渐模糊起来,每次呼吸就吐出一口血,到最后,殷红变成黑暗,一切归于沉寂。

萧阑睁开眼睛,表情茫然。

刘教授和于叔还在讨论那只巨蛛的智商,赵老爷子则低声跟李欣说着话,陈白靠着墙壁沉沉睡去,姜宸掏了个本子也不知道在鬼画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身上疼痛的感觉明显起来,一动就难受。

目光呆滞地往众人那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盘膝而坐,闭目微暝的贺渊身上。

看了好半晌,发现还是睡不着,于是起身,屁颠屁颠挪到对方旁边坐下。

“小黑。”

贺渊兀自闭着眼,动也不动。

“小黑……”声调拖长,带着委屈。

“小黑——”这回附加鼻音效果。

贺渊睁开眼,施舍般地冷冷瞥了他一眼。

萧阑是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见状立马摇着尾巴兴奋起来:“小黑你家在哪里,父母身体好吗,家里还有没有兄弟姐妹?我跟你说,”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这一路上我观察你好久了,发现你每到一个地方,连墙根墙角都不放过,其实你是来找东西的,是吧?你想找什么,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说不定我也知道,到时候我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你救了李欣,他却反咬你一口,差点害你死在里面,你不怨恨?”

萧阑奇怪地看着他:“救了他是我自己的事,他推我是他自己的事,为什么要怨恨他?”

贺渊看了他半天,发现他的表情并不似作伪。

他能准确揣摩出大多数人的想法,偏偏对这个怪胎的行为,十有八九都是无法掌握的。

这个人的生死与他的劫数紧密相连,但实际上,贺渊并不在乎自己的劫能不能化解,这么多年来,难得有一个人,能勾起他的兴趣。

无论你乐天还是愤懑,结果也不会改变。伸出手捏住对方的下巴,贺渊冷冷端详,带着一丝看透人心的讥诮。

萧阑却浑然未觉,见有便宜可占,马上露出陶醉的笑容。

在别人看来,萧阑是调戏别人的猥琐青年,贺渊是被调戏的无辜者。

“小黑,你别这样看着我,人家也会不好意思的。”萧阑娇羞地垂下视线。

“你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梦?”贺渊看着他,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朵花来。

“是啊。”

“梦见什么?”

“梦见你穿着红衣服坐在那只蜘蛛上面,说要跟我结婚。”萧阑随口胡诌。

“你的死期不远了。”

“喔。”

“刚才的经历只是开始。”贺渊淡淡道,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萧阑在他旁边坐下,似乎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小黑,我死了,你的劫就能解,是不是?”

他语重心长道:“我跟你说,那等我死了,你就要笑一笑,要不然老这么冷着脸,除了我还有谁敢靠近你,没人靠近你,就没人发现你的心灵美,没人发现你的心灵美,就没人喜欢上你,没人喜欢你,你就没媳妇,你没媳妇,那我在地下也过得不安心啊,虽然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是我也不会要求你为我守一辈子的活寡,这样是不人道的……”

贺渊:“……”

萧阑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进去,最后说累了,他打了个呵欠,直接靠在对方肩膀上:“伤口疼了,睡会儿……”

贺渊皱眉,但萧阑好像有知觉似的,双手缠得更紧,很快沉入梦乡。

这人睡觉的样子难得安静,半分看不出平时的缺心眼,俊秀姣好的眉目糅合在一起,却是命相上所讲的薄命坎坷,一生不得顺遂。

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贺渊阖眼静坐。

没再推开他。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也没有做梦,不知过了多久,萧阑被拍醒,眼睛迷迷糊糊地撑开一条缝,就看到有个人在眼前晃,想也不想扯住对方衣领往下拉,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咕哝一声,下意识地把脸挨上去蹭了蹭。“是小黑啊……啊啊啊,小黑你谋杀亲夫啊!!!”

贺渊面无表情,把手从他的伤口上挪下来。

萧阑泪眼汪汪,敢怒不敢言地爬起来,发现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赵老爷子派出去的人只回来了一个,精神还变得有点不大正常。

第13章

回来的这个人是自己跑回来的。

发现他的时候,人已经有点神志不清,脸上表情极端恐惧,他并不是因为还记得回来的路,而更像是碰到危险就下意识地往回跑,这才撞上他们一行人。

无论怎么试图跟他沟通,或恐吓或谩骂,这人都只会瑟缩着往角落躲,嘴里还念念有词,完全问不出线索,饶是老谋深算的赵老爷子也有点束手无策。

究竟碰见什么,才会吓成这样?

萧阑蹲在旁边,好奇地伸出手指轻轻戳他,每戳一下,那人就抖一下,似乎十分抗拒外来的刺激。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其他人都在讨论到底还继续前行与否,没人注意到他无聊的小动作。

于是他伸出手指,又戳了一下,对方又抖了一下。

再戳两下,再抖两下。

再戳三下……

手腕被抓住。

他无辜抬头。

贺渊面无表情。

萧阑似乎能看出他冰冷眼神的含义,委屈道:“就玩一下……”一边拍拍衣服站起来,对争论不休的众人道:“他一直在说:多了一个。”

赵老爷子他们一愣。

萧阑见他们没反应过来,又重复了一遍:“他嘴里反复只说了一句话。”

陈老六和于叔也忙凑上前仔细去听,果然听到那人嘴里喃喃自语,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

多了一个。

“多了一个,他娘的是什么意思?我看前面的路也不能走了,一个死一个疯,鬼知道还会不会再来一只蜘蛛,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陈老六啐了一口,恨恨道。

“不往前走你想怎么走,后面有一只残废的大蜘蛛和不少小蜘蛛,买大送小,好走不送!”于叔从一开始被他们胁迫,就一直憋着口气,现在自己这几个人现在手头里也有枪了,萧阑的枪法更是比对方任何一个人都准,谁也不怕谁。

刘教授皱起眉头:“多了一个,多了一个什么?”

事到如今,后无退路,往前也未必安全,左右为难,连赵老爷子也有点踌躇,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到这里来挖劳什子宝贝,年轻时候冒险,那是为了讨生活迫不得已,现在则纯粹是裤裆里撒盐——闲得蛋疼。

他忍不住望向贺渊。

“往前。”贺渊仿佛察觉了赵老爷子的心思,淡淡道。

赵老爷子苦笑,看向刘教授:“这一趟是我莽撞了,不该让各位也跟着下来的,现在我们准备继续往前走,老刘你看?”

他看似在征询刘教授的意见,实际上刘教授他们一行人,老弱妇孺几乎都占全了,除了跟着他们走,也别无选择。

“我们跟着。”刘教授看向于叔,他轻轻点头,刘教授又扫了自己的学生一眼,几个男生倒还好,游雪则明显神色颓靡,有些走不动。

“你们几个男生轮流背着游雪走吧,出门在外,大家互相照应一下。”

几个男生没什么异议,倒是游雪坚决反对,表示自己还走得动。

既然大家一致同意往前走,赵老爷子就找了个人扶着那个精神有点涣散的同伴走在最后,其余的人分成两人一组,每组其中一人带枪。

刚才前面死了几个,落下的枪械被几个男生捡了,赵老爷子索性作个顺水人情送给他们,因为他知道很多时候,有枪也未必有用。在萧阑的快速简易用枪教程之下,每个人基本都学会怎么用枪,至于准不准,那只有天知道了。

有了前面的经验,所有人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再踩到什么蜘蛛丝蜘蛛卵之类的,约莫走了几百米,眼前逐渐开阔起来,虽然光线依旧黯淡,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伸手不见五指。

大家走得不快,陈白忍不住低声问萧阑:“刚才你在那里面怎么把那蜘蛛弄得断了腿的?”

“小黑说要打肚子和眼睛,所以我就打它的肚子和眼睛啊。”

陈白一听他又提贺渊,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人来历不明,捉摸不透,也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陈白早就有点看他不顺眼,碍于贺渊就在前面又不好多说,只得粗着嗓子恶声恶气道:“你小心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小白……”萧阑的声音轻轻的,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陈白心头一软,刚想开口,就听到他说:“你别吃醋,我不会喜新厌旧的。”

那边陈白气得两眼直翻,这头赵老爷子也在跟贺渊说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又故意与其他人拉开一小段距离,除了贺渊之外没人听见。

“贺先生,照理说您是我们请来的人,我不该多说什么,可论年纪,我这把老骨头毕竟也比你多吃了几年米饭,我看那个姓萧的小子鬼心眼多得很,不像什么好货,您可别和他走得太近,小心反被算计了。”

贺渊冷冷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赵老爷子不以为意,好声好气:“一个学考古的学生,哪里会有那么准的枪法,其实别说是您,我看连刘教授他们,也未必清楚这小子的来路……”

“他救了你们,你们过河拆桥,反把他推进里面,却没料到他还能出来,所以你担心他找你们算账。”黑暗中,贺渊的嘴角勾起,带着一丝讽意。

世人大多恩将仇报,忘恩负义,如果你知道自己差点死在里面,当初还会去救他们吗?

赵老爷子没想到贺渊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心思点出来,但他反应得很快:“贺先生,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这是为了你好。”

这一路上,他亲眼看到贺渊对所有人,一律寡言少语,那张脸就像千年不化的寒冰,几乎不曾变化过,虽然对萧阑的态度也未必好到哪里去,但精明如赵老爷子,总能发现出其中微妙的区别。

“再说一遍,我的事,你没资格管。”贺渊的语调更冷了。

赵老爷子暗自不悦,却也不敢再咄咄相逼。他很清楚,如果他们还有希望走出去,那多半是要靠这个人的。

贺渊突然停下来,后面的人不明所以,还好步子慢,都能及时刹住。

“怎么了?”赵老爷子以为他恼了自己。

贺渊没说话,视线微垂看向前面。

赵老爷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他们前方十步左右的距离,路突然就断了,需要往右腾挪五大步左右,才有一座桥,连接到对面。

除此之外,都是一片悬崖峭壁,以他们身上有限的灯光,压根就不知道这悬崖到底有多高,又是通往哪里。

如果刚才不是贺渊走在最前面,或者他没有出声提醒,很多人必然会毫无预警一脚踩空!

“刚才那两个人过桥了没有?”赵老爷子一凛。

“过了。”贺渊手上的灯往前面晃了一下。“桥上还有他们掉的手电筒。”

桥是一座白玉石桥,看上去像是人工凿砌的,又像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艺术品,谁能想到在地底深处,居然还会出现这样一座桥,它静静地在黑暗中屹立了数千年之久,也不知道在楼兰古国消失之后,还有没有人到过这里。

这座桥笔直通向未知的黑暗,桥两边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扶手栏杆,但因为桥面有一米来宽,要走过去并非不可能,只是常人一见桥底就是深渊,早就吓得手脚发软,哪里还有力气走过去。

推书 20234-11-25 :沉重与卑微(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