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郁闷了,虽然于叔说的是实话,可实话总是伤人的,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年怎么不去学个一招半式,现在对上如天人一般的贺渊,简直就毫无胜算。
“我怎么知道他会死?!”
伴随着一声神经质的吼声,所有人的讨论声被打断。
苏介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后面不远处跟着吕四爷。
两人的脸色都难看之极,带着很明显的惊惶与后怕,半身衣服几乎都被暗黑色的,干涸的血迹沾染了,看起来异常可怖。
江秀敏腾地站起来:“你们俩被弄到一块儿去了?还有别人么?!”
一听这话,苏介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甚至还微微扭曲,浑身开始发抖,牙齿上下打颤,格格直响,眼看快要撑不住了,于叔忙冲上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将他打得脸歪向一边,却也停止颤抖,恢复神智。
刚才是一种很危险的情况,如果没有于叔那一巴掌,也许苏介整个人就要崩溃了。
再看吕四爷,其实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只不过他见多识广,终究还要多些定力。
究竟两人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他们变成这个样子。
其他人没再问,江秀敏递过一小瓶酒,本来是预备用来驱寒的,当然也有壮胆的效果。
吕四爷接过去,狠狠灌了一大口,胸膛不住起伏,半晌,酒气上涌,反倒渐渐冷静下来。
江秀敏忍不住问:“你们碰见什么了?”
吕四爷没有回答,反倒喃喃道:“胖子死了……”
“什么!”
其他人还茫然不知,江秀敏却已经惊叫出声。
她很清楚胖子的本事,这人虽然贪婪短视,身手却绝对是佼佼者,枪法更是一流,这样一个人,居然死了,而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苏介,却反而活了下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四爷抹了把脸,望向苏介,冷冷道:“问他。”
苏介几乎是反射性地跳了起来:“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心术不正,是他,是他……!”
说着说着又开始颤抖,于叔抢过吕四爷手里的酒,强行给苏介灌了一口,才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这里有怪物!我们要赶紧出去才行!”苏介喘着气。
吕四爷低低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江秀敏急了:“说清楚点,究竟怎么回事?!”
苏介不说话了,最后还是吕四爷先开口:“我进了那个洞口之后,就觉得自己双脚踩不着地,轻飘飘的,像醉酒的感觉,过了很久,才看得到东西,发现自己是在一片林子里,但是这个林子很奇怪,树干干枯,树冠却像被一团团白色的蚕丝缠起来,地上也铺满了白色的丝絮,所以一开始踩上去才觉得不踏实。”
“这些树很古怪,我不敢去碰,就继续往前走,接着,就听到求救声。然后,我就看到,”他咽了咽口水,用呓语般的语调道,“我看到在一棵树上的白丝里面,裹着一张人脸。”
所有人凝神听到这里,都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尤其洞穴中阴冷阵阵,又没了贺渊这尊保护神,更显得不寒而栗。
“然后呢?”于叔问。
“我吓了一跳,也没细看,转身就跑,结果就撞到他。”吕四爷看了看苏介。“他当时的表情和我差不多,一看见我,高兴得和什么似的,抓着我不放,我心想多一个伴也好,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绕过那棵树,这回我们也发现了地上的白丝,其实跟树上那些是一样的,说不定我们什么时候也会被裹进去,所以都提高了警惕,一边走,一边还要注意地上的情况。”
“求救声一直断断续续没停过,声音像是有人嘴巴被捂住发出来的,所以我当时也没听出居然是胖子的声音。”吕四爷深吸了口气,“再往前走一段路之后,我们就看见了胖子。”
第92章
这时候胖子的下半身已经被裹进厚厚的白丝层里,只留下上半身还在外面挣扎,神色惊恐扭曲,双手不停地想要抓住什么,却依然被一点点拖进去。
胖子见了他们,立马就跟见了亲爹亲娘那样高兴,鼻涕眼泪都快出来了:“老吕,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吕四爷他们大吃一惊,二话不说就跑上去拉住他,想把他从白丝里拉出来,中途吕四爷被地上的树根绊倒,一时起不来,救人的就只剩下苏介,他用力拽着胖子的手。也不知道是胖子太重,还是白丝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咬住胖子的身躯,苏介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却也没拉出多少。
这时候苏介觉得自己的手反被胖子拉住,抬头一看,却见胖子嘴角露出一丝诡笑,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仿佛要将他也一起拖进那白丝里。
苏介吓得魂飞魄散,用力挣扎起来。
胖子的手劲很大,但苏介拼命之下,喀的一声,竟把对方的手腕生生抓脱臼,顺势狠狠推了他一把,自己则跌倒在地。
胖子惨叫一声,被他推得向后仰倒,直接被白丝黏住,再也挣脱不开。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吕四爷从地上爬起来,正好就瞧见苏介没有救人,反而推了胖子一把的情景。
“你干什么?!”
他很快冲上去,却已经晚了一步。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胖子被那团白丝一点点地吞进去,身体与白丝交接的地方,已经是一团血肉模糊,但血却没有流出来,悉数都被那团白丝吸了进去,情形诡异之极,令人头皮发麻。
苏介和吕四爷的表情是直愣愣的,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个时候胖子已经被吞噬得只剩下前面半张人皮,这棵恐怖的白丝树竟连骨头也一起吃掉。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吕四爷回过神,跳了起来。
“我没有!当时他想拉我进去!”苏介激动地反驳,神情不似作伪。
吕四爷不相信,但此时此刻,根本容不得他兴师问罪,他喘着气,许久才道:“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鬼地方!”
胖子的那半张人皮,被挂在树冠上,轻飘飘颤动,看起来像是那棵树吃饱了,不急于全部解决掉。
苏介他们打了个寒颤,头也不回往相反方向跑去。
吕四爷那些下墓的经验放在眼下根本不值一提,他的脸色并没有比苏介好看多少,两人撞撞跌跌也不知跑了多久,才终于看到一间茅草屋。
有屋子就意味着有人烟,但又有谁会生活在这种恐怖的环境里,他们商量了很久,才决定推开门进去看看,结果就来到这里。
吕四爷叙述经历的时候,苏介不时在旁边补充,两人仍然对他究竟有没有杀胖子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于叔摸着下巴道:“照这么推算,你们碰见的应该是死门。死门属木,为东方,你们往西跑,西方属金,金克木,歪打正着,出了阵法。”
两人之前不在场,都没有听过八门的说法,闻言都是一愣。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贺渊不在,于叔自诩在这方面的学问也少有人及,便洋洋得意地给他们普及起来。
吕四爷也略知一二,皱眉反驳:“死门是三凶门之一,入者有死无生,我们怎么还能出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世间万物是相对而不是绝对,死门也不是绝对的死路……”于叔拿着从贺渊那里听来的话开始卖弄,说得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刘教授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去打断他。
就在他们等待萧阑两人的这几个小时内,袁暖玉和孙教授等人也出来了。他们碰到的是生门,加上袁暖玉本人也懂得一些门道,所以几个人都毫发无伤,但他们在里面兜兜转转,已经走得快绝望了,冷不防忽然跟大部队会师,喜悦激动之情不言而喻,几个年轻点的甚至差点哭了出来。
刘教授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还少了四个人,都是跟自己一队的。
孙教授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啃完陈白递过来的干粮,抬眼就看见刘教授脸色沉重。
“怎么,还有人没到?”
刘教授点点头:“还少了四个。”
这里的所有人,走遍了八门中的六个门,剩下那四个人,有可能被困在惊门,也有可能在杜门,后者的生还机会自然要大于前者很多。
半天之后,贺渊跟萧阑回来了。
萧阑是贺渊背下来的。
背了个人的贺渊在青铜树的枝桠之间穿梭攀爬,丝毫不减敏捷,看得旁人一身冷汗。
萧阑脸上没了一贯吊儿郎当的笑容,脸垂得有点低,头发挡住额前,让人看不清表情。
到了地上,贺渊也没和众人打招呼,直接把萧阑打横抱起,走到角落,安置好他,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萧阑沉沉睡去,贺渊这才走过来。
“上面有路。”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让众人又惊又喜。
“他怎么了?”陈白想走向萧阑,却被贺渊拦住。
“他太累,睡着了,别打扰他。”贺渊淡淡道,不容拒绝。
陈白咬牙切齿:“我就看看,我不说话。”
拦住他的手没有放下,摆明不想让他过去。
谁说冰山不会吃醋,如果萧阑现在清醒着,肯定要兴奋得吱哇乱叫。
但他现在靠着石壁睡着了,眉间还微微拧着,像是遇到什么难解之事。
陈白不掩担忧,但贺渊摆明不会让他过去,论武力他也打不过人家,两人对峙半晌,以陈白忿忿不平地往回走而告终。
刘教授问:“我们也走那条路?”
贺渊点头。
“那里什么都没有?”江秀敏不信会如此太平。
“有个池子。”贺渊回答的语气,就像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水池。
等到众人千辛万苦爬上去见到那个所谓的池子时,才知道贺渊当时为什么不说清楚。
因为一旦说清楚了,估计有一半的人会不肯走。
但这个时候他们还茫然不知,贺渊说完这句话,就走向萧阑,脱下外衣给他盖上。
萧阑的脸色有点苍白,连带嘴唇也缺乏血色。
贺渊以手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低下头,唇印了上去。
江秀敏霎时瞪大眼。
无责任小剧场:
小小扶苏:阿爹,我肚子疼……
老爹:你昨晚不是才喝了一碗百合莲子羹,怎么会肚子疼?难道东西不干净?岂有此理,朕把他们叫来责罚。
小P孩:(小小声)不是的……
老爹:什么?
小P孩:回寝宫之后,我又偷偷吃了一串糖葫芦,半碗莲藕粉,一碟梅花糕……
老爹:…………全是甜的!!!你牙都烂光了还吃!!!
郁闷的小P孩
第93章
若明若暗的烛影下,冰冷俊美的贺渊轻轻抬起萧阑的下巴,将自己的唇印上去,辗转吮吸,极尽温柔缠绵,看得旁人脸红心跳,可当事人却似乎没有感觉,萧阑睡得很沉,其他人也没注意这边,陈白甚至被刘教授拉去唠叨其他失踪人员的事情,只有江秀敏,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浑然忘了反应。
萧阑微微仰起头,双眼紧闭,仿佛还没从睡梦中醒过来,被动地接受着这个吻,任对方将唇蹂躏成艳红的颜色。
一开始贺渊只是觉得萧阑面无血色,看起来不如平日顺眼,忍不住想让那唇重新红润起来,想也不想就低下头吻了上去,他我行我素惯了,本来就不是那种会随时留意场合与别人感受的人。
可怜江大小姐有幸看到两个男人亲吻,其中之一还是她颇有好感的,两人古怪的关系在此刻得到诠释,她看得面红耳赤,偏还移不开眼。
无可否认,两人的皮相都是很有迷惑性的,话唠青年萧阑不说话的时候,也还是有那么一两分气质的。
这时候不止江秀敏,连旁边的吕四爷也瞥到了,他闷哼一声,故意大声说:“伤风败俗……”
话未落音,贺渊抬起头,冷冷看了他一眼,不知怎的,吕四爷没出口的话全被堵在喉咙里,到底是没胆量再说出来。
其他人被吕四爷的动静吓了一跳,纷纷看了过来。
贺渊已经从萧阑身上离开,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披上,这才淡淡道:“你很吵。”
吕四爷冷笑:“不知道谁做了龌龊的事……”
后半句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看着贺渊抬手对他做了个手势,自己就发不出声音了。
“禁言咒,一小时。”
吕四爷愤怒而惊恐地摸着喉咙使劲想发出声音,甚至还想朝贺渊冲过去,被江秀敏眼明手快地拦住。
“有些话不能乱说,四爷江湖阅历比我多,不用我这个后辈来教吧,你现在过去,也许就不是一个小时的事情了!”她严肃地警告。
吕四爷顿时软了下来。
这就是去摸老虎屁股的下场。
众人见状,都打了个寒颤,心想以萧阑那种话唠程度,一天不知道摸了多少回老虎屁股,以前估计也没少被下咒,可他屡败屡战,锲而不舍,这该有多么大的毅力,多么崇高的精神啊?
看来要博得高人青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大伙儿看着萧阑无知无觉,恬然入梦的睡颜,不由多了几分同情和钦佩。
等了一天,那四个人依旧不见出现,众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心知他们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刘教授等人决定先上路,留下纸条和一些干粮,说明缘由,如果那几个人还能出来,必然能够跟上他们。
只是现在还有个问题。
大家抬头看着那棵高大的青铜树,一时有些发怵。
刘教授擦汗:“我最后一个上吧,人老了虚弱,腿脚不好,在前面爬得慢。”
于叔明显不屑:“你丫昨天还踹了我一脚,到现在还淤青呢,敢说自己虚弱,鬼才信!”
刘教授趁其不备又踹了他一脚,怒道:“你就是鬼!”
陈白和孙教授他们对这两个活宝很是无奈,好说歹说,又劝又哄让他们赶紧跟在后面,这会儿前面的人动作快的,已经不见踪影了。
萧阑其实是很不舒服的。
从出了休门来到这个洞窟,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如影随形,但他忍耐力极强,硬是强忍着,连贺渊也看不出端倪,直到两人先去探路,上了青铜树顶端,萧阑觉得像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迎面扑来,压得他喘不过气,甚至恶心欲呕,不得不抓着胸口弯下腰,几乎连路都走不动。
贺渊发现这种情况,二话不说将他带了下来,可就连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萧阑会出现这种异状。
但他们如果要出去,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而已。
所以两人再次来到这里,后面还跟着刘教授和江秀敏他们。
不舒服的感觉依然存在,但贺渊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不至于像第一次那么严重。
胸口依旧会疼,浑身甚至有种灼热感,像有人拿着刀子,一刀一刀地往他身上割。
萧阑试图闭上眼去细细感受这种感觉,然后描述出来。
“有点像……吃坏了东西,但人家明明没有乱吃啊……我有种感觉,”他靠在贺渊身上,有气无力地看着眼前的池水。
“嗯?”贺渊揽着他,将他的大半重量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个池子里有东西。”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凹陷,四周并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里面被人为注入池水,只不过不是寻常的水,而是鲜艳夺目,腥味浓郁的血水。
后头跟上来的人听到这句话,立马就停住脚步了。
不止萧阑严重不适,他们也受不了这股血腥味,纷纷变色掩鼻。
苏介张口结舌:“这一池……”
于叔接道:“是真的。”他看不惯苏介胆小,故意刺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