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里的伤,和我脸上一样。”
第53章:往事
李潜清听了他这话,心一下子被揪起来,又重新把他捞进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身侧,问他:
“你以为我该有一双养尊处优的少爷手?”
于杰侧目,微微偏过头看着他,又将视线收回,默默看他的手心:
“怎么我以前没发觉?”
“大概是你越来越在意我,我该不该庆幸?”
于杰摊开他的手掌,再望向他,眼底满是疑惑。
李潜清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于杰柔顺的头发,又凑过去吻了一下:
“我从小在香港长大,正如你见到的,家境殷实,父亲在香港的事业如日中天,后来,又很有先见之明地把事业重心逐渐向内地转移,港岛回归以后,他策略上的优势显现得淋漓尽致,也就是那时候,我回到内地读书,遇到了你。
父亲算不上一个严厉的人,对我的教育也很放松,学业上只要合格就好,当然对于一些原则性的问题,还是比较看重的。
我略大一些后,大概13、4岁的年纪,父亲让我自己勤工俭学,负担学费。
富家子弟,过惯了好日子,怎么会当真。
一开始,以为父亲只是想让我晓得生活的艰辛,我天生遵循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律,深信这个世界是强者的,对生活在底层的人只有怒其不争。”
李潜清的手轻轻游走到于杰的颈项处,缓缓摩挲。
“我也不想浪费时间,耽误学业。就去跟母亲讲,想得到她的支持,取消这种无意义的实践。
没想到母亲居然也很坚持,循循善诱,语气温柔,态度却强硬的很,没有了后台,我无话可说,只得照做。
我开始到高尔夫球场当球童,给人家捡球,人世百态也看了许多。
那些人对我颐指气使,滋味不好受。
他们穿的名贵得体,言行却龌龊,我常常在一边,不知听了多少世态炎凉。
很快有人认出我,态度自然转变许多,常常遭遇三流富豪的点头哈腰,我在高尔夫球场的工作形同虚设,只能再做打算。
后来,我到了一家茶餐厅,离家很有些距离,和原来的生活交际圈几乎没什么交集。我想过,高尔夫球尝高级餐厅,这些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能够接触到的,也还是靠关系得来的机会。既然要做,不如就做得彻底些。
我同父亲讲了自己的想法,他很同意,母亲倒有些担心,毕竟超出了他们视线所及的范围。”
“这伤,就是在那里添的?”于杰问他,样子很认真,李潜清忍不住笑了出来,摇摇头:
“也不是,茶餐厅里很忙,再也没有捡球那时候的悠闲。我才开始意识到,之前那段时间,过得还算是少爷日子了,顶多也就是心里置些气罢了。
老板其实是个好人,对伙计不错,从来也不乱骂人,谁家里有了事,他总叫人家停下手里的活,赶紧回家。可是,毕竟是要过日子的,那样慈善的人,发起工资来,也有些葛朗台的味道。
茶餐厅里的每个人,都各有各的故事,或长或短,有的叫人啼笑皆非,有的又让人唏嘘不已。这些人,对他人尚有善心,又现实得很,真是矛盾。
那些客人,每天来来往往,为了小麻烦皱眉缩颈,也因为小欢喜雀跃欢腾,生活对他们来说太简单了,很可能就是涨了薪水,或者家里油米所剩不多。
总之,钱就是生活的中心,有平淡的快乐,更多的是庸俗的烦恼。
很快,我又去了一家茶具厂,工作强度极大,有一回玻璃碎了,扎进手里,就成了这样。我还记得送进医院的时候,流了好多血,母亲见了,几乎要嘶喊出来,明明很激动,片刻间却晕厥了。”
李潜清说着,手又往上摸索,缓缓覆在于杰的左脸上:
“你这里,又不知流了多少血,要是我当时看到,一定会疯的。”
于杰淡淡笑了一下:
“那时候才离开学校不久,心里还有奢望,总想着或者还能回去读书,出了这件事,才算是面对了现实,心也就定下来了。”
李潜清反复摩挲那道伤疤,半天才开口:
“不如去做了它,好不好?”
其实在他心里,于杰变成什么样子并不在意。甚至有时候,潜藏的阴暗想法冒出来,觉得这样也不坏。既然成了如今的局面,这辈子,也不会有人再和他争,和他抢了。这个人到底是他的,慢慢来就好。
况且他也实在不愿意让于杰再挨一回刀子,一笔一划都不行。
但他不能不顾虑到于杰本身,他应该像平常人一样融入社会,而不是背道而驰,所以去掉伤疤是前提。
还有一层,他原本没有想到的。
林新也爱他。
以林新的性格,李潜清完全想象得出,他对着于杰,会怎样讲。
而李潜清的处事原则,一向都不会给别人可乘之机。
第54章:商场
林新那天也这么说,做掉脸上的疤。
于杰从前是不敢想,现在,却难免疑惑彷徨,眼神也微微透出迷茫来。
李潜清与他稍稍分了些距离,两个人对视,他手上却不放松,紧紧抱着于杰,认真问他:
“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
于杰想了想,终于开口:
“就算是手术,也不会彻底变回以前的样子。伤口太深了,恐怕好不了,你……”
李潜清腾出一只手,轻轻捏住于杰的下巴,缓缓抬高,迫使他直视自己,声音低沉,温柔不变:
“我不是想你变得好看,你明白吗?”
于杰看着他淡色的双眸,映出残缺的一张脸,怔怔地不说话。
李潜清又是一阵心疼,凑过去吻他,这一次,却没了止尽,越吻越激烈,抱着他的手也用力收紧,使劲按压,恨不得把他揉到骨血里才好。
直到于杰喘不过气,身体剧烈起伏,才放开他,手轻轻环着他的腰,头埋进漂亮的颈项里,浅浅地吻着,不肯停下来。
于杰很怕痒,给他这样逗弄,免不了要微微挣扎,身体前倾想避开雨点一样落下的酥麻感觉。
李潜清止住他:“别动,你这样我怎么忍得住。”于杰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当真不动了。
两个人都静默下来,他才开口:
“你不要多想,我答应你。只是前阵子你为了奶奶的事受累,现在又要……”
“这就算受累了?这些小事也值得你说?你跟我未免也太计较了。”说着将于杰轻轻搂着,半靠在自己怀里。
奶奶出院好几天了,在外公家住下,两位老人家一块看电视,练太极,喂鱼养花,日子过得倒也清闲。
李潜清又回了趟香港,那里是李氏集团的总部,虽然近几年频频投资内地,但香港巨大的市场份额以及根本性地位是无法动摇的。
他初中时勤工俭学,普通人的辛酸也略有体会。到了高中,父亲教他投资,一开始,他心浮气躁,输得彻底。普通人恐怕早就被牢牢套住,不得翻身。
他心里是后怕的,不敢莽撞,再投资,事无巨细,总要分析一番利弊,考虑清楚。几次下来,本来人就通透,他父亲那样的商场巨贾点拨一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慢慢地练就了一双凌厉的眼,看人看事,一眼望到底。
后来渐渐地,父亲让他参与到公司的运营和管理中来,到了大学,虽然李潜清身在国外,但公司的一些重要决策,缺他不可。父亲也就逐步退居幕后,高层重心向他偏移。等到他回国,也就顺理成章地接管了公司,接触了这么多年,真正拿过来做还是很顺手的,他处事老道,甚至有人一再质疑是父亲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
质疑的风声,几件案子一做,雷厉风行的作风显露出来,也就渐渐消散了。
李氏集团在他手中如日中天,一年前又凭借出色的外交手段及敏锐的市场嗅觉,为尾大难掉,停滞不前的“中皇”赢得了更多的海外市场,摆脱持续不断的瓶颈期,从而当、选 “中皇”董事会主席,也受到全球经济风向标“CREATE”的青睐,成为接受他们专访的第一位亚洲年轻企业家。
“中皇”隶属国家控股,是首屈一指的大型国有企业,总部位于京城。就算最低谷的时候,在世界500强中也稳稳占据一席之地,近两年提升极快,发展稳定,在500强中开始处于举足轻重的位置。
林新在“中皇”任执行总监,他在法国留学期间,除主攻法学外,也拿下了MBA。回国后,在香港投资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他本人倒是很少上庭,可能天生喜欢挑战,所以不碰到特别棘手的案件,他也兴趣缺缺,不会轻易出手。大部分时间还是用在“中皇”上,他比李潜清更早进入公司,大案子也做了几个,反响很好,但始终不能平地一声雷,起到长久震撼的作用。
李潜清坐在桌子后面看文件,房间宽敞明亮,将他映得更加光彩夺目。室内充满咖啡浓郁的味道。助理轻扣了一下门,李潜清说了句“进来”,低着头继续看文件。
“总裁,这是本周的行程安排,周三和WELL先生关于融资英国KLE公司的议会已经按您的意思,提前至明天下午2:30。另外周五的私人独家采访,我也照例推掉了,其他行程不变。”助理低着头站在一边,李潜清迅速扫了一眼行程表,问他:
“上次王先生提出购买郊区几块地,转移市中心人流量的计划,做的怎么样了?”
“本来遇到了点阻力,现在地太贵,批不下来。后来林总监出手,不到一周所有问题都解决了,现在那边正在施工。”
李潜清点点头,忽然从桌上拿出一叠文件,递给他:
“回去把这份文件外壳拆了,仔细研究一下内里,明天告诉我你的看法。”
助理点头,确认没有其他事情后,小心翼翼地带上门,离开了。
那是今早于杰交给他的文件,为了它,上次两个人错过了一回。于杰将他保管的很好,完全密封,甚至上面还留着他淡淡的气息。
李潜清放下笔,不觉笑了。
第55章:阳台
晚上吃了饭,外公说有个养生的专题片,很不错,领着奶奶去看了。
饭桌上的杯盘饭菜自然有人收拾,于杰想起早上刚买的水果,通红大个的苹果,润泽的油桃……老远的距离,清香就扑过来,直往脑子里钻,都是极普通的品种,偏偏分外诱人。
外公当时一边吃,一边说,当年带兵,到乡下屯着的时候,多少村民争着把田里、树上的瓜果采下来,送给他们解渴充饥。那时候真好,人朴实,东西也朴实,别看一个个歪瓜裂枣的,甜得很。现在这些,中看极了,吃着也不错,不过跟以前比,还真算不得什么了。
于杰细细听着,再看看盘子,都已经见底了。
外公擦擦嘴,咳了一声说:
“每天多吃点水果,对身体是有好处的,至于滋味,就不去计较了。”
毕竟处了一段时间,于杰对外公的许多言行已经完全适应了,有时候依旧会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奶奶就淡定许多,祖孙俩最行动统一的时刻,是许多次听完外公的讲话之后,维持原先的姿态不变,或站或坐,屏息静气,很久很久……
于杰从冰箱里拿了一堆水果,抱到水池边洗了两遍,先削皮,再把该切的都切成块状,分到两个盘子里装好,捧了一盘送到客厅,两位老人家看的很入神,于杰经过他们面前时,外公还伸长了脖子,避免视线被挡住。
于杰陪他们看了一会儿电视,提醒他们吃水果。两位老人家摇摇头,先沉默,又用专家的口吻,把现学到的养生常识你一言我一语地教导给于杰,从饭后不宜立即食用水果,一直讲到三餐该怎样合理搭配。专题片结束,外公以接连两个哈欠完结了这次讲话,奶奶也拍拍于杰的肩,回房去了。
于杰捧着果盘上二楼的时候,李潜清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一开始他这头没有声音,只是在听对方说话。于杰不知道,推开阳台的原木拉门,李潜清听到声音转过身,于杰刚迈出一步,看他在忙,还没站稳,又要把脚收回去。李潜清朝他微笑,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又对着电话说了几句,是英语。时间太久了,于杰只能大致辨出其中的几个单词,偏着头看他。
李潜清收了线,双手环住于杰的腰,才笑道:
“刚想去找你。”
于杰没说话,李潜清在他侧脸亲了一口,把他手里的果盘接过来,放在小桌上,又拉着他坐下。
青藤椅有些凉,于杰悄悄触了触扶手,又缩回来。
露天阳台上视野开阔,微微抬头就能看到繁星闪烁,极近的距离。
于杰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受。夜并不凉,他却微微发抖。
他想了许多,绕了一圈过来,才问自己:如果那时候继续读书,还会是这种状况吗。
他读书的时候,英语一直很好,只是口语有些欠缺,李潜清发音标准自然,他很羡慕。现在想想,已经连羡慕的资格都没有了。
李潜清再捉了他的手,放在自己手掌中,缓缓揉搓,望着他:
“是不是很冷?”
于杰摇摇头,避开他的视线:
“今天刚买的水果,很新鲜,你尝尝。”
李潜清每样各尝了一些,点头称好。
于杰想起外公的话,不禁侧过头看他:
“你别吃太多,外公说饭后吃水果不好,我给忘了,不该现在拿上来的。”
李潜清笑道:
“他又是看了什么片子,跟着后面折腾呢。”
说着,挑了颗大葡萄,仔细剥了皮,送到于杰唇边,两个人僵持了一阵子,于杰拗不过他,只好一口含下。
于杰站起来四处走走,停在阳台角落的边缘,下面正好是小池塘,偶尔夜风吹过,池面微微荡漾。
过了许久,李潜清才走到他身边,把玻璃酒杯递给他:
“上次的酒你一口都没喝,我一个人也没意思,又放回舅舅的酒窖里了。刚刚才拿上来,我尝过了,滋味一点没变。”
于杰只好接过去,浅浅地喝了一口。
李潜清看着他的唇轻轻贴在透明的酒杯上,他想做那酒杯。
他又恨那酒杯,若隐若现的,隐去了大半他钟情的地方。
也就是瞬间的事,他的情绪就跟着忽上忽下,起起伏伏好几回。
直到于杰移开杯子,唇边的红色液体又让他抓心挠肺,诱人得很。
李潜清伸手揽过他,紧紧抱在怀里,低下头,唇轻轻靠过去 ,一点点厮磨,直到液体消散,才停下来,微微分开些距离,望着他说:
“医生我已经联系好了,是法国人,明天就飞过来,和北京这边的医生一块研究你的伤,然后再制定手术方案。”
于杰点点头,手心有些出汗,又喝了几口酒。
李潜清把于杰抱回床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看着缩在一边不省人事的于杰,笑了笑,伸出双臂把他带进怀里,牢牢圈着他,一点点吻下去。
可能是刚洗了澡,通体不再是单调的白,而是白中又透了淡淡的粉红,让人忍不住要狠狠咬一口,整个儿吞下去。
李潜清双手从他的脸抚下去,由眉眼经过薄唇,想起刚才的事。
于杰心里有事,一杯杯红酒喝下去,也不知道这东西后劲极大,过了没多久,整个人就站不稳,蹭过来挨着李潜清,抓住他的衣袖,平衡重心。
李潜清把他抱到浴室,解开衣服的手都在轻轻颤抖,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心情,将他一寸寸洗干净的。
洗到最后,忍不住一遍遍吻过去,衣服贴着他赤、裸的身子,全都湿了,索性自己也解开束缚,一件件衣物掉落在地上,他慢慢踏进浴池,抱着于杰,靠坐在自己怀里,抚摸亲吻,一遍又一遍,始终停不下来。
可能是累到了极点,于杰早就睡了过去,现在躺在了床上,安安静静的样子更让李潜清移不开眼,灼热的视线慢慢攻城略地,把刚才没有仔细领略的地方,再一遍遍细细体会,慢慢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