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的兄弟（出书版）BY 金泽有幸

晴明才刚说完，树木及树根的隙缝间就「吱吱吱」地冒出暗鬼来。

后往后一缩想要逃跑，但其他人只是冷静地看着。

「蔓延在表世界的暗鬼，感应到暗世界的人就会现身。」

「感……感觉真恶心……哇，是冲着我来的！？」

「哎呀，他们看出后少爷是在场最弱小的，所以也是当然嘛。」

晴明干脆地回答，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要伸出援手的意思。

「后！」

「不行喔——要确定他的能力是不是真的觉醒了。」

甚至还阻止前来营救的甘雨。这个侧近也太狠毒了吧！

「来了！哇，脚被缠住了……呜，连脖子也……！？」

「这些暗鬼是存在于表世界的『黑暗面』——包括负面情感等『腐败』部分的集合体，是为暗世界所支配的存在。」

在晴明冷静说明的同时，暗鬼抓紧了后。

后视线一角瞥见了言，但他却只想旁观结果。

（为……什么……！？）

缠住脖子的暗鬼力量相当大，后无法呼吸。

「……果然很不安定。就连这点程度的暗鬼都无法消灭。」

（啥！？）

晴明夹杂着叹息的话钻进后耳中，后火冒三丈地瞪向他。

「听好罗？被暗鬼吃掉的人可是没办法复活的……再这样下去，您的人生就会以成为暗鬼的晚餐画下句点罗。」

晴明的表情很显然是将后当成傻瓜。

「我从刚刚就在思考——别说暗皇了，对后少爷来说，成为暗鬼的晚餐或是被主神言杀掉，究竟是哪边比较壮烈呢？」

「——！」

被人从上方俯视侮辱（虽说晴明的年纪确实在后之上），后气得火冒三丈。

同时间响起气球爆破般的声响，后的身体瞬间重获了自由。

「咦？……怪了？暗鬼不见了？」

「——果然。」

看见晴明露出满足的笑容，后闪过「莫非……」的念头。

「后哥哥只有在情感高涨的时候，才会瞬间释放出暗人的气场……就像沉眠的超能力觉醒一样。」

后愣愣地望向冷静的言。

「咦？所以……晴明是故意惹我生气的罗……？？」

「不用道谢，请将您的诚意反应在奖金考核上吧。」

（暗世界也有奖金这回事喔！）

安倍晴明，你究竟哪些话才是认真的啊！

「暗鬼会攻击看起来很美味的人类。我们虽能轻易消灭他们，但普通人类被攻击的话可是会当场死亡。」

「事实上，表世界因为暗鬼而起的事故与意外，多得跟山一样呢。」

「什么！」

后已经听腻甘雨、晴明以及破的说明了。

「——然而，就算在暗人中，操纵暗鬼也是役小角大人的得意范畴。」

瑞宫也面带笑容地说明，后不自觉地回过头去。

「暗鬼……跟瑞宫是不同的种族？」

「完全不一样。我跟前鬼楔，是经过重重修行的能力者一族出身。」

瑞宫噗哧笑出声来。

在一旁的前鬼楔则面无表情地低语：

「……你真得好好用功才行呢。听好了，像你这种程度，居然想与言大人为敌……完全不成气候。」

（唉，这是事实所以无法反驳。）

「我不能跟言一起在表世界生活吗……？」

后明明想以平凡（健全）的哥哥身分，对他倾注关爱。

「这个嘛，如果您拥有像主神言那样强大的力量就没问题，但皇位继承权的第一、第二顺位者若是同时离开，暗世界会陷入大混乱的，请先思考过后再发言唷。」

「……真是抱歉喔。」

（啊～～讲话真刺人！）

虽然令人火大，但后也明白晴明说的是事实，所以才讨厌。

「我不打算到表世界喔，因为等我即位暗皇后，就能和成为式神的哥哥组成搭档了。」

「——言啊，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暗皇之位呢？我是希望能尊重你的想法啦。但说到底，你若不打算杀了我，我们兄弟还是可以好好相处的嘛。」

「我呢，想要获得百分之百『确实』的东西。」

「咦？」

「只要哥哥死过一次，再由我复活的话，就会绝对服从于我了——可是照现在这样，不晓得哥哥什么时候会变心。」

「——」

「所以，我希望哥哥死掉。」

（我……我是知道游戏里会出现这种设定啦！但那不是跟僵尸一样吗！）

面对满不在乎地如此主张的言，后接不下去了。

「我……我是唠叨了点……不过僵尸和暗皇这样的配对似乎不太……」

后也只能讲到这里，然而言完全没听进去。

「况且，臣子们也有各自的盘算，为了出人头地，有人拼了命要保护哥哥，也有人拼了命地想消灭哥哥。」

「……那言的情况也差不多吧？我这边的臣下应该也会采取行动……是说，我有属于自己的臣下吗？」

「有喔。虽然不管怎么看，主神言都比后少爷适合成为暗皇，但谁教现任暗皇指名了您嘛。」

「……啊，果然是这样……」

——晴明这种说法实在让人听了想大闹一场，就像周围那些翻腾的树根一样。

（咦？翻腾……？呜！这些树根也太缠人了吧！）

当后注意到时已经太迟，又被树根抓住了。

「哇……！这是章鱼脚吗！」

「后哥哥，你太靠近晴明了，快到我身边来。」

「言……！真是的！不要乱玩树木！对了，我想起来了，你破坏了稻荷山对吧……！？记得要给我好好恢复原状喔！」

「——啊哈，后哥哥好认真呢，真是太可爱了。」

言嘻嘻笑着，将后从树根上放下来。

「主神言之所以执着于暗皇之位，不是为了后少爷或臣下，而是有其他的理由。」

「咦？」

「因为他打从心底憎恨着暗皇与皇妃——也就是他自己的母亲。」

远方晴明凛然的声音，在森林中发出回响。

「咦？憎恨着自己的母亲……？」

后吓了一大跳，望向言。

不过同一瞬间传来了「咚！」的破坏声。后惊讶地转头，树根剌穿了晴明身后的立岩。

「……不要多说废话，晴明。」

——是瑞宫干的吧，但下指令的显然是言。

数道破坏了岩石的巨大树根袭向晴明。

「晴明！」

「……就因为主神言的精神还是小孩，才能得到强大的力量，这个现状真令人害怕。」

晴明露出讽刺的笑容，轻松避开了攻击。

「『灭』。」

晴明简洁喊了一声，双手结印，「啪」地发出一阵光芒消灭了树根，然后又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看向后。

「总之，请后少爷成长到能够发出这种程度的攻击；一个月内。」

「啥！？」

话题也转得太快了吧！后在心中吐嘈。

（言……大概在生气吧……）

言面无表情，直直地瞪着晴明。

这就表示晴明说他「憎恨着自己的母亲」这点是事实。

「主神言自幼就被灌输了帝王学，接受成为暗皇必要的严苛教育。不过正妃未曾将他视为『自己的孩子』，而是当成『最接近皇位继承权第一顺位的皇子』来看待。」

「……咦？」

「正妃只将他当成保住地位的重要王牌——未曾视作『亲生儿子』般疼爱。」

「……怎么会……」

怎么会有这么残酷的母亲？——后忍不住回问，却又停了下来。

他突然回想起表明真实身分之前，言所说过的话。

（这样说起来……言的确说过没有受到父母疼爱……？）

「正妃只执着于主神言的皇位继承权，从来没有正视过主神言本身；现任暗皇也是一样——但是，现任暗皇却十分关心自己在表世界的混血儿，也就是后少爷您的安危。正因为主神言晓得这件事，才会在得知后少爷获得王位继承权第一顺位时，变得坐立难安。而后，就来到表世界见在此生活的后少爷。」

「言……」

听了晴明的说明，言默默地咬住嘴唇。

（晴明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和之前一样，像在念说明书不就得了？净说些连三流艺人都不会讲的不入流故事。）

言完全不看陷入迷惑的后一眼，狠狠瞪着晴明开口：

「……晴明，正如你所知，我承受着比任何人都要沉重的压力，熬过严苛的修行以精进自我。不过，那当然不是为了执着于正妃之位的母亲；无法得到父母的亲情与任何东西的我，唯一可获得的——就只有暗皇的宝座。」

「……言……」

「我一无所有，所以至少给我个暗皇之位也不为过吧？因此我才磨练自己的能力，强大到任何人都无法反驳；锻链到足以打倒任何人——最后才获得暗世界所有人都点头承认我『比谁都适合成为暗皇』的力量。」

言狠狠瞪着晴明，感到不安的后只能守望着他。

「……为了那个目标，不论要付出多少努力我都愿意。」

「言。」

后紧抓住言的手，言似乎注意到后而放松了力气——后因此松了口气。

「……但父皇所选择的下任暗皇，却是表世界的混血儿，能力也是未知数的后哥哥。」

「——」

「后哥哥，你对暗皇之位没兴趣吧？」

「……」

「没有回答，就是被我说中了吧？——这样太奇怪了……不给渴求的我，但却交给完全没有那个意愿的哥哥……这样的未来，不是任何人都无法满意吗？」

后凝视着低头的言。

他担心要是言哭了怎么办——但似乎不至于。

后将言看作是比实际年龄还要小的孩子，虽然他的外表比后还要年长个几岁。

「……就我看来，不论是身世还是血缘，具备各方面条件的言成为暗皇是理所当然的。」

「后少爷。」

晴明带着制止意味的严肃口气，打断了后的话。

不过，后还是继续说下去：

「可是言啊，为了那么孤单的理由而成为暗皇，也完全无法获得满足吧？更没办法得到幸福，就只是徒增空虚罢了。」

「后哥哥……」

「别再说要把我戴上枷锁、关进笼子里那些话了。嘴上说相信，结果你还不是担心我会逃跑。那样的话——未免太悲惨了吧？只是毫无意义的自虐行为罢了。」

「……」

「我呢，就算没有被锁住，也会一直守在言身边看着你的。」

「……以敌人的身分吗？」

（吵死了，晴明。）

后瞪了晴明一眼，却发现他正露出至今未曾见过的意外表情。

「你究竟把我等部下拼了命的护卫当成什么了……真是有够没大脑的皇子。」

（朱雀华！你这家伙——可恶！总有一天要宰了你！）

这应该不是被晴明影响，华那愕然的抗议中，很明显感觉得到对后的恶意。

靠近晴明的话会被华瞪，接近言的话又得应付瑞宫的杀意：但如果靠近甘雨或晴明等其他人的话，言又会显得非常不悦。

面前的众人虽然已经忠告过他了，但后依然举棋不定。

「后哥哥。」

究竟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正当后思索的时候，偶然对上了言的视线。

「怎么了？言……」

言发表了至今以来最明确的宣言：

「我果然还是得杀死后哥哥。」

「——」

后感到无言以对。

都那么努力说服他了，这个结论是怎么回事啊？

「——我越来越觉得无法放开后哥哥了。后哥哥对我而言是必要的，所以我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看见哥哥，只好杀了你，再由我复活。我将不惜借用役小角的力量，亲自杀掉哥哥，再将你复生……虽然不可能有万一，但就算复活失败，我也会将哥哥制成标本放在身边——会珍惜你的，这是约定。」

「啥……」

出现了非常有问题的词汇。

（继僵尸之后是木乃伊吗……！啊不，有点不太对吧！）

怎么会这样？——面对言如此兴高采烈的告白，后的思考却跟不上他。

「我在见到后哥哥之前，本来打算将你杀到体无完肤，连魂魄也一并拧碎，就算父亲大人出马也无法复活。不过现在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了。」

「体无完肤……」

连魂魄都不放过——这已经是极端激烈的憎恨了。

后感到头晕目眩，脚步一阵踉舱。

一回神，他发现言撑住了自己。

「——那那那那那……那个啊，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心转意的？……我还以为你一开始就对我有好感……」

「嗯，就是那样，初次见到后哥哥的时候，心头便漾起一阵暖意——只不过……」

「……只不过？」

「真正让我感动的是哥哥为我买了饰品——还帮我提行李。哥哥连这些小细节都很温柔，让我很高兴。」

「……」

原来那腼腆的笑容是这个意思啊，后总算明白了。

「……喂，后，你是把主神言殿下当成女朋友在约会吗？……虽然就外表来说，我还以为要反过来才对。是说，连我也没那么做过，你竟然……！」

「你误会啦，笨蛋！」

「甘雨，不许对言大人用这么失礼的口气讲话。」

在后正想踹甘雨一脚的同时，瑞宫伸手一指，树根向甘雨缠去——当然，甘雨立刻将他们斩断。

每个人都这样，这是什么状况啊！

「而且，哥哥总是保护我。暗鬼袭来时掩护我，我受伤时也是——打从心底为我担心。将我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那种事，瑞宫他们也会这样做吧？」

当时后满脑子只有拼命保护言的念头。

（……当晓得那些都是言装出来的之后，就不晓得是该放心还是叹气了……）

「可是，后哥哥既不是我的部下，当时也不晓得我们是兄弟。」

「后从小正义感就很强，只要年纪比自己小的孩子被欺负，就一定会去救他——之所以开始学空手道，也是想要帮助其他人吧。」

瑞宫为什么要插嘴？——后这么想着，瞥见他的表情才恍然大悟。

——瑞宫对言喜欢后这点相当不满。

「然而，后不曾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某人过喔。我能理解瑞宫嫉妒的心情，但后对主神言殿下会特别关照也是莫可奈何的嘛。」

（莫可奈何是啥意思啊？甘雨！）

甘雨的评论热情到教人吃不消，虽说比瑞宫的讽刺来得实在就是。

「……啊～～都住口，被你们越说越诡异了……」

「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