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这就是你……你住的地方?”这是一间荒弃多年的小小神庙,门墙破败,朱瓦半倾,爱夜看地眼睛都要突出来了,这种地方能住人么?草堂山上的猪圈也比这里强百倍!
看到爱夜露出鄙夷的神色,阎仇冰黑色的眸子蓦然收紧,冷冷道:“我身为杀手,居无定所,这只是我暂时栖身的地方。”
爱夜怔了怔,想起他说过他没有父母,却不料他连个家都没有,日子过得如此清苦,真是可怜啊!不知怎么地,心中又替他感到难过起来。
走进破庙,里面还算干净,供奉的神像都已经清理掉了,一张简单的木床,一张四脚小桌子再加一个树墩做成的凳子就是全部的家当了。
爱夜扶阎仇在床上坐下,问道:“你这里有金创药吗?”
“我身上就有。”行走江湖之人,金创药都是随身携带之物。
“你赶快拿出来,我替你重新包扎吧?”
阎仇急忙摆手,“不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爱夜的“医术”实在是不敢恭维,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爱夜在这方面倒很迟钝,以为他怕羞,耸耸肩道:“那好吧,我在外面守着,你要帮忙的话就喊我。”
爱夜的温柔体贴令阎仇的心没来由地一暖,某种异样复杂的光芒在他冷绝的眸子中一闪而过。
爱夜坐在破庙门口,望着四周参天的古树发呆,几个时辰之前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大哥……我救了要杀你的刺客,你不会怪我吧?”
唉——才离开草堂山几个时辰而已,竟然就开始想回去了?爱夜想象草堂山上此刻的一团混乱,不禁暗自苦笑。
不一会,倦意袭来,爱夜卷缩起身子,将脸埋入双膝之中,咕哝道:“如果,现在是呆在大哥怀中该有多好……”
半夜惊醒,爱夜发现自己竟睡在了庙里唯一的床铺上,身上还盖着一件男人的衣衫。
吵醒他的,是庙外头一个男子尖利的声音,“你还好吧!这次任务没有完成,谷主应该也不会怪你,毕竟尹思涵没有那么容易杀的。”
听到尹思涵的名字,爱夜的耳朵立即又象兔子般竖起,轻手轻脚地挨到门边,屏息静听。
“我们这些杀手没有选择的,不是吗?即使是知道危险,也还是要去的。”
男子听后,一脸悲色。
突兀地——
“是谁?”爱夜突觉腰间一紧,身子就被一条碧绿的绸带卷出门外。
月光下,阎仇神情倨傲,容颜俊魅,仿佛披了一身遗世孤立的苍凉,冷眼睇望着他。
站在他对面的,是个青衣如竹,神情幽怨,容貌妖媚诡丽的男子。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青衣男子倏然飘到爱夜面前,一把扣住他手腕,厉声喝问。
“啊——”爱夜不竟发出一声惨叫,被他捏地好生痛啊!
“放开他!”阎仇声寒如冰,手一伸,爱夜已被他拉了过去。
青衣男子一愣,阎仇看着爱夜的眸光中竟有一丝他从没见过的暖意,心中惊诧不已,转眼上下打量爱夜,但见她虽然年轻,但貌美惊人,忍不住追问道:“这女子究竟是谁?你从哪里带回来的?”
阎仇黑眸闪过异芒,冷道:“她救过我一命。”
青衣男子脸色一变,怒道:“为什么?她方才已经听到我们的对话了,一定要杀了她,否则她会说出去的!”
哇——好凶的男人,一点都不逊色给阎仇呢!真是物以类聚!!
爱夜心中暗骂,揉着紫了一圈的手腕,机灵道:“安啦,我睡地迷迷糊糊地被你们吵醒,还什么都没偷听到呢。”
阎仇瞥一眼爱夜的手腕,眸子更冷。
青衣男子浑身一震,急道:“你要带着这个女的一起走吗?你……你和她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喋血谷里所有人都是终身不能嫁人的吗?难道你……”
阎仇忽然不客气地打断他,冷叱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
阎仇冷冷说完,拉着爱夜转身就走。
“站住,阎仇,阎仇,她会害了你的,你这样要是被几个炼狱长老知道,后果你是知道的。”青衣男气极,绿绸一抖,就向爱夜袭卷而来。“我帮你杀了他。”
阎仇猛地将爱夜拉进怀中,振臂扯紧绿绸,忍耐道:“你快走吧,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怎么,你竟要为了这个女的和我动手吗?!”青衣男子又惊又怒,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向爱夜再次袭来。
阎仇放开长绸,将爱夜护在身后,“这女子救过我,我欠她一份人情。”
青衣男子身影顿停,忽然愤怒道:“别笑死人了,向来杀人不眨眼,冷血无情的杀手居然也讲人情,拜托你找个好一点的借口,这个女子到底什么地方迷住了你?!”
青衣男子说到后来已是气急败坏,长绸舞成旋涡,直向爱夜当头罩下。
阎仇长剑出鞘,寒光一搅,长绸变成无数碎片四散飘落。
“再来就要削你的手了,你到底滚是不滚?”阎仇声寒似冰,眸光狠骘。
青衣男子愕在当场,没想到阎仇真的对他出手!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恨声道:“好,好,你竟敢如此对我?你可不要后悔!我阎青竹在此立誓,从今以后,我若再管你阎仇的闲事就叫我不得好死!”
他说罢狠狠跺一脚,腰身一拧,展开轻功飘掠而去。
第六十一章:心动
庙里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破漏的瓦顶照射进来,倒也将四周照得通亮。
阎仇径直走向角落,在一堆干草上盘膝坐下,然后对着爱夜冷冷道:“床让给你,今晚的事情,你最好睡一觉通通忘掉,明天一早,你就回草堂山去吧。”说完也不再理睬爱夜,闭起双眼,运息疗伤。
但发生了方才的事情,爱夜好奇得要死,憋了一肚子的疑惑,哪里还睡得着?
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过去骚扰他,“不行,我有问题一定要问!”
阎仇霍然睁开眼,冷道:“好奇的人通常活不长久!”
爱夜叉腰道:“不问?我现在就憋死了!”
阎仇眸子发出淡淡的幽光,思索半响,缓缓开口道:“好,你问吧!除了我的身世,其他的都可以问!”
“哼,谁对你的身世感兴趣了?”爱夜撇嘴,大失所望,幸亏心中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原来你竟是喋血谷的人?”
爱夜在草堂山的时候,喋血谷,是个神秘的黑道帮派。里面所有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宛如皇宫的影卫,他们平时一直都是黑衣,脸带面纱,无人知道他们样子。他们可以借助任何阴影隐蔽自己的身形,无声无息的守卫在主人身边,一旦主人遇到危险,便会毫不留情的斩杀任何敌人。
喋血谷的杀手因为其神秘和可怖而闻名江湖,他们能借助影子隐形的奇术已经超越人的能力范围,武功招式邪异阴狠,鲜少有人能敌,而又因为绝对的忠诚而深受贵族豪门的青睐。
喋血谷一般不把杀手用来当商品交易出去,但偶尔也会做一两笔生意,要价自然不可想象。
据说,喋血谷谷主座下有四大男护法,年龄不等,相貌各异,代号为“红、白、青、蓝”,名字分别是断红梅、任白菊、阎青竹和风蓝兰。另外,喋血谷麾下共有八个堂口,其中以“炼狱堂”最令人闻风丧胆,因为炼狱堂拥有江湖上一等一的暗杀高手。
“不错!我是炼狱堂培养出来的新一代杀手!”阎仇抬头冷冷地望着爱夜,千年冰封的黑眸忽然起了些微动荡,喋血谷——臭名昭着,人人得而诛之的天下第一邪派,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是喋血谷的人,还会不会救他?!
爱夜眸光闪闪,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这么说来,方才那个青衣男子,就是喋血谷四大护法之一的“青”护法了?”
“不错!”阎仇直言不讳。
爱夜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心乱如麻,直觉做了一件令草堂山人神共愤的事情,然而奇怪的是,他却对自己做的这件事情无半点悔意!
只是,放虎归山,终究是他的责任!
“那么,你真的还打算去刺杀我大哥?”
“不错!”阎仇回答得斩钉截铁,傲气冲天。
“为什么?”爱夜不禁激动起来,“你明明知道打不过我大哥,为什么还要去送死??!”爱夜恨不能一个巴掌打醒他,心中实在不愿意看到他与尹思涵两个人互相残杀,无论他们哪一个有损伤他都无法接受。
阎仇发出倨傲的冷笑,凝冰的眸子杀气凛然,“尹思涵的命我志在必得!这次是我太大意了,但下一次,我决不会再失手!只要杀了他,我就能成为炼狱堂新任堂主”
“你——”爱夜闻言浑身震颤,咬牙僵立片刻,蓦然一把拽住阎仇胸前衣襟,神情肃穆,声如冰珠,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听好,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再去行刺我大哥的,如果你敢伤了他,我发誓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爱夜俏丽绝美的脸旦上是从来没有过的端严,阎仇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眼前的爱夜简直就象变了个人似的,一股神圣慑人的气势从他身上无形地迸发出来,一双原本清澈如水,温柔似梦的眸子,亦在瞬间变得芮冷坚利,透射着丝毫不容抗拒的凌厉光芒!
阎仇邃然而惊,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蓦然领悟到,爱夜其实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柔弱单纯,在他的性情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刚毅坚强,他绝对,会为了他所喜爱的人,赴汤蹈火!也会为了他想要保护的东西,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猝然别开头去,阎仇没有高低起伏的嗓音在夜色之中格外幽冷,“我的命是你救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可以先杀了我,我绝对不会还手!”
爱夜怔怔地瞪视着他,心中竟涌起一阵伤感,虽然不想说出来,但他自己知道,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也下不了手杀他!
深深吸一口气,爱夜思绪百转千折,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他本不感兴趣,也不愿参与,但命运的漩涡,已经悄悄将他拉了进去……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爱夜再次被奇异的声音惊醒。
原本在角落打坐的阎仇脸色大变,猛地跳将起来,掠到床前拉了爱夜便走。
爱夜睡眼惺忪,被他拖地差点跌倒,忍不住叫道:“发生什么事了?
“喋血谷的人来了!快走!”
“喋血谷?!”爱夜大吃一惊,顿时睡意全消!
刚跨出庙门,一道寒光迎面飞来,阎仇反应极快,拉着爱夜往旁边一闪,巧妙避过。
“哈哈,听说你去行刺尹思涵受了重伤,没想到你的身手还是那么好,似乎没有受伤嘛!”
密林中缓缓走出十数名黑衣男子,为首的男子缓缓揭下面罩,他年纪看上去比阎仇大不了多少,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眼底却闪动着淫亵的光芒,“你为了争夺本堂堂主之位,还真是够拼命啊!不过,闯上草堂山还能安然回来的似乎只有你一个人,这回真是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你了。”
“荆无痕,你来这里做什么?”阎仇脸色顿时变得比冰还冷。
“呵呵,我是专程来接你请回来的小客人的。”荆无痕皮笑肉不笑,一双细长小眼直往阎仇身旁的爱夜飘去,露出惊艳的淫光。
“你什么意思?”阎仇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将爱夜拉近身侧。
“呵呵,青护法昨晚通知我们,说你掳来了草堂山上的人,要我们带他回‘喋血宫’去。”
喋血宫?喋血谷的总坛喋血谷宫?
爱夜愈发吃惊,心中掠过异样的阴霾,阎青竹真是好狠毒,他未必知道爱夜真的来自草堂山,只是靠着几分猜测,就利用职权公报私仇!
阎仇感觉到爱夜的紧张,不由地用力握住了他的小手,对荆无痕冷冷道:“这个女子不是我掳掠来的,更不是草堂山上的人,请你回去给青护法复命,我不会把这个女子交出去的。”
荆无痕“哗”一声打开铁折扇,自以为潇洒地摇着,阴恻恻地笑道:“嘿嘿,就凭你,还不够资格命令我!”
荆无痕比阎仇早几年出道,如今与阎仇同为炼狱堂新任堂主的候选人,但阎仇无论相貌、武功、智谋样样都比其他人出色,深受炼狱堂上下看好,荆无痕对他早就怀恨在心了!
“既然如此,请你让开,我亲自回去向青护法解释清楚!”阎仇不欲跟他罗嗦,拉了爱夜就想走。
荆无痕脸色微变,恨不能撕烂阎仇那张酷冷傲慢的脸,冷笑道:“哼——你休想狡辩了!传闻武林盟主尹思涵新认了个妹妹,生地美若天仙,我看这个女子一定就是了。嘿嘿,你果然很有办法,怪不得能在草堂山上全身而退。”
“我的事不用你管!”阎仇也不禁有些变色了,声音寒似腊月霜雪!
“哼,你少猖狂,你是看上这女的吧?你说若被炼狱长老知道你爱上了一个女的,那么不检点,恐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荆无痕,你最好别惹我,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人是你!”阎仇眸中寒光迸射,俊美的五官如魔鬼般酷冷。
荆无痕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恼羞成怒,对身后的同门一挥手,喝道:“给我上!”
“挡我者死!”阎仇将爱夜护在身后,冷冷宣布。
“青护法有令,捉住那个女的!“荆无痕一边吆喝,一边腾身纵起,铁扇一扬,从扇中飞出一大把暗器,花雨般射下,每种暗器的锋口在日光下泛着青怖的绿光,竟是喂满了剧毒。
“靠紧我!”阎仇抽出柳叶长剑,挥舞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暗器统统扫落在剑网之外。
荆无痕身后的十几名黑衣人立即拔出身上兵器,毫不犹豫地包围了上来。
霎时间,爱夜眼前一片缭乱,人影、剑影、刀光……交替变幻,吆喝四起,杀气腾腾……
黑衣人中以荆无痕的武功最高,招式最狠辣,铁扇开合,如一把变化多端的旋刀,阎仇长剑指到哪,他的铁扇就回转飞削到哪。
阎仇不由暗暗焦急,若在平时,他根本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但如今他身受重伤,内力恢复不到五成,久战之下,渐感吃力!
荆无痕看出阎仇身形慢了下来,不由窃喜,大声吆喝道:“他快支持不住了,大伙加把劲啊!”
包围圈越缩越小,阎仇愈发急了,猛地将心一横,决定豁了出去,不顾伤势将内力完全释放出来,刹时,啸声入云,无数光芒向四面八方爆裂,凌厉霸道的剑气令方圆十里的树叶纷纷掉落,一些闪避不及的黑衣人连声惨叫,竟被断开几十节,血肉横飞。
荆无痕也是险险避过,但身上衣衫已被剑气戳地满是破洞,狼狈不堪!
阎仇趁胜追击,正想变招击溃包围圈,蓦然胸口一阵剧痛,血气翻涌,运在丹田的内息,登时象江河之水四处流泻。
阎仇暗叫一声遭!他伤势太重,如此施为,毕竟还是太勉强了!
腹部的鲜血飞溅而出,阎仇痛地全身痉挛,站不稳,竟整个人朝爱夜身上倾。
爱夜惊震,不由大惊失色,一把扶住他尖叫道:“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