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回神,立刻想到这池塘中那种怪鱼,忙一手抓向对方挣扎的胳膊,一手圈在对方腰间,将人捞了上来。
王家宝还未站稳,便趁机倒在苏青身上,一见有机可乘便将唇也凑过去,在对方唇上轻轻掠过。
这一幕恰好被赶来的巫晋看到,见到苏青又在与他人亲热,登时怒气冲天,挥起一手便将身旁栏杆拍入池中,水花溅起一人多高,将旁边路过的太监吓得颤颤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苏青手一抖便要松开王家宝,对方却趁机而上,将二人距离又拉近些,趴在苏青身上挑衅一般看向巫晋。
“王家宝,你还不放开手!”巫晋几步走过来,俯视下方二人,抑制着额上突突直跳的青筋,高声喊道。
“苏青,在这后宫之中,你与外族男子卿卿我我成何体统!”还不给苏青解释的机会,巫晋便厉声又道:“先是与一个女子,如今又是男人,你将孤王的颜面置于何处!”
几句话噼里啪啦下来,一时将苏青钉在原地,不知如何去解释。
巫晋却将苏青的沉默当成是默认,不禁更是一阵火大。
他今日原本便在这姓王的小子身上吃了不少暗亏,本想来找苏青倾诉一番,哪知刚到这边就看到那样一副景象,哪还记得倾诉,只剩下满腔怒气了。
直到巫晋将王家宝提起,一拳推远,苏青才回过神来,气得浑身发抖。
他将巫晋伸过来拉他起身的手一掌拍开,独自站起身,拍着衣襟上的尘土,想要平复呼吸,却每每想起巫晋刚才所言,喘的更急些。
“你刚才说什么?我与谁卿卿我我?我置你颜面于何处?”苏青气急反而平静下来,点点头道:“一个男人霸占着你的后宫,你觉得颜面无存了是么!想要娶妃以正视听了是吗!”
苏青竟这么快就知道那件事,不用想就知道是王家宝捣鬼。
巫晋一捏拳头转身便要结束了那人性命,拳才伸出就被身侧的苏青抓住。
“我先杀了他,再与你理论!”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与他有何干系!”苏青干脆用身体挡在王家宝前边。
巫晋双眼泛红,眼中只是苏青护着王家宝那刺眼的一幕,鬼使神差的一拳便向苏青推去。
当晚,苏青便接到圣旨,让他次日便带兵去齐国,与齐寰二国争抢兵书。
苏青起身时,胸口灼的他痛咳了两声,喉间腥甜一片,可见巫晋那一拳真是下了狠手。
他当时便被打的退了十几步,还是被跪在地上的太监给硬接了下来,否则可能就要撞破栏杆喂那怪鱼了。
他二话不说,撑起身子便离开了那里,不去看转身前巫晋欲言又止的脸,也不想听对方的解释。
下午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巫王即将娶妃的消息在这道圣旨下来时突然便销声匿迹。
明明差点成真的事,却好像只是镜花水月一般倏然消失,若不是从灵侍口中得到过确切的巫晋娶妃的消息,苏青几乎要认为他是不是误会了巫晋。
可如今这算什么?先将他打发走,然后趁他不在的时候,轰轰烈烈的举行一场婚宴么!
可笑,他苏青还不是那么不明事理之人,巫晋想娶妃他绝不阻挠!
捂着胸口坐在床边,心里还恨恨的骂着巫晋,内侍来报巫王要进殿,他也绝不许人开门,直到一声声的通报淡去,四周终于陷入安静。
巫晋呆愣愣的看着自己那只伤了苏青的手,无意识的慢慢坐在龙椅上。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将苏青推离自己身边的决定,仿佛那个人明日踏出巫京之后,两人便再也不会回到从前了。
70、天兵行要
仿佛被人追着赶着的送出了巫京城,苏青只远远的看了巫晋一眼,那人神色寥落令他动容,可军队已经动用,绝非儿戏,容不得他改变主意,只能随之离开了。
前一晚他气归气,可之后也仔细想了想,巫晋做事向来有分寸,这么着急的将他弄走也定是有隐衷的,此时他气的倒是巫晋老毛病犯了,又不对他实话实说。
王家宝得知苏青被巫晋派走之后,一拳砸在桌子上,轰的一声便将桌面震裂。
他以将巫晋身体状况告诉苏青为条件,威胁巫晋娶明玉。他认为苏青的性格应该是刚烈的,只要那个姓巫的有了女人就绝不会留在巫晋身边,哪知没等他看到自己想看的,巫晋就急忙将苏青弄走了。而巫晋与明玉的婚礼自然也随之作废了。
“来人,”既然苏青走了,巫晋就会尽全力对付他,此时不走事恐不妙,“通知下面人,我们即刻启程。”他要去追上苏青!
“明玉姑娘怎么办?”
“他不是很中意巫王么,留她下来。”
苏青是他八抬大轿娶过的人,也是唯一能让他念念不忘之人,为了这个人,他放弃了原本安乐的生活,反而跟着川凯勒那些粗人整日奔波在草原上打打杀杀,别说他还如此喜欢苏青,就是毫无感觉,他也要将人抢到手。这个人数次弃他于不顾,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没等他离开巫京,巫晋的人便已经到了,说要请他去宫中坐坐。
王家宝自然不会上当,当时便拼尽全力逃了出去。他带来的均是族中勇士,想在闹市中以百姓做掩护,甩开巫晋的人并不难,难的是找到苏青离开的那条路并跟上去。
巫晋早防着王家宝这一手,已经在苏青身边暗处布满了人,绝不会让他靠近一步,要威胁他?想都别想!
而既然知道自己那动不动就犯的是什么病,他自然开始在苏青不在这段日子广寻名医,寻求治病之道。
他不告诉苏青此事,是想着这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如此之多,区区蛊术当不难解,等苏青回来也许他已经痊愈,根本不需要苏青为他担心。
可想到前日午后气急而对苏青挥过去的那拳,依旧心痛难当,他的度量已经小到连自己都惊诧的地步了。他知道苏青平日百般忍让,他不喜欢的苏青便不去做,他虽然也知道这样不公平,可心想的是一回事,表现出来却又全然不同,整日跟个妒夫没有两样,他自己都觉得难以入眼。
只期盼苏青回来后,不要生他的气才好。
灵侍端来浓稠的药汁递给苏青,见对方一脸心事重重,一向不爱多言的她也忍不住开口道:“您不要怪巫王。”
苏青偏头看他,面露不解。
“巫王对您的好,大家有目共睹,昨日他伤您定然有不得已的苦衷。”
竟然还有人帮巫晋说好话,苏青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他知道灵侍一直跟着巫晋,却不知道具体跟了多久,突然对别人眼中的巫晋充满了兴趣,便叫灵侍陪伴在侧,问起了自己感兴趣的事。
他只是胸痛,却无内伤,吃几味药便无大碍了,之前之所以觉得很痛,大概是无法接受巫晋对他动手这件事吧。
半夜时,他听见外边有打斗的声音,坐起身将宝剑抱在身侧,倾神听着,很快又归于寂静。
“灵侍,外边是怎么回事?”
外边女子的声音传入:“闲杂人,已经赶走了。”
苏青没放在心上,倒下又睡了,剑却未再离身。
这一路上仿佛都没安生下来,总是被打扰,有时候是山贼,有时候是盗匪,可奇怪的是尽管状况频发,苏青却从未见过那所谓的山贼盗匪。
这种奇怪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他们进入齐国。
齐国边境战乱频生,大国小国军队均有,都是冲着传闻中的兵书而来。据报,那座青石山在数国轰炸下依然屹立不倒,像是没有个百年的时间都不会坍塌的样子。尽管如此,仍无人放弃争抢,而且在争抢的同时不忘消磨他国势力。
苏青的伤早在路上养好,在听到这种状况时却觉得旧病复发一样。
巫晋真是给他交代了一个苦差事,明知他除了打仗便没什么可以的,让他面对这么复杂的状况,是等着看他出丑么。不过他也知道,巫晋只是要他来,并没说一定要拿到兵书,但既然他人已经到了,不做些什么总归不妥。
因是巫晋突然下旨派他来,一路上赶得又急,因此他到达此地初时,竟没几个人知道。
当众人战火都集中在敌军身上时,苏青便得了空子,在巫军掩护下来到青石山偏僻一隅。
这山体表面有几处看似是石门,却又坚不可摧无孔可入,但在他处又无下手点。他苦想许久才想起那副地图。因已经知道了青石山所在,他走时巫晋并未将那份拓本给他。如今想来也许地图上另有玄机。
想到自己背上还有一副基本完成的图,他叫来灵侍,命其速速为他将图形临摹下来。
之后他就根据派出之人回报的青石山地形,在脑中勾画个大概,再结合地图寻找突破。
他知道若这图上真有玄机,那么也只有他才会发现,只因其他人根本没见过这副图。
终于在瞄到图中一点时,眼中一亮,脑中只余四个字:天助我也!
午夜时,他独自一人带着剑来到青石山那个指定的点,并根据图中所示特殊步法舞起天子剑,一炷香时间过后,脚下突然晃动塌陷,将他整个人带到了地底。
原来即便摧毁了青石山,也是徒劳无功,因兵书根本不在山体之中。
他沿着幽暗的通道走了许久,只能凭借气息感觉脚下的路,并且每前进一段路,便需要他的天子剑法来打通接下来的通道,若有一环出错便有可能被永远囚禁此处。
黑暗中,时间仿佛停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行走出多远,才终于停在了一个比较空旷的石室之内,苏青轻轻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他应该先告诉灵侍一声,不知发现他不在,那些人会慌成什么样,大概第一个想到的会是回去后会被巫晋砍头吧。
苏青轻笑一声,又继续无畏的走了下去。
他想,他将要拿到的东西,应该对巫晋大有用处,只要能够帮到那个人,眼前的事便算不上什么了。
在石室内徘徊许久,发现又找不到路,身上的火折子早已用完,石室内也明显没有任何可以照明的东西,他只能凭借触感来感觉周围。
墙壁上绘了许多东西,有些是文字,有些是图案,像是描述了一个族群的兴衰历史。可此时的苏青没有时间去感怀,只想马上找到对自己有用的东西,终于在距离入口很近的一块墙壁上,摸到了与他功法相近的图案,按他一路走来的经验来看,这图案的意思该是让他照着那些动作耍一套剑法。
苏青将那图案摸熟记牢于心后,便站在石室之中挥剑翻腕耍起剑来。
当他一套动作做完,正感慨冥冥之中又有所悟时,突然听见石块滑动的声音,立刻警戒起来。
只见头顶处慢慢开了一个拇指粗的洞口,上方有一束阳光照射下来,光线所落之处正是他收式时双脚之中,那个地方似是能够感受到光线一般软软的熔化开,将附近岩石也轻易熔软。
苏青跳开身,便见熔软的地方呈长方状之后,便不再外延。
他心头大喜,半蹲在地上将那处挖开,果然见到一个古意十足的石头盒子,那石头的材质便是奇硬无比的青石,苏青一看便知,这里边装的,便是世人找寻数百年的《天兵行要》!
藏宝之处并没有机关暗器,单就那青石材质的岩石便可阻挡九成的人前来取宝,而若剩下那一成中没有会天子剑法的人,自然也万万不可能到达这里。
苏青摇摇头,为了这么一本书,有多少人拼了命却无功而返。
他至今也不明白区区一本兵书能改变什么,行兵打仗最终还是靠人数和战术来定乾坤,有了它,便能扭转劣势么?
想不明白,他也不再费心去想,当务之急便是顺利的将兵书带回去,也算成全了巫晋。
可当他站起身时,这石室内部便开始摇晃,接着远处传来轰隆的山石撞击声。
“不好!”一定是他拿出兵书,触发了这里的机关,整个山体开始崩塌损毁。
原路返回已经不可能,他抱着石盒正焦急之际,突然瞥见头顶那束光……
当他从地底钻出来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瞬间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耳边除了剧烈的坍塌声,还有人的叫喊声,想要立刻躲开避免被发现,却发觉全身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刚才为出逃而搏命的一击之上了,如今只余抱紧石盒的力气,连青铜剑也不得不放弃。
恍惚中似乎有人发现了他,苏青暗叫不妙,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依旧无法睁开眼,便摸索着向远离人声的方向走去,手向怀中套去,放了一个求救信号便开始躲避四处来的人群。
青石山崩解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呆了,那样坚不可摧的石头竟自行崩毁,所有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却不知会是被谁捷足先登抢了宝物。
当有人来报在青石山后四里处看到有生面孔出现,手中还抱着一个可疑的盒子时,人们便不约而同的蜂拥过去。
苏青头大了,还从未遇上过如此棘手的情况。如今想想从前每次身陷险境,都有巫晋在身侧,尽管情况危急也总觉得天无绝人之路。
可现在随着身后追来的人越来越多,自己身体越来越虚弱,竟首次有了不祥的预感。
“青……先生?”苏青微微张开眼,回头看向远处那个声音有些耳熟之人,懵了一下才认出来,居然是一年多前共同对付西域时的曾经的盟军——齐国领兵将领,谢飞。
谢飞早在回国之前便知道在军中化名青苏的那个人,就是天子剑苏青,也听说过只有此人才能找到《天兵行要》,尽管没见过苏青真实样貌,但根据眼前情况还有那人身形气质,不难推出此人就是苏青。
苏青苦笑,昔日盟友今日就成了敌人。
然而谢飞对他印象大好,并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反而和声劝解他交出怀中之物,他或可留他一条生路。
苏青怎能妥协,这东西,他交给巫晋放心,因他了解巫晋品性。可放在别人那,兴许便成了兴兵作战的利器,他绝不助纣为虐,即便是毁了这宝书。
谢飞见苏青全无商量可言,只能派人去夺。
苏青先还能勉强躲躲,几步之后便瘫倒在地,一面骂自己无能一面想着两全之法。
突然身后多出一队人马,他听声音不似灵侍带来的人,暗叹此次恐怕无法善了,没想到身后来人竟然是王家宝。
王家宝见苏青竟跪坐在地,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额上青筋暴起,眼中杀气升腾,提起弯刀便驾马挡在苏青身前。
“家宝,小心!”王家宝毕竟半路出家,武艺也只是个半吊子,怎是常年习武之人的对手,可那人一招招甚为狠毒阴损,倒也没落在下风,却让苏青捏了一把冷汗。
“阿青,你随我的人离开,我在此断后!”
“不行,我不能拖累你。”若是巫晋说出那番话,他倒有可能答应。可他与王家宝非亲非故,不能欠下如此大情。
王家宝见说不动他,便拉他上马一同撤逃。
“将我带到青石山以南便可,那里会有灵侍接应。”
王家宝看了他一眼,围在他腰间的手收紧,却丝毫没有向南的打算,一路向西而去。
走了一会,苏青看出不对,然而被人牢牢的按在马上,根本没办法跳下去,他这才发现,王家宝这一年来也许武功没有练成,可力气却大的很,别看他依旧很瘦,那箍着他的手臂却硬的似铁块一般。
后方之人紧随不舍,谁会明知兵书就在眼前而不拼死追过来呢。
幸在王家宝坐下良驹来自草原,也算马匹中体力最好的,跑出去几十里也未露疲态,身后追赶之人也少了半数,眼看要将人追丢,便开始发射暗器。
王家宝舍弃一队人作为人墙挡在他后边,经过两个时辰的疾驰才终于暂时甩开了后边之人。
刚一下马,他便压在了苏青身上。
苏青一气之下便要将人推离,却发现那人气息变弱,伸出去的手收回来,看到手心一片血红,竟不知何时中了暗器。
苏青犹豫是趁机逃走还是照看王家宝,望着远处咬了咬牙,便将王家宝拖到隐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