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土地公 下+番外——梳镜

郁日揽紧小孩的肩，正色道：「来吃饭吧！」

裴钱笑了，露出了恍眼的大白牙，狭长的鹰眼，眯成了一条线，对着苏唐促狭的说：「遵命～嫂嫂～」

「你他妈的再叫我一声嫂嫂看看～可恶的家伙～」郁日连忙抓住彻底暴走的苏唐，对着裴钱咳了一声。

裴钱上了车，对着窗外还在咆啸的苏唐，难得严肃的说：「差点撞到你的事，真的对不起，我很抱歉。」

「呃……其实我也有错，我不该没看左右来车就跑出去的。」裴钱都道歉了，我们苏唐也不是爱记仇的主，坦然一笑，送走了裴老板。

除夕晚上，郁日所住的鬼屋空前热闹，前前后后来了将近三十个人。

为了配合劳苦功高除夕不打烊的警察叔叔们，郁日家的年夜饭，一路从下午六点吃到凌晨三点。席间，一锅用炭火慢焙的老火锅，始终没有熄火。每个员警一交班，就往郁日家里头钻，拼命往大铁锅里添菜加料。

郁日跟苏唐始终坐在炉边，喝点小酒，吃点花生米。秦关那个来添乱的家伙，还吆喝了几个分局的员警，加上暴发户裴钱，几个人在院子里拉了盏小灯，打起了方城战，吆喝声此起彼落，玩得热闹无比。裴老板还不怕死的连赢了三把，秦关的脸都绿了。

同着秦关一起来的章法医，就显得文静许多，捧着本书，端着杯咖啡，跟李狐狸聚在阴暗的角落，窃窃私语，周围顿时陷入黑溜溜的一大片，魔云照顶。

赵所长也来了，两杯黄汤下肚，话都说不开了，扯着好脾气的杨轻，直说要帮他介绍自己的侄女，弄得杨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只好逃到二楼阳台吹风。

黑衣灶君也没有缺席，小小的人儿端着小碗和专用银汤匙，跟小蝙蝠两人坐在橱柜上吃着苏唐专门帮他们准备的乾果点心。

苏唐好奇的问灶君：「你们难道不用回天庭回报今年的纪录吗？」

灶君很认真慎重的回答：「现在公文收发全面电子化，不需要回报了。」

苏唐惊讶地说：「这么先进？天庭该不会也正流行用『苹果』吧？」

「嗯？苹果已经退流行了，最近流行的是西王母创立的『蟠桃』。」灶君认真的回答。

「呃……」苏唐无语了。

夜风吹走了一些酒意，也带来了些许新年的气象。

杨轻站在阳台吹风，双手挂在水泥台子上，冰冰凉凉的。

蓦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来到了杨轻身边，许久，开口说到：「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常常像这样，一起站在育幼院门口，等妈妈来接我们。」

「只是十几年后，你还是没有等到你的妈妈，而我却等来个巴不得把我卖掉换钱的。」杨轻笑着说，人长得纤细秀气，带着一副银边眼镜，声音很温柔沙沙软软的，话语里带着淡淡的自嘲。

「今天晚上我很开心。很多人一起过年，很好。」郁日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金色的酒液在墨色眼底流动，微微上扬的嘴角，荡漾着浅浅的幸福。

「他很了解你，也很疼惜你。」杨轻支着头，看着难得羞涩的大哥。

「是啊！他很好，鸡婆，任性，爱贪小便宜，不喜欢洗碗，也不喜欢洗衣服。」是呀！小孩的缺点多得数不完，可郁日就是觉得他哪里都好，包括他所有的坏习惯。

「我要出国了，下个月十七号，来送送我吧！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这不是请求，而是肯定句，杨轻相信郁日会来送机的。

「学什么？电脑吗？」出了国也是好的，总比留在国内跟他妈妈斗智好多了。

「不！是移民，我可能不太有机会再回来了。」

郁日楞住了，怔怔地看了杨轻。杨轻瘦了，圆圆的脸蛋成了小瓜子，青涩的头发也留长了许多。许是酒意催人，他竟隐隐觉得眼眶有点发酸：「他们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裴钱都帮我打理好了。」水银路灯打在杨轻的头发上，闪闪烁烁：「阿日，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语调平淡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郁日轻轻的啜一口酒：「我会跟苏唐好好过日子。」他的回答毫不犹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因为他知道，不给任何暧昧空间，对彼此是最好的回答。

「要照顾你这个大冰块，真可怜我如花似玉的嫂子。」杨轻俏皮的说。

「小孩长大了，知道皮了。」郁日放下酒杯，钩住杨轻的脖子，伸手揉乱他的发丝，两个大男孩在阳台上互相挠痒痒，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最后，郁日给了杨轻一个长长的拥抱。

松开手，开始了新的未来。

第三十四章：月季山庄（三）

空气里飘散着一丝丝的细雨的味道，冷冷的，像是带着泥土的青草味。细密的雨珠，网子般在大地扩散。湿冷的感觉让空气里多了一些刺刺的味道，

苏唐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世界，还带着一点雾气。他试着移动身子，才一转头，胸口一股酸水，顺势呕出。他用虚弱的左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但这一个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让他的身体感到十分的疲惫。

「你还好吧？」郁日很是忧心，往月季山庄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可苏唐已经吐了四次。

早知道早餐就不该吃两个汉堡，不……或许是不该再多吃那个蛋饼，可能问题还是出在那杯热咖啡吧！真不该为了集点就……苏唐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懊悔。

郁日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苏唐也配合的大口喘气。直到胸口那股翻腾的酸意，逐渐退去。他轻吐了一口气，稳住自己加速的心跳。

慢慢的，他感觉到流失的力量，正在以及缓慢的速度回到身上。

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唐又吐了几回，车子终于顺利的到达了目的地——月季山庄。

月季山庄，一如其名，园内种植了大量的月季花，触目所及，全被各型各色的花朵包围，车入园中，犹如一片进入一片无尽花海。山庄海拔较高，常有云雾缭绕，此时露水仍未散去，伴着月季，傲然挺立。

蒹葭露白，金风浩荡，围墙的两旁，还有些早春的荒凉，地上都还是积雪初融的痕迹。山庄处处古色古香，无处不洋溢着江南水乡的庭园景致，亭台楼阁，水榭回廊，显得山庄精致小巧，别具风情。

裴钱早早就等在了停车场，一面心神不宁的玩手机，见到郁日搀着全身软绵绵的苏唐，他还是一贯假惺惺的笑容，不过言语中的关心倒是不假：「大嫂怎么了？」

苏唐勉力撑起沉重的脑袋，痞痞地说：「我没事！就是……你们这路修得不平，太颠了，下次要改进。」

一道前来的杨轻、秦关还有坚持要一起来的章法医，面对死撑的小孩，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细心的杨轻对裴钱说：「还是先让我们休息一下，大嫂他一路上……」

杨轻话还没说完，小孩就跑过来，捂住他的嘴：「让你们的路给颠的……呃……颠得不舒服，所以要休息一下，嘿嘿！」

「行！先请大家休息，可以先泡一下这里的温泉，今天的晚餐设在园子里，事情就晚餐时一起说吧！」裴钱看了看手表，继续说：「你们晚上就先住身后这个剑禹园，别说我不厚道，这可是山庄里最美的地方。」

剑禹园是个别致的小园子。前面一个小瀑布，穿过透明的水幕之后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花园。两旁都种满了浓郁馨香的桂花树，右方还有一个小巧的鱼池，里头几只正在戏耍的小鱼在浮萍底下穿梭。

池边除了有几棵垂柳之外，还有一大片的草地，错落着几间木造仿古小屋。远处的小溪上有一个的水榭，波光粼粼，金黄色的阳光照耀在水面上，接近西沉的太阳尽力的发出柔和的光芒，在光芒的折射下更显的如明珠般耀眼金黄。

园中美景，便是自称见过大场面的苏唐，也给震慑着了，直到，飘落的桂花瓣直直的落进了他大张的嘴里，他才回过神来。

「呸！真难吃！呕～」苏唐不满的说，这一吐，胃部又开始作怪。

又走了几步路，确定离了裴钱的视线，身体实在不适的苏唐立刻闹着要郁日背，一副我见犹怜的小样儿。郁日竟也吃他这一套，背着他不说，还怕走太快会颠着他。旁边几个人看不下去，各自捡了间小屋，泡温泉去了。

郁日将苏唐放在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倒了杯热茶给小孩。窗外的阳光正柔柔的打了进来，透过竹窗子，落在青石地上，成了一个个小方格。

黄昏的阳光把整间房子照的暖烘烘，布幔随风飞扬，隐隐透出一圈祥和的光圈。

「嗯～睡得真好。」睡了好一阵子的苏唐动了一下，无限慵懒的伸了伸懒腰。

「阿日，现在几点了？我应该没有错过晚餐吧？」苏唐睁着惺忪的双眼，含糊的问，边说话还边揉眼睛。

郁日无奈的伸手抓住了苏唐纤细的小手，阻止他揉眼睛。顺手拿起毛巾，帮苏唐擦擦脸，动作毫无凝滞，流畅自然。也许是夕阳的馀光太暖，苏唐脸上倏忽浮现一道不自然的红晕。他别扭的扯回手，红透的脸不自然地看向另一边。

「大哥，我记得小时候如果我脸上挂了鼻涕，你都是叫我用袖子擦一擦就好了。」裴钱不平的说，狭长的鹰眼充满的挑衅的意味。

「你——」苏唐气结，抓着郁日的手希望获得支持。郁日果然一颗心全挂在小孩身上，配合地转身瞪了秦关一眼。

「行！我认输！大嫂最大。」苏唐正巴不得一口咬死赔钱时，傻气的大白牙正赶上浪尖儿，踏着愉快的步伐走了进来：「是要吃饭了吗？中午只有吃了两肉包子，都快饿死了。」

「那我们就一起去用餐吧！请！」裴钱的马脸又换回平常假惺惺的客套，苏唐从软榻上跳了起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迷迷糊糊的走了出去，果然又换来裴钱的一顿耻笑。

席间，裴钱终于将困扰他的事情做了一个交代。好奇宝宝苏唐中将注意力从碟子里的饭菜，转移到裴钱身上，当然，苏唐的眼睛仍没舍得离开桌上那只红通通的大闸蟹。

「月季山庄总共分为四大区域，分别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剑禹园，位于东方的澜沧小筑、西方的花榭居、还有北面的月季楼，虽然名字听起来不同，但基本格局跟这里相同，每区都有六栋独立的小屋，小屋皆是木造的两层楼建筑，上下有独立的出入口，彼此不相连。温泉是碳酸……」

「行了，这简介里都有，可以麻烦你简短一点说明吗！」苏唐不耐的说，他还等着吃那只大螃蟹呢！

裴钱眯着眼心想，哼！不让我说完，那我就不告诉你，如果喝了点酒再泡温泉会特别容易醉……

「事情是发生在一个星期前，那天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准确地说，是来了一具棺材。」若非裴钱严肃的表情，众人真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的。

「你是说棺材自己走来？来做什么？泡温泉吗？」苏唐终于舍得不看食物了。

「棺材是在月季楼最里侧的河畔小屋发现的，那天月季楼的每间房都住满了，一个房客早上起床后，发现屋里的客厅中躺着一具棺材，气得破口大骂，说是我们故意触他眉头。

最奇怪的是这么一具成年人的棺木，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园子里客人和工作人员却都没有人看到它是怎么运进园子里，又是谁运进来的？」想到那具棺木，裴钱胸中涌起一阵无名火。并将现场的照片往前推，让大家传阅。

苏唐接过照片，顿时觉得背脊寒意急窜而上，照片中的棺木腐朽不堪，边缘露出不平整的切割痕迹，外皮都已经看不出颜色了，棺木边缘的地方，有几根刺眼的钉子孔，虽然里面很干净没有放入任何东西……但仍看得出来，这是使用过的棺木。

隔着照片，苏唐都能清楚的感受到那股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血腥的恶心味道。这股强烈的恨意，让他有些不舒服。思忖间，感受到一股带着恶意的视线一直往他们的方向而来，苏唐警惕的环视，小桥流水映着银白月牙，似乎是他多心了。

「咦！好奇怪！」秦关搔首说道：「怎会有这种事？」

「难道是同业恶意中伤……这不是常听到吗？」杨轻试图找出答案。

裴钱眯起鹰眸，笑着说：「我也曾经这么想过，我父亲打电话告诉我时，我就是这样回答他的。只是怪事还不只一桩，那件事前发生后三天，一位住在河畔小屋对面小屋的客人，亲眼看见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孩，抱着一盆月季花，从小屋二楼往下跳。他急忙跑到楼下一看，发现女孩坠地的地方，空无一人，连他手上的那盆月季花一起失去了踪影。」

章法医优雅的喝了口普洱茶，用嫌弃的眼神看着杯中的茶水说：「从二楼跳下去不一定会死，说不定是偷偷潜入的小偷。也或许是目击者的视觉幻像。」

「你说得没错，当时山庄里的总管也是这么认为，事情就这么按下了。」裴钱跟一旁的服务生说了几句话，片刻之后，服务生拿来了几张剪报。剪报的篇幅不大，放在报纸上，大概就是豆腐乾大小。

「33岁男子杨思，于家中一个15公分深的小脸盆溺毙，身上并无其他外伤，死因初步判断为窒息……这死法也太有创意了吧！在脸盆里溺水？」沉不住气的苏唐，激动的跳了起来，眼睛骨溜溜地转，想笑又不敢笑。

「他就是那天屋子里多了棺材的客人，而那天看到女孩跳楼的客人，目前下落不明。」裴钱没再多说，于是约好了天一亮去实地探勘。

第三十五章：月季山庄（四）

郁日将头埋温度略高的温泉水里，静静反刍裴钱说的事件。稍稍整理一下都能发现，这整件事情可能是一启有计划的杀人案，只是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无差别杀人案，若是如此为何不在山庄就将人杀了？

皱紧眉心，郁日将整个身体泡进了石板砌成的独立露天温泉池，温泉水成极淡的茶色，没有特殊的气味，只有池边淡雅的月季花香。温泉水或许真如简介里说的有奇效，没多久，就让他多日来得紧绷的肌肉纾缓了不少。

小孩被秦关拉去玩牌，等他回来，一定要盯着他泡泡温泉，小孩身体那么弱……真不知道他之前是怎么过日子的。苏唐生病时那脆弱的模样，让他下定决心，今年一定要带着他好好锻链。

突然，晕满雾气的玻璃门被拉了开来，小孩全身赤裸，赤着脚，快步跑了进来。洁白的脚背踩在黝黑的岩片上，白得恍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小孩就已经跳了下来，热水溅得郁日满头满脸。

「你没有先冲洗再进来泡温泉。」郁日觉得自已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苏唐被水浸过嘴唇格外红润，小身板上的肌肤如果冻般有弹性，在月光下晕成了银白色。就是不知道触感……惊觉到自己邪恶的思想，我们的郁大侠神经瞬间紧绷，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充满了罪恶感。

「你……我……」郁日尴尬不已的看着小孩。

「啊～你怎么在这里？」苏唐惊叫出声，晚饭后，秦关闹着要玩牌，郁日觉得无趣就跟裴钱一起泡茶去了，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钱鬼他突然有事，就让我先回房了。你不是去玩牌了吗？怎么也回来了。」郁日老实的交代，赤条条的两人，遮了上面，漏了下面，顿时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刚才还觉得挺大的温泉池，顿时拥挤了起来。

可恶的钱鬼，苏唐咬牙切齿的想：要不是那家伙跟我说这里的温泉有特殊的效果，能让人长肌肉，我会这么偷偷摸摸地跑回来，想多泡两次，变成肌肉男吗？

「喔……那个我突然不想玩了，过年玩多了，腻了。」苏唐坑坑巴巴的解释。

郁日两人靠得很近，几乎可以听见声音里的震动，还有那绵绵软软的情意。泉水的雾气，飘渺又充满了诱惑，苏唐眼里全是那张淡色的嘴唇，模模糊糊地说不清楚，泉水缓慢的流动着，宛如极细致的沙子在身上磨蹭，酥酥麻麻的。

郁日的眼神也变成奇怪，就像猎豹盯上了猎物，苏唐摸摸自己发凉的背脊，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妙，蹦起来想与他拉开距离。不料，池底湿滑，我们向来悲剧的小孩，就这样乖乖地将自己泡得软绵绵的身子，送进了大灰狼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