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与幸臣 中——太子长琴

作者:太子长琴  录入:10-19

这话没有错,普天之下,除了后宫知道墨夜行踪的人,且有一定身份和地位,谁有能力将两个人大活人塞进凤藻宫里?正如李四说的,这个人,身份不低。那么身份不低,就意味着,他不是一般的宫人或者宫女,起码,是个侍卫见了都不会去盘问的人。

“你说的,可是实话?”

“李四敢作敢当,确实是实话!”

听他说完,原本紧锁的眉头略有舒展。简单的过滤了一遍李四的话,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么宫外的大臣们的嫌疑都可排除在外。这里面,还包括已经出宫了的洛浮夕。

墨夜最害怕李四嘴巴里出来的名字,就是“洛浮夕”三个字,他不敢想象,若事实如此,他将如何面对他。好在,不是。

墨夜回头看了看台下的洛浮夕,他隐在群臣间,也不敢抬头看自己,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倒是让墨夜觉得刚刚自己的行为太过冲动,不由觉得几分懊悔,懊悔自己连他都怀疑了。

洛浮夕,是他迄今为止,能够信任的人,墨夜在害怕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随后当机立断,对着下面的侍卫首领道:“从现在起,封锁宫门,只许进,不许出。你们分成几组,领着信得过的宫女和宫人们,去各个宫的后妃、公子处巡查,还有各个管事宫人、宫女也不能放过。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一切活,在搜查的时候全部于空处集合,每一处地方,都不能放过,凡找到衣服背面全红的,统统上报!此事速战速决。”

“是!……可是……”侍卫首领原本应了,突然想到什么的又面露难色改了口。

“怎么了?有难处么?”

对方道:“后宫都是娘娘们的深闺。下官是男儿郎……恐怕会惊扰娘娘们……”

墨夜停住了,也是。后宫里除了他,没有男人了,侍卫们常年能进出的地方有限,后妃居所,是不得进的。可若将此事只交给信任的宫人来处理,他唯恐有人徇私。

那个侍卫首领,估计也是怕此事会得罪一些后妃,谁知道哪个在将来会成为一朝国母呢?到时候,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踌躇间,洛浮夕上前道:“此事并不难,帝君可还记得一个人?”

“何人?”

“京郊禁卫营里的【杜三郎】。由她来监理,便会少了尴尬。”

杜三郎,就是杜守承的姐姐杜三娘,当初为了避免口舌,将善于练兵的杜三娘换了名字,入了军籍。这个女人跟在洪长亭后面,短短几个月,就操|练出了一支骁勇善战的京郊军来,如今跟着洪长亭去了【北函关】接应赵阁老,她则留在京城监管禁卫军。

由她进宫监理此事,比那个粗人确实合适多了。

墨夜不再浪费一点时间:“速传她进宫!”

墨夜的一生中,有过很多女人,特别是在没有遇到洛浮夕之前,他有太过旺盛的精力。奇怪的是,他很少册封这些美人们,没有中宫皇后不说,这个刚册封的胡奴国公主,就是最高等级了。余下,在位四年,居然只封了两个嫔。其他的都以“美人”统一称之。“美人”数目很多,多到墨夜总是不记得谁是谁。有多事的大臣曾上奏希望墨夜册封一些,好恩泽后宫,也都被他一一挡了回去。

后来有人猜测,墨夜不喜欢封妃的原因,大概是对以前这些宫斗之事心有余悸,要知道他的生母就是惨死在了宫斗上。所以,他封妃封嫔,必是对方有什么卓越的品性。比如现在的华嫔,是最早怀了帝裔的人;还有一个丽嫔,因为她的祖父是前朝最出名的学者,此女才德兼备云云。

杜三娘入宫的时候,是身着军袍进入的,各宫的人都只能呆在里面不得进出,门外有侍卫把守,以防有人销赃。旁人见她是个眉清目秀,个子瘦小的少年郎打扮,跟军营里那些传说身材魁梧又面露凶光的彪形大汉很不想象,所以领着众人搜查后妃衣物的时候,有些少不更事的宫女们,对她产生了爱慕之意。一见她英姿飒爽的气概,便面红耳赤。杜三娘笑而不语,只按着圣旨,从东六宫查到西六宫,每个可能的舍间都没有放过,连洛浮夕的房间都是一样秉公办理地仔细搜查了。

这一闹,折腾了一个下午。从各宫搜出来大小红色的宫服其实数目并不多。乃是因为后宫等级严明,每个后妃身在其位,只可穿相规定的颜色宫服。比如宫女,是乳白色、淡粉色宫服。只有中宫帝后才能穿明黄、正红的花色宫服。贵妃是除正红以外的其他颜色,以正紫为主。下面的妃嫔,除正红和正紫其他无规定,以正蓝为主。这是祖制。所以,在没有帝后的情况下,能搜到有红色服饰的后宫之人,凤毛麟角。

勤政殿里,摆了四件红色衣服,分别是:仙逝的贵妃册封当日的红色喜服;华嫔册封时穿的喜服;丽嫔的同上;以及,宫里人尽皆知生性张狂的红宵公子的衣服。

那衣服后面,分别站了它们的主人。

已经仙逝的贵妃可以排除在外。墨夜拿了余下的三件衣服,又指了指殿下的红宵、华嫔、丽嫔,转而问李四:“这三位,都是朕后宫里有身份的,你可要好好辨一辨。”

李四将头转向了身边的三个人。洛浮夕在跟前捏了一把汗。却见那殿前三人,红宵面无表情,一副行得正,站得直的大义凛然样。中间的华嫔只是一味地低着头,也不看别人,似乎在专注地想着事情。而最右边的丽嫔,大概是年纪尚小从没见过如此阵仗,吓得嘤嘤啜泣起来。

那李四扫了一眼道:“不记得了,这些衣服都差不多,老子没看清!”

殿前三人,按理说,谁都没有必须要杀了墨夜的动机,红宵虽是敦煌的人,可在宫中安守本分听话顺从,唯有个性张扬,却也没有得罪过人和被人得罪的事。华嫔,尽管没了孩子,可依旧是嫔妃,没有道理。至于丽嫔,知书达礼书香门第,哪里会有胆子做这事?

胡奴国催着要捉拿真凶严办,可难道就这样把三个人都抓去刑部审问?且还不知道,这个李四,有没有说谎。

墨夜道:“你们中间,是谁胆大包天?如今站出来,朕尚可以从长计议,若是没人说,朕只能把你们三人一起送到胡奴国去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算是王子也要与庶民同罪。朕不是姑息养奸包庇罪人之君,若要治国,必先尊法!不说,就是三个一起死!谁也逃不掉。”

此话刚完,下面的丽嫔哭得更伤心了,梨花带雨的小模样让殿上的所有人都看的心软。洛浮夕正准备请奏墨夜容后细查,结果却被身后的范白宣一把拉住。范白宣摇了摇头,示意让他不要做这个出头鸟,以免被当做同谋论处。

洛浮夕心想,此时若不说话,错杀了无辜,以后就是帮凶了,明哲保身之事,他实在不愿意做,正跟范白宣推搡着,那身后传来高声的呼喊:

“不用查了,是我杀的!!!!”

众人一惊,全部将目光投向了中央。说话的,居然是刚刚一直低头的华嫔!?

这个女人高昂着头,面目从容,对着墨夜一字一句道:“臣妾是主谋,杀人偿命!帝君还等什么?”

一旁的丽嫔停止了哀切,而红宵则是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华嫔。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震慑了。

七十二.华嫔

“华嫔,是不是要再找御医来瞧瞧?”洛浮夕合上御医馆首领御医的奏疏,上面写了华嫔自打孩子莫名其妙没了以后的种种症状。时而疯傻,时而痴狂,时而呆滞,又时而清醒。说的最多的,不过是“孩子没了,我也不想活了”这类话。

对面桌子上的烛火即将燃尽,眼看就要天亮了,暖塌上的人只是一味的合眼小寐,怎么都不肯上床休息。墨夜的表情告诉他,他很累。

他不动声色的挑干净残烛,换了新的上来,屋里的烛火烧得猛烈了些,而对面那张脸,也终于动了嘴巴。

“瞧?瞧什么?朕跟她一样心痛,可用了多少药,每天跟着她,也好了不。”睁开细长的眼眸,对着洛浮夕淡淡回复。

“也许华嫔要的,不是锦衣玉食的照顾,而是帝君一如往昔的疼爱呢?”

对方静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哪里有这些闲工夫每天在后宫里转悠,自己都不照顾好自己,别人再有心也只是杯水车薪。”

“难道帝君相信华嫔的话?”

“都一心求死了,朕能怎么样?如今不过是单独将她囚禁了,也不用受皮肉之苦,朕还是念旧情的。”

“臣总觉得这事蹊跷了点……”

墨夜突然起身,伸手按在了洛浮夕的唇上,做了一个不要再说下去的暗示。他话还在嘴边,就被挡了回去:“别说了。华嫔招认了,这事到此为止,朕真的没有力气看着它将朕的后宫搅得乌烟瘴气。”

丢车保帅,丢一个疯疯癫癫的华嫔,真的比缠上其他人好么?

看着这个一心求死的女人,墨夜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她送死了?

“可是……如果主谋不是她,那真的凶手还在宫里,今日有李四,明日还会有王五,赵六……”

“够了!”没有来由的怒火,冲洛浮夕喝出来,他实在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你是想说,华嫔出身贫寒,花高价买凶杀人之事,于宫外之人里应外合不可能办到?还是打心眼里关心朕的安慰,害怕若不巡查仔细害怕抓错了人,今后还有别人谋害朕?”

“臣……”

洛浮夕被墨夜的问话问的哑口无言,对方也没有要从他嘴巴里得出什么答案的意思,继续道:“之前是朕疏忽了,所以被他们有机可乘,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如果你是担心抓错了主谋,以后还有这类事,那么朕告诉你,你不用替朕担心。”

说完又合上了眼睛,洛浮夕陪在一边,等着天亮。他从墨夜的言辞里,听出了帝君心里的疑惑,尽管墨夜开口要华嫔顶了罪,可那言辞间,似乎也是不相信这个柔弱的女人会做这种事的。那么一切,只能等刑部的人审问以后再做定夺。

第二天,洛浮夕顺到华嫔被囚禁的居所,在门口遇到的居然是杜三娘。昨日做了搜查后宫的监管,如今还担当了监管看守的工作。

“大人?”杜三娘有点意外洛浮夕的出现。

“帝君让你看护华嫔?”

“正是,他怕监管的宫人会有跟华嫔同谋的,信不过,便着我在此。”

“辛苦你了,侍卫实在是不方便随意走动后宫之地的。”

杜三娘笑了笑:“若是怕侍卫有异心,倒是可以练一支娘子军出来。不过之前可以由宫人们担当护卫,如今宫里出了这单子事儿才多派了人手,所以什么娘子军的,也当作一笑而过。”

杜三娘当笑话讲,可洛浮夕倒是将【娘子军】三个字应在了心里,此乃后话,在此不表。

洛浮夕又道:“可是有范白宣范大人在审华嫔?”

“恩,刑部来了好些人,又是劝,又是哄,希望华嫔说出动机,做个供词也就好了,结果华嫔什么都不说,只是喊着要死,要跟自己的皇儿一起死。你说这人是不是疯了?”

“范大人他们还在么?”

“已经回去了,明日再来。”

“那我可以进去么?”

杜三娘有点迟疑,因为洛浮夕不是指定的审讯的命官,也不是刑部官员,不过最后还是卖了人情给他:“下官陪大人一起进去吧。”

“有劳了。”

洛浮夕进到这处偏僻的居所,比那时失宠的华嫔宫还要冷清,有几个宫人守在门口,见到杜三娘便给他们两人让开了一条道。有宫女从里面端了空碗出来,一面走,一面摇头叹气。杜三娘拉住其中一个问道:“娘娘喝了药了?”

“是的大人,刚刚喝了镇定汤,现在终于不哭不闹了,坐在床上发呆,得有人陪着,不然指不定又要发疯。”

洛浮夕上次见华嫔是在出宫的时候,御花园里,华嫔对着身旁的杜守承哭叫,似乎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今天进门的时候,只见华嫔坐在床上,望着敞开的窗户,对着蓝天白云发呆。

“华嫔娘娘?”试探地轻唤了一声。对方没有理他,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见。

“娘娘?”洛浮夕提高声音,对方终于听到有人在说话了,将脸转向他。华嫔的脸上没有化妆,两眼茫然。过了很久才问:“……在叫我?”

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的,娘娘,臣是礼部侍郎,您还记得么?我们见过面。”

女人机械地从床上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洛浮夕面前,像个孩子一般仔仔细细从上到下的打量了洛浮夕的脸,脸上露出并不相识的神情:“不认识你,我不认识。”

然后便转身继续朝回走,在原来的位子上坐下,盯着窗外看天。

洛浮夕只好走到她面前,却见对方双手按在自己的腹部,轻轻抚摸,好像她肚子里孕育了生命。他从心里感到难受,这个宫廷里,到底有多少鲜为人知的秘密和阴谋?从墨夜的母亲开始,怀有帝裔居然成了如此危险的事?华嫔当初掉了孩子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不了了之,索性的,她仅仅是没了孩子,不至于跟小贵妃一样连命都没有了。

“娘娘……”

他又轻柔的唤了一声,并没有强制打断她思绪:“……您再想想,我们见过面,一个多月前,我们在御花园……当时臣身边,还有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

“孩子!我的孩子!”

那面前的华嫔突然如变了一个人一般,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洛浮夕,原先茫然的眼神徒增了杀气,好像看到了仇人!她一把从床上站起来,拉住了洛浮夕的手,对着他大喊:“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认得你,你带走了我的孩子!别带走他,求求你别带走他!”

洛浮夕根本没有预料到对方会着了魔一般,全然因为护犊的本性而将他看做带走她孩子的坏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狠狠掐住的了洛浮夕身体,长长的指甲几乎掐进了肉,生疼。

他想推开她,可华嫔用尽全力拉住了自己,他又怕这一下推开,会让她受伤,面前的女子面目狰狞起来,一直叫着要洛浮夕还她孩子!

“华……华嫔,那个男孩子不是你的小孩,你的小孩没有那么大……”

“不,那是我的,是我的!”女人一边哭,一边哀求:“求你还给我!求求你!”

“大人!你没事吧?”

“来人啊,娘娘犯病了!”

门外听闻声音闯进来几个宫女,因为刚刚端碗出去,留了洛浮夕和华嫔两个人,就这一会会儿的时间,华嫔又发病了?宫女们惊慌失措地鱼贯而入,将华嫔拉扯退后,从洛浮夕身上扒拉下来。可华嫔依旧大喊大叫,那三四个宫女抱着她的腰,抓着她的手,死死按在床上。

“药!刚刚喝的不够计量!再灌一些!”

后面一个年长的宫女端了新热的药进来,强行掰开华嫔的嘴巴,将药灌进了她的嘴巴。被按在床上的华嫔一边呛,一边吐。

洛浮夕惊呆,他站在众人面前,眼前的这一幕,似曾相识。

曾经,他也是在墨夜面前,被四五个宫人强按着,绝无半点挣扎的可能强受了墨夜的临幸;曾经,他送毒酒给渤海公主,她也是被宫人们强按着灌了进去;而如今,华嫔是不是也要被强按着步入黄泉了?

推书 20234-11-24 :兽人之带着空间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