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缠——子夜月

“啊啊，客人请进。”陈谭直觉告诉他这两人不简单。口上不禁带上了许久不见的客套。

待到几人在客厅里落座，陈谭才想起要问两人的身份，若真如同段笙所说是普通的过路人，他自是不信的。当然，段笙也不是傻瓜，用常话来说，这小子机灵着呢。现在他自然也猜到了这两人身份不简单，就从他们能够从这么多异类中“路过”来到他们府里就可以看出。

至于为何段笙还在陈谭身边而不是去看大门了，这自然是陈谭的示意。

待到一盏茶尽，陈谭终于开口，“请问二位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蓝苍静静的站在净延身后，仿若不存在一般。当然，也的确是没有人去看他的表情，毕竟在他身前的净延就是一个天生的发光体，随时吸引着人的视线，再加上他习惯性的隐藏自己的气息，这也就让他更是隐秘。

“路过。”净延脸上带着让人不禁觉得憋闷的嘲笑之意，仿若在讽刺着陈谭的多此一问。

……

陈谭没有表情，但段笙到底是年轻人，冲动得很。看到自己从小仰慕的人被这么嘲讽哪里还看得过去，脸一红就要上前与之辩解。

第三十二章

“大人！快救命啊！”就在陈谭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一个壮汉急吼吼的跑了进来，本来应该稳重的脸上此时全是恐慌之色，让看到的人不禁都跟着揪起心来。

“怎么了？”

本来打算再问个清楚的陈谭也只好就此作罢，毕竟是有轻重缓急，而且这两人暂时看来并没有什么威胁，反而都气度非凡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说不定他们能够帮助齐巳城逃过这一劫也不一定。

“呼呼，大，大人……”由于跑得急，除了喘息，男人此时几乎不能说完整一句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急不可耐。

“慢慢说，来喝口水。”段笙也忘了刚刚还在和净延二人生气的事，连忙一边给男人缓气一边端了杯水给他。

过了一会儿终于好了些，男人感激的看了眼段笙，刚刚是他太紧张了。

饶有趣味的看着这几人，净延轻抿了口杯中的茶水，如若在看戏般悠闲。

“大人，您快去看看！厢房那边有人疯了！”转过身来的男人的虽然还是有些气息不稳，但到底是能够说出完整的句子了。

他所说的厢房是城主府中的一个院子，里面安置的都是那些来避难的人群。由于避难者数量众多，所以那里的人也算是不少，平日大家也算是和和气气的，但怎么会有人发疯呢？

陈谭听到此事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是异类？可想了想又不怎么可能，这些人进来之后也有段时间了，要是被异类咬了那是当场就会变异的。

“我们去看看。”当下之急还是去看看的好，妄下定论绝不是他风格。

听了陈谭的话，男人顿时松了口气，此时陈谭就是他的主心骨。

也没有和净延二人打招呼，陈谭直接就迈步出了房门，看起来似乎要比男人还要更加急迫。他仅剩的城民。

看着三人走了个没影，净延懒懒的起身，要想他就这么安生的坐在那里等着可不是件容易事。

蓝苍当然是没有意见，相反，他对于这个城主倒是挺好奇的，这种时候还能这么镇定，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做到的，就算只是故作镇定也不简单了。

以两人散步的速度到达那个据说有人疯了的小院的时候，这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了。

对于眼前的场景，尽管已经尽力让这些人平静下来，但已经吓怕了的人哪里还会听别人的指挥。

引发动乱的源头是一个与段笙一般大的孩子，本来稚嫩的脸上此时染上了狰狞的颜色，清秀的脸上尽是让人骇然的嗜血神色。而他的眼睛此时也已经变成了纯正的金色，就像阳光的颜色，但它的感觉却是与阳光的温暖完全无关，这分明是野兽才会有的温度。

此时少年正被五个大汉牢牢地压着，不过纵然这样，他也好几次挣脱，力气大得惊人。旁边似是他母亲的人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不住的哭泣着，旁边的消瘦男人手足无措的一边安慰着女人一边担心的看着儿子，这可是他们唯一的根啊。

人群的喧哗掩盖了陈谭的声音，叹了口气，“大家镇定！”

这一声虽然不重，但加入了内力的声音有足够让人安静下来的能力。

他本来不怎么想使内力在这个地方的，但若是不控制好场面的话，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段笙此时看向陈谭的眼神更加崇拜了，城主好厉害！他刚刚叫破嗓子也没有人理会他一下呢。此时的段笙显然忘记了刚刚也没有人听他敬爱的城主大人的话了。

少年口中不断嘶吼着，这让他显得更加的狰狞可怖。

净延站在门口，此时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少年和陈谭身上的众人完全没有发现这两个不速之客，而这正好方便了净延看戏。他固然不喜欢人群，但若是有好戏看，他当然也不会介意。

蓝苍此时站在净延的微前方，生怕那一室的人不小心碰到净延的某个地方了，主上的洁癖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给我说清楚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陈谭的语气不容置疑，人群也不自觉静静的看着其中最年长者，老者算是人群中最有威望的人了，也是他下令让壮汉抓住少年的，不然还不知道受伤的人有多少呢。

“这事要从今天中午说起。”老者清了清嗓子，胡子随着他说话一翘一翘的，显然在平日这应该是一个颇为风趣的老顽童，不过此时他脸色分外的严肃，“韩澜本来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平日从来都不乱跑的，今中午他非要说看到了一个可爱的孩子让他出去，然后就不顾老韩的阻拦出去了，我们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想想可能是其他院里的孩子来找他玩，也就没有特意寻找。果然很快他就平安的回来了。可是，没想到没过多久，他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老者的声音显得很是惋惜，这多好一孩子啊。

“那个小孩长什么样？几岁了？”陈谭疑惑，难民里应该没有什么孩子啊，而且能够行走的应该至少四岁以上，可现在府里仅有的几位孩子这个院子里根本没有，其他院和这里又隔得很远，基本在没有人带领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有小孩子过来的。

“据韩澜形容，那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很可爱，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当时那孩子正冲他笑的很灿烂，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众人此时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我也看到那个小孩了，那孩子脖子上还带着一个好看的银色项圈，不过很奇怪的那个项圈上面有一条红色的丝线。”此时另一个少年人说话了，他算是韩澜的好朋友，此时他脸上还带着微微的惊恐，其实当时那孩子的目标是他，不过当时他肚子突然疼了起来，而后来他出来的时候韩澜已经去了。

后来他也听说了韩澜的父亲阻止过，只是显然失败了，韩澜毕竟是热血方刚的年轻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很是随和，但他的固执总是让人无法。

越想越觉得诡异的少年根本不敢向任何人说他也看到了那个孩子。但是此时城主出现了，他的底气也足了许多。到底是鼓起了勇气。

少年的话在陈谭心里掀起了惊天巨浪，银色带红线的项圈，那分明就是凌儿出生时他亲自让匠师打造的，只为了让他能够平安长大。而且前段时间他不是和妻子去娘家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府上而且还不让他看到？

众人显然发现了城主大人的失神，各种猜测层出不穷，“莫非城主大人认识那个小孩？”

“可能是犬子陈凌，不过他前几月已经和内人去探亲了，至今未归。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府内。”陈谭眉头皱的紧紧的。

这家伙还真是不会撒谎。净延心中叹道，“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三十三章

“蓝苍不知。”语气生硬的回道。

净延也不恼，毕竟蓝苍就这么个脾性，虽然在乐趣方面不怎么让他满意，但其他地方还是挺好的。

手里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颗新的珠子悠然把玩着，净延继续兴致盎然的看着场内的好戏，事情貌似开始有趣了。

果不其然，听了陈谭的话，本来在默默哭泣的女人突然如同发疯了一般冲到陈谭面前，瘦弱的身体似乎使出了不可思议的气力拉住了陈谭的手臂，“你们到底对我儿子做了什么？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歇斯底里声音如同啼血，听者难安。

陈谭自然知道女人此时的心情的，在听说齐巳城几乎完全沦陷了的时候他也万念俱灰过，他的妻儿凶多吉少啊。

可已经完全被孩子的安危蒙蔽了的女人显然不会想到之前陈谭的含义，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是这个人的儿子害了自己的孩子。她死死地捏着陈谭，仿佛只要他开口了她的孩子就会得救一般，眼神中带着凄厉的绝望与希望。

仿佛都被女人震撼了，空间中出了韩澜的嘶吼声之外就没有任何的声音了，时间也仿佛定格了一般，让人产生另一种不祥的感觉。

净延此时已然悠然而立，脸上趣味浓浓的笑容与其他人的表情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蓝苍心中叹息，果然主上的想法他不能猜啊，想猜也猜不着，所以他放弃猜想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仿佛听到了蓝苍心里的想法一般，净延有意无意的瞟了他一眼。打了个寒战，蓝苍连忙收回思绪，他怎么可以忘了主上看人心思的能力可是一等一的呢？希望主上没有记恨他。

陈谭没有回答，只是眉目间的沉痛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瘦弱男人此时不断拉扯着女人，似乎是想要把她拉离陈谭身边，可他本来就不大气力对现在完全失去理智的女人显然很是吃力。最后不但没阻止女人，反而更是激起了女人的反抗心理，抓得死紧的手更是用力。

可陈谭却仿若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回过神来安慰女人，“夫人请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请府内的大夫了，一定会治好这孩子的。”

呵呵，真是有趣。净延的手拂过唇角，纤白的手掩住了那一丝愉悦的痕迹。

“大人！发生了何事？”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覃大夫是城主府中　唯一的大夫，其医术可谓是他齐巳城最为厉害的存在了。

刚刚在赶过来的同时陈谭就派人去通知他来这里了，但覃大夫到底是年纪大了，况且城主府也不小，所以现在才赶到。

“来的正好，快给这孩子看看！”陈谭赶忙招呼，“夫人，请安心，覃大夫是齐巳城有名的医者。”至于能否医好，这还是很悬，所以陈谭也不敢妄下保证。

那个叫覃大夫的老者在经过门口的时候惊讶的看了好几眼净延二人，不过正事要紧。但其他的人也因为覃大夫的到来发现了净延二人，不过虽然蓝苍是站在前方的，但他们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集中在净延身上，可谓惊为天人。

就连还不断扒拉着陈谭的女人也安静了下来。

“噗，你们这是在欢迎我吗？”净延脸上的笑容很是调侃，丝毫没有被人围观的不自在。

众人又是一呆，这公子真是好看。此时场中被禁锢着的韩澜也似乎安静了许多，没有再挣扎。

饶是见过净延的陈谭也不禁一愣，刚刚他是知道的净延长得很好看，可他没有想到这人笑起来这么的……妖孽。

而段笙直接呆住了，完全忘记了之前他似乎还和净延二人发生了不愉快，口水都快掉出来了。

“你们可以放开他吗？”覃大夫摸了摸胡子，看着貌似安静了许多的韩澜。

“万万不可！”旁人一听，皆是转回了注意，这要是放开了这小子还得了？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给制住的。

没有看到之前发生的事的覃大夫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并未为难那几人，而且既然众人反应这么激烈，那自然是有道理的。

“那可以松开他的手吗？”他把脉总不能隔着壮汉粗壮的手臂吧？

“这……”众人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很是为难，毕竟这孩子还伤了好几个人的。

见此景，覃大夫脸色更是沉重了许多，看来这次真的不简单。

也没有再为难这些人，他直接上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虽然孩子的四肢和后颈都被缚住了，但他的颈脉还露在外面呢。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覃大夫和韩澜身上，女人也停止了哭泣，只是惴惴的看着那只显得有些苍老的手，仿若它就是她唯一的希望了，而瘦弱男人的表情与女人毫无二致。

安静下来的少年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也仿佛什么也没有想，金色的眼睛显得分外无辜。

净延依然站在那里，正好看的清楚场中众人所有的动作，这不禁让蓝苍怀疑他是不是特意选择的这么一个看戏的好位置。

转头看了看快要黄昏的天色，净延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一阵风过，拂起他随意绑在脑后的发丝，更加显得其慵懒自在。

“这、这、这怎么可能？”覃大夫刚碰上韩澜的颈脉一息时间就不可置信的松开了，随后再附上去，连续这么三四次，终于满面惊恐的后退了三步。

“怎么了？”陈谭的心也随着提了起来。

“他、他、他竟然没有脉搏！”本来以为是自己找错地方了，随后再次确定，这人，的确是没有了一丝脉搏，从脉象看，这人分明就如同已死去多时的人，就连最后一丝余脉都没了。可是，他分明还有温度，而且，他在动！

顿时覃大夫就被惊到了，他刚刚就觉得有些奇怪了，除了他在动之外，此人身上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第三十四章

怎么可能？只要是活人，就绝对会有脉搏的，可若是没有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人死了。

但这孩子分明还在动，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韩澜的母亲顿时崩溃了，猛地冲上前去抓住覃大夫的领口，脸上的表情狰狞，“怎么可能，你这个庸医！我儿子明明就还在动，你看！他还眨眼睛呢，怎么可能没有脉搏？！”

“岂有此理！我覃七做大夫这么多年，难道看个脉搏我还不会？”覃大夫脸涨得通红，胡子一翘一翘的，显得很是生气，平日病人怎么责骂他都没关系，但绝对不能让他听到质疑他医术的话！

“你……哇……”女人也许是怕得急了，再也说不出话来，佯装的坚强也已经崩溃，失声哭了起来。

“夫人，夫人……”女人的丈夫此时总算回过了神来，走到女人身边轻轻地喊着，他到底是个男人，虽然软弱了些，但也还是这一家之主，看了眼依然呆呆的孩子，心里叹息。

把女人揽进怀里，温声安慰着，要是孩子有什么事的话，今后就只有他们两人了。

“哼！”覃大夫整了整衣领，怒哼一声，拿起随身的医疗箱就要走。

“等等，覃大夫，请问这孩子具体怎么样了？”见覃大夫要走，陈谭赶忙上前一步。

“死了，但活着。”说完后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走了，经过净延身边时连看也没看他一眼，所以他也就没有看到净延眼里的笑意。

净延双手环臂，向后斜靠在蓝苍身上，看着那个安静的少年，笑得越来越灿烂。

就在众人对于少年的安静而放松了许多的时候，韩澜仿佛突然惊醒一般，本来温顺了许多的金色眼睛突然狂躁了起来。一个反推把禁锢住他的那几只手完全推了开去，脸上带着嗜血的笑意。

没错，他在笑。

看到此景，众人不禁开始恐慌，四散逃窜想要离开这里，但韩澜显然完全失去了理智，张开嘴就向身边的人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