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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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裸体猫咪
薛墨全身湿漉漉。
他头上套着个喇叭一样的罩,全身裸体地坐在比他身体小多少倍的澡盆里。浴室中,到处都是他挣扎过的痕迹。墙壁上、地面上哪里都是水——面前男人的身上也是。
薛墨的面前,薛迁的眼睛已经完全红了。
薛墨很少见薛迁这么火,他愣在原地大脑停滞。
薛迁看着薛墨,站起来,将手上的毛巾往薛墨身上狠狠一扔,吼,你自己洗。
说完这句话,薛迁摔门出去了。
只留下薛墨看着被摔的门,傻了。
薛迁的职业是电视台播音员,他每天在电视上要说很多话,而到家里来,就板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薛墨反正是没看过薛迁笑,但薛迁这个人平时对薛墨还算温柔,要摸摸给摸摸,要抱抱给抱抱,薛墨想吃东西就去蹭蹭薛迁,薛迁便给他弄东西吃。
此举屡试不爽。
薛墨觉得薛迁还是很喜欢他的,不对,应该说,非常喜欢。
但今天,薛迁明显是火大了。
薛墨很委屈,他只是不爱洗澡而已。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而今天,薛墨也确认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薛迁这个没表情的人也会发火,而且发火这么可怕,简直是一副要把自己扔掉的样子。
第二件事是:看来那个传说是真的,一个播音员,在电视上播音超过2500个小时,他就拥有把一次把动物变成人的能力。
薛墨,是薛迁家的一只狸花喵。
雄性。
已成年。
未绝育。
这只狸花在洗澡时被套上头罩还奋力挣扎,乱跑乱抓,最终导致了主人的暴走。
而这个播音远远超过了2500个小时的男人,在一怒之下,把狸花薛墨变成了一个人,让他自己洗。
这就是我们这个小故事的开始。
薛迁把鞋盒抱回家,用毛巾把薛墨包起来,放床上。接着,他打伞冒着大雨又出了门。他在大雨中找了几个地方,才买到猫奶粉和注射器。之后,他匆匆赶回家,把那个窝在大床上的、躲在毛巾里的、已经睡着的狸花抱起来,用注射器给他喂奶。
薛墨一睁眼就有的吃,心情很是舒畅,他大吃一顿,等吃饱喝足了,晃晃悠悠从毛巾里面钻出来,在床上爬了两下,脚力不够,趴下了。薛墨自认是头老虎,当然有王者之气,趴下之后,他淡定地翻个身,肚子朝上,仰面和自己的爪子玩。
薛迁伸手过去捏了一下薛墨爪子上的肉垫,说,以后我就叫你薛墨了。
薛墨用不太灵活地爪子抓薛迁的手,用两个肉垫把薛迁的手夹住,松开,再夹住。他本以为可以躺在床上把薛迁的手当一只飞虫玩,但薛迁的手却纹丝不动,没情趣地放在那里。薛墨很快失去了兴趣,改玩自己的爪子了。
那天,薛迁帮薛墨弄了一个窝,为了这个窝,薛迁损失了一件心爱的羊毛衫。薛迁小心地把薛墨放进去窝里,薛墨钻进羊毛衫的领口,往里头拱。薛迁见况放心了,他洗了澡,爬上床,准备关灯睡觉。
这时候,薛墨开始叫了。
一只咪咪小的喵不太能够发出多大的声音,但那小小的叫声让薛迁很不放心。薛迁爬起来,开灯,看薛墨。薛墨一见薛迁来了,便不叫了。薛迁见没事了,准备离开,但一转身,薛墨就继续开始叫。薛迁没办法,只好把薛墨抱上床。
小狸花一见上了床,开心了,拱进被子里舒舒服服地蜷成了一团。
薛迁的床本身就不大,他怕压到薛墨,只好一个晚上都缩在角落里头。而薛墨开始还蜷着身子,到了早晨,完全变成四脚朝天了。
作为一只猫科动物,薛墨长得很快。两个月的时候,薛迁判断薛迁应该可以洗澡了。他打了温热水,把已经可以活蹦乱跳可以追着蟑螂跑的狸花抱过去,放进水里。
这当然是薛墨有生以来的第一把澡,他前二个月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这么恐怖的事情。
薛墨一接触到水,喵呜地狂叫了一声,从水中跳到薛迁的腿上,“pia”地把薛迁的脸给抓了。这条抓痕在薛迁鼻梁的位置。
薛迁揉揉被抓出了印子的鼻梁,把薛墨压在水里,愣是强迫地给薛墨洗了一把澡。洗完澡之后,薛迁用吹风机给薛墨吹绒毛,薛墨直挺挺地坐在吹风机前,享受死里逃生的幸福。
吹完毛,薛迁用梳子给薛墨梳毛,被挠挠就犯贱的狸花四脚朝天躺在床上,任薛迁摸他的肚子。
第二天上班,化妆师给薛迁脸上补了很多粉才把印子遮住。
这是后话,略此不表。一只成年老虎也有萌的时候,何况一只刚洗完澡的、浑身散发着沐浴露香味的、蓬蓬松松的狸花奶猫。实际上,薛墨觉得薛迁特别喜欢自己,也就是从这第一次洗澡之后开始的。
薛迁看薛墨自己玩了一会儿,他伸手过去,把躺在床上的薛墨抱起来,脸埋到薛墨背上的毛里头去。薛墨懒趴趴把头搁在那里,睁半只眼睛。薛迁轻轻用鼻子碰薛墨的耳朵,薛墨不爽地甩了甩耳朵。薛迁把薛墨捧在手上,小心地摸薛墨后脖子的毛,挠薛墨的下巴。薛墨老虎般的气质让他眯着眼睛不搭理薛迁,压根当这人不存在。但薛迁没在意,他把手放在那毛茸茸的小猫身上,顺毛摸。
等薛迁依依不舍地把不乐意被他摸的小猫放下,薛墨瞬间恢复了一贯的活泼开朗,他跑到薛迁家的阳台上,用爪子扑腾阳光中的尘埃。玩了一会儿,他迅速地爬起来,一口咬住薛迁养的不知名的植物,连根拔起,再捕捉猎物一样踩、咬、拖、碾。等薛迁跑过去抢救,已经晚了。
这一次成功之后,薛墨的老虎特性变得越来越严重,看到任何活物,无论蟑螂爬虫,他都统统玩死,而至于薛迁,由于能为薛墨提供食物,并不在薛墨的清理名单之类。薛墨仗着薛迁喜欢自己,打了薛迁的一封眼镜、两个杯子、摔死了薛迁家的三盆植物、八只金鱼。
当薛墨这只老虎到了4个月的时候,已经称霸了薛迁的家,薛迁的家中除了他之外,只有薛迁一只活物。
薛墨又是很喜欢薛迁的(薛迁之外,他最喜欢的是猫粮制造商)。不知道是不是和周围狗玩多了的缘故,薛墨学会了陪薛迁散步的技巧。虽然他会追追蝴蝶玩玩小花,但大体上,是跟不丢的。他在薛迁身边跑前跑后,打败周围的所有猫狗,并爱好在狗撒过尿的电线杆旁撒尿。因为认为自己是一只老虎,薛墨的搏斗技巧也和他的认知一样飞速增长。薛墨五个月的时候,曾经有偷猫人想把他抓走。薛墨爪子一伸,嘴一张,偷猫人便捂着流血的胳膊跑了。薛墨并不自豪,因为作为一只老虎,想要打败人类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现在,2岁大、成年的、因自身抵抗过强而未被绝育的、相当于人类24岁的狸花猫薛墨,正变成了一个拥有老虎气息的赤裸男人坐在猫咪洗澡盆里。
而他的饲主,在一分钟前摔门出去,并对他吼“你自己洗”。在现在这一刻,薛墨没有惊愕没有迷茫更没有惊喜。他所纠结的问题在于,凭什么变成人了薛迁就能不帮他洗澡了。作为一只猫的时候,饲主有义务为他洗澡,现在他变成了一个人,饲主也应该继续为他提供洗澡这种的清洁服务——虽然他自己其实不大爱洗。
薛墨如果是只老虎,就是个不要脸的老虎,如果是只猫,就是只不要脸的猫,如果是个人,当然也是个不要脸的人。
他从猫咪澡盆里站起来,拉开洗手间的门,跨出去,喊:你帮我洗澡!
薛迁站在卧室里,看着全身裸体的薛墨,他依旧面无表情,但薛墨能感到,薛迁正处于一种僵硬的抽搐中。
薛老虎说,你不帮我洗澡,我就吃了你。
薛迁没说话,他转身往卧室里走。
薛墨在后面喊,你不帮我洗澡,我就裸着去你们电视台,我看以后你当什么播音员!
薛迁的背影愣了两秒之后,转身回来了。
在狭窄的浴室中,薛迁草草地帮薛墨冲了几下水就算完事儿了。
薛墨问,你不帮我吹干吗?
薛迁说,等我播音再满了2500小时,我把你变回去。
薛墨说,我无所谓,怎么着你也得帮我洗澡。
薛迁没说话,他伸手扭住薛墨的耳朵,说,你给我老实点。
薛墨抬起手要抓薛迁的胳膊,薛迁一巴掌拍到他的头上,说,你是我捡回来的。我随时都能扔了你。
薛墨瞬间缩脖子了。
这老虎的气息有是有,遇到主人发威,就荡然无存了。
洗完澡,薛迁到外头去,拿了件衣服给薛墨。接着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去了,薛墨和一只被教训过的猫一样,(应该说,本来就是一只被教训过的猫,)灰溜溜地蹲到阳台晒太阳去了。
薛迁在卧室中打开电视正看着,薛墨在阳台说,调到15台。我要看你的新闻重播。
薛迁说,我不想看。
薛墨说,我要看。
薛迁说,我不想看。
薛墨说,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
薛迁说,你是猫的时候就吵,现在怎么还这么吵。
薛墨说,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
薛迁懒得和薛墨说,他调到了15台,去客厅待着了。躲在阳台晒太阳的猫咪满意了,他眯着眼睛听电视,嘴里唱着和猫哼哼一样的小曲。现年31岁的薛迁在电视台工作了8年,不算那些不定时的活动和报道,光是每天一个小时的民生新闻,就已经满了2900多个小时。
至于播音满了2500小时就可以将一只动物变成人的这种技能,自古有之,至今已有近1400年的历史。
其实,早在公元629年,有一位叫玄奘的和尚,就利用这种能力,将一只猴、一只猪、一匹马变成完全人形或间歇性人形,并借此法将他们拉入长征万里的道路中(以成功逃脱动物保护组织的法眼)。玄奘这个人,就这么骑着马念着经唱着小曲,虽然没有吃火锅,但至少还算生活丰富地到达了印度。
这位玄奘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播音时间呢?
您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答案很简单。这哥们每天在公共场合讲佛法,面对数以百计的观众朋友,有时候一天甚至可以达到6~~8个小时。这种古老的播音活动奠定了他能够改变动物形态的客观基础。
我们已经知道他选择了偶尔可以变成人形的骏马是为了步行方便,而为什么选择了猴子和猪?这么问题实际上还是比较复杂的。在这里,我们不予以讨论和分析。
下面将话题继续回到将猫变成人的薛迁播音员身上。
薛迁这个人,面部表情比较严肃。他播伊拉克战争的表情和播世界人民大解放的表情是一样的。关于表情严肃这点,台长已经说了他很多次,但薛迁这辈子怕是都没有机会改变了。不过好在薛迁普通话标准,相貌端正,吐字清晰,这样一个播出事故少的播音员,即使他面无表情,他也能够在新闻播音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而至于薛迁为何将薛墨变成了一个人,经过仔细分析我们不难发现。其直接原因是薛墨洗澡的时候实在太闹腾,导致了薛迁的暴走。其客观条件在于,薛迁家的活物只有薛墨一个,其他都在一年半以前就被薛墨搞定了。而内在的因素……就要问薛迁自己了。
薛迁事后琢磨,怎么自己就那么沉不住气呢?怎么就因为生气而把薛墨变成了人呢?怎么就没有买个田螺回来变姑娘呢?怎么就没有搞个狐狸回来变美小妞呢?
于是,通过这件事,薛迁懂的了冲动是魔鬼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但知道也晚了。2900-2500,他只剩下400个小时了。
薛迁觉得没了的2500个小时,挺亏的。
多出个人就算了,那狸花小萌猫没了,以后谁陪自己睡呢?
薛迁和以往一样,把猫粮放进盆子就收拾收拾东西去上班了,他走时还听见房间里头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薛墨是猫的时候就喜欢看电视,现在还保留这时候的习惯。
薛迁去车库拿车,把车倒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内心其实有点彷徨。这以后就不是喂一只贪吃的咪咪,而是喂一个不要脸的小伙子了,薛迁也挺不知所措的。
薛迁去台里录完新闻,等播娱乐节目的好友徐克鲁结束播音才离开台里,两人出去好好吃了一顿,点了水煮鱼、三鲜锅巴、卷心菜回锅肉和酸辣汤。
水煮鱼爽口,嫩得像豆花,辣味附于鱼肉表面,里头则满是烫口的鲜嫩,还没把嘴里的那块吃饭,筷子已经忍不住去夹第二块了。三鲜锅巴上来时汤和锅巴还是分开的,将由鲜笋、猪心、木耳等汇成的热汁浇上去,锅巴发出了“滋滋”的声音,肉汁的香浓和锅巴香脆充斥在嘴里,烫得薛迁天花板起了泡,还是不断地伸筷子。本以为卷心菜回锅肉和前两道大菜比起来没什么特色,但吃到嘴里才发现去了油的肉吸满了调料,卷心菜也因本身的甜味而格外美味。之后上来的酸辣汤,胡椒粉融在勾芡的汤里头,豆腐滑、木耳脆,汤辣而酸,清爽而带劲。
两人把桌上的东西全部吃完,各要了一杯茶,开始侃大山。徐克鲁毕竟搞娱乐的,能侃,薛迁很爱听他瞎掰。等两人的这顿饭局结束,已经8点半了。
薛迁和徐克鲁分开,开车回家,停好车往楼上走。他打开家门的那瞬间,竟看见薛墨蹲在门口。
小伙子手下的猫粮盆空了。
吃完了,还是饿。薛墨一脸委屈。
薛迁说,冰箱有速冻水饺,你自己要吃猫粮我也没办法。
薛墨说,我要告你虐待动物。
薛迁脱下鞋子往里头走,说,你尽管去。
薛墨一把拉住薛迁,喊,你今天吃鱼了!你肯定吃鱼了,你吃鱼了!你吃鱼了!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
薛迁转过身,说,时间不早了,饭店都关了,我煮碗方便面给你吃。
薛墨说,不是有速冻水饺吗?
薛迁把外套脱下,转过身,问,你见过猫吃速冻水饺吗?
薛墨说,我要吃水饺!我不要方便面!
薛迁说,只有方便面,我数三,你不要就算放弃。一、二……
在薛迁的“三”快要说出口的时候,薛墨赶紧说,我……我要方便面。
小伙子的表情那叫一个委屈,和玄奘要赶走的那只打白骨精的小猴一样。
薛迁说,你等着啊。
薛迁从厨里拿出酸菜方便面,拆开,把面饼煮了一下,再用冷水浸一遍,又回锅加料重新煮。见面快熟了,他又打了一只鸡蛋,添了一根火腿肠进去。等鸡蛋熟了,薛墨加了点醋和榨菜丝,把热气腾腾的小锅子端出来给薛墨。
薛墨一看,有鸡蛋,竟然还有火腿肠,眼泪都要下来了,他和大狗一样赶紧在桌子前面坐好,眼巴巴地望着薛迁。
薛迁把吃的放薛墨面前,薛墨这只可怜的大喵赶紧拿起筷子,泛着泪花花,大口大口吃。
养猫。
不是你狠。
就是他狠。
薛迁想。薛墨低头在那里大口大口吃面,烫得不断地咧嘴。薛迁坐在旁边看他,想起来薛墨这只小猫以前就是这么急匆匆地吃东西的。他不仅吃饭急,喝酸奶也急,更好笑的是晚上还有乱翻垃圾桶的坏习惯(不过这个爱好在薛迁的教育下早已成为历史了)。
一些爱名猫的人常说,捡来的流浪猫血统差、习惯也不好,喜欢翻垃圾桶,还喜欢到处咬。
其实,这和血统一点关系也没有,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流浪的猫咪们饿惯了,所以才会在晚上去翻垃圾箱,才会吃饭急,喝酸奶也急。
薛迁看着薛墨,心想,自己把这小东西捡回来的时候,他那么小,是不是就已经给饿怕了呢?
有可能连薛墨自己都不知道,但这个潜意识就这样埋下了。
薛墨吃完了,薛迁和以前一样,挠薛墨的下巴。薛墨动动脑袋——尾巴没了,耳朵不能动了,他只能用动脑袋传递感情了。
薛墨说,我自己去洗碗,不麻烦你。
薛迁心想,这猫大概刚刚被吓着了,便说,放着吧,你见过猫洗碗吗?
说完,薛迁端起碗去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