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倾旭阳 上——渊石

在一旁喝水歇息、闲的蛋疼的宋石突然插话进来，惊奇道：“咦？老板，你光穿着袜子，鞋呢？”

鞋呢！唐旭脸色一变，目光阴鹜下来，这两个字如马蜂尾刺一般直直刺入他的神经，毒素迅速渗透蔓延，他咬着牙，从齿缝中间挤出话来：“对啊，我、的、鞋、呢！”他阴恻恻地眯眸看小一，“小一，你觉得呢？”

“这么大人不会自理啊！”小一白眼一翻，侧头向着宋石道：“我们换个场地吧，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空间里突然出现了无色透明的恶臭气体。”

他说着，凑近了唐旭，皱了皱鼻子，吊着眉梢嫌恶鄙夷道：“还越靠近这个源点，气味就越浓郁，这真让我无法想象！这根本完全就是恐怖，生化武器望尘莫及！这还是地球上化学物质能散发出来的气味吗？”

真是讨厌，两军对战最讨厌伤及无辜什么了！宋石额头上滚下一滴汗来，没有吱声，他可怜巴巴地看了唐旭一眼，被斜横了一下，于是宋石乖乖收回视线做眼观鼻鼻观心入定状，乖乖地站起来，走回到墙边把自己挂了回去。

——那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但可怜的嘲风，在这样科学的社会里竟然遭受了基督受难的待遇，受难者抽抽鼻子，委屈地摆出了一脸的苦逼。

唉，真倒霉，要是以后要保护小一的话，指不准还要遭什么罪呢，他本身就不是好惹的，摊上了唐老板那个难惹的……宋石眼眸半睁半闭，场地里的烂漫明媚的光线迷蒙了他的视野，让他看不清前路为何。

——遭了，好像今年本命年……难怪了，明天去买一打红内裤，一条条的穿过，去苍天面前裸奔以示无辜……恩，还有什么呢？

宋石凝眉，绞尽脑汁搜寻本命年避难绝世神功。

敢一而再再而三蔑视鄙视无视唐旭的人，这是头一个！唐旭阴森森地瞅着小一，突然暴起行动，粗壮的手臂铁钳一般扣住他的双肩，一翻手就将他按倒在地上，他毫不客气地用膝盖抵住小一的胸口，伸手钳制住他的下颚：“我在跟你说话，你聋了吗？”

小一怒目而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恨不得掏枪将眼前这猪扫射成筛糠！小一挣了挣，恼怒地冷笑道：“你忘了对我动手动脚的下场了！”

唐旭闻言，立即想到了那晚电乳猪的烹制过程，怎一个凄惨悲凉了得？

他行动比意识快上很多，都没等小一反应过来，冷哼一声，利落地制住他的手腕，扣在他头顶，大手一张，完全包覆住他两只手。

小一瞳孔骤缩，额头青筋直跳，胸口急剧起伏，他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这下好了，他有威胁性的报复手段全都在手上！这么任人宰割的姿势……

唐旭凑近了脸，亲昵而挑衅道：“你有本事就动手啊！变个三头六臂出来瞧瞧！”

汹涌的怒气迫得小一闷哼一声，他眼眶都泛红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委屈还是怒气，色厉内荏道：“你有种别给我机会，不然要你尸骨无存！”

“哟——”唐旭欠揍地拉长了声音，“还尸骨无存呢！挫骨扬灰也成啊！”他眼神一沉，“我等着，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我们之间有一笔账要好好算算。”

他冷笑着问道：“说吧，你究竟对我的鞋做了什么！”

小一轻哼一声，偏开头，不理会他。唐旭见他倔强抗拒的姿态，毫不客气地加重了捏他下巴的力道，掐得他脸都变形了，温柔而危险道：“不说吗？”

沉重的鼻息都喷洒在小一耳廓上，温软酥麻。

靠的太近了！小一难过地皱了皱眉，艰难地深吸一口气，从纷乱的思绪中抽出一点关节来，他稍稍挪动了身子，好让自己对上唐旭的视线：“看来有许多人为你见证咯？”

他语气讥诮微扬，嘴唇稍勾，明明身处下势，却让唐旭感觉他好像站在高台之上冷眼讽刺地看着自己。

——这是明晃晃的欠揍！

唐旭咬了咬牙，摔倒时那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无依无助的疼痛、老脸丢尽的惶然失措似乎重新袭来，有那么一刻，他真想就这么一把将他扼死在怀里。

但这太便宜这个小鬼了，不让他知道我的厉害，不让他尝受到挫败之苦，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还不知道要踢上哪块铁板。

唐旭这么想着，竟然低笑出声。

小一鄙夷道：“你难道不知道你的笑是会让别人的寿命打折扣的吗？”

唐旭不理会，想了想道：“既然你这么热爱擦鞋，不如去帮我把以前所有穿过的鞋子都擦干净好了，你最好把它们全都折腾坏了……哦还有，我的衣服，若是需要清洗熨烫的话，也就麻烦你了，要是你愿意在每一件衣服上烫出一个洞来，我很乐意勤快去买衣服。”

小一恶狠狠地撇嘴：“跟你很熟吗？你谁啊你，我自己的鞋我都没擦……真好奇你的脸皮是怎么压缩到能放到银河系来的。”

唐旭不怒反笑：“要不是我那鞋没带来，肯定塞到你嘴巴里，看你这小牙齿，也不是很厉么，怎么这么气人呢？”

他说着，狎昵地在他脸上揉了一把。

靠这货太恶心太渗人了！小一脸色一变，五颜六色的，嘴里也就不依不饶起来：“像你这种即使隔着一条银河也掩饰不了浑身熏天臭气的人，也就只能穿穿破鞋，这样才是黄金搭配！”

“闭嘴吧你！”唐旭被他乱七八糟的明讽暗刺吵得头疼，厉声骂道，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换上了风流的恣意笑容，“当然要是你就是那破鞋，我也不介意一直穿着。”

小一立刻吹胡子瞪眼，想都不想就憋出来一句：“你才是破鞋！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毫无节操可言的破罐子！破鞋都羞与你为伍！”

唐旭好笑地看着那双唇开开合合，喋喋不休，浅淡的粉色在光下显得格外细润，他不咸不淡地命令道：“闭嘴。”

小一要是理会他才见鬼了，他锲而不舍，一副要骂到天崩地裂之时的架势：“浪费空气浪费粮食影响进步与发展的人类公敌！根本就是四害星球跑出来欲图摧毁世界占领地球的外星人！……”他换了一口气，继续道，“还好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这么伟大的人，用一双雪亮的眼睛洞察了你那猥琐低贱令人不齿的反人类反社会念头……”

唐旭阴森森地打断他道：“你知道怎么让一个人不能说话吗？”

小一暂停了话篓子，不屑啐道：“像你这种低能无脑老贼，回答了你的问题就是贬低自己的人格，就是不自尊不自爱，自甘堕落……我的确不想听你说话，我的确希望你永远都不能说话，所以你赶快去剖腹、上吊、跳河、自刎……唔——！”

接下来所有的话都被突然堵上来的湿热强硬地塞回了腹腔中，小一同学噎了个半死，只顾着惊悚地瞪圆了眼睛。

这场景多么熟悉，这情形多么狗血滚滚、天雷阵阵。

——“小Y小Y，你说这些人为什么总喜欢这样堵住别人的嘴巴不让人说话呢？”贱宝这么说的时候，果断迅速地换了频道，紧跟着又大叫起来“靠，又见接吻堵话大法！”

小一呆呆地想：这是多么恶俗的场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中了传说中的换口水大法，这多神奇啊，这究竟是3012的现在还是末日世纪啊？究竟是我穿越了，还是世界暴走了？

他还没能搞清楚这个简单而深奥的时空问题，滑溜的触感趁虚而入地钻进他的口中，一通霸道深沉的翻搅逗弄。

外面的世界太他妈疯狂了……小一脑中迷迷糊糊地想，无法聚焦的眸中映出白惨惨的灯光，嘴角处不可控制地流出透明的水液。

其实唐旭本意仅仅是堵住那张聒噪的嘴巴来着，只是碰上之后，有些情难自禁，先前又屡次在小一这边吃亏，忍不住就要深入索取一番。

挂在墙壁上的壁花宋石默无声息地移开了眼：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阿米豆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但尼玛唐老板你还能更无聊无趣庸俗一点吗？……靠，难道就在这种情况下现场版吗！这太刺激了，拜托老子不是处的是熟的啊老子真的会硬的啊混蛋！……

他悔不当初，刚才不应该把自己挂回来的，应该把自己当做被免疫系统发现的细菌病毒，毫不大意地做自抛运动，直接飞出这块到处都滋生着粉色的场地。

真他妈太没道德了！宋石暗暗唾弃道。

……

唐旭当然不可能真的将人就地正法了，就算他不为小一考虑，他还要为自己考虑呢，这种环境怎么看怎么做都不会舒服的。

接吻无非是一件简单的交换呼吸交换唾液的事情，小一虽然脑细胞之城完全瘫痪沦陷，但本能还在，唐旭察觉他已经呼吸困难的时候便立刻松开了，扯出的银色丝线显得格外煽情，令人心动。

唐旭舒坦地出了一口气，坐到他身边，色情地将流出的唾液舔去，然后伸手抚着小一的唇，覆着薄茧的粗糙手指一下子就将之擦出深色红艳一片，他轻松出言挑逗道：“舒服吗？”

“舒服你的大头鬼……”小一涣散的视线根本凝不出焦点来，但还是凭借着不服输的本能在回嘴。

他声音虚弱，近乎无力的呻吟，而且表情与一般热吻过后的人差别很大，有一种奄奄一息的感觉。唐旭心头一跳，还以为他身体出了问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小一慢慢地阖上眼，眉头微微皱着，却给人十分孱弱格外痛苦的感觉：“我要死了……”他语调平和，隐约带着不舍。

唐旭蓦然瞪圆了眼睛，就见小一默默地将双手搭在胸前，一副濒死之人安详地躺着，等待死神降临的摸样，只是眉间有些微放不下的难过。

难以言喻的哽咽感悄无声息地慢慢将唐旭淹没，他觉得喉咙一下子变得干涩，好像发不出声来，他无力道：“呵呵，你别开玩笑了……”

“哼！”闻言，小一回光返照一般有了点活力，他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指责道，“第一，你刚才不知道扔了多少细菌在我嘴巴里；第二，无脑儿这是病，传染的，无药可医！第三……”

唐旭目瞪口呆：“……”

宋石张口结舌：“……”

唐旭突然转头，眼神凌厉如霜刀，冲宋石喊道：“还挂着！上瘾了！好玩嘛！”他说着，猛地站起来，踢了踢小一，厉声道，“还装死！再装今晚没饭吃！”

——这两个王八羔子！一个为老不尊，一个为幼不乖。

靠，果然生命不休，中枪不止……宋石无力歪头，真想就这么成为耶稣二号也不错，但是现实逼迫着他重新自救。

“你又对我动手动脚！”小一被唐旭那毫无尊重意义的几脚给激怒了，跟炸药桶似的暴跳如雷。

唐旭抚额，觉得无比疲倦：“快回去吧，徐叔要担心了。”

“哼——”小一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从喉咙里吭出一声森冷短促的笑，“唐老贼——”他慢条斯理道，“我刚才有没有说过要让你尸骨无存。”

唐旭皱眉道：“别闹了，你让我在公共场合丢了那么大一个人还不够吗？”

小一冷笑道：“抱歉，我这个人最是睚眦必报，你在窗台上威胁我，我只是让你小小的丢个人罢了，你刚才打我、欺我、辱我，现在到了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唐旭怒极反笑，闲闲地指着自己的鼻尖道：“那这个是什么！”

小一皱皱鼻子，理直气壮道：“那是娱乐，你这个没有一点幽默细胞的外星糟老头子。”

唐旭长叹一声，正对他，张开臂膀：“那你打回来好了，只要你敢过来。”

“我才不干这么没素质的事情呢。”小一嘀咕道。

唐旭不耐道：“那你要怎么样！”

小一眸光一闪，唇角弧度森然：“这可是你找死！”

嘭。

唐旭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到，一片硕大的阴影迎面笼罩下来，下一秒，他被恐怖的巨力欺身而上，浑身的筋骨似乎都在颤抖叫嚣，似乎都濒临粉碎的境地。

耳边是急促的风声，身体轻飘飘的，然后重重撞到了墙壁上。

“啊——！”有惨叫从身后传来。

唐旭像断翅的蝴蝶一样跌落萎顿在地面上，他强忍着翻滚的气血，有些郁闷愤恨地想，究竟是哪个混蛋，挨揍的又不是他，叫得比我还惨干什么！

宋石倒在唐旭身边，欲哭无泪：天呐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我今晚就要去买一打红色内裤回来，不然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啦！

小一也没有想到事情就这么巧合了，他方才怒极而出，只想着把唐旭那欠扁的鸟人轰飞了，没想到恰好轰到了宋石身上。

不过看着那只讨嫌的家伙像是苍蝇一样被拍飞到墙壁上，他还是挺开心的，反正死不了人，这些事情他自是极有分寸的。

于是他风一样卷过去，一脚踏在了唐旭背上，奸笑着得意不已，道：“看你小样儿以后还欺负我！”

他得意洋洋，叫唐旭默默握紧了拳头。

青筋倏然暴突。

Ch.11

以往从不曾有一刻，小一如此为难过。虽然从表面一点看不出来，这为难他小心翼翼地收敛着，但它就像看不见的病毒一样，着实存在，令人头疼，惹人憎恶。

现在，两个大男人都“重伤”，内腑震荡，濒临吐血。宋石张牙舞爪地瘫痪在车后座，唐旭捂着胸口倒在降下的副座上——俨然奄奄一息的样子。

方才两个混蛋赖在地上装死装活，更过分的是竟然要他如此文弱之人将他们俩搬出去，开什么玩笑，这不是两个人的问题，这是两头强化版的魁梧猪！

小一由衷地感谢枪会的工作人员，分明一个个都怕极了，还不辞辛劳地冲过去帮他把两头赖皮猪拖出来！

小一有些恼，踢踢唐旭，恶声恶气道：“诶，快点起来，再装就不像了啊！”

唐旭偏过头，哼哼地呻吟，一副脆弱不堪的模样，宋石见小一的目光扫过来，立即紧闭双目，装死去了。

靠！小一恶狠狠地暗骂了一声，恨不得两脚踩爆那俩猪的头，但是空间所制，他无法施展开来，只好恶毒道：“这么虚弱，精尽人亡啦！”

唐旭厚颜道：“死在你身上的。”

小一怒气勃然地瞪大了眼，却又不好真的对这俩伪病号做什么，只好闷闷地摔上门，气咻咻地冲到驾驶座上：“你们会后悔的！”

——他说的万分笃定，好像赌咒发誓一般，让唐旭不由暗笑，这小家伙应该有二十了吧，怎么搞得跟小孩子似的。

小孩子脾气的家伙似乎听到了唐旭的想法，转过头咧开嘴巴，露出皓白的牙齿，此时夜色已至，借着路面斑斓的路灯，在晦明不定的车子中，竟透出阴森森的味道来，好像某种不祥的预兆似的。

有那么一刹那，不让他开车的话几乎就脱口而出了，这个念头一出现，唐旭就觉得好笑，这么单薄的个头、这么微薄的力气，这个小东西能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更何况现在大家都坐在一条船上，破釜沉舟也是得同穴而眠的。

于是他安心地侧过身，在小一错愕的视线中枕到了他的大腿上，闭目养神，他要积蓄精力，准备回去找个机会好好拷问一下他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最后一击，根据接触面来看，攻击用的东西体积不小，但是它是怎么突然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