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想办法啊,不然本太子要你当马的事情还是要的。”胤礽反唇相讥,胤禛想起在山洞里的事情,尴尬的低了头,心道太子的身子不要靠得这么近才好,热乎乎的怪诡异的。
“皇父,皇父救我。”
胤禛忽然听胤礽这么喊还以为他说笑呢,可是很快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们好生顽皮,不在书房读书,倒是跑到这里来绑风筝玩儿?”
话音刚落,胤礽和胤禛身上就各挨了一巴掌,胤礽抬起头见康熙微笑着站在两人面前,忽然有种皇父该不会吃胤禛的味儿吧,这样的荒谬想法。
然后胤礽就听到康熙在说:“来人啦,拿匕首来。”再联想到刚才自己的胡思乱想,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明晃晃的匕首轻轻一动,丝线纷纷滑落在地上,胤礽松了口气,心道自己前世是不是被关傻了,以后这样的想法可万万要不得的。
其实,不是康熙要纡尊降贵帮两人松绑,而是没人有胆子敢拿匕首对着两位尊贵的皇子,等手脚自由了,胤礽和胤禛忙跪下给康熙行礼。
佟贵妃笑着走过来:“皇上别怪责他们,是臣妾没照顾好,叫太子受委屈了。”
“太子自幼没有母亲,怕是将你当成额娘了呢。”康熙笑着拉过胤礽来道,“是不是想跟胤禛一样认了佟额娘?”
胤礽看了看佟贵妃如画一般的容貌,哪一点像娘的样子,于是诚实的摇摇头:“皇父,贵妃娘娘太年轻不像儿臣的额娘呢。”
这一赞将佟贵妃夸得绯红了双颊,康熙弯下腰看着胤礽的眼睛:“我们家的保成,要长成大人了呢。”
胤礽微微垂下眼睑,心里暗自懊恼自己的话说得太过轻浮,还好现在年纪小,不然康熙还不知怎么想呢,胤礽记起自己的先祖努尔哈赤有一位极其宠爱的妃子,这位妃子曾经给大贝勒送去亲手做的熊掌,此事被努尔哈赤知道了,不但贬了这妃子,据说大贝勒的前途也都葬送了。
胤礽偷偷看了康熙一眼,见皇父的脸上并没有责罚的意思,想必是自己平日说话也较随意,康熙并没有放在心里,胤礽想到这儿,才长舒了一口气。
与康熙一同回去的时候,康熙依旧牵起胤礽的手,故意放慢了脚步让胤礽多玩玩,知道这一回去必然又是一番的苦读。
“保成,佟贵妃送你的风筝就这么好玩?”康熙看了看胤礽不断把玩的风筝,握住他的手微微用了下力。
胤礽皱眉看看被捏痛的手:“皇父不喜欢儿臣玩风筝?”
“以后少玩,以学业为重。”
“是,谨遵皇父教诲。”
康熙又看了低头不再摆弄风筝的儿子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满:“怎么今天跟皇父这么生分,不叫你玩风筝生气了?”
“当然不是了,可是皇父总来看儿臣,耽误了国事,儿臣惶恐。”胤礽狡黠的回了句嘴,想小猫用爪子轻轻碰碰湖水,又是好奇又是害怕那湖水就此将它淹没。
“恩?有意思,好厉害的嘴,是开始想要同皇父论证了吗?”
康熙忽然抱起胤礽狠狠的转了几圈,转得胤礽晕乎乎的,适才准备好要防备人的话都忘光了,只是一个劲儿的推人:“皇父,儿臣长大了。”
康熙拧着他的腮帮子道:“朕不觉得,还是一个黄口小儿,喜欢信口雌黄。”
胤礽又想到身后的人要看笑话,偷偷往康熙身后瞄,康熙的身形高大,胤礽偷瞄的动作就必须非常明显。
“保成,你做什么?”康熙将人扳正了,正色道,“不与你闹了,你从今日起就重新搬入畅春园,在朕的身边读书。”
胤礽大惊:“皇父,儿臣知道自己最近功课懈怠,不敢劳皇父挂心,儿臣回去一定夜以继日,不敢再贪玩。”
胤礽暗道,前世你守了我几十年,如今还要将我拘在你身边,想做什么不让做,要吃什么还得看你的眼色,不如将我塞回母亲肚子里,我宁愿不生在你家。
“保成听话,再过一月便是巡幸塞外的日子,短短时间里,朕要亲自指导你读书,将可能拖欠的功课都补上,明白吗?”康熙正色道,脸上的神色是再无转圜的余地。
胤礽看看康熙阴沉的脸色,咬着唇不敢再发脾气,却在想着自己去了康熙的畅春园,新生可怎么办呢。
新生就是他捡回来的那只小黄雀,不但乖巧的叫人疼,竟然会学舌说话,最爱说的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胤礽回了宫,太监宫女们都在帮他收拾衣服什么的,他一个人气闷坐在屋子里发了半天呆,又记挂新生就想着去见最后一面,才走到回廊口子,见一个小宫女在逗新生玩儿。
“跪下,给太子殿下行礼。”那小女孩儿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圆圆的脸,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很机灵的模样。
胤礽见新生果然很听她话的趴在地上,真像在给人行礼一样,小脑袋还一点一点的,就觉得还蛮新奇的,情不自禁的想走近看看。
那小女孩听到脚步声一回头,脸如明月一般素洁美丽:“啊。”她见了胤礽先是吓到捂住了嘴,又连忙跪下来道:“参见太子殿下。”
“你是新进宫的?”
“是,奴婢刚刚被分配到太子这儿,奴婢叫……”
“夕玦,以后你就叫夕玦吧。”胤礽截断她的话,“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夕玦很适合你。”
夕玦谢了太子给赐的名字,小嘴儿像筛豆子似的,从她父兄怎样在灾荒中死去,直讲到如何认识了小五子公公,小五子公公叫她专门负责照顾和训练新生。
胤礽心里也很满意,小五子果然是个不错的帮手,他很会看人,没有枉费自己还升了他的职。
“夕玦,你对谁话都这么多吗?”胤礽这句话倒不是在责备这丫头多话,只是自古祸从口出,在这宫里更是如此,如果她老这样,自己可不能留她了。
“回太子殿下,奴婢觉得太子喜欢听奴婢说外面的见闻,所以,奴婢就讲了,原来……太子不喜欢吗?”夕玦委委屈屈的跪下,伤心的道,“夕玦以后不多话了,太子殿下不要赶夕玦走。”
“为什么想留在我这宫里呢?我送你去佟贵妃的宫里,她性子温柔,你在那里比我这儿强。”胤礽叹了口气道,又想起康熙莫名其妙的因为风筝发了顿脾气。
“奴婢要跟着太子,太子是好人。”
“你才见了我多久,你怎么知道本太子是好人的。”胤礽笑骂道。
“夕玦五岁开始跟爹娘出来卖艺,见过很多人,太子殿下是好人,真的!”夕玦很认真的歪头看着胤礽,胤礽心中一动,也罢,先留下来看看再说吧,再说了,康熙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小丫头。
“那么,你到畅春园去,专门伺候本太子的起居吧。”胤礽拿折扇敲敲小丫头的额头,眼里多了分期待。
两个人正闲聊,就见何柱儿风尘仆仆的过来了:“爷。”
胤礽见了,脸色一整:“进屋说话。”
21.清明
“都办妥了吗?”
“回主子,都按主子吩咐做了,小的斗胆,从账房先支了些银子付了定金。”
“好,丝帕呢?”
何柱儿听了,忙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个小包儿,打开来,里面满满的装了些灰烬,只留了一方小角,水红的冰丝,正是佟贵妃的贴身之物。
胤礽这才神色稍缓,他接过那小包,又对何柱儿摆摆手:“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主子,奴才想提醒主子,宜嫔那件事儿才刚平息,主子真不当在这个时候再添事端。”
胤礽冷哼了一声:“怎么,你怕?”
何柱儿噗通跪在地上:“奴才自从跟了主子,心跟铁汁儿灌了似的,反正奴才无牵无挂,这宫里只有主子还把奴才当人看,奴才这条命就是主子的了,奴才是替主子担心。”
“下去吧,不会有事的。”胤礽挥挥手止住何柱儿的唠叨,淡淡的闭上了眼。
何柱儿退出去,顺手关了门,胤礽斜依在榻上,看那西洋钟的指针一点点的跳动着,一声声催动着回忆的车轮。
他叫何柱儿找的是个很有名的杀手组织,胤礽知道那个组织的头叫清明,朱清明。第一次见朱清明是季容引荐的,朱清明的脸很可怕,像是癞子上又叠着癞子,听说是小时候被滚水烫的,什么样的人如此狠心下得了手,胤礽见他的第一眼,差点吐出来。
朱清明从很小就当了杀手组织的头头,算算朱清明应该还比自己还小上一两岁吧,组织里的事务由左右护法帮着打理,明明可以推翻他,左右护法自己坐第一把交椅的,可是却并没有,他们对他出奇的忠心。
胤礽现在想起还很羡慕,如果自己身边也有这样的一批忠诚的人,那么,也许败的不会是他。
清明组织的人口风很紧,办事也很可靠,所以胤礽又冒了次险,何况这次是在外面举事,他不认为康熙还能够查得那么清楚。
另外,他有必须要杀福雅的理由,福雅必须死!
胤礽重新合上眼,舒适的叹了口气,如果福雅死了,如果她死了,那么命运的车轮势必会有所改变,也许变得更坏,也许,会好起来……
胤礽迷迷糊糊的做了个梦,他梦见福雅穿着朴素的衣裳,手上戴着镣铐,她慢慢的蹒跚的从自己身边走过,福雅仿佛认识他,她转过头冲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忽然,福雅变成了厉鬼,狠狠的缠着自己,越来越紧,胤礽几乎无法呼吸了。
胤礽拔出利剑狠狠的刺下去,发了疯一样的往福雅身上扎,一下两下……福雅的胸前鲜血淋漓的绽开来,血红的一大片,然而,她却变成了季容,季容唇角不断的渗出鲜血,气息越来越微弱,他正静静的躺在地上,慢慢吐出最后的几缕阳气。
胤礽的头立刻蒙了,仿佛是晴天霹雳一般,他听到自己大声的责问季容:“你这头冷血的狼,你不是谁也不惧的吗?不是任凭谁都无法得到你吗?你怎么可能死,不可能!本太子现在有难,你听见没,本太子不许你死,听到没有!”
季容紧紧的抓住胤礽的领子,胤礽感到他的手冷得像冰一样,微微的抖着,充满了绝望的凄楚,然后自脖子上有黏糊糊的东西慢慢的流下来,胤礽知道那是自己的血。季容惨然一笑:“太子殿下,我已经活够了,您呢?”
“不,季容——”胤礽大叫一声坐起来。
“主子?”胤礽听到身后有人在唤他,胤礽挥了挥手,“我没事,你们出去吧。”他的另一只手匆匆按压住双眼,入手一片冰凉,竟然是哭了。
季容,我原要同你讲的并不是这一句,可是你死了,你再也……听不到了。
此时,在京城一座大宅子里,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扛着个黑布袋子走进来,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拼命的扭动着。其中一个人就狠狠对那袋子踢了两脚:“老实点,听到没?”
袋子里传来一阵猫头鹰似的呜咽,然后真的就不敢再动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里面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布袋子才被很粗鲁的解开。一个蓬松着头的妇人被堵住嘴,五花大绑的从袋子里拖了出来。
“帮主,人带来了。”有人瓮声瓮气的道。
那妇人口里的东西被扯掉了,立刻捣蒜一般的冲地上直磕头:“好汉饶命,饶命,我家里还有些值钱的东西,还求好汉放了我一条贱命啊。”
“住嘴,听我们帮主问话,不然现在就宰了你。”旁边那人拿刀横在妇人的脖子上,那妇人立刻不抽风了,生生将哽咽咽在喉咙口,发出一阵汩汩的声音,然而太过静寂的屋子里,那撕心裂肺的嚎叫仿佛还萦绕在梁上一般,让人不免心生厌恶。
“名字?”一个清朗的声音冷冷的问道。
“福,福雅。”福雅抬起头,看到对面黑色的帘幕低垂,看不清里面是何人。她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将她绑来这里,今天本来是她极其风光的一天。拿了宜嫔的赏赐,福雅高高兴兴去城郊自己的家里坐坐,自家的嫂子看到她指头上硕大的玉指环,那声妹子叫得连转了几个弯。
福雅去看了几块地,还有几处房子,她年纪不算小了,想再干几年,就可以回来养老。郭络罗氏的老爷叫她顾好宜嫔和肚子里的龙子龙孙,等事成之后,她也该功成身退了。
福雅觉得那个嚣张跋扈的太子最近越来越看她不顺眼,福雅知道为什么,一定是教练场那次,让她看出太子有病了。
可是,这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太子自己不够谨慎,她是郭络罗氏的老爷的人,而老爷恨太子,所以,她当然要向老爷据实禀报。
郭络罗氏的老爷很高兴,赏了她很多珠宝首饰,还叫她这件事情谁也别告诉,福雅高高兴兴的谢了恩,但是她自己也觉得不该再久留在宫里了。
今天她注意到了太子的眼神,她意识到自己是太子眼中的一根刺,不拔出,太子就不会安心。而且,太子恨她恨得那么深,好像不仅仅因为她识破了他的弱点吧,福雅觉得太子那一眼,好像是自己杀了他至亲的人一般,阴狠毒辣,仿佛要马上扑上来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福雅想不明白,除了那件事,太子还能跟她有什么仇怨,其实太子该注意的不该是她吧。应该是郭络罗氏的老爷,是大阿哥,他们才是真正恨太子的人。不,应该是很多人都恨太子,等太子的兄弟们长大了他们会比任何人都恨他。
太子,您为何老是要逮着奴婢不放呢?
福雅是在回宫的路上被挟持的,她雇了顶青布小轿,刚进去就嗅到一股甜香,福雅晕倒前,似乎看到了太子冷冽的眼。
她恐惧的瞪着面前黑压压的帘幕,心想,如果是太子派的人,她就死定了。
有人递给她一副画像,帘幕里的人问她:“你可认识画上的人?”
“何柱儿,我认识他,他是宫里的何柱儿公公。”福雅咬牙道,她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如果是太子的人,根本不会跟她罗嗦。
帘幕里沉默了,过了半响,福雅的心悬在生死之间,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又一幅图送到她面前:“那么,这个人呢?”
福雅看了看那图,起先觉得眼熟,再仔细一看,她不敢说话了:“为什么让我看这些,你们想做什么?”
“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否则……”帘幕后面那人话里暗隐淡淡的杀机。
“是太子,太子殿下。”福雅仿佛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挤出这几个字,然后无力的瘫倒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忽然,她像发了疯一样朝着帘幕爬过去:“放了我,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是宜嫔娘娘的贴身亲信,我什么都愿意做。”
为了生存,福雅几乎有些声嘶力竭,忽然一把又轻又薄的飞刀飞踹,不偏不倚的直插进她的手掌:“我此生最恨贪生怕死,卖主求荣之人。”幕后那人冷冷的道,福雅很痛,她的身子在地上抽搐着,觉得她要死了,死在这冷血的杀人魔王手里。
“死之前,用她来试新配的毒药。”帘幕后传来越行越远的脚步声,福雅微微睁开模糊的双眼,觉得那声音冰冷无情极了,自己好像听到的是阎罗的宣判声,只是可惜了她的珠宝和她那块上好的风水宝地。不对!那人好像是要用自己来喂毒呢。
“求你们,杀了我,杀了我吧。”福雅趁人不备,猛的往柱子上撞去,但是却被人扯着头发又拉回来,她后悔了,不该做那么多昧着良心的事,早知道,还不如让太子一剑刺死来得痛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