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生子）上——疏月

不过那时的风光就如昙花一现，很快，就有了他是同性恋的传闻，劈天盖地的报导铺天盖地，一转眼，他就由新兴天才小提琴家沦落为音乐界的耻辱。人们还来不及记住他的名字，他就被音乐界抛弃了。

而在这时，相恋的爱人却选择了一条正常人的路——和女性结婚。

算是背叛吗？是吧……辰潇说不清楚，尽管他口口声声说，我没有背叛你，我爱的永远只有你一个，但我没办法，我总不能看着我妈绝食而死吧，只是表面上的结婚，我们实际上还是一样的在一起……辰潇明白他的苦衷，所以也不为难他，一个人背起行囊悄然离开。

昨天在医院拿到检查结果，得了直肠癌的事，也没必要告诉他了吧。

就这样吧，一个人找个地方，静静的死去，让他永远也不知道真相，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短短的时间里，事业没了，爱情没了，生命也快了，辰潇看上去却并没有特别悲伤。尽管，心里已经被活生生的撕成了两半。一辈子的好运，也许就只有一年，有这么一年，在舞台上绽放，燃尽了他所有的运道。好，既然这样，他选择接受。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痛又如何，无奈又如何？人活在世上，总要想开的。不能上舞台了，不能去爱人，你还有别的事可做，在生命倒计时的时刻里，你还可以把所见到的、所感受到的，用五线谱记录下来。生命熄灭，音乐却不灭，当你化为灰烬了，总能在世界上留下淡淡的一笔。

辰潇上辈子，就很有仙人的气质，他的淡雅，他的潇洒，还有对小提琴的钟情，对孩子的慈爱。他很少有惊慌失措的时候，天堂跌落地狱，对他来说，不过如此。

所以，尽管现在面临的情况诡异到离谱的程度——连人都是不正常的形态，还不够离谱吗？，他还是很淡定的接受了。

甚至，到夜晚时，竟然很快就睡着了，连梦都没做一个。

上辈子，过去了，这辈子，见招拆招。

就这样吧。

黑夜里，清俊的男人躺在床上，呼吸悠长。

清晨，当阳光照在身上时，辰潇醒了。他坐起身来，深呼吸，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上辈子病体缠绵了几年，四肢沉实，现在气息通畅，睡了一觉起来，能清晰的感到体内蓬勃的生命力。目前看来，这是一幅很健康的身体。

窗外有鸟鸣声，是个不错的清晨。

拿起梳子，一点点梳着及膝的长发，手感极佳，像绸缎般的柔美。这么长，只怕以前从来没剪过吧。辰潇随手拿起一根带子把头发系上，走动间，发尾衣袂摆动，别有一番出尘的意味。

现在，该走出那扇门，走向新的生活了。

辰潇坦然的打开门，微微一怔，随即淡淡的一笑，“你们好。”

外面居然站了七八个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他的笑容犹如清风拂面，蓝希护理小组成员外加几个最高长官集体陶醉，老半天回不过神来。天还没亮，这些人就聚集在门口了，只是通通不敢做声，害怕吵到蓝希的休息，同时，又非常纠结的不知道该如何让蓝希消气。没想到，蓝希自己却打开门走了出来。走了出来还不算，竟然对他们笑了。

龙奇客下意识啪的一下立正，行军礼，“您好！”

辰潇失笑，颔首，“你好，昨天你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抱歉因为自身的原因没有给你回应。”

“没，没关系……”龙奇客顿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他鼻头酸酸的，不知怎的就眼眶发热，只好掩饰性的转过脸去。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他最严厉的军方形象就毁于一旦了。

民政局长颤巍巍的走上前，道，“您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民政局的户口登记有增长的希望了。”

辰潇没听懂他的意思，侧过头，眼神微带疑惑。

几位长官里，基德最为年轻，他对民政局长笑着说，“您老人家别老想着户口登记的事，现在蓝希才醒，咱们慢慢来。蓝希，你好，我是地球的财政部长，你睡了很多年，我们等你醒来的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辰潇心里微微一动，似乎有什么和他想的不一样，“地球？”

基德点点头，善解人意的说，“是，现在是地球新历600年，你才醒过来，肯定对这个世界不了解，先不着急，我们会慢慢讲给你听。”

做财政的人心里通常比别人多绕了一个圈，基德一眼就看出，蓝希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是以才这么说。

辰潇对基德点点头，淡淡的看向其他人。他翠绿色的眸子柔和深邃，眸光带着温柔的气息，每个被他所看到的人，都产生一种微微的舒适感。

这里面的几个人，辰潇昨天见过，两个女孩是剪草的那两个，分别长出了尾巴和豹纹，这个肌肉结实的壮汉，昨天一个象鼻子甩出来，趴了一大片草地，金发的小伙子长了一身毛，黑人小伙干脆直接变成一只库达犬……他们现在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昨天的变形仿佛只是辰潇的错觉，不过他知道，那一切都是真的。

这里真的是地球吗？地球上的人什么时候可以变形了？莫非自己的这具身体，也是可以变身的？辰潇这样想着，心里有点汗汗的。

象鼻子壮汉激动的嘴唇直哆嗦，看着蓝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从蓝希的身体被从神殿带出来的那一刻起，皮阳就被开始负责照顾蓝希，手底下的成员因为各种原因换过两次，只有他一直处在这个位置。每一天，蓝希的各种数据都被他记在心里，几十年不间断，蓝希在他心中，早就不止是精神希望的象征这么简单，他对他，有一种更为亲切的情感。

辰潇含笑看着皮阳，不做声。

基德连忙介绍，“他叫皮阳，是专门负责照顾你的小组组长。还有他们，都是小组的成员，平时的工作，就是照看你。”

黄冰秀老早就忍不住了，只不过这里每个人的地位都比她高，官大一级压死人，现在终于等到介绍她，立刻自我接受，“蓝希你好，我是黄冰秀，你的体温每天都是我给你量的哦。”

“你好。”辰潇点头笑道。

开了头，其他沉默的人就忍不住，纷纷要在蓝希面前自我介绍。

“我是姜羽，专门给你做皮肤护理的。”

“我是许良立，专门负责头发指甲。”

“……我是皮阳，小组成员把数据报告给我，我负责根据每天的状况调整护理方法。”

辰潇黑线，敢情自己以前就是被当成洋娃娃摆弄的。一一点头，最后看向黑色的库达犬小伙子，“你呢？”

巴茨眨眨眼，挠头，“我是巴茨，专门负责，负责心跳脉搏……”

黄冰秀快嘴道，“可是每次都没有数据！”

巴茨的黑皮肤红了，“那是，那是蓝希的心脏从来没有跳动过！”

辰潇忍着嘴角的抽搐，这，这，没有心跳，莫非他以前连植物人都算不上，是具尸体？

巴茨涨红着一张黑脸，忽然说，“蓝希，您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他的眼睛湿漉漉的，不愧是犬类的眼睛，让人无法拒绝。

“什么事？”

巴茨眼睛一亮，刷的一下从背后掏出仪器，“给我量一次心跳脉搏吧？您现在醒了，这回不可能量不出来了！”

辰潇，“……”

“放肆！！”沉默良久的龙奇客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吼道，“你们现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杵在这里胡闹！”这位不说则已，一说就只知道教训人来了。

巴茨委屈的缩起了脑袋，像被主人嫌弃了的大狗狗，辰潇手痒的伸出去，摸了摸他的头，笑说，“没事，正好我才起来，需要一个身体检查，就让他量吧。”想起这孩子每天量着没有反应的心跳脉搏，心里该有多不好受，辰潇就觉得心软。

他上辈子小时候是孤儿，天生对孩子一类的没有抵抗力，巴茨的年纪看起来挺小的。

基德继续扮演善解人意的角色，“那就这样，先检查身体，然后和蓝希介绍我们这里的情况。龙叔叔，今天大家都高兴，你就放宽一点标准，别绷着一张脸了。”他放低声音小声道，“小心给蓝希留下凶巴巴的坏印象……”

龙奇客胡子一翘一翘的，结果一个没绷住，肌肉都抽搐了，大家都笑了起来。

第5章

辰潇为了满足巴茨的心愿，主动提出作身体检查，结果等真的检查了，才开始后悔莫及。

那些精密的、奇奇怪怪的、一看就很先进的仪器就不说了，但是测量指甲是什么回事？测量肌肤含水度又是怎么回事？皮屑掉落的数量又是怎么回事？？辰潇实在是觉得没有必要，可见到小组成员们小心翼翼的神态，只好忍耐了下来。

他们几个人仿佛在做着世界上最为神圣的事，虔诚而认真，像辰潇这样的真君子，是不可能随意漠视别人的努力的。

只不过小小的忍耐一下，就能给人莫大的心理满足，何乐而不为？

于是辰潇任凭他们摆弄，还得保持微笑，一脸我很享受很乐意的模样。

好不容易检查结束了，小组成员认真的交换数据，组长皮阳再调配蓝希的随身用具，壮汉的肌肉纠结鼓胀，浑身却散发着某种名为母爱的光辉，辰潇看着，心里就觉得有些感动。

没想到一重生，还有了这么多人关心自己，当真是把自己当成一块水晶玻璃来对待。可惜了，他只是个占据了别人身体的外来者罢了。

这样想着，又觉得有些惆怅和遗憾。

检查完毕，结果显示一切正常，龙奇客和外交部长民政部长赶着回去布置有关蓝希清醒的相关事情去了，基德留下来，负责把地球的事情讲给辰潇听。

从头到尾，辰潇都沉默的听着，不出声，脑子里却飞速旋转起来。经历了生死，看过了动物变形记，再加上辰潇本就是个荣辱不惊的人，已经没什么能让他特别惊讶，但是，越听，疑问却越来越多。

基德说话很有条理，不紧不慢的把情况说完，包括兽人的发展壮大，经过怎样的烈焰战火，接着发生了繁衍危机，数十年前由一群领袖从神殿里带出蓝希的身体，蓝希，就是他们的希望等等……

说完了，基德不再说话，静静的等待蓝希消化所有信息。

辰潇微微皱眉，他一举一动都带着兽人们所不具备的优雅，令人着迷，连皱眉的动作，都是那么的好看。基德想，蓝希不愧是蓝希。

“你是说，人类已经灭亡了？”

基德点头。

“怎么灭亡的？”虽说二十一世纪时，就经常有人说世界末日什么的，但辰潇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鬼使神差的来到了末日之后的地球。

基德有点迟疑，“不知道，根据一些记载，人类到后来越来越少，慢慢的就消失了，说不定，和我们现在遇到的情况一样，遇到了繁衍问题。”

看来，兽人们并不清楚人类灭亡的真相。这么说来，他是仅剩的人类了？不，他这幅身体也不是人类，根据基德的说法，应该是“植物人”……植物人吗？辰潇觉得血压有点升高……

会不会哪天醒过来就变成花花草草什么的了，无语。

“人类……消失时是哪一年了？我指的不是新历，是指……”公元多少多少年。

基德点头表示明白，“不太清楚，年历记到几万年了吧……祖先们刚刚诞生，地球就遭遇到外来侵略，战争足足持续了近四百年，人类过去的文献资料被毁于一旦，我们现在所知道的，都是祖宗们口口相传留下来的。从一些残留的武器和建筑物上来看，人类应当已经发展到了极高的程度，可惜那么个辉煌的种族，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轨迹中……”基德有些向往，有些遗憾，最后笑了笑，“不过，如果人类不消失，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们，地球上只允许有一个占统治地位的种族。”

遗憾归遗憾，基德的口气却带着冷漠的客观性，辰潇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但他明白，这也是正常的，就像上辈子，人类研究恐龙灭亡时的态度，基德的态度，没有半分不恰当之处。偏偏，他不知道，和他面对面的人身体里，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人类灵魂。

算了，灭亡就灭亡了吧，现在离以前生活的年代都不知道有多久，总之影响不到他曾经生活的年代。

辰潇只是略一纠结，就想通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不执着纠结于某件事。惆怅也好，遗憾也罢，过去了就过去了吧。

战火永远是消灭存在的利器，长达几百年的战争下来，地球依旧是那个地球，人类却成为了历史。

轻风吹进来，长发飘起，挡住了辰潇的眼睛。他透过发丝看着窗外的景象，朦胧模糊，很不真实的感觉。

基德又说，“其实我们的体内就有一半的人类基因，严格说起来，我们是人类的研究成果。人类灭亡后，神给我们的躯体注入生命力，使我们有了自己的意识。神还告诉我们，如何使用人类留下来的资源和文明。”

辰潇回过神，问，“神？什么神？”

“神就是神。”

好吧，这是人家的信仰问题，他不好干涉，然而，当这个信仰和自己扯上关系时，就不得不多问一句了，“你之前说，我是地球的希望？为什么？这是神说的？你们能和神交流？”怎么想，都感觉像是怪力乱神之语。

基德重重的叹口气，神情颇为懊恼，“我们没有和神交流的机会……祖先们亲耳听到过神说话，根据神的旨意建造了神殿，并告诫我们，无重大事件不得骚扰神。战争结束后，我们的繁衍能力急剧减退，到如今，已经有一百四十六年没有新生命诞生了。556年，领袖们不得已走进神殿，奉上祭品，向神恳求，然后就带了你出来。”

“等等……一百四十六年？那黄冰秀她们……”除了组长皮阳，小组其余几人明明还是年轻姑娘小伙，就算皮阳，也不过是正值壮年，哪有一百多年没人出生的可能？

“兽人的寿命本来就比较长，不然根本熬不过战乱年代。基因研究员们解决不了繁衍问题，只能通过增长寿命来拖延时间。”

“是吗？”辰潇微微张大了眼，忍不住问，“冒昧问一下，你多少岁了？”

“二百六。”

“……”辰潇决定略过这个问题，“我……这具身体是你们从神殿里带出来的？”

基德点头，又摇头，“是上一代领袖，他们出了神殿之后，就退休了。”

辰潇肃然问，“他们说我是你们的希望？”

基德一本正经的纠正，“是神说。”

神，又是神，哪来的神……辰潇接着问，“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你总有一天会醒来。”

辰潇等了等，不见基德继续开口，“没了？”

基德摇头，“没了。”

这下子辰潇真是无语了，就这样？别人他是不知道，但是自己是什么菜他还是很清楚的，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艺术人，就算换了个壳子，也改变不了根本。冷不丁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只怕被压驼了背还算轻的。

“你们真的相信，我醒来了，就能解决那个……那个，生育问题……”辰潇很委婉的开口，他又不是送子观音，还能往兽人肚子里塞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