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了,没有等来回复。
二十分钟,仍是没有。
林雪池自杀了,他对千叶春日说:“我希望自己能化作这个宁静小镇的一缕春风,每日从你身旁拂过,闻你发间的清香,在你耳畔低语,年年岁岁,周而复始。”他是用中文说的,可千叶春日竟然一个字不差的记住了,她找到一个中国人,哽咽着,用不标准的中文说出来,请那个中国人给他翻译。
那个中国人很认真地给她翻译着,说到最后的时候,千叶春日已经泣不成声,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到这一幕,简苏和现场的大多数观众一样,热泪盈眶。
可就这么一直看到了结尾,看到眼泪忍不住,他还是没有等到顾盼的回复。
其实真正得了妄想症的人,是自己吧……
电影结束了,放映厅里的灯光亮起来,简苏顺着人流走出电影院。
出来的时候雨停了,天也黑了,城市的霓虹像天上繁星的倒影,把每一个不夜天点缀得分外美丽。
简苏的心揪的发痛。
拖着步子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伸手去摸手机,想给他一个看似释怀的回复,就如千叶春日说的那样,我开玩笑的呢。
手插进口袋。
抓了个空。
另外一边呢!
也没有!
简苏惊愕地站住了脚,身上的每一个口袋都掏了一遍,然后又不甘心地去翻包,翻了好几遍,生怕漏掉一处。
没有没有没有?
简苏几乎要抓狂了!
该死的!他手机被偷了!
第三十九章:打情骂俏
喝口凉水都塞牙,简苏觉得讲的就是自己。
曾几何时,简苏还是高中生的时候,一次考试期间,他谎称想上厕所,在监考老师的陪同下,他蹲在厕所里面掏出手机看同学发来的答案。结果一个手抖,“噗通”一声,手机掉进了坑里。
那一瞬间,震惊、心疼、可惜……各种情绪一同涌上来,简苏直接五指痉挛地大叫了一声。
站在门口的监考老师以为发生什么事了,直接推开门就冲了进来。冲进来以后,简苏愣了,老师也愣了。
穿得整整齐齐的简苏裤子都没脱地蹲在那儿,再探头一看,坑里的水流正在冲刷着一部诺基亚的手机。
很好!作弊被逮个正着,因为没有作弊成功,只是给了简苏一个警告处分。
还有比这更坑爹的事情么!没作弊成,却被抓了现行,还损失了一部辛辛苦苦跟苏老师磨了半天才要来的手机!更令他抬不起头来的是,后来这件事不仅成为了同学之间的笑料,在老师间也传播开来,那段时间,只要他一进老师办公室,就听见屋里总会传来扑哧哧的笑声。
而此时此刻,简苏有一种跟当时一模一样的感觉。
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乔晓和司马早就吃过饭了,现在正在客厅那儿吵架呢。这两个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不吵的日子又好的跟什么似的,简苏已经习惯了。
仔细一听,原来是因为看电视的原因,乔晓想看八卦新闻,理由是“只有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司马要看韩剧,理由是“那个片子特精彩特扣人心弦,一分钟都不能漏看了”。
他掏了掏耳朵,想想还是没把手机被偷的事情跟他们说,免得扫了人家吵架的兴致。
晚上只吃了爆米花,还是有点饿,便去冰箱里找吃的。客厅里吵得不可开交翻云覆雨,但听见司马大叫一声“把遥控器还我”,似乎是乔晓已经占了上风。
“哼!”乔晓一甩头发,无限御姐,然后挑衅地把电视调到了娱乐频道。
司马朝电视扑过去,想要去按电视下面的频道键来跟乔晓对抗。
“演员顾盼在近期在江城拍摄的末世题材电影《黄昏》,而在拍摄结束之后,有人拍摄到顾盼单独与一女子在酒吧内共饮,形容举止暧昧。据知情人透露,该名女子是《黄昏》中主演林嘉伊的助理华媛……”
司马要按电视按钮的动作停住了。
客厅里的两人对视一眼,乔晓慌忙用手上的遥控器按下了静音。
立刻,整个房子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乔晓刚按下静音,简苏就已经拿着快小蛋糕站在客厅的门口了。看着简苏走过来,站在电视机前,就那么看着无声播放的新闻,司马和乔晓大气也不敢出,一时间,客厅里的气压更低了。
两分钟之后,新闻播放完了。
整个新闻就是来来回回放出偷拍到的那两张模糊的照片,然后就是大量的猜测,猜测到最后,也不敢得出一个结果。
唉~所谓娱乐啊……
乔晓和司马那一头正紧张地偷偷观察简苏的反应呢,却只见他把手上的蛋糕咬了一口之后,笑了一下。
当时乔晓和司马脑袋里一齐闪过的想法是:
完了,这孩子气傻了。
“真蠢这节目,乔晓你怎么会喜欢看的,还不如给司马看韩剧呢。”简苏说。
“哎不是……那个……他……我……”乔晓呆滞了一下,随即指着司马,又看看简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司马叉着腰得瑟,小模样儿分外欠打。
“好了好了别闹了啊,我今晚还要码字呢。”简苏笑着说。
说完就又去厨房给自己热了杯牛奶,才哼着歌儿地回到房间里去,不一会儿,果然从他的房间里传来铿锵有力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司马看着乔晓,给她使了个颜色,眼神儿往简苏的房门一瞥,然后说:“不正常。”
“不正常?”
他幽幽一声叹息:“不正常啊……”
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混蛋去死……
一直打到手指发酸,变僵了为止,简苏才一个运气丹田,打完收工。
好了,这下他爽多了。
夜深了,他也该睡了,明天周六,去买了新手机。
想到还要花一比不小数目的钱买个新手机,简苏爬上床时就加了一个捂心口的动作,肉痛啊啊啊!
清晨,鸟鸣声响起,好像是布谷,一声一声地叫得比闹铃管用。
简苏被吵醒了,哼了两声翻了个身,反正是周六,可以睡个够,不急不急,再睡再睡。
翻身的时候觉得腰上好像压着什么重物,简苏撑起脑袋来一看,是一只手臂,手腕上还带着个手表。
烦死了,真重,简苏不耐烦地把那个手臂挪开来。
唔,等下,还是先看下几点了再说。
简苏再次撑起脑袋来,把那只手臂拿到眼前来凑近一看,七点零五分,早着早着呢,再睡再睡。
……
……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脑袋里的某个神经猛地被拉紧了,简苏起尸一样的直挺挺地坐起来,眼睛瞪得铜铃大,看着身侧躺着的这个人。
顾盼就与自己枕在同一个枕头上,连衣服都没有脱,他半张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剩下的侧脸的睡颜安详而宁静,俊美的好像是广告的海报一样。
就在简苏大脑空白地看着他的时候,那只戴着手表的手臂忽然把他往下一拉,简苏连同被子被顾盼卷入怀里。顾盼一手一脚地缠着他,用清晨低哑地嗓音说:“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再睡会儿。”
简苏没说话,他的脸埋在顾盼的颈窝处,只要再近那么一点点,嘴唇就能碰到他脖子上的肌肤了。简苏小狗一样鼻子皱皱,使劲地嗅了嗅,闻到独属于顾盼身上的干净清冽的味道。这段时间没见,顾盼的头发长长了些,细碎的头发有一些搭在了锁骨上,简苏又伸手过去扯过一缕拽了拽。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此时此刻,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
但是简苏的新婚必定是十分闹心的。
小别之后的重聚必定是比新婚还要闹心的。
说时迟那时快,简苏一掀被子坐起来,心中默数一二三,紧接着气沉丹田,背抵着墙就开始踹啊踹啊踹啊踹!没两下子就把顾盼踹下床去。
打完收工!
简苏狠声恶气地逐客:“出去!”
顾盼坐在床下,有些诧异又有些茫然地揉了揉一头黑发,然后睁开惺忪的睡颜,冷静地说:“我困。”
“那就睡地上!”
“冷。”
三个字把简苏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眼珠子转啊转的,正寻思着拼凑出什么恶毒的词来呢,顾盼就已经重返阵地,顺便还一个猛子扎过来,把简苏按在了身下。
简苏双脚双手齐上阵,大有为保贞洁宁死不从的气势。
顾盼把简苏的双手交叉着按在他的头顶上方,身下也用腿死死地抵着简苏的腿,不让他动弹。
简苏挣扎了几下,无果。
“终于老实了。”顾盼喘着气笑着。
简苏不说话,眼睛瞥到一边,就是不跟他对视。
“生气了?”
面无表情。
“哦~”顾盼好像明白过来了,嘴边溢出一丝笑意,“看新闻了是吧?”
“华媛……”简苏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
“真酸,”顾盼刮了一下简苏的鼻子,“还是三十年的老陈醋。”
“嫌我老,嫌我老你去找别人去啊!”
“那我去了。”
“去去去去去去去!”简苏发这个音的时候嘴巴一直撅着。
顾盼微笑,眼睛明亮地看着他,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那种新闻你也信,越活越回去了。”
简苏也知道自己这样子的表现简直是幼稚的无以复加,也许事后会成为他连回想都不愿意回想的黑历史。
“顾盼。”简苏喊他的名字。
“嗯?”
“你是个禽兽。”
“哦。”被骂习惯了,不为所动,“禽兽今天过生日。”
简苏一惊:“……啊?今天?”
顾盼仿佛早就预料到了的一样,说:“只要你百度一下‘顾盼’,就会看到了,看来距我上次说完,你到现在都没有去查过。”
“真人都在这儿了,还百度什么,”简苏嘴上抵赖,知道他今天过生日之后,怒气似乎消下去了一点,大概是知道不适合在这样的日子跟他动气,但还是忍不住的,他小声说,“回头在你的百度百科里编辑上,顾盼是禽兽,让全国人民都知道。”
“好。”
顾盼居然听到了!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那就让全国人民都知道,顾盼在床上对简苏很禽兽。”
简苏的耳朵腾腾冒着烟,像是水烧开了一样,他不说话,闭眼,忍住一口恶气,心里只念经似的念道:“无视无视无视无视……不能跟白痴对话不然智商会被他拉低的……”
念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嘴唇上一个什么冰凉的东西轻轻一碰。
他睁眼,脑袋里面清醒极了。
顾盼松开手,钻进被子里,还是抱着他,哄小孩儿似的拍了拍,轻声说:“睡吧睡吧,休息好了今天去你家。”
简苏刚想说顾盼的衣服硌人,忽然听他说这么一句,惊了一下:“什么?”
顾盼闭着眼睛,一下一下地捋着简苏的背,说:“这么久了,也该去拜访一下了。”
第四十章:母亲大人在上
“妈,这是我……”
“男朋友。”顾盼在一旁边穿衣服边搭腔。
“去去去滚一边去,”简苏把顾盼推开,一边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练习着表情和动作,“妈,这是顾盼。”
不不不刚才那个太羞射了,换个语调。
“妈啊!这是顾盼!”
……又太高亢了,跟见了鬼似的。
微笑,很好,自然的微笑,然后伸手……
“妈……这是顾盼……”
结果,真的站到苏老师面前的时候,简苏的声音抖得给个调调就能唱小曲儿了。
唉,没办法,谁叫苏老师天生就长了一张威严的人民教师的面容呢,小时候在餐桌上,简苏只要被苏老师盯上两秒,就能吓得掉筷子。
沉默永远是苏老师最大的武器,而眼神就是她最锋利的匕首,简苏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俗话说严父慈母,在简苏家里,永远是简厨子在一旁打着哈哈做着老好人,慈父严母,完全颠倒了过来。
大概是从自己儿子出柜的那天起,苏老师就料想到也许会有这么一天到来,所以她并不惊讶。她只是站在门口,冷漠地盯着站在门外的这两个人,眼神在顾盼的身上扫过去,又漫不经心地落在简苏的身上。
简苏不敢抬眼,只觉得自己差不多在窒息的边缘了。
顾盼也开始觉得压力了,他咳了一声,用有史以来最谦卑的态度说:“阿姨您好,我是顾盼,是苏苏的……嗯……男朋友,冒昧造访,您别见怪。”
苏老师垂下眼睛来一看,看见顾盼的手上还拎着礼物,便不置可否地从鼻子里笑了一声。那一头,简厨子从厨房里小跑着出来,手还在围裙上擦着,他在苏老师的背后给简苏做鬼脸,然后又笑着跟顾盼摆摆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用这么客气,”苏老师终于开口了,说完侧过身让出路来,“进来吧。”
11月的天气里,简苏的额头满是汗水,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才走进屋子里。
因为之前去买了一个新手机,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快到午饭的时间了,进门的时候便闻到一阵菜香,简苏早晨跟父母说过自己要回家一趟,只是没说还会带个人。此时闻闻厨房里的这个味道,看来简厨子准备的倒也丰盛。
顾盼把礼物双手递给苏老师,苏老师只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后就放在茶几上了。而只有简苏知道,顾盼送的礼物是爱马仕的一条丝巾,他早晨带着简苏去挑的,绝对是苏老师喜欢的款式。
顾盼朝简苏望了一眼,简苏抿唇摇摇头,然后拉着他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
电视上正在放着时政新闻,讲着中东一些很闹腾的事情,苏老师手里拿着遥控器,眼睛盯着电视,像是漫不经心地问:“明星是吧?”
“是。”
“演过哪些东西啊?”
“目前为止演过三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顾盼老实回答。
“你现在多大了,出道几年了啊?”
“今年二十八岁,出道六年了。”
“哦,”苏老师从头至尾没有朝顾盼看过一眼,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比简苏小几岁,谈过恋爱没有?”
“……谈过。”
苏老师终于拿正眼瞄了下顾盼,露出颇感兴趣的样子,然后转头看了看简苏,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你看人家多厉害,你到现在一个都没谈,还不快给我找一个回来。”
简苏很不自然地大声咳嗽起来,心里想着,人不都给你领回来了么?
那一头,苏老师转过来问顾盼:“之前谈了几个啊,男的女的?”
这话问的也太那什么了,可顾盼却笑笑,握住简苏放在自己身边的那只手,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只有一个,以后也只会是他一个,男的。”
一手被苏老师搭着,另一只手被顾盼握着,简苏坐在他们俩中间的拐角上,脸被突如其来的仿佛告白一样的话语染得通红,把头狠狠地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