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肉——不尽完美

这话没有人理会，过了会儿，才听到另一个声音说道：“应该不会吧！”声音也是虚弱的，似乎并不如此肯定。

浩宁刚出了门，才想起一件东西忘到了包厢里，他要转回去拿。

谁知道刚推开门，就听到里面的人在低声的议论着自己。

那些话语一点点的戳着浩宁的心，疼痛如藤萝般将浩宁包围。

浩宁一时间觉得耳朵里闹哄哄的，等他醒过来后，突然想到若是那些人发现自己在偷听，会如何，这些会不会再次成为他们嘲弄自己的借口，忙不甚的离开了。

出租车上，这些话在浩宁耳边一遍遍的回放着，尽管他一个劲的安慰自己，别去在意别人的言语，可是人言可畏，他又不能不去想，不去在意。况且他的店确实是顾远航出了力，他连理直气壮反驳那些话都做不到。

浩宁在出租车开到家门下的时候，突然开口虚弱的对司机说道：“到明德校区。”

浩宁在走出家门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想着赶快办完了事就去见顾远航，但是现在他突然有些不想回去，不想面对顾远航。

车子在明德校区停了下来，浩宁穿过了两旁种着栀子花的道路，走到一栋教师宿舍楼前。

浩宁就是在这里出生的，生命的钱二十年就是在这个校园里度过，他曾经在这里嬉戏玩耍，读书写字。

可是已经五年时间，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再也不曾踏足这个地方。

走到三楼，浩宁才发现他曾经记忆里那个木制的大门已经被换成了浓棕色的保险门。

伤感充溢着他的心，浩宁去按门上的铃声。

门被打开，有个陌生的中年女人的脸出现在浩宁的面前。

浩宁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面容，突然有些后悔过来。

他对着女人抱歉的一笑，就要转身离开。

却听到身后女人说道：“浩宁，你是浩宁吧，你终于肯回来看你父亲了。”

浩宁身体一颤，脚步顿了顿，女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拉住了他的衣服，说道：“先进来吧，你爸爸一会儿就回来。”

浩宁身不由己的被拉了进去，安置在沙发上。

看到浩宁坐下来，女人像是松了口气，忙来忙去的端茶倒水，倒好了水又要去翻找点心水果，是不是的询问浩宁两句，不一会儿浩宁面前的小几上就已经摆放的满满的了。

浩宁看女人忙碌，忍不住口里说道“你别忙了，我什么也不吃。”说完，浩宁略一犹豫才说道：“你也坐下来吧！”

女人看了浩宁一眼，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到浩宁的身边。

两人之间这样坐着，都觉得有些尴尬，更别说有什么话题可谈。

浩宁能够感觉女人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

过了会儿，女人终于鼓足了勇气说道：“这个家的样子还和你母亲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浩宁听到女人这么说，才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时候他才发现家里的摆设都是他曾经熟悉的。

浩宁此时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他看了女人一眼，听到女人继续说道：“学堂他和我并没有去登记，他说他这辈子的妻子只有你母亲一个，这几年来是我一直缠着他，要搬进这个家里的，浩杰也不是你爸爸的儿子。所以你别怪你爸爸，要恨就恨我吧！”

浩宁听到这里心里有些动容，他诧异的看了女人一眼，女人脸上也有些尴尬，但是还是继续说道：“你爸爸最关心的人就是你，我很多次都看见他拿着你的照片在看，并且他也已经离了遗嘱，家产什么的都是你的。”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浩宁突然开口。

“我一个长辈和你说这些窘迫的话也真的是挺难受的。”女人感慨了一声，说道：“但是我还是要说，因为我爱你爸爸，不想让他难过。”女人说道：“当年我才二十岁，正是女人最好的岁月，就在这个学校里面，看到你爸爸，这个学校最英俊最有才华的教授。在看到他第一眼，我就已经疯狂的爱上了他。可是当时他已经有了个温婉美丽的妻子，一个可爱的孩子，并且他还对我说过他的妻儿是他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东西。我告诉他我什么都不要，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他，但是他却把我斥责了一顿。”说到这里，女人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他是个好人，这样做只会让我更爱他。”

浩宁不知道说什么，他感动于女人的痴情，但是有对女人占据了他母亲的位置感到不快。在他心里，只有母亲才能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任何人的侵入都让他万分的厌恶。

两人相对无言，女人抓起衣袖擦了擦泪，对浩宁强笑着说道：“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去做饭。今天在这里吃饭吧！吃晚饭你也和你父亲聊聊天。”女人说的时候，眼中有恳切。

浩宁身不由己的点了点头。

女人看浩宁答应，就进了厨房。

浩宁在客厅里坐着没事，就站了起来，去看客厅墙壁上挂着的母亲的遗像。

这张遗像是他们一家三口人在母亲去世前的那一天照的。

照相是目前提出来的，那天浩宁和父亲看到母亲突然来了精神，都十分的高兴。

谁知到就在那天的深夜，母亲突然病危，在医院里抢救无效而死亡。

浩宁后来想：是不是因为母亲已经预知了自己的死亡，所以才在前一天提出去照相。

浩宁微微的踮起脚来去摸照片里母亲含笑的笑，轻轻的说道：“妈，你恨不恨爸爸。你刚死，他就让别的女人进了家门。”

浩宁正在和母亲说话，听见门被推开，他回过头去，看到父亲带着个十几岁的男孩走了进来。

浩宁看见父亲的面貌，鼻子里突然有些酸。

浩宁的父亲长的宽额浓眉，是中国传统的美男子。浩宁的俊美细致，更多的是遗传于母亲。

在浩宁的记忆里，他的父亲身形巍峨，头发浓密。而如父亲的双鬓染上了风尘之色，光滑的皮肤泛起一道道的横纹，厚实的肩膀已经有些弯曲。

“几年没见，父亲真的是老了。”浩宁心里有些难过的想着。

浩宁的父亲看到浩宁也是微微一愣，然后摆起脸来，呵斥道：“你还知道回家。”

“我回来看看你。”浩宁眼中忍不住一酸，低声说道：“这些年我实在是太任性了。”

听到动静，女人也走了出来，拉过父亲身边一脸好奇的少年，又走了出去。

“坐下吧！”父亲叹了口气，现在沙发里坐下了。

浩宁坐在父亲的下首。

父子两个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这几年怎么样，前段时间在电视上看到你。”父亲咳嗽了一声，说道：“你说你不演戏了，这是件好事。”

浩宁点了点头，恭敬的说道：“是，我开了家书店，环境还不错，你没事的话就过来看看吧！”

第22章

“你现在还和那个男的在一起。”父亲突然严肃的问道。

浩宁略一犹豫才点了点头，说道：“是，他对我很好。”

说完话后，浩宁的呼吸不自主的有些压低了。

当年，因为他和顾远航的事情，家里闹得不可开交。

“我活了这么大的岁月，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喜欢男的算的什么稀奇的。”父亲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我和你妈不同意，是因为你太年轻，又长得太漂亮了，怕那个人居心叵测，怕你受到伤害。还有就是，两个男的在一块，将来老了怎么办，连个承欢膝下的人都没有。”

“爸——”浩宁有些激动的叫了声，然后稳了稳情绪，说道：“他是真心对我的。”说完，他又加上了一句，说道：“我也爱他，我们最近已经要去国外结婚，也提到了领养孩子的事情。”

父亲听完，只能淡淡的说道：“算了，你也这里大了，该走什么路你自己清楚，我老头子也管不着了。”

浩宁还要说些什么，女人已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了一盘菜，笑着说道：“父子俩还没说完呀，浩宁也饿了吧，先吃饭。有什么话吃了饭接着说，不用急着在这一时，时间长着呢？”

说着，已经将饭菜放下来，麻利的将桌椅收拾干净。

浩宁这个时候才细细的打量女人。

女人大概有四十多岁，脸上未施粉黛，从五官的轮廓看年轻的时候也算标致。

此时他微微的对着浩宁的父亲笑着，脸上十分的柔和。

浩宁和父亲，还有女人带着自己的儿子。四个人围着桌子吃饭。

女人一面照顾父亲加菜添汤，一面还要叮嘱儿子让他快点吃完，然后去上学。

女人做这些的时候很是随意，但是对着浩宁，语气却是谨慎起来，像是害怕得罪他一般。

没有比现在更清晰的让浩宁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排除在这个家之外。

母亲去世，自己因为气愤离家，父亲在这五年内已经重新拥有了妻子，儿子。

虽然这个妻子还没有名分，这个儿子并非他的骨血。但是五年时间的相濡以沫，父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让他们融入了自己的生活。

少年去上学后，父亲突然开口说道：“浩宁，我现在要告诉你件事，就是我过两天要和你路阿姨去办结婚手续。”

女人没想到父亲会这么说，先是脸上一喜，后来又想到什么，对着父亲说道：“你别勉强，我不在乎这些。”

父亲看了女人一眼，拉了下女人放在桌子下面的手说道：“你先出去，我和浩宁说些事情。”

女人闻言，看了浩宁父子一眼，转身离开了。

浩宁父亲等到浩宁离开，才对着浩宁说道：“你路阿姨为了我受了不少苦。当年，我因为在课堂上发了几句牢骚，被人揭发。你陆阿姨为了救我，就去求人，谁知道那些人都是衣冠禽兽，你路阿姨她……后来你路阿姨竟然有了身孕，这件事闹得满校皆知。不得已你路阿姨只好退学。”

浩宁父亲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我知道这件事后，就去找你路阿姨。才知道她原来已经嫁给了一个瞎子。当时社会对这些很是唾弃，她那个样子回去，除了这个办法和死，实在是没有别的路走。” 浩宁父亲说着，脸上表情即使悔恨又是沉痛，说道：“在我教的学生中，你路阿姨的素质是最好的，当年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你路阿姨这辈子也不会过的这么苦。”

浩宁听到这里，心里也有些感触，他不知道路慧芳和自己的父亲还有这么一段历史。

浩宁听到父亲继续说道：“我这一辈子只爱过你妈一个人，当年你妈一个娇滴滴的富家小姐跟着我这个一穷二白的教书匠，吃了不少的苦。我也发誓这辈子除了你妈，谁也不要。可是我欠了你路阿姨这么多，不能辜负了你路阿姨。”说完，浩宁的父亲轻轻的吁了口气，说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之外还有责任，我有责任去照顾你路阿姨，这件事你真的不能谅解我也没有办法。”

浩宁动容的说道：“爸，路阿姨是个好人。当年是我太偏激了，就是妈妈知道，我想她也不愿意你孤零零的一个人。”

浩宁说出这番话，心里感觉轻松了不少。

有些人他们在妻子死了后，又再娶了一个，不是因为不爱他的前妻，而是有时候爱只能放在心里。

生活不是艺术，这个世界上《西厢记》，《牡丹亭》般的爱情只存在于虚幻中。

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才五十岁，难道让他就这样报着思念和伤痛孤零零的生活十年乃至二十年吗？

就算有新人又如何，只要父亲永远的记得母亲也就够了，死者已逝，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的。

想当年还是太年轻，看待事情容易走极端。

如今经历的多了，才明白这些道理。

浩宁从父亲的家里走出去，然后下了楼，穿过校园，一直的向前走。

这个时候正是下午放学的时候，一推推嬉笑打闹着的学生从浩宁的身边走过。

那些学生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青春少年，还不懂得忧愁是什么滋味。

浩宁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心里竟生出了几分苦涩。

他也曾在这个学校里呆过，也曾有这么一段无忧无虑的岁月。

可是在这段大学生活只有半年，自从他决定参加选秀，成为艺人，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这个学校。

走出校园，浩宁愣了愣，就朝着一辆车子走去。‘

他刚走到车子边，车门就被打开了。

里面伸出一双手，把浩宁拉了进去。

车里面的坐的是顾远航。

浩宁有些愧疚的看了顾远航一眼，顾远航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冷冷的对着前面司机说道：“开车！”

车子在道路上行驶，因为这个时候正是城市交通最为繁忙的时候，所以车子行得很慢。

的顾远航一路上眉头紧皱，脸上带着风雨欲来之色。

车子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

浩宁等到车停了才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

“就因为那些人的混账话。”顾远航抿了嘴，忍住气说道：“浩宁，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浩宁听顾远航这么说，看了顾远航一眼，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了。你到店里去过了，你没有对那些人怎么样吧！”

顾远航听浩宁质问自己，心头更气，咬着牙说道：“我让那些咬舌头的人全部滚蛋，你只会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吗？你半天没有踪影电话也打不通，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浩宁，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对谁都是一副软心肠，唯独对我狠得下心。”

浩宁听完沉默了会儿，才说道：“原来你是这般想的。”说到这里，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浩宁说完这句话，就要去推车门。

顾远航看浩宁真的生气了，忙拦住了他，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我也是心急，才口不择言的，你还真生气了不成。”

浩宁被顾远航拦住，也不去推车门了，而是身体靠在车椅上，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我听了他们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出去走了走，正好回了家里看看，忘了和你打声招呼，是我的不对，可是你刚才说那话也太伤我的心。”

“好了，刚才是我言语冒失。”顾远航笑着安抚浩宁，说道：“你对方辰，对许导演，都能够那么容易的谅解，对我，却是百般的为难。我有这样的心思，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浩宁听顾远航旧事重提，心里有些不快，可是今天也分明是他不对，顾远航对他百般迁就，浩宁也觉得自己再发作就显得有些矫情，就说道：“因为你和他们在我心里的分量不同的，他们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并不会觉得伤心难过，因为他们对我而言是无关紧要的人。而你不同，爱之深责之切，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

“浩宁，我很高兴。”顾远航说道：“你说这话我很高兴。”

浩宁不知道如何应付顾远航突如其来的兴奋，也笑了笑说道：“你对我好，这么多年，我自然记在心里。我对你的感情也并不比你对我少。”

顾远航闻言，心里越发有些说不出的喜悦，他像是想起什么，脸上突然闪过一丝阴晦，后来又笑道：“浩宁，你若是一直记得我的好，我就很高兴了。”

两人之间的摩擦算是就此化解。

顾远航看时间不早了，就提议说道：“我可是从你离开就一口东西也没有吃，我们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吧！”

浩宁听到顾远航说这话，心里只有愧疚，哪里还会不答应，忙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