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漆黑的翅膀更衬得常建面色苍白,一颗颗血泪由他的眼角蜿蜒而 下,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满是一条条血迹,模样诡异极了。
“老师!”首先是那帮少年围到他身边,担忧地望着他。他们很多年 前便看见老师的这一面,自然不惧。但老师是个有分寸的人,一般是 在暗处行动,来到众人面前还时还是会修饰一番,变成正常人。这不 知道老师这次为何这样鲁莽,不但露了翅膀,而且一脸修罗泪。
轩辕不卓也一向知道这位义兄是位异人,天天领教他的寒冰箭,又如 何不知,只不过是不愿意深想,于是未多做计较。
但其他的人却大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有的吓白了脸,有的 吓傻了,呆立当场,有的嚷着鬼啊,妖怪,鸟人啊。
常建却不理其他,只是盯着轩辕不卓,通道:“李豹,李豹……他的 船被撞碎了!”
轩辕不卓一众人大骇,轩辕不卓大叔上前,晃着常建道:“你说什么 ?”
常建颓然倒地,叹气道:“我们大势已去!凤舞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 岔子,下了毒的饭菜似乎并未毒倒他们的守军,我们的巡海船也没有 烧完,现在倭寇已经霸占了那船,开过来增援了!”
轩辕不卓也面无人色,神魂俱失,念叨着:“李豹……怎么会这样? “
那些围观的岛上民兵一听那三艘船回不来了,船上的人必不乐观,于 是都哄然而乱,情绪失控。反观对面的山坡上,那些人翘首望着海面 ,似乎胸有成竹。
现在吕将军已经撤走,燕飞渡是这里最有分量的人物。他相信自己的 儿子,儿子相信这个神秘的常建,那他也只有选择相信他。
他高声喝道:“冷静!”然后示意那些人闭嘴,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 常建面前,沉着地问道:“现在他们的船开到了哪里?”
常建低着脑袋:“我飞得比他们船行得快些,离我们这里还有一会儿 。”然后一指海面,月光下果然见到一艘船朝这边行来,越来越近。
燕飞渡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抬眼道:“那船不远处有一片暗礁,我们 以前晚归的渔民时常搁浅在那,只能等白日里潮退了才去拖回来。”
常建抬起满脸血迹的脸,眼睛里闪出异样的神采,连声道:“真的吗 ?你快指给我知道。”
燕飞渡拿起地图,细细地指给常建看了,又在海面上遥指了所在。
常建去那几艘破船里找了一找,问:“哪艘勉强可出海的?”
一个老渔民道:“这艘勉强可出海,但只能坚持一炷香的时候就要进 水,到时候必会沉没。”
常建又恢复了之前的精神,自信道:“一炷香,够了!”
于是命人把这船抬到海上,他独驾了这船,迎着那大船而去。那帮少 年不依,说要同他一起去,常建哪有功夫安慰他们,只是酷酷地甩了 一句:“一会儿船沉了我可以飞回来,你们可以吗?”就头也不回地 上了船,只留下那帮纠结的少年,都恨自己平凡,不能帮到老师。
常建驾驶着这破船,向大海驶去。从这里开过去是顺风,而且船上只 载了一个人,所以海风把这船推得飞快。
不一会儿他就到了那大船跟前。然后他挑衅地在大船前面开来开去, 又挂起迷雾岛的旗帜,开始招摇。那大船之前把三只渔船撞得粉碎, 心里觉得这大船着实坚固。当时他们看着渔船解体后,渔船上的众人 仓皇跳海,在海面上挣扎呼救,船上那帮天杀的倭寇开心极了,观看 取乐。现在又故技重施,于是又去耍弄这小渔船一番。
常建架着小船,小船已经进了一半水,驾驭起来颇为不易,还好他在 修葺巡海船时了解了许多驾船的技巧,这才勉力把船开到了暗礁中。
大船不知是计,狠狠地撞了过来。
常建所在的小船瞬间被撞成了几段,最后散乱成一片,惨不忍睹。常 建却潇洒地腾空而起,张开翅膀在空中滑翔,一会儿就消失无踪,直 把大船上的混蛋们看得目瞪口呆,以为自己见了鬼。
而那个大船由于卯足了劲全力冲撞小渔船,前进的势头刹不住,又往 前冲出好远,突然大船底座发出怪响,是船体与石块摩擦碰撞的声音 ,然后他们知道大事不妙——船卡在了暗礁之中。而现在船离倭寇们 盘踞的山坡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坡上的人与船头的人挥手可见。
山坡上中了毒萎靡不振的倭寇残兵远远看见船来,知道是刚刚发了信 号,终于支援来了,本来欢欣雀跃,嚷嚷着上了船把眼前那帮贱民一 网打尽,没想到那救援的大船却因为鲁莽地去撞一个小渔船,搞得搁 浅在那,动弹不得。真不知道那帮家伙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于是船 上和坡上的倭寇兵丁都开始对骂,好不热闹。
常建再也不避众人,直接降落在轩辕不卓面前,缓缓收起翅膀,面无 表情地道:“好了,船已经诱到暗礁中去,现在动弹不得。”
燕飞渡看了看近处的山坡和不远处不能动弹的大船,喝道:“好!”
没想到这么超高难度的事情,常建真的办到了,他平时看起来比女人 还弱不禁风,大家都以为他只是个读了一篓子废书的文弱书生或者谋 士,现在关键时刻却比任何男人都神勇,让人刮目相看。
现在倭寇的援军被搁浅住了,自己人却已经有三成人马上了岸,等潮 水退去,那边守住岛唯一的出路便好,前后夹击,而且他们又被潮水 淹死了一半人马,现在只得一千人,又都中了毒,浑身无力,这样明 日的大战,他们就占优势了!今日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惊险极了!
岛上的民兵一听说这个好消息,都欢呼雀跃起来,暗下决心,明日必 杀得他们哭爹喊娘。他们离倭寇山坡距离并不远,只不过隔着汹涌的 波涛,只能干瞪着眼,互相对骂嘲讽。
常建和轩辕不卓却再也没有任何心情高兴,依然沉浸在失去李豹的痛 苦中。
常建望着轩辕不卓,迷茫地道:“我是不是做错了,若是我不出这计 ,他就不会……”
轩辕不卓道:“若不是他陪着我来见我父亲,不来到这个岛,也不会 惨遭不测,若说错,也是我的错。而且你若不出这计,我们早在白天 与他们对抗时已经被杀光了,横竖也是一死,又怎么会是你的错?”
众少年也静立在旁伺候,默契地帮常建披上狐裘,擦去他脸上的血泪 ,帮他整理好那一头凌乱的头发,又帮他温暖比冰还寒冷的手脚。
天上的月亮升到最高处,已经快午夜时分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借我一口阳气
午夜时分,海面却变得更不平静,月光也黯淡起来,乌云时而遮住月 光,让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常三觉得老师的小指似乎动了一下,他吧老师冰凉的手指包裹在自己 掌中,现在已经有了些许温热。
常建闭着眼,轻声道:“钟凤舞那个傻孩子,真是不要命了吗?”
众少年听了此言,疑惑地道:“他怎么了?”
常建半睁着眼,叹了口气,道:“还好他还活着。”接着又道:“可 惜现在又要这么不要命,真不让人省心。”
轩辕不卓上前问:“怎么了?”
常建答道:“这傻孩子现在已经在海上了,正朝我们而来,我去看看 。”说罢把自己抽身出这些人形暖水袋。
他腾空一跃,张开酸痛的双翼,循声去看那个偏执的傻孩子。没想到 翅膀也和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一样会累会痛,真是一个新发现。
钟凤舞现在正在一条小舟上,执着地拿着小浆,与风浪搏斗。这种小 舟只能在溪流或者小河里泛舟摸鱼,放在这汪洋大海里真是胆大!一 个大浪过去就瞧不见人影,让人看得心惊胆战,一个浪过,又奇异地 从里面钻出个人来。
常建一边喊他,一边降落在他的小舟上,紧盯着他道:“你不要命了 吗?”
钟凤舞一见了常建,突然跪倒在小舟上,泣道:“老师,都是我不好 ,是我害得你们……”
钟凤舞素来是个倔强的孩子,常建还未见过他哭过,却不料此番哭得 如此凄惨,像把他一辈子的泪都流光了。
常建抚上他的肩,发现钟凤舞身上已经没有一处是干的,已经被海浪 打得像只落汤鸡,狼狈极了。他又慢慢擦去少年脸上的泪水,发现他 的脸十分冰冷,于是嗔道:“你发哪门子疯,开这纸糊的小船来送死 ?全身都湿透了,要是冻病了怎么办?”
钟凤舞一听老师说的这话,哭得更犀利了。心中的委屈全化作悔恨的 泪会。
一个大浪打来,直把常建腰部以下都淋得湿了,常建觉得这海浪有异 ,忙捡起舟里另一个桨,拼命地划起来。折腾了半天,终于挣扎到岛 边,常三等人早已经在岸边接应,那小舟根本靠不上岸,只两下便被 海浪打跑,还好杜小崩用长绳子一套,把两人套了回来。其他少年又 摸水去拉他们二人,这才合力弄上岸,直弄得众人全身湿淋淋。
正折腾间,燕飞渡突然焦急地来找常建,常建见他脸色有异,忙问其 故。
燕飞渡指着天空道:“你看。”
之间天上月亮只露出了一半,乌云从旁白年慢慢覆盖过来,如黑云压 城,而且云朵象无数个圆形云团合在一起,像是个巨大诡异的方阵
常建不解,他不知道天文,但是并不懂古人所谓的天象。
燕飞渡道:“要变天了!”
常建问:“何解?”
燕飞渡又道:“要下夜雨,而且有大风。”见常建等人一头雾水,又 解释道:“一会儿一定会狂风暴雨,若是平常在岛上,我们也得做好 防风防雨的准备,现在在海中的一个孤岛,怕是难熬。”
说话间的功夫,突然狂风大作,海浪汹涌,他们听见对面山坡上的呼 救声和叫骂声,有几个沿岸的人居然被巨浪卷到海中,再也不见踪影 。
这正是寒冬腊月时节,又在海上,若是平日风平浪静还能熬过一夜, 若是像这样天气突变可就糟糕了,被海浪打湿了衣衫又无处可烤,铁 打的汉子熬上一夜也必高烧。
现在看起来对面的倭寇的情况更糟糕一些,因为他们在露天的地方。 最多只能在树间躲雨,而常建这里还有岛屋可以避雨,但他看一看身 边的少年,无不全身湿透,不停地打冷颤。而且海潮借着风力到处肆 虐,有的已经卷进屋子,把火堆打湿,把其他人身上也淋得半湿。寒 风灌了进来,把这些湿淋淋的人吹得几欲冻死,而这才是燕飞渡担心 的问题。
能否在退潮前熬过这几个时辰,这是个问题。
钟凤舞这才哆哆嗦嗦地道:“刚刚我看到吕将军在连夜找船,架桥, 想要来搭救你们,怕这天气这样恶劣,什么招也不顶用了。”
孙华透一屁股坐在地上,绝望地说:“难道就要在这里冻死吗?”
白几度也呆滞地道:“若是我死了,你们还有人活着,麻烦帮我照顾 一下我两个弟弟,未知和小米,这样我就算到了地下,也安心了。”
一时间绝望的情绪弥漫开来,都在互相托付着身后事。
常建咬牙切齿地骂道:“为什么别人穿越了就能成就大业,称王称帝 ,最差也是个王爷,老子穿过来却如此苦逼,阎罗王你安得什么心? 想整死老子就直说,不要连累比尔呢!”
阎罗王到真的出现在他面前,和他大眼瞪小眼,笑嘻嘻地道:“亲爱 的,你最近想我想得有些频繁了,终于承认爱我了吧?”
“滚犊子!老子没这闲心和你扯,你先说说你怎么这么黑心,然后再 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常建怒道。但现在那些少年却面面相觑,因为 他们看不见阎罗王,都不知道老师自言自语再说些什么,难道是提前 发烧了?
王潇洒地用了几个闪现,快乐地说:“要是你过得不开心,就飞到安 全的地方啊!然后找个地儿躲上十六年,到了时间我来接你便可,何 必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如此拼命?”
常建生气地一个寒冰箭打过去,道:“你不如说自己黔驴技穷了,叫 你想招,你就告诉我躲躲躲!”
王轻松地躲过他的攻击,无可奈何地摆摆手道:“那要不现在我把你 召回去,再重新给你安排个新地方修魔?大不了我被责罚罢了,问题 不大。”
常建心中咯噔一下,一想到要离开这里,心中居然有浓浓的不舍,他 现在的确是从未想过要离开这个世界,因为这里有太多他重视和留恋 的东西。而他现在叫王出来,只是想化解当前的危机,并不像逃离这 个世界。
常建沉吟片刻,放下架子,低三下四地央求道:“如今这件事,你可 有好的发自?事少让这些无辜的人能离开这里,不至于横死在这个孤 岛之上。”
“你总不能让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生出一对翅膀把?这也太天马行空了 。”王拒绝
“我觉得你总会相出好主意,对不对?”常建献媚地巴了上去,开始 拍马屁。
王面上淡定,心中却十分受用,第一次看见嘴硬的家伙放低姿态求他 ,于是心里大悦,突然有了个主意,道:“有了,可以用冰霜之路, 在水面上铺上一层病,坚冰会持续一段时间,上面甚至可以走人,这 样你们不是有救了?”王指了指前方,从这里到陆地并不是太远,只 不过全是海水,又没有船,只能望洋兴叹罢了。
常建像复活了一般,兴奋地道:“有如此妙招,不早说,速速教来。 “
不料王却面有难色地道:“这个并不是冰系法师的技能,而是暗黑秽 邪法师的技能。”
常建不依不饶道:“这都是叫冰霜之路,为何不是冰系法师的技能? 你这不是坑人吗?”
王讪讪道:“当年你不是选择了纯洁的冰系职业吗,这个的确不是属 于你这类能学的招儿,而且是你最不屑的暗黑秽邪法师用的。”
常建现在彻底抓狂了,直接拧起阎罗好看的衣领,逼视着他的眼睛道 :“我不管,我要学这个,我不管,我要学这个……”
阎罗王觉得自己真是败给他了,就像以前一样,他永远拒绝不了他的 任何要求,只要是他喜欢的,他粉身碎骨也要找来给他。所以才有了 这么多的惩罚,想一想,他真是活该。
他叹了一口气,把口诀交给他,又黯然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逆天 而行,要付出什么代价?”
常建却没心没肺地在旁边准备演练新技能,却发现怎么也使不出这个 招来,心中恼火得很,一听他说的,毫不客气地道:“你早该付出代 价了,当年就就该把我弄得魂飞魄散,我早说了我不入人间道,什么 道也不愿意入,这修罗是你硬塞给我的,现在一切后果你都得背负,又有什么好说?”
阎罗王心中的凄苦无人能知,听了这话便知果然都是真的,一切都是 冤孽,他们的罪还没有赎完。而这些在意料之中的打击,经历了这许 多世,他已经麻木了,所以只好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故作坦然和坚 强。
他见常建死活也打不出这招,提醒道:“我那日便和你说,你的蓝不 顾了,今天空蓝状态,还想用大招?”
常建恍然,傻乎乎地问:“那怎么办?”现在欧阳光曦不在身前,难 道他要为了魔法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强了谁吗?
阎罗王见机不可失,凑过来那张美轮美奂的脸,羞涩地说:“我已经 做好了献身的准备,只等你一声令下。”
常建一巴掌就把他的脸打歪了过去,凶狠地道:“去你的,我像这么 没追求没品位的人吗?最讨厌长得比我帅的男人了!再说你一身阴气 ,我岂不是越吸越阴,蓝条负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