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
她凛着脸色离去。
凤绪哼道:「不知是谁让娘吃不下饭。」
凤纾没答腔,忐忑难安,怕娘瞧出些什么而找麻烦。
龙二毫不在意地冷嗤:「你们的厨子该换人,或许令堂能有好胃口。」
雪娘始终不发一语,食不知味,悄然离席。
凤绪瞧都没瞧她一眼,话锋一转,脸色也倏地更换,笑了笑:「纾弟,娘说了,要我上绸布庄找你拿安家费用,你不会不给吧?」
他抬头,与兄长相视良久,顿时明白,兄长肯定又骗了娘什么。
第九章
「我真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春生啐了一口,瞪着那大摇大摆离去之人,消失在大门外。
凤纾闷不吭声,站在柜台内,不在乎银两交给兄长还是娘,却担忧龙二迟早会问他与家人的关系怎如此恶劣。
小伙计兀自扫地,闷声咕哝:「春生师父生气也是白搭,凤大掌柜要养家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夫人和凤大少爷都当凤大掌柜是棵摇钱树,只要银两,又不要人,当然就不要脸了。」他眨巴着眼,一番话是说给龙爷听的。
「小子,这种日子你也过得下去?」
立竿见影,绸布庄内,三人站在同一阵线,目光一致落在仍杵在柜台内的人,还沉得住气?
「我去解手。」凤纾随口应付,匆匆而走,像逃难似的。
龙二问:「春生,你知道那小子和他家人怎回事?」
「这个嘛……」春生挥了挥手,示意小鬼头去后头把风。
「哦。」小伙计握着扫帚一路往里边扫,配合得天衣无缝。
春生立刻凑到龙二身旁,压低了音量在他耳边说:「事情是这样的……二少爷小时候发生一桩意外,然后……」他道出事情经过,「自从凤爷去世,二少爷就常挨打、挨罚……你还记得么,有一年他到你家作客,没在傍晚前回来,当时我可快急死。
「二少爷那晚回去就挨罚,两手背被藤鞭打得瘀青红肿,气得老掌柜发了好一顿脾气,然后就不允你们见面了。老掌柜会这么做,也是为了二少爷着想,因为夫人在凤爷过世后就没让二少爷读书,老掌柜只好亲自教他。」
「原来如此……」他抬头,此刻才恍然明白小子当年为何甩了他……而他砸掉了他的赠礼、误解他……庆幸两人之间早已误会冰释,蓦然想起小子仍留着他当年送的傀儡偶,可见小子也喜欢他很久了。
嘴角扬起,难怪小子肯跟他交换条件,想来都觉得他未免太可爱,用这么委屈的方式献身……不过,自己也挺可恶,糟蹋了他两回,幸好没蠢到继续玩他,否则现下会更后悔。
「呃,你笑什么?」春生愕然,自己可没说笑话。
「没什么。我喜欢那小子。」他很坦然。
「哦。」春生毫无反应。
「你不意外?」
「怎不会?」春生撇撇嘴,「但是小鬼头早就跟我提过了。」
「小鬼怎知?」
春生从实说:「他瞧见你们俩在仓库争吵、和好。」
「你那徒弟不笨,比我和小子还要会装模作样。」龙二称赞。
春生双手环胸,直叹气:「他精过头。」
小伙计又一路扫了回来,轻咳两声,喊:「师父,我喉咙痛,您得带我去瞧大夫。」
春生瞪着,语气不佳地问;「小鬼头,你不会自己去?」
小伙计一脸嘻笑,「我又不知道路怎走。」
小鬼头胡诌!他瞪得更用力,没注意龙二已绕到后头,逮着他的二少爷,两人关在暗室。
「你干什么?」他抬头瞪着龙二莫名其妙。他才走出暗室一下子,又被抓了进来。
「小子,你解手挺久的。莫非想我,干脆自己来?」
轰!
「你——胡说!」他推着他的胸膛,想不透他从早上就变样,令人感觉有点不要脸。
龙二搂着他,亲吻着额际,大掌往他下腹摸。
「吓——」猛地抽了一口气,凤纾差点儿惊呼。连忙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压低音量阻止:「你别乱来。」
龙二在他耳畔轻吹气,舔吮那小巧的耳珠,感受到怀中人浑身一软,握在掌中的热情硬挺了起来,他逗着:「就说你想我了。」
凤纾面红耳赤,紧揪着他的衣襟,随着他套弄的动作,紧张、害怕,但又不希望他停手。「你……真的……很可恶。」他低浅的喘息。
龙二蹲下身,撩开他的衣袍,以唇舌取代,含着、舔着,宛如品尝一道美食。
昏暗中,凤纾迷蒙的双眸轻眨着,喘息着,热情在喜欢的人嘴里颤动,身体自然地配合他吞吐的动作而轻晃,终至挺身快意的释放一股灼热。
脑袋热烘烘,任由龙二将他恢复一身整齐。待回神,龙二已起身抬高他的下颚,亲吻他柔软的嘴,让他也尝尝令人忘我的滋味。
须臾,凤纾埋首于他胸前,想不透他怎又一时兴起?
「当初,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凤纾无法理解他问哪桩?
「说你无法和我见面的原因。」龙二提醒他。
「……」旧事重提,他仔细回想:龙二根本没给他把话说清楚的机会,就走了。
他握起他的手,满怀怜惜地亲吻,他曾经为了他而挨打受痛。
「你问这件事,是因为春生告诉你了?」
「嗯。」
「连我爹的事都说了吗?」
「说了。」
「你会不会也讨厌我……」他难过,爹当初不该救他的,娘和兄长就不会变这样了。
「小子,我不是你娘或兄长,想法也不同。你呢,对你娘和兄长还感到歉疚?」
「早就没有了。」他愧咎于爹,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希望爹活着。
「小子,我很庆幸你活着。」龙二紧扣他在怀,让他明了,自己对他的在乎。「走吧,我陪你去忙。」
「好。」阴霾渐散,无须再担忧龙二因此而讨厌他。凤纾任他牵着,更坚定了要将龙二据为己有……
日复一日,凤绪荒唐的行为有增无减,私贪了三分之二的安家费用,待挥霍光,便上绸布庄找人拿。表面上,蒙骗娘亲日日都上绸布庄坐镇,私下却流连花丛或赌场,变本加厉的吃定了凤纾就是得做牛做马供他享乐。
凤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毫不知情她一心疼宠,奢望能够依靠到老的儿子早已将她抛诸脑后。
「小子,你兄长三天两头就来要钱花用,这种日子你究竟还想过多久?」入夜,两人回来的时辰已晚,泰半都在房里用膳,龙二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凤纾一派无所谓的耸肩,「我不想打草惊蛇,何况,若不给他银子花用,他会上其他分号拿,万一又打伤人,我心里过意不去。」
龙二又问:「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打算么?」
「什么意思?」
他明说:「你在这栋宅子就像无关紧要的人,我瞧你大哥挺乐活,你那位大嫂活像个寡妇。至于你娘也甭我提了,简直就不像为人娘亲的样子。小子,莫非你都没为咱们俩打算过?」
「……」他低头,停止了吃饭的动作。是有打算的,但怕伤及龙二的自尊。因为他想带着龙二住外面,就像包养……
「怎不说话了?」
「没有。」
「没有?!」龙二瞪着,眼前的小子当真以为他能继续忍受这种生活。「哼,小子,明儿我无法陪你一道去绸布庄,让你自由。」
他一怔,「为什么?」
「我得去办自己的事。」他语气死板地说。
「哦……」凤纾轻咬着筷子,暗忖少了龙二在身旁,会不习惯。如果能包养一辈子……也必须顾及龙二有爹娘要奉养,他会愿意拿钱给龙二回去孝敬两老儿。
「龙二,你一直不肯告诉我,究竟以什么维生,为什么?」
「你认为呢?」
「……」又来了,他懊恼:「你不说,我怎知道。」
老大不爽,「你都没想过咱们俩的事,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哼!」他动手扫光一桌子饭菜,不想理会小子没心没肺没能体会他用心良苦的守着。
顿失胃口,凤纾搁下碗筷,二话不说走出房外——
暗自压抑纷乱的情绪,这些年待在老宅内从未感受到丝毫归属感,和龙二若这么待下去也不是办法。自己早就想跑了,想有个温暖的家,但将来若遭到龙二家人的反对,他们之间还能继续么?惶然不安,既想保有爹的事业,也不想失去龙二。
暂时拖着对大伙儿都好,时机未到,他还不想跟家人扯破脸。
龙二没搭理兀自在房外吹寒风的小子,暗忖等人上床后再温暖他也不迟。
一个时辰后——
晕黄的厢房内,两道人影躲在雕花大床内亲热,一声惊诧传出纱帐外。
「天!你的身体冰得要命!」
「啧……你别碰我!」
凤纾抬脚想踹掉某人的手,不要他乱摸。
龙二一瞬抓住他的脚架在肩膀上,低头亲吻他的热源,人很快就温暖。
「啊……」躺在被褥上的人已会叫床,满脸羞红的咬牙,也会反抗地推开某人的头。
埋首吸吮他热情反应的人揪住他的手,仰起脸来,哼道:「不让我碰,你就自己摸!」
「呜……」手受到箝制,随大掌包覆操控,在他眼下自慰……懊恼又羞愧地想哭……片刻后,满手湿黏,指尖被人含在嘴里舔,浑身似快要融化。
瘫软的小子没了抵抗力,就会乖乖地让他占有,龙二挺身岔开他的双腿,欲望在他体内摩擦,点燃的热度烧得两人浑身都冒汗。
「不会冷了吧,小子?」他持续的侵略,震得他频喘息。
「啊……」
「还会冷?」
他摇头,浑身也在摇,抖如秋风落叶,连话都说不好。
龙二倾身凑近他情欲满布的脸庞,碎吻着他频频呼出热气的嘴唇,「有喜欢我么,小子?」
「有……」
「有什么?」
「有喜……欢……」
「话说快一点,我听成有喜,也未免太离谱。」他吻他的耳后,低声呢喃:「你体内很热……小子……」
「嗯……」他张臂攀住了他的脖颈,呐呐的央求:「龙二,别再催我……我一定会带你走……」
龙二一顿,怀中的小子想带他走?怎不是请他带走他?不禁一翻白眼,终于意识到他和小子的想法差很多。又想狠狠地蹂躏他一顿,立刻把人翻过身来,抽插!
「啊!」凤纾匍匐在他身下,头昏脑胀地想,龙二八成又不想让他去绸布庄,实在可恶……呜,他得去支付新仓库落成的尾款,明儿驾驶马车,一定坐得很不舒服……
近晌午。
「唷,二少爷,就你一人来?」春生朝他身后瞧,「奇怪了,龙二怎没跟着你……」
「他为什么要跟着我?」很懊恼的语气。「春生,去帮我牵马车,我要出门一趟。」
「哦。」他搔搔脑袋,走出大门外,暗忖小俩口八成吵架了。
凤纾裹着披风,也没交代便驾着马车离开绸布庄。
「春生师父,凤大掌柜在生闷气唷。」小伙计很会看人脸色。
「还用得着你说么。」春生睨了他一眼,以手肘顶了顶小鬼头,「咱们俩来猜猜龙二怎没来。」
暂无顾客上门,师徒俩挺无聊,胡乱猜测一通。殊不知龙二得巡视好几处生意,也得拿银两回去安家,没空理会独自出门的小子。
无须多久,画斋的人送来几幅字画,春生逐一签收,银货两讫,等二少爷回来之后,统统搬入掌柜房内。
时近傍晚,接二连三有人来找,凤绪一派理所当然地问:「春生,纾弟呢?」
他一翻白眼地说:「二少爷和分号的大掌柜在谈事儿,没空理你。」
「嗟,你那什么态度,给我当心点儿!」他不将任何人都放进眼里,自顾走往掌柜房,大剌剌地推门而入——
顿时,没了半点声响。
凤绪择一张椅子坐下,哼道:「怎么,有我在,你们有事不能谈?」
「大少爷。」李掌柜仅称呼一声。
凤纾面无表情地问:「大哥又要银两花用?」
「呵,当然。」他翘起二郎腿,抖了两下。视线一瞄,接着道:「既然分号的李掌柜也在,我就顺道提醒,往后每逢月底,我会去分号收营利所得,请李大掌柜准备好。」
李大掌柜吃了一惊,「怎……可能。」
「唷,李大掌柜,你似乎忘了我才是老板哪。」凤绪挑眉,啧啧有声的附加一句:「这是我娘的命令,我能不从么?」
凤纾的脸色一沉,拿了银票扔上桌,「你滚!」
凤绪踱上前,不客气地收下银票,哼了哼:「别以为我不知你和姓龙的在搞什么鬼!」满脸鄙夷的撂下话,他大摇大摆地旋身走人。
李大掌柜惊愕不已,「二少爷……大少爷的意思是……」
凤纾一咬牙,全盘托出他如何赌输凤家产权,以及到分号收帐未果的种种恶行。
「大少爷太离谱……继续下去还得了!」李大掌柜为二少爷叫屈:「三处分号不是凤爷留下的,大少爷凭什么当成自己的!
「二少爷,别再给他一个子儿,他只会软土深掘,不知节制,我岂能轻易交出每个月营利所得给他。何况,这回放贷所用的银两耗本,万一发生周转不灵……别说三处分号,恐怕连绸布庄都保不住!」
「无所谓。」
「啊,还无所谓?二少爷也要惯坏他?」李大掌柜一脸不可置信,疯了么?
凤纾冷冷道:「大哥敢要,我就敢给。」
「二少爷……」李大掌柜都糊涂了。
凤纾淡笑,别有用心地问:「不知前辈可听过一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李大掌柜愣了愣。
开启抽屉,凤纾取出备妥的文件,走到李大掌柜的面前,递出一张租约合同和两把钥匙。
「这是什么?」
凤纾指示:「这分别是新铺子和新仓库的钥匙,合同请您收妥。仓库地址我写在纸条上了。有劳您回去之后,进行清仓、搬迁。将手底下的人都转到新铺子,暂且留下一名人手看着门市就够了。且别忘了将旧约解聘,重新签订,至于薪俸照旧,我会派春生过去跟您收。」
「二少爷的意思是……要遣散手底下的人,重新签订聘用合同,等大少爷亲自上门收帐,就顺道接收分号。」
「是的。」凤纾容忍已久,「三处分号该换老板了,才名符其实。」
「呵。」李大掌柜一拍大腿,道声:「好!二少爷早该这么做。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率众人清仓。」
「有劳前辈了。」凤纾将人送出绸布庄外。
一回门,春生立刻凑上前来,询问:「二少爷要我帮忙么?」
「当然,缺你不可。还有两处分号的掌柜尚未回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呵呵。」他搔头弄耳,直点头:「知道、知道。我都偷听了去。」
「你的坏习惯仍是没改。」
「呃……是没法儿改。」挺尴尬的,二少爷也摸透了他的性子。
小伙计若无其事的经过,揭露:「如果凤大掌柜和龙爷单独在一起,春生师父就不会去偷听。春生师父说过,怕听见不该听见的。」
「……」凤纾无言。
春生瞠目,「小鬼头,你敢出卖我!」
「嘻。」他皮得很咧。
入夜后的赌场内,赌客们犹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头来,消遣娱乐或寻找人生中的刺激。
甫跨入场子内的人不为娱乐,也不是来找寻刺激。曾经,他为了三餐温饱,连续半年在前方的戏台布幕后操纵傀儡偶为赌客们提供娱乐。期间,他也小赌,每赌必赢,然后越搏越大,就连殷老板都不信邪的亲自下场陪他玩个彻夜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