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翻阅到最后一张纸,邱初挑眉,一双水润的眸子像是远古的妖精,他看着你,诱惑着你,道出事实,理清真相,却在他摇头或微笑之间,决定黑白。
“群乐乐出事那晚,他也在场,他把楠漠然只身扔在狼虎之地后,竟与栾少俊约会。”
邱初轻笑:“夏晚冬,你觉得希爵像是我们这类人吗?”
——他像吗?
这句话他反复问过自己好多次,其实其实,他一直有一种预感,这敌人就在他身边,很可能与他形影不离,这个人强大而隐忍,他表面无辜又纯良,他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他皱眉你就能立刻把他排除在可疑名单之外……
但这个人的轮廓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分明,他记得同样也是如此普通的一天,那个总是暖意的少年,一脸寒气的质问他:“就因为我无权无势?”
他记得,那人轻弹小指,拉开他与他的距离,那么远那么深,他说:“你不想破坏他们的合作关系吗?”
他记得,他用强大而笃定的眼神,看他,那双黑色瞳仁像是宇宙洪荒,转身便能吸取一切物质的黑洞,他说:“这件事,我做比你做安全!”
邱初闭上眼睛,白皙的脸上透着一抹疲惫,酒红色的短发垂在耳侧,而那个渐行渐近的轮廓,停在咫尺之外,歪着头看他,然后掉转方向,越走越远……
连潜意识都知道,他害怕真相,拒绝真实……
“我不知道。”夏晚冬拿起那叠被翻烂的资料,细细的打量着画面中的少年,抿唇,露出一丝暖意,“如果不是他真的很普通,就是他背后的势力强大的可以磨灭与修改一切既定的事实。”他愣愣的出神,记起那一晚,少年手腕上,那绯色的图腾,想起他软软的唤“夏哥哥夏哥哥……”时悲伤而思念的神情……
最终他只是说:“我不知道。”仅此而已的猜想,仅此而已的奢望,到此打住,切勿深入。
邱初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算了,果真得深藏不漏的话,早晚有一天会让我们知道的……”
是啊,早晚有一天,现实逼得他们不得不承认的时候,便会认输,屈服的吧。
第二天清晨,希爵从床上起来,梳洗完毕,然后看着空荡的房间,突然觉得有些清冷,他低头从沙发上拿起外套,再从桌子上拿起钥匙,看着空荡的桌子,有些怀念日常的豆浆油条,或者是牛奶面包,此时,他有些饿了……
到单位的时候,破天荒的没有迟到,从他当上客户经理开始,他的日常工作时间就自动往后移动半个小时,理由是维护客户。
单暖意见到他的时候,一脸惊讶:“兄弟,你发烧了?”
希爵打开单暖意那双猴爪:“滚开!”由于昨晚的事情,让希爵直到现在全身还散发着低气压。
单暖意站在身后,捏着下巴,一脸猥琐的探究:“哎呦,别告诉我你吃醋了?”
“你还喝汽油了!”希爵瞪他。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不是因为李姐的事情心情不好?不是怕栾少俊旧情复燃?”
“啊?”希爵一脸茫然,紧接着单暖意狗腿似的把今早的报纸递给希爵,上面赫然的一张李梅吸毒的照片出现在报纸上,“看,真是人不可貌相!”说着,还啧啧不已。
希爵抢过报纸,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越看手捏的越紧,“妈的!”最后把报纸摔在地上,掉头就走。
“你去哪?”单暖意拉着他,“找谁去?这干你什么事?”
希爵回头,愣愣的看着单暖意,是,他为什么要生气?他能找谁去?这管他什么事?他想了一遍,想了半天,最终也没弄明白自己想什么,难道就是因为李梅的事曝光了,不是因为一切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弄得自己心里不爽吗?
希爵挣开单暖意的手,疲惫的叹了口气:“我谁也不找。”
“这才对嘛。”单暖意似乎怕他再生事,拉着他也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栾氏的事情可不是你能管的,更何况还有李家,兄弟啊,量力而为啊。”
“呵。”那他辛辛苦苦自导自演,还把楠漠然搭进去,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是他妈的,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但天外永远有个宇宙在罩着你!”修养不错的希爵难得骂了句娘!当然他骂得另有其人,能在一夜之间,把这些戳出去,还不怕得罪栾李两家的,除了他那位导师,他不做第二人想。
单暖意摊开手,笑得那是一个善解人意,似乎他感同身受:“唉,这人生啊……”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李洁踏着那双温莎的廉价鞋咔噔咔噔的往里走,路过他俩时,用那双足矣翻白的眼睛,抛了颗卫生球,走了……
单暖意再次摊开双手:“兄弟,你要明白,咱生来就注定是被人妒忌的!”
希爵无奈的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没啦没啦,就是看你脸色不好,又反常的来这么早……”
“重点!”
“兄弟你印堂发黑,近日不宜出门,小心路上碰到鬼啊!”
希爵一脸“神经病”的眼神瞥过来,后者立刻噤声,“我去看看楠漠然,老大来了,要问起来,你帮着掩护一下哈。”
“楠漠然怎么了?”
一想起楠漠然,希爵一半觉得愧疚,一半是自责,另一半还有点不安,总觉得之后一系列事情,都是个大麻烦,当初想用楠漠然背后力量的时候,就想到会有一天被查出来背后黑手是他,但他当初没想到楠漠然会经历那样的事情,那个天煞的赵强,怎么没弄死他!“昨天带着她出去玩的时候,吓着了,今天去看看。”
“别着啊!”单暖意一脸惊恐,“那可是宝,虽然眼前是没人问津的主,但早晚有一天……——你看我那是什么眼神啊?”
希爵捏着下巴,细细的打量着单暖意,“看不出来,你知道不少嘛?”
“……好心没好报!”单暖意佯装生气,避开希爵太过犀利的探视,然后,冲着某人的背影不放心的嘱咐着:“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话!”
希爵背对着他挥挥手,心想,兄弟,你刚才说那么多,无非都是八卦和啰嗦,我听哪一句啊?
所以说,厄运永远来自言灵之作,你以为你随便一句话,是小心的叮嘱,可往往就是因为你那句话,导致了之后一连串的后果……
比方说?
下一章……
一语成谶
27
楠漠然的家分为两层,建筑十分简单,第一层是巨大的落地窗,一进门引入眼帘的是那架纯白色的三角钢琴,隔着一米开外是一个水晶吊链,分割空间,拾阶而下是一组白色真皮沙发,在远处依次是吧台、厨房、餐厅,二楼的位置,是书房、卧室……
希爵来她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在外面等,然后一起出去,昨晚把她送回来的时候,楠漠然已经醒了,整个人安静得吓人,他陪到清晨,才被她赶回家。
“好点了吗?”希爵将带来的水果放在桌子上,钢琴前,少女一曲终了,转头看她:“嗯,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了?昨晚的经历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一辈子的耻辱,怎么会这样微抿唇角,安然宽慰说,没事了呢?
希爵捏了捏手心,“对不起,我不该带你去那种地方的。”
“没事啊!”楠漠然从钢琴前走下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跟我说不要出门的,是我不好,非要出去才被人趁虚而入的。”
希爵低着头,不去听少女语气中的担忧,他在犹豫,在思索着,要不要把一切都告诉她呢?说了,自己会更麻烦吧。
楠漠然把一杯咖啡递到他面前,“你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是很好?”
然后,又低头查看希爵带来的水果:“哇,是橘子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橘子?”
希爵抬头看她,那双黑色眸子此时认真的引人遐思,最后呢?他残忍一笑,竟与刚才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带了些邪气的声音,让少女的笑容一时间凝固在脸上,他说:“楠漠然,昨晚我没有回单位,我只是约了栾少俊,一起吃饭而已。”
“那……”楠漠然张了张嘴,最终不敢问出下一句。
希爵璀璨一笑:“你要问我为什么骗你?”
“为什么?”虽然隐约知道真相,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相信,面前这位少年,一直以来都是真实的。
“因为你的未婚夫是何川。”
“——你利用我?”楠漠然起身,一脸不可思议,“啪!”她看着自己发红的右掌,看着少年侧过头,一脸嘲讽的表情,“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希爵摸着侧脸,不置可否。
“那晚的事情都是你一手策划的?”楠漠然缓缓的坐下,冷笑:“呵,那我真得好好谢谢那位骑士,如果不是他,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是残花败柳了?”
谁能想到“骑士7”反射弧这么长啊!希爵抬头,微微一笑:“你放心,如果你真变成残花败柳,那位先生也不会太过在意。”
“是嘛?”楠漠然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转而进攻下一个话题:“为什么瓦尔哈拉的人会出现在那里?”她抬头看他,一字一顿:“你到底是谁?能让瓦尔哈拉的人为你卖命。”
少年似乎陷入了长思中,他望着窗外,陷入关于过去的无暇回忆之中,然后,他说:“你知道墨菲斯吗?”
楠漠然低头想了一会儿:“希腊神话中的梦神?”
“那它作为姓氏的意义呢?”
楠漠然摇头。
希爵微笑,从怀里掏出一包烟,点燃,他掐在指尖,看着那喘息中的烟蒂出神,“……不知道好啊,祝你一辈子都不要碰到与它相关的事物。”但其实,早在很久之前你与蓝雨夜成为挚友开始,你就与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你不说,她不说,谁都心照不宣的保持着沉默……
正在这时,别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撬开,凌乱的步伐充斥在整个房间里,不过片刻,数十位身着黑衣的专业保镖已经背着手,将他们所在的沙发围得水泄不通,希爵看着一群涌进来的人,有些厌恶的想起单暖意的话……
这是不是叫一语成谶?
其中一名保镖站出来,“希爵先生,请跟我走一趟吧。”
希爵抬头打量着这位魁梧的保镖先生,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不是那晚和李梅一起遇见的那个男人……身边的保镖吗?
希爵站起身,手中还夹着烟蒂,“我可以说不吗?”
“很抱歉,少爷交代了,如果您不配合,就强行带您回去。”
希爵摊开手,“好吧。”然后他指了指对面的楠漠然:“她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楠漠然一脸差异,想都没想端起座子上那位原本是为他准备的咖啡,招呼在他身上:“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最好死了算了!”
希爵低头看着胸前灰色的液体,炽热的温度让他感到有些灼伤,但他只是笑了笑,十分温柔,像极了真相没有展开的从前,“你说要分手的,别后悔!”然后,他一脸无奈的摊开双手:“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果真不假,算了这种人我就当没爱过吧。”然后只身一人,往外走。
保镖恶狠狠地瞪了楠漠然一眼,又看了希爵的背影,匆忙赶上,但其实,李玖当初的交代是,把跟希爵相关的人都带回来!
希爵被带上车,看着那栋白色的小别墅,心里默默地念了句,抱歉,再见。算作最后送给她的礼物,只是胸前被烫伤的地方,确实有点疼呢。
与此同时,栾少俊的办公室里。
苏群低头迅速扫过那篇采访笔记,这将是明日的头版新闻,就在刚刚栾少俊命宣传部写完的新闻稿。
新闻稿的题目是:未婚妻恶染毒品,未婚夫不离不弃
“栾氏总裁昨日对未婚妻涉毒事件作出回应,将不惜余力的为未婚妻戒毒,并肯定婚约不会因此解除……”然后是几百字对于李梅和栾少俊之间可歌可泣的爱情赞美,以及他们之间现在经历的考验,与对未来美好的期许……
苏群看他:“李梅涉毒,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可以解除婚约,让你彻底脱离栾氏!”
“原本是的,但直到昨晚才发现这也是个有利可图的机会。”
“李玖找过你了?”
“昨晚,他把这个给我了。”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昨晚李玖给他的合同,“你看看,如果觉得没问题,这几天就派人签了它。”
苏群低头一看,“何枫的财产怎么会在他手里?”这可是曾经轰动一时的何家祖产,传言何枫死后,这份财产一直没有着落,没想到没想到……这就相当于平白送给他们一倍的资产啊!“他提得要求就是你和李梅的婚约?他这么爱他家李梅啊!”后半句话说的时候,那是一脸嘲讽不屑,还有不相信!
谁都知道李家家主的手段冷酷残忍,他不爱惜生命更不珍爱亲人,他视血液为流水,在他眼里只有强者的生存空间,其余的就是随时可弃的棋子。
栾少俊点点头:“准确的是,他要一张结婚证书。”
“要那个干什么?”苏群一脸惊讶。
栾少俊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虽然觉得有可能是为了希爵,但也只是停留在“可能”的基础上,懒得再去深挖它的可能性:“我怎么知道?我关心的就是这块肥羊我们能不能吞下去,为此我放弃的那些值不值得……”
“你不要希爵了?”前段时间还跟着了魔似的,一下子又冷静的像是凭空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冻得彻头彻尾。
“谁说的?”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句话,他看他,那眼神高傲的那么理所当然,“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已。”
看到那样的栾少俊,苏群默默地保持了沉默,不知为何他有些同情他了,原来爱得那么深刻的画面,都只是一个假象,原来信誓旦旦的搬到他家,上演“追妻”戏码的痴情王子,也不过如此,在利益与爱情之间,前者永远大于后者太多,而且他们从来看不到这其中的矛盾。
苏群叹了口气,“栾少俊啊,如果希爵变成你所期望的那类人的话,你不会失望吗?”就好像毛血旺不放辣椒的话,那还是盘菜吗?
栾少俊看着他拿的资料,叹息,然后离去,皱了皱眉,窗外黄昏西下,30层的高层建筑,他看着澄澈的天空,洁白的云霞,一切美得那么决然又空灵,他记得某人的眼睛也是这样明亮,总是能摄人心魄。
他犹豫了太久,怕一时的冲动毁了他十几年的苦心谋划,或者鬼使神差的还有李玖昨晚含义不明的威胁在起催化剂的作用,“喂,希爵吗?”
此时已经被带到李家大院希爵颇为头疼的看着自己的口袋,问了问身边一脸严肃的保镖先生:“我可以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