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是中院发的,从超市买来二十块钱一大罐的便宜货,喝起来能淡出个鸟来,偏偏孟念慈说得这茶叶像是西湖龙井、陈年普洱一样,把宋赟逗笑了。
“是吗?那你多喝两杯。”
“好。”孟念慈感觉到宋赟那双琥珀一样眼睛看过来的目光,脸都快红到脖子下了。
孟念慈对于美人向来没什么免疫能力。当初谢持国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把孟念慈搞定,除了他经常表演出来的、对孟念慈的爱慕之情外,还得益于谢持国的长相。
孟念慈从小到大都是学习好、打扮平凡的乖乖牌,他身边的同学、朋友也是跟他一样只会读书、不会玩的尖子生。在孟妈妈强有力的控制下,孟念慈甚至连青春期、叛逆期都没有过,平平静静的度过了他之前二十一年的人生。
只是人性都是共同的,就算是老实本分的孩子也有自己的欲望,也会想找个机会把自己压抑多年的情感发泻出来。
孟念慈其实早就厌恶了自己白开水一样的生活,他想放纵自己,谢持国是一个契机,他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了,为孟念慈展现出人生另一种不同的活法。孟念慈沉迷了,然后再也回不了头。
客观的说,谢持国是个好情人,英俊、多金,对孟念慈又足够的宠溺,他把孟念慈的胃口惯坏了,让孟念慈很难忍受自己与一个丑男XXOO。
孟念慈工作后有一段时间曾经经常流连于各大同志聊天室,认识了几个对他有意思或他对别人有意思的网友。最后终于确立了那个彼此都那么一点意思的网友、约好时间地点出来见面,结果是很悲催的见光死了。
那位网友身高只有一米七,长得黑黑小小的,让他抱自己?开玩笑,这样的小身板想压自己还不够格吧?去抱对方?恶寒啊,长成这副德行,叫自己怎么啃得下?
于是这顿饭吃到一半,孟念慈便借故开溜了。
从那以后,孟念慈便没有再上过聊天室去寻求慰藉。
同志要活在这世上真是艰难。茫茫人海中,别说是找一个彼此相爱的人,哪怕是找一个与自己同性向的人都那么艰难,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呢?有时候孟念慈会灰心丧气的想,自己干脆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算了。可一想到母亲郑翠玲那彪悍的性格,想想自己被谢持国改造得只对男人有反应的身体,孟念慈便放弃了这一想法。
既然不喜欢,何苦娶个大神回来害己累人呢?自己今年才二十三岁,还有时间挥霍,总有一天会碰到那人Mr.Right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空窗了快两年,孟念慈总算碰到宋赟这么一个外貌对的上自己胃口的人,可新的问题又来了:宋赟他喜欢男人吗?
想到这,孟念慈忍不住将报纸往下面挪了挪,用报纸做掩护,偷偷的打量宋赟。
孟念慈进入这个圈子晚,接触的同志也不多,勉强算起来,也就谢持国、网友和葛天鹏(葛GG:我是被冤枉的!)这么几个。陈果对他的态度从一开始便有些暧昧,不过孟念慈不喜欢陈果,所以自动把他忽略。谢持国有老婆、葛天鹏在追白真真,他们两个也不算是纯粹的同志,这么看来,就只剩下那位网友了。可惜孟念慈现在已经忘记那个网友长什么样、有什么特点,否则他还可以参照一下那些同志特点,看宋赟是否具备。
不过,孟念慈曾经在聊天室里问过一个阅人无数的哥哥,那位哥哥告诉他:“要判断是不是GAY,最靠谱的还是用直觉,如果你觉得他是,他便是;不是便不是。什么从外貌、气质、穿着打扮来判断之类的,全是狗屁!”
所以孟念慈只能看着宋赟,用自己的直觉去判断这个问题。
只见宋赟坐在办公桌前,正认真看着电脑,那目不转睛的专着神情,让孟念慈不禁肃然起敬。这样认真工作的神情,孟念慈从来没有在江玉伟身上见过。宋赟真是个好法官啊!
直觉告诉孟念慈,这样的好法官,不会是个同性恋——绝对不是!
宋赟当然不是同性恋,他只喜欢女人,而且只喜欢两种女人:漂亮的或者有钱的。只是宋赟不排斥任何可以让他得到快感的东西,譬如金钱、权力,又说是人。
宋赟之前没玩过男人,和孟念慈做爱是他的首次尝试,滋味是出乎意料的好。
孟念慈进来之前,宋赟正用电脑观看昨晚偷拍下来的视频,独自回味中。(哈哈,小梦梦,你被真相了!)
摄像头离床有一定距离,但也依稀能看清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孟念慈那紧紧缠住自己腰身的笔直长腿,贴着自己的柔韧身体和那身白的晃眼的皮肉。虽说昨晚自己是暴力了些,但做到最后,孟念慈也有些意乱情迷了,那反应、那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雏儿,并且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宋赟失控——这对宋赟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了。要知道宋赟之前在B市可是富婆们的宠儿,既有从生父那儿继承的外国人的体魄、又有传说中金枪不倒的技能,跟别人一轮下来轻轻松松能玩一、两个小时,结果被孟念慈一缠一夹,头两次居然不到二十分钟就射了,这让宋赟感到既新鲜又享受。
“孟念慈……有点意思……”
宋赟正想着,结果孟念慈本人便出现在他面前。
白日里的孟念慈看上去很干净,与昨晚那个yin靡的尤物简直判若两人。特别是给他倒茶时,居然会脸红,这样青涩的反应让见惯如饥似渴、如狼似虎的中年妇女的宋赟觉得很可爱。
他回到办公桌前,继续脸不红、心不跳的把视频看下去,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孟念慈是同性恋吧。虽然他看起来没什么钱,也不是女人,但他漂亮。看着漂亮,在床上也玩得漂亮,反正自己现在也不怎么缺钱了,就缺乐子,干脆就找他吧……
想到这儿,宋赟将视频关掉,站起身来走到孟念慈面前,道:“小孟,你今晚有没有空呢?我想请你吃饭。”
“嗯?”孟念慈正为自己的直觉而感到沮丧,没想到宋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他顿时又有了希望。
孟念慈愣了愣,道:“你要请我吃饭?”
“是啊,”宋赟微笑道,“我在A市初来乍到,连路都不熟,听说你是本地人,说不定以后会成为我的好向导,所以想请你吃个便饭,让你以后好为我带路。”
“呵呵,宋法官你太客气了。”孟念慈嘴里说着,心里却不停的转着小心思:宋赟为什么要请自己吃饭?难道他对自己有意思?
无论如何,这顿饭自己都不能错过。
于是孟念慈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我们说好了,今晚6点半在玫瑰园西餐厅见,不见不散。”宋赟的话很暧昧,越发印证了孟念慈的想法。
孟念慈正想再探听一下宋赟的底细,朗俊杰复印回来了,一见到孟念慈便惊喜道:“小孟,你怎么过来了?”
“我是过来开庭,来早了,过来你这里坐坐。”孟念慈扫兴的站起来,道,“时间快到了,我这就下去。”
“这么快就走啦?”朗俊杰失望道,“也不跟我多说两句。”
“呵呵,下次吧。”孟念慈拍了拍朗俊杰的肩膀,看着宋赟道,“宋法官,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宋赟笑了笑,回去自己座位坐下了。
朗俊杰疑惑的看了看孟念慈的背影,又看了看宋赟,心想:小孟什么时候跟宋赟这么熟了?宋赟昨天下午被安排到自己办公室后,到现在跟自己说话的次数还不超过十次呢。
宋赟这人既现实又势利眼,朗俊杰没钱没背景、更没利用价值,他自然懒得在朗俊杰身上浪费时间、浪费口水。
孟念慈丝毫不知道宋赟的为人,以为自己走桃花运,兴高采烈的找江玉伟去了。
江玉伟和李春花偷偷见了个面,便跑到袁中牟的办公室喝茶聊天去了。
袁中牟的办公室没有关门,孟念慈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对袁中牟恭敬道:“袁庭,早。”
“早。”袁中牟淡淡的看了孟念慈一眼,见他对自己的态度礼貌而疏远,不像是知道曾经跟自己有一腿的事。他不清楚孟念慈为何会不知道曾经和自己发生过关系,但既然孟念慈不追究,袁中牟也乐得装聋扮哑。
“伟哥,开庭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快下去吧。”孟念慈催促道。
“知道了。”江玉伟站起身来,和袁中牟打了个招呼,跟着孟念慈一前一后的走了。
袁中牟看着孟念慈窈窕的背影,心里有些遗憾:如果孟念慈再年轻五、六年就好了。
孟念慈的身体虽然美味,但年纪毕竟摆在那儿,始终不是自己喜欢的菜。偶尔吃一两次还行,长期吃就算了吧。所以袁中牟没打算跟孟念慈套近乎。
孟念慈对袁中牟就更没那个意思了。
袁中牟虽然是个美男子,但人家是庭长,在孟念慈眼里就像是学校校长一样神圣而遥远的存在,孟念慈对他自然不敢有任何念头。
于是乎,孟念慈离真相便越来越远了。
14.流氓难为之三
开庭的时候,孟念慈一直在开小差,心里老是想着宋赟的事。幸亏他是当书记员的,用不着说话,只需要坐着记录就行。
好不容易熬到开完庭,江玉伟又拉住他不放。
“小孟啊,现在都快中午了,要不咱们出去吃一顿?”
江玉伟还在想撮合孟念慈和李春花的事。昨晚只顾着和李春花重温旧梦,都没顾得上拉拢两个人,今天既然到法院了,自然不放过两个人多接触的机会。
“不用了,我这几天吃多了,消化不良,改天吧。”孟念慈满腹心事,自然不想跟伟哥浪费时间。
江玉伟见孟念慈不愿意,自然不好勉强,只好在回去的路上提了提相亲的事:“小孟啊,你对春花她有什么看法啊?”
“春花?”孟念慈想了半天,才想起江玉伟口中的春花指的是昨晚见的那个大饼脸。
“我们不合适吧?她比我大3岁呢。”
“大三岁不正好?女大三抱金猪!”江玉伟不遗余力的推销着。
伟哥今天怎么这么烦?
孟念慈不想在这件事上跟江玉伟蘑菇,于是对江玉伟撒了个谎,道:“伟哥,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什么?”江玉伟大失所望,差点没把车撞到前面等绿灯的车上,“你有女朋友怎么不早说!害我忙活了半天!”
“我不好意思嘛,对不起了伟哥,改天我请你吃饭!”孟念慈灵机一动,道,“要不伟哥你把春花姐介绍给葛天鹏?我确定葛天鹏没有女朋友。”
“你确定?”江玉伟皱了皱眉头,道,“他不是一直在追白真真吗?”
“是啊,不过白真真没看上他。”
“白真真看上的人是我,可惜我是同性恋。”孟念慈恶作剧的想,“李春花看上去长相和脾气都不怎么样,配葛天鹏刚好。呵呵,葛天鹏这流氓想追千金小姐?没门!”
江玉伟本来是想把李春花硬塞给孟念慈的,没想到孟念慈已名草有主。葛天鹏虽然鬼灵精了些,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未出生的儿子找个便宜老爸确实不容易。葛天鹏条件尽管差了些,但好歹是公务员,至少不会把儿子饿着——嗯,就这么定了!
孟念慈没想到自己怂恿江玉伟把葛天鹏介绍给李春花将会给葛天鹏带来什么样的灾难,他只想着晚上的约会,很不容易熬到下班,便连自行车都不骑了,打了辆出租车直奔玫瑰园西餐厅。
玫瑰园西餐厅是A市有名的情侣餐厅,所以一开始孟念慈听见宋赟约自己去那儿时,便怀疑宋赟是不是别有所图。结果整顿饭下来,宋赟都正常得很,谈笑风生的跟孟念慈聊他以前在B市当法官的趣事,又问孟念慈平时有什么消遣、A市哪里比较好玩之类的废话,听得孟念慈一颗心又渐渐沉了下去。
吃完饭,两个人便各自回家了。孟念慈唯一的收获就是和宋赟交换了手机号码。
这个宋赟究竟是什么意思吗?难道是他真的只是想和自己交个普通朋友?可是,宋赟比自己大了6岁,处事又圆滑,像他这样长袖善舞的人,会跟自己这么一个刚参加工作的毛头小子交朋友吗?两个人无论从年龄、背景上看都没有任何共同之处,宋赟这样接近自己图的是什么?
孟念慈想不通。
他在感情方面其实还处于幼儿园的水平,当初谢持国下了狠劲追他,一年后又被谢持国狠狠的甩掉。在这一年时间里,孟念慈更多的是被作为谢持国的“宠物”来“饲养”,他根本不明白谢持国在想什么,或者说,不明白像谢持国这样玩弄感情的高手在想什么。
既然想不通,就干脆不想吧。
孟念慈自嘲的笑了笑,回家睡觉去了。
睡梦中,孟念慈似乎又回到大学时代,站在研究生院那棵高大而古老的银杏树下问谢持国:“对不起,谢师兄,让你久等了。”
那是孟念慈第二次见谢持国,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孟念慈甚至连谢持国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因为当时有陈果在捣乱,孟念慈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这一次谢持国身边没有那讨人嫌的陈果,孟念慈这才有机会打量谢持国本人。
谢持国长得好,一眼看去就给人一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让人对他无由来的产生好感。
谢师兄看上去人蛮好的,孟念慈傻乎乎的想。
若干年后,孟念慈想起自己当时对谢持国的错得离谱的判断,都觉得自己傻到家了。
谢持国从来都跟“好人”二字不沾边。
谢家是黑道世家,谢持国是么子,虽然不用继承谢家家业,但也有义务维持谢家的辉煌。谢持国很小便明白自己的角色和地位,也很好的权势了谢家“军师”这一角色。他满腹坏水,坏事做尽,认识他的人不是和他狼狈为奸、就是对他敬而远之,否则,就会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孟念慈显然是第三种人。
第二次见面,孟念慈就给谢持国发了张“好人卡”,谢持国请他吃饭,他又给人家发一张“好人卡”,对谢持国毫无戒心。
他这种稚嫩又可爱的反应在阅人无数的谢公子看来,实在是再好骗不过了。于是从第二天开始,谢持国每天都开车到本科生院找孟念慈。理由从一开始的“反正我没事干,帮你一起校对”,到“我来找你玩的”,再到“我来看你,不行吗?”,最后到“我想你了。”
孟念慈不是傻子,相反,他还有些自作聪明。如果他是小白,那他就压根儿感觉不到谢持国对他有意思;如果他足够的聪明,那他就懂得这种事要假装不知道。问题是,孟念慈聪明的猜到了谢持国的意图,又不够聪明的懂得把嘴巴闭上。
有一天,孟念慈终于忍无可忍的问谢持国:“师兄,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终于发现了,”谢持国松了一口气,苦笑道,“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发现。”
“你表现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没发现?”孟念慈无奈道,“可是师兄,我不是gay,我不喜欢男人。”
谢持国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道:“你没试过又怎么知道?说实话,我在认识你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孟念慈是个雏,从来没听过什么甜言蜜语,乍听到谢持国这种级数的人嘴里说出如此情意绵绵的话,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结结巴巴道:“师、师兄,别开玩笑啦!”
“我没有开玩笑,”谢持国上前一步,情深款款的看着孟念慈,道:“我从来没想过一见钟情这样老土的事会发现在我身上,直到你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