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门响了,陆天赐汗毛一凛,浓稠的液体全泄在小倌的嘴里。小倌面不改色的吞了,抬起头看着陆天赐。陆天赐却是盯着沈家大门,出来的只不过是老毕。伸着头左右看了看,又退回到门里,把门栓上。陆天赐失望的吐气,看了一眼满脸春色的小倌摊开手:“坐上来。”
小倌扒下裤子坐到陆天赐身上。果然是个风月老手,后边已经湿漉漉一遍,慢慢坐下整根吞没也都不废吹灰之力。小倌双手扶着陆天赐的肩,双眼波光潋滟:“团座……真是……”
这种恭维陆天赐兴奋不起来,也不想看他的脸,只叫他自己颠波自己坐着享受,例行公事一般。小倌自己扭动着,不消片刻就忘情的哼哼起来。陆天赐冷笑,这种哼唧,也不知道有几分的真的。真假也不过都是戏,他只是对那紧闭的沈家大门不死心。
也不知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怎的,陆天赐从吉普车的后视镜里看着沈启俊的身影。他穿着身灰扑扑长衫,轻薄的衣摆被夜风撩得乱飞。不知道这个时间才回,又是在外忙了些什么。或者是想对付自己的法子,也不坐个黄包,走路低着头便显得身形清瘦佝偻。前所未有的兴奋感从毛孔里迸发出来,陆天赐挺着身子往里乱戳,小倌没想到他还会发力,尖叫一声。陆天赐重重的按着车喇叭,沈启俊惊了一吓抬起头看到车里伸出来的陆天赐的手,漫不经心的挥舞着同他打招呼,而他身上还趴着个人……
“团座,团座……”小倌被陆天赐突如其来的兴奋折腾的迷乱的叫唤。陆天赐看着惊呆的沈启俊咬着小倌的耳朵,一边挺腰,一边低声:“喊,天赐哥……”
“天……天赐哥……”
沈启俊电击了一般,脸色刹时灰白。赶忙低下头,飞似的跑向沈家大门。
二十四、
又做了一夜绮梦,各种色欲交错,以至于醒来时还意犹未尽。陆天赐睁开眼,外头明媚的夏日阳光透过细小的缝隙挤到屋子,照在他的床上,莫名的气息都透着爱欲的味道。翻身起来,麻利的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路过穿衣镜的时候特意看了自己一眼,精神饱满,英姿飒爽。
下楼吃早饭,摆好早饭的餐桌前没见到陆九。陆天赐皱皱脸看着一边的勤务兵:“太爷呢?”
“昨天晚上……,没回来。”勤务兵小心翼翼的说。
想必是留宿在泰和坊了,陆天赐厌恶的沉下脸。
吃罢了早饭,陆天赐整整衣服准备出门,门一打开,陆九哼着淫词小调回来。一看到陆天赐,皱巴巴的脸笑得更加皱成一团:“这就要出去?”
“嗯。”陆天赐睨了他一眼,扣好领子。陆九坐在饭桌前架起瘸腿:“没想到你跟泰和坊的大老板认得。”
陆天赐不应声,伸着腿,勤务兵蹲在跟前替他擦皮靴。
“那些势利眼,一看到你,对我可是服侍得周到客气。”陆九得意的抓了根油条嚼得叭叽叭叽。
“你适可而止。”陆天赐淡淡道。
“呵呵,教训我啊。自己不是也去抱着卖屁眼的走了么?”陆九笑道:“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喜欢捅屁眼。日子过得舒心,难怪把你娘都忘了。”
陆天赐懒得听他又在那里借题发挥,也不等勤务兵把靴子刷好,踢开小兵径直出门。
街外闹哄哄的,莆县虽说算得上一个大县,但是有点风吹草动,还里瞬间传遍街头巷尾。尤其是,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一家布厂这样的大事……
陆天赐骑着马慢悠悠的穿过半座城去军营里,沿路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议论纷纷,他淡笑了笑夹了夹马肚子。
沈家布厂门前又热闹起来,前几日还吵着要走的工人一下子又全聚在沈家布厂门前。老吴瞧着乌央乌央的人一阵阵头皮发紧。不叫走的时候,都走了。现在布厂已经没什么生意养不起这些工人,又全都吵着要回来。那些工人也自知理亏,不说什么,领着大家子人跪在布厂门前。
沈启俊站在二楼的办公室看着厂子外头真可谓“壮观”。余会计递给他一支烟,他揉着发涨的太阳穴接过来,余会计划了根火柴替他把烟点着,却没点自己的,只是叼着烟看着外头的人:“别管他们,走的时候都结清了工钱,沈家也不是开善堂的。”
沈启俊吸了一口,渐渐有些习惯这种烟草的味道。他吁了口气看着手里的烟轻轻的叹气。说得轻巧,都是一个县的,乡里乡亲。只能说,陆天赐的这一步棋还真得狠,他绝对不许自己在他那里讨到半分便宜。
揉了揉太阳穴,沈启俊看着余会计把烟又扔在桌上,蹙眉:“你戒烟了?”
“没。”余会计笑了笑。
“这烟在哪儿买的?外头摊子上没见着。”
“亲戚从省城带来的,说是洋货。你要喜欢,给你吧。我觉得呛人。”余会计从抽屉里拿了两盒新的扔给沈启俊。沈启俊不客气的接了。
抽完一根烟,他拿起凉帽下楼,从厂子的后门出去。
上了黄包车,沈启俊叫车子往县政府去。还没到县政府门前,他便看到冯英翘气呼呼的奔进政府办公的那幢洋楼。看她那神情,想必是来找冯县长的,沈启俊下了车也加快了点步子。想着有冯英翘在,想对冯县长说的一些话也都比较容易说得出口。政府洋楼一楼的办事员认得沈启俊,听说他要见县长,便领着他直接上到二楼县长办公室。刚上到二楼,冯英翘同冯县长争执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两人滞了滞,互相看了一眼。办事员指着门外的长椅说:“沈公子请先等等,我去通传一声。”
“好,有劳了。”沈启俊等在外头,办事员刚走到办公室门前还没抬手敲门,就听到重重的拍桌子的声音:“什么叫危言耸听,你看不到吗?外头那些大烟鬼,一个个面黄肌瘦。当铺里成天都是那些人在当东西,换了一点点钱就赶紧去烧个烟泡。你怕得罪人,怕丢了乌纱帽。你不敢惹那些青帮。你根本就无所作为,也不敢作为。”
“你放肆,你懂得屁!”冯县长怒吼,“你给我滚回去,再大呼小叫,我把你……”
“把我怎么样,抓起来?好吧,来抓!”冯英翘双手伸到冯县长跟前。冯县长被气得青筋暴起,比划着手掌想扇她一巴掌。想着是亡兄的独女,左右思量着又放下手,“给我回去!”
“我不回去!”冯英翘一屁股坐在县长的办公室里。
“你……”冯县长气急败坏,瞪着倔得像头牛的冯英翘:“你慢慢坐,我不奉陪了。”
冯县长说着,从办公室出来。办事员低声:“县长,沈公子……”
冯县长看了沈启俊一眼,叹了口气:“启俊,我现在有点忙,你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说着他已经快步下了楼梯。沈启俊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但是瞧着他的样子,猜度他是知道邵家布厂突然消失的这件事。就像邵家突然来开了一间布厂一样,已经有人在后边打过了招呼……
沈启俊泄气的,皱着脸,看到同样不得意的冯英翘沉着脸从县长办公室出来。四目相对,冯英翘吸了口气:“启俊,你怎么在这里?”
“有些事本来想找一下县长……”
“什么事?”冯英翘重重的吐气。
沈启俊悻悻然笑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今天好大火气。”
冯英翘摇摇头:“时局不好,烟馆的大烟都坐地起价。那些烟鬼不思戒烟,却一个个的变本加厉的抽。抽不起的就去抢,抢不到的就自杀。医院已经收冶了两、三个类似病人。有个护士的先生也是大烟鬼,前天为了抢她的陪嫁,把她打伤了。本来就是违法的事,保安大队不管、警察局不管、县政府也不管!”
沈启俊凝着眉看着冯英翘义愤填膺的样子也爱莫能助。黄赌毒都是青蛇帮的生意,已经领教过青蛇帮了,若不是同这些政府要员们都私下有来往,哪能一直在莆县与各路人马相安无事。
冯英翘瘪着嘴笃定道:“我要写封信到省城的缉毒署告发他们。”
“你别!”沈启俊赶忙拉着冯英翘,“你哪里斗得过他们?”
“斗不斗得过也要试试。”冯英翘哼了一声,“人人都为自保,到时候日本人来了,这里全是一群大烟鬼,还打什么仗。”
沈启俊轻轻的吁口气笑了笑,看着冯英翘一脸倔强的样子,便觉得自己也该同她一样。有些事,倘是冯县长都不好插手,那就想些别的法子。
他跟冯英翘并肩走出政府洋楼。冯英翘要回医院,沈启俊:“我送你一程。”
冯英翘点点头。看着沈启俊的衣襟迎风飘摆,突然道:“你又瘦了?”
沈启俊呃了一声笑:“夏天了,本来也是会瘦。”
冯英翘叹息:“我这阵子忙,往你家去的少。你又不遵医嘱了吧。”
“没有的事。”
“我不信你。”冯英翘嘁了一声,“下班了就去你家,顺便看看伯父现在的身体如何。”
“恭迎大驾。”
两人说笑着,陆天赐又在视线里出现。冯英翘笑了声:“今天真巧,都凑到一起了。”
“真巧啊!”陆天赐从马背上跳下来,看着沈启俊悠然笑道。
沈启俊沉着脸,想装得若无其事,装不来。
“听说布厂出了点事。”陆天赐淡淡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沈少爷但说无妨。”
“布厂出事了?”冯英翘一惊。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先走一步回去看看。再见。”沈启俊也不等他们应个声,自顾的又坐上一辆黄包车。
二十五、
冯英翘如约到沈家替沈玉池检查完身体。他这一向倒也还好,许是天气热起来的缘故,没怎么生病。留她吃罢晚饭,冯英翘又想着要回去同叔叔争辩查封烟馆这档子事,没有久留,道罢再见就骑着脚踏车回去了。沈夫人这一向手紧,不敢同别的太太们出去打牌,心情不好,也没空理会沈家两父子,早早的回房休息。沈启俊陪父亲在院子里走动。
沈玉池柱着手仗慢慢的踱着步子。进入五月之后,他的身子就似乎轻松些,每天傍晚都能出屋活动活动筋骨。毕竟久病在床,身体像是生了锈的机器,每多动一下,骨头都发出咯吱吱的钝响。
“你现在开始抽烟了?”沈玉池在院子里走了一小圈,额头上起了汗。风吹送若有似无的烟味到他鼻子里,他嗅了嗅,找到源头时,皱脸睨看着沈启俊。
“呃,嗯。”沈启俊点点头。
“戒了吧,又不是什么好习惯。”
“是。”
“厂子里的事,我听说了。”沈玉池扯了扯搭在肩上的外套,“现在反正也没什么生意了,就趁着这个机会把厂子结了。厂房机器都在,都是我们家的产业。等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开工。那些先前去了邵家的工人,按在我们家做的时间长短,补些钱。那些一直留在沈家的,若有别的地方安置的就安到别的地方去。若是没有,多补些,别亏了他们。”
“是。”沈启俊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是这么盘算。反正都是钱的事,给工人了,他们还会感念沈家的恩德,总好过被陆天赐左右盘剥了去。
天色暗下,沈玉池回房歇息去了,沈启俊差人去把老吴和老白还有余会计都叫来。
人到齐之后,沈启俊简单的把意思说了一遍。三个人都料到会有这一遭,也没多说什么,各自叹了几口气跟沈启俊告辞。
沈启俊回到房里,想着到了明天从父亲手里接过来的,这间辛苦经营了两年的沈家布厂就这么关了,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虽说也跟时局有关,自己的能力也着实不济了些。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疲惫的合上眼睛,眼前花乎乎的眼影飞舞着,睡得不安稳。熬到凌晨四点才睡着,七点又被自鸣钟叫醒。洗漱完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发青的眼皮失笑。过了今天,只怕就不必再这样劳心废神。守着几间铺子还有那些田地,荒年荒过,丰年丰过。
立土打开衣柜,沈启俊挑了件黑色的长衫套到身上,整个人又显得老沉了许多。对着镜子照了照,起身去布厂。沈玉池怕宣布布厂暂时关闭这事会惹出乱子,坚持让立土陪沈启俊一起去。两人走到布厂附近,便听到骚乱的声音。沈启俊蹙眉,猜测莫不是老吴、老白他们谁把布厂要关闭的事提前说出来了。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见几个人冲过来,一看到沈启俊立即红了眼,不问三七二十一的上前来揪沈启俊。立土立即挡在中间,被人一拳砸在脸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沈启俊吃惊的看着那些人。纵使说在关闭布厂,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
拉拉扯扯下来,立土又捱了几拳,嘟嘟囔囔的叫沈启俊快走。沈启俊转身也已经无路可退,愤怒的工人和他们的家人把他团团围住。
“砰”一声枪响,嘈杂的声音瞬间凝住。沈启俊回过头瞥见陆天赐骑着马正朝这边看。气定神闲的脸上,浮着惬意的笑容。看到沈启俊看他,他得意的夹夹马肚离去。等到他消失,声音又汹涌起来。起先是愤怒的,之后便成了呼天抢地的哭号。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启俊扶着立土问领头的付大毛。
“少爷,事到如今您还做什么戏?若是要辞退工人,但说无妨,何必拿我们这些穷人当猴耍?您家财万贯,几个大洋随随便便都能从手指缝里漏掉。我们不成,几个大洋那是一家人的活命钱!”付大毛金刚怒目。
“我做了什么戏?”沈启俊沉下脸。
“呸!”站在付大毛身边的陈宝啐了他一口唾沫。
沈启俊退了一步,看到早上才上身的黑色长衫上唾沫印子尤其显眼,心里泛起恶心。他抬起头看着那些红着眼的工人冷笑一声:“这几年时局不好布厂也不怎么景气,沈家都一直没有亏待你们。来了个给钱的主,你们在沈家最要命的当口弃沈家而去,现在却又回过头来说我做戏。我做的哪门子戏?”
一颗小石子不知道打哪儿飞出来,正中沈启俊的额头。他只觉得眼前金星一溅,锐利的疼痛剌得脑壳紧紧绷起来。抬手捂住额头,摸到一抹粘稠热乎的液体。
“少爷!”立土惊骇的拿手帕递给沈启俊,沈启俊推开他,放下手扫了一眼五指上的暗红,幽幽笑了笑,冷眼同那些工人对峙。
老吴气咻咻的分开人群跑进来,看到沈启俊和立土都鼻青脸肿,转过身:“都先回去,事情究竟怎么样都还不清楚你们就出手伤人。你们就不怕是误伤?沈家在莆县的家业也都百多年了,我确信少爷和老爷都做不出这种事。这其中必定有人算计。”
“反正都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自然是帮着沈家说话的。”陈宝嘁了一声。
老吴眼睛一横:“那你们连我也一起打死,看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自己见利忘义现在还来反咬一口,你们也好意思!”
工人们哑口无言,老吴分开他们,让立土扶着沈启俊离开。
“少爷,要不先回去吧。”立土扶着沈启俊走到巷口说。
沈启俊看着脸色深沉的老吴:“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早上这些人不知道听谁说的,说邵家是你找来的。说是想结束厂子赶走工人,又不想赔钱,才想出了这样的损招。”